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旧事重提 > 17、冷笑
    ·


    裴湛之复读了。


    施忆说的她因为钱靠近他的屁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她只是不够喜欢他,因为他成绩烂,和她不是一路人。


    裴湛之这样安慰自己。


    他一定要复读,拿600多分去京北找她。


    可惜天不随人愿。


    2015年第一年高考毕业后,黎芝决定送他去美国留学,签证语言都准备好了,裴湛之翻窗逃跑去找施忆,摔断了条腿,最后瘸着左腿被押上私人飞机,隔日飞往芝加哥。


    早期留子家境殷实,醉生梦死,其中裴湛之背景最硬,一群人总爱围着他,他车库里全球价值上亿没几辆的限定跑车飙了没几天就报废。


    男男女女,华人外国人都有,总之一群疯子在裴湛之芝加哥市中心别墅开party通宵到天亮。


    在这种场合,裴湛之绝对掌控局面,出场就是所有人攀附的对象,但他眸光灰暗,坐在那一杯杯接着喝,沉默不说话。


    无人敢靠近。


    一个胆子大的女孩,也是中国留学生。


    她摇晃红酒杯,甩了甩她那头艳丽金色大波浪,踩着黑色细高跟扭细腰走过去,在裴湛之旁边款款坐下,善解人意问道:


    “hi,zen,doyoumisshomeandyourfamilybackinchina?”


    (你想国内和国内的家人吗?)


    zen是裴湛之英文名。


    裴湛之头抬都没抬。


    女孩胆子更大了,胸快挤到裴湛之胳膊了,旁边正在嗨的公子哥看到纷纷欢呼吹起口哨,此起彼伏。


    裴湛之冷声寒刺骨,掀起眼皮说了今晚第一个字:“滚。”


    气氛忽得冷下来,


    和裴湛之关系好的打哈哈缓解尴尬:“tiffany,都是中国人拽什么洋文~”


    女孩脸色难看逃离现场。


    裴湛之当时在想什么?他什么都没想。


    周围所有人都在嗨。


    他没想施忆专注写题的干净侧脸,也没想她随意扎起的低马尾,也没想她宽松校服袖口处冷白细瘦的腕骨。


    芝加哥和京北隔了一整个太平洋,11000公里,时差13小时,那里白天这里黑夜。


    他唯一想的是,


    京北天气好不好,她好不好。


    裴湛之手机里天气app总有两个城市,一个是芝加哥,而另一个在京北。


    裴湛之跑回来复读了,瞒着所有人,黎芝知道后一头气进了医院,赵竟听到这个消息嘲笑他。


    “在美国潇洒不好吗,你真的疯了!非得回国复读受这罪。”


    一年很快,也特别慢。


    裴湛之没有娱乐活动,整个人崩着,像只拉满的弓随时断掉,复读期间,思念噬骨,他忍着没飞去京北,怕功亏一篑。


    6月25号他拿到645分的成绩单后,心终于落了地。


    但他没有立刻飞去京北,黎芝冻结了他所有银行卡。


    他也不是没有钱,说不清楚出于何种目的,他咬牙打了一个多月的暑假工,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第一次尝到了生活的苦,揣着工资他亲自去挑了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猫的眼睛像施忆,很美,他一眼就相中了它。


    施忆无意中说过猫咪很可爱,那裴湛之就自己赚钱送给她。


    只要她想要的,无论是成绩还是其他,他都会双手奉上。


    裴湛之抱着猫上了飞机,他不要给它办宠物托运,那样会把它弄脏弄疼,于是裴湛之也给它也买了座位。


    裴大少爷人生第一次坐经济舱,他长腿放不开憋屈得很。


    他温柔挠挠猫头


    “带你去找你妈妈。”


    下飞机的时候夜里九点半,首都国际机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裴湛之心也亮亮的,他终于来到这座有她的城市。


    裴湛之联系关兆平,小时候他还住在京北大院的时候,关兆平经常来拜访他爷爷。


    关兆平带裴湛之进京大。


    京北晚上夜凉如水,裴湛之就一件单薄的黑色套头卫衣,抱着猫在14号楼下等。


    一颗心脏在黑夜中狂跳,


    他瞳仁黑亮,手在冷风中发抖给她q.q发消息。


    “600分的承诺还作数吗?”


    “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11“喵”忽然叫了声,大概冻着了。


    11是裴湛之给布偶猫取的名字。


    裴湛之大掌把它捞在怀里,低头黑色碎发遮住他眉眼,他乖乖给它顺毛。


    “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妈了,给你爹乖点呗。”


    裴湛之卫衣口袋里是整整齐齐折好的成绩单,他在想待会该怎么开口,是先给她看成绩单,还是先把11送给她。


    裴湛之跟关兆平了解过,校门刷脸系统显示施忆还在校内。


    只要他在宿舍楼下等,肯定可以等到她。


    十点多。女生楼下回宿舍的人慢慢多起来,她们频频惊艳侧目,京大还有这等优质帅哥在楼下等人。


    不知道他在等谁。


    夜深了,等的人还没有出现,11趴在裴湛之怀里安稳睡觉。半夜,宿管阿姨问终于忍不住跑出来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裴湛之扯了扯唇:


