多半是公司岗位空缺,急需人才加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丝不合时宜的情绪,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元琅有能力为何蝉提供很好的平台,何蝉有了这么好的起点,他应该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林大哥!”何蝉眼尖,先看到了林丞,主动打了招呼,“你出来散心么?”
林丞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嗯,你和元朗刚刚在聊什么?”
何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瞬,恍然大悟道:“你们一起来的?”
“也不算,”陆元琅抢先回答道,“我们是大学室友,他这次回老家我正好来看看他。”
陆元琅揽住林丞的肩膀,力道带着他惯有的爽朗:“怎么样林丞?我这效率可以吧?出来一趟,不仅把你这位技术大拿请动了,还顺手捞到何蝉这颗潜力无限的明日之星!等回b市,咱们的队伍可就是技术和设计双引擎驱动了!”
他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看到了公司光明的未来。
何蝉也跟着附和道:“本来还怕遇到杀猪盘,既然陆总和林哥认识,我也能享受一次boss直聘了。”
三人一齐笑出声,林丞的心松宽了不少。
林丞被陆元琅揽着,笑着笑着就有些勉强,目光跟着有些游离。
陆元琅的自信和何蝉的朝气,像两面镜子,他不太敢伸头看,生怕被现实击倒。
他正兀自出神,阿雅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丞哥!陆大哥!可找到你们了!”
小姑娘跑得脸颊红扑扑的,气喘吁吁地说,“村长家准备了送行饭,请你们一定赏光!说是一定要好好谢谢林大哥!”
阿雅的目光在陆元琅和何蝉的身上看了一圈,热情道:“这两位也一起去吧,阿爸难得待客,准备了好酒好饭,肯定不比寨子里的酒楼差!”
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林丞的光,还是寨子里的人生来热情,三人对视一眼,没有拒绝阿雅的好意,一齐往村长家的小楼走去。
村长家的院子比罗老板那里宽敞多了,此时已经摆开了长长的木桌,桌上摆满了苗家特色的菜肴,酸鱼、腊肉、糯米饭、各种山野菜,香气四溢。几位寨老和相熟的村民都已到场,气氛热闹而朴实。
让林丞心头微微一紧的是,廖鸿雪竟然也在。他安静地坐在村长下首的位置,微微低着头,手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个粗陶酒杯,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才抬起眼。
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林丞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浅淡的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在院中篝火余烬和晨光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林丞不疑有他,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村长看到了,连忙把他安排在廖鸿雪身边落座。
村长和几位寨老轮番向林丞敬酒,言辞恳切地感谢他那个小程序给寨子带来的便利和知名度,弄得林丞受宠若惊,止不住地弯腰,以茶代酒,挨个回敬过去。
陆元琅天生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妙语连珠,分享着都市趣闻,引得众人阵阵笑声,很好地活跃了气氛。
何蝉也落落大方,和寨子里的姑娘、婶子们完全没有隔阂,整个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
廖鸿雪今晚出奇地沉默,端着酒杯慢慢喝,艳红的唇瓣染上了迷醉的水光,鬼斧神工的五官线条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副即将飞走的画。
另一边,村长拉着陆元琅一直在喝酒,气氛高亢。
陆元琅本就性格豪爽,加之心情极好,又是面对主人家的热情,几乎是杯来即干,几轮下来,脸上已泛起红晕,话也越发多了起来,笑声爽朗。
就连何蝉,也被几个性格开朗的苗家姑娘围着,劝着喝了几小杯甜米酒,脸上飞起两抹红霞,更添几分娇俏。
唯独林丞,面前始终只有一杯清茶。
有人不明所以要上前跟他碰杯,廖鸿雪却伸手捂住他的杯口,修长宽大的手掌带着点强硬的意味,不容拒绝地摇摇头。
那些人便不再坚持,转而去跟陆元琅喝了起来。
看来酒桌文化这种糟粕在寨子里并不常见,林丞恍惚地想着。
而且为什么那些人对廖鸿雪如此忌惮?这明明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林丞忽然意识到,只有村长对待廖鸿雪的态度是不一样的,熟稔中透着点长辈的意味,对廖鸿雪多有关照。
除此之外,作为村长的女儿,阿雅也对廖鸿雪表现得很熟悉,似乎并不是单纯的邻居关系。
其余寨子里的所有人,无论是罗老板还是李牧熊,对待廖鸿雪的态度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尽管少年似乎对待每个人都是温和有礼的。
林丞只是略微想了想,毕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医院,到时候廖鸿雪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散场时,陆元琅已经醉得需要人搀扶,脚步虚浮,嘴里还含糊地说着“没事、我没事”。
何蝉也微醺,被阿雅和另一个姑娘笑着扶去休息。
林丞将陆元琅安顿回民宿,看着他倒头就睡,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那间寂静的小屋。
夜已深,寨子重归宁静。林丞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明天是离开的日子,飞机定在下午,还需要去城镇里转车,大概早上就得出发。
这个他原本打算作为生命终点的偏僻寨落,竟然没能成为他落叶归根的终地。
这样的结果是一个月前刚拿到体检单的林丞是想都不敢想的。
致命的癌症竟然还有好转的机会,感谢天神眷顾,让命运的奇迹降临在他身上,这才得以苟活。
这一觉林丞睡得格外沉。
以至于他再次睁开眼,有种今夕是何年的疑问。
窗外很暗,似乎还没到天亮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去拿放在床边的手机,却发现没电关机了,昨天晚上迷迷糊糊插进去的充电线还好好地躺在桌上。
林丞挠了挠睡得蓬乱的脑袋,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地开始收拾行李。
他的物品少得可怜,几件素色衬衫和牛仔裤,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一些必要的洗漱用品和证件,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甚至没有装满。
收拾的过程快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在这里度过的这些日夜,轻飘飘的,留不下什么痕迹。
当他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衣服放入箱中,拉上拉链,发出“滋啦”一声轻响时,心里某个地方仿佛也随之闭合。
他提起这个承载了他全部行囊的箱子,分量不重,却觉得手臂有些发沉。
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头的滞闷,准备出门去找陆元琅汇合。
然而,他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脚步就猛地顿住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院中,廖鸿雪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今天穿了一身罕见的、质地精良的墨蓝色苗服,衣襟、袖口和下摆都用银线绣着繁复古老的图腾纹样,在昏暗幽微的光下流淌着阴冷的光泽。
这身装束让他平日里的少年气褪去不少,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威严和妖异的美感。
林丞看着,眼睫飞快颤动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廖鸿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带着点奇异的金光,隔了一段距离林丞也能看到一二。
少年的目光划过他的眉目他的唇,最后落在他手边的行李箱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院角的虫鸣鸟叫都骤然消失。
他就这样静静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林丞,看着那个行李箱,眼神幽暗深邃,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海面。
林丞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起来,咚咚作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生物的本能正在叫嚣,仿佛眼前的不是熟悉的少年,而是什么从山林中走出来的凶兽猛虎,瞄着他的咽喉胸膛,即将一口咬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阿尧?这么早,你来送我?”
“其实不用的,我就去几天,没什么问题就会回来接你……”
青年面色仍旧苍白消瘦,一张一合的唇瓣却带着绝症病人绝不会有的水色,饱满红润,含在嘴里很软,眉眼漆黑,整张脸的颜色都比刚回来时鲜活了不少。
被他养得这样好,却要被那些垃圾拐跑了吗?
廖鸿雪弯起眉眼,安静地笑着,俊美漂亮的脸一如既往地摄人心魄。
“丞哥,你还是这样爱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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