    “等人。”


    宿管阿姨用怪异的眼神瞥他一眼,劝他明天再来。裴湛之不为所动。宿管阿姨只好走了。


    整个京大安静悄无声息笼罩在蓝幕里,裴湛之孤身坐在长椅上,又发了一条消息:“我还在楼下。”


    黎明乍现。


    宿舍楼里跑出一个清瘦的女生背影,她身上套着顺条大衣,黑发温柔垂在两肩,她弯腰跟宿管阿姨说完话,快速走出大门。


    世界按下暂停键。


    裴湛之眼光紧紧贪婪跟随着她。


    他第一反应是,


    她头发长了。


    第二反应是,


    她又瘦了。


    即使她套在肥大外套里,他也知道她瘦了。


    裴湛之眼眶猩红,就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觉得自己真他妈丢人。


    那些积攒几百个日夜的思念被压在心底,一旦被释放则翻山倒海,蚀骨吃心,对方仅仅站在那,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扯开步伐朝她走过去。


    忽然,女孩身边出现个男人。那男人将她搂紧怀里,施忆温顺不动,两人静静抱了好久,最后男人拉着她的手离开……


    两人全程旁若无人,忽略裴湛之。


    直到两人背影在尽头消失,他裤袋里手机在昏暗中亮起。


    赵竟:你去哪了?我们一群人等着你,给你办的庆功宴他妈的主人公跑了?!


    裴湛之静静将手机灭掉,起身拍掉肩上落了整夜厚重的露水,拿出将口袋里的成绩单撕掉,随意丢进垃圾箱。


    他抱起还在沉睡的11,转身离开。


    你妈不要你了。


    施忆说得没错,他真是犯贱。


    世界上没有比他还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跟条狗一样在身后舔着她。


    贱不贱啊,裴湛之。


    第二天,裴湛之抱着猫走遍京大的整个角落,她上课的教学楼,她吃饭的食堂,她自习的图书馆。


    到处都有她的身影。


    他就是很贱,她从没爱过他,她真的从来没爱过他,他还是那么爱她,拼命复读的三百多天就像个笑话,他没她不行,而她转眼就可以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裴湛之在京北停了一个星期,最后一天,他又抱着11回到14号楼下,徘徊好几次,遇到她舍友。


    舍友问他:“你是来找施忆的吗?”


    裴湛之点头。


    舍友看这个帅哥也不像是坏人,她将施忆微信推荐给他,“她不在,你可以微信上联系她。”


    裴湛之抱着猫走了。


    晚上他在首都国际机场等飞机起飞,将微.信切换到施忆的朋友圈,他没有加她。


    她的朋友圈空空如也。


    他反复着魔般刷着。


    忽然,


    十点二十分更新了一条:


    “每天从宿舍背书到图书馆有点重。”


    配图黑夜里厚厚的一叠专业书,她白皙的手臂抱着书勒出红边。


    很快又删了。


    她就是这样可爱,朋友圈永远私密,这次估计不小心设成公开才让他看到。


    裴湛之用手静静捂住眼睛,良久喉结艰涩滚了滚,认命拨通关兆平的电话。


    ……


    京北柏悦。


    出差,最后一天。


    裴湛之站在落地窗旁,俯瞰整座京北城。


    他四岁之后,19岁那年犯贱回来一次。往后三年间,他数不清来过京北多少次。


    还有览城。


    他可能真是爱犯贱,骨子里改不了,那就不改了。


    裴湛之眉眼疏淡抽出领带,走进浴室,十几分钟后披着浴巾出来。镜子里,男人西装革履不苟言笑,他修长的骨指将扣子往上系到顶。


    唐特助敲门进来步伐稳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


    “裴总,调查结果出来了。”


    唐特助瞧老板这冰冷的神色,默不作声,他本来以为,这次到京北出差只是简单参加个科技峰会。


    结果,老板还吩咐,让他去调查十年前的事。


    途中,他还从关兆平那里知道,他老板当年居然喜欢施小姐!还是倒追!


    什么惊天大瓜。


    裴湛之坐到沙发上,接过文件夹,翻开,视线落在,眉眼温柔笑的年轻女孩子身上。


    忽而,他喉间抖出冷笑。


    照片底下白纸黑字:


    姓名:罗曼


    去世日期:2015年10月09号。


    那女人忌日就在前几天,怪不得季伯宁要去西郊墓园,真是深情啊季伯宁,人家刚走,你就开始找替身。


    施忆,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多幸福。


    不过是个替身。


    裴湛之握着资料的手不动声色收紧,他淡道:


    “回海城。”


    .


    江南里小区。


    夜深人静。


    施忆将开车进小区地下车库,她找好最后一个空位,提心吊胆握紧方向盘,盯着后视镜。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就倒进去了。


    这时,一辆黑色路虎揽胜慢悠悠驶进来,两个车灯头打闪,车主人隐约在黑色车窗里,施忆只可以看见他优越的身形轮廓。


    他摁了声喇叭。


    一声、两声,打破夜晚的静谧。


    地下车库就两人,墙上灯光线昏黄,小小照亮角落。


    施忆着急,她探出头对后面车辆主人温声说了声抱歉。


    她是新手司机,倒车入库还不是特别熟练。


    从小她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学新东西也非常快,但对车真的没辙。


    完全是个车痴。


    高中她学自行车,学快一个月还没学会,得有人在后面控着方向,后面人一松,她就得摔,白皙膝盖青紫,触目惊心。


    后来教她学的那人心疼得要命,死活不让她学了。


    施忆忽然有点走神。


    睫羽颤了颤。


    她想起他做什么……


    后面又两声喇叭响起,施忆思绪回笼。


    她没完全倒进去,过道里的剩余空间很窄,根本不足以容纳后面那辆过去。


    见施忆磨磨蹭蹭,


    结果那人启动车子,直直开过来,压根不管能不能过去,施忆心一惊,方向盘一打,她居然把车倒进去了!


    施忆回头,那辆路虎已经开走很远,头回都没回。


    估计觉得她很蠢。


    她有点尴尬,头埋在方向盘上好久,再抬起头,看着后视镜急得有点红的脸,太丢人了。


    该天她得找个时间去驾校,专门练倒车入库。


    ·


    施忆从地下车库上来,她站在公寓一楼,刚要摁电梯向上的摁钮,包包里铃声响起,她翻出手机。


    季伯宁打来电话,交代说已经把林白译安全送到家了。


    施忆微讶:“你亲自送吗?”


    “嗯,你交给我的人,当然亲自送才放心。”


    季伯宁轻笑逗她,他似乎对这事儿乐此不疲,施忆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如今的坦然接受。


    “我也到家了……嗯……早点休息,你也是……晚安。”


    施忆温声说完挂断电话,她伸出手就要摁电梯。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她面前掠过,慢条斯理摁下按钮。


    施忆看到男人西装袖口处,冷白的腕骨,以及银盘腕表。


    然后,那双手收回。


    施忆倏然侧眸。


    裴湛之?


    离她几米外,男人眉目冷淡,目视前方,他西装微敞,双手随意抄在西装裤袋里。他身侧还立着一个小型黑色行李箱,那行李箱上贴着白色托运标签醒目。


    施忆视线微垂。


    她视力很好,清楚看到托运标签上,京北的拼音。


    他是去京北出差了?


    裴湛之站在她身后多久了,施忆懊恼,她居然打电话一点都没发现,不知道他把她和季伯宁的谈话听进去多少。


    施忆干脆沉默。


    裴湛之住她楼上,电梯稳稳在施忆那层楼停下。电梯门开时,他仍站着不动。


    施忆迈步走出去,电梯门最后合上那刻,她清晰听到身后,男人声线淡漠带着点讽,


    “单车学一个月都不会,你还开汽车?”


    他又冷言:


    “眼睛是摆设吗,是瞎了吗,眼盲心也盲,不会用趁早捐给盲人,也算给社会积德!”


    施忆皱眉,他神经病吗,刚回来就发疯,她哪里惹他了?


    难道刚才车库里,后面那辆黑色路虎是他。


    施忆蓦然想起,自己刚才受他惊吓后,才咬牙堪堪成功倒车入库。


    因为对象是他,她心中那抹对车主人的愧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反而生出恼意。


    施忆欲要转头反驳,结果电梯门慢慢关闭,男人面容消失,她气话卡在喉咙,最后只能咽下。


    算了。


    明天还要找他谈合作。


    施忆安慰自己,她走到家门口刷脸开门,忽然秀眉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裴湛之为什么还来江南里住,他不回他的西山别墅,或澜庭顶层?


    既然这样,那自己不是每天都可能会遇见他吗?


    施忆闭眸,脑海里反复回荡黎芝的话,无力感瞬间袭来。


    良久她睁开眼丢下包,赤脚走进浴室,放水脱衣,任由温水没过头顶。


    ·


    季伯宁送林白译后,他将宾利车驱到海边停下。夜晚海风大,他降下车窗点了根烟,夹在指尖,伸手出窗外掂了掂,烟灰在风中消散。


    烟雾上升。


    “季先生就到这吧,谢谢您送我回来。”


    方才他开到女孩居民楼外,楼房很老了,倒像栋危楼,外墙已经轻微开裂,他眼里浮起点痛意,罗曼,你18岁前就在在这种地方吗,那抹痕迹很快隐入夜幕,消失不见。


    季伯宁侧头,副驾驶座的女孩正危襟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


    女孩揪紧裙边。


    季伯宁淡问,“你从小住这?”


    林白译脑子很乱,季先生是想打听她的家境情况吗?


    她鸵鸟般把头埋得很深,回答是的。


    季伯宁从她身上收回视线陈述事实:“你怕我?


    “抬起头来。”


    林白译脑袋里根弦忽地断了,她不敢抬头,只是一昧解释,开始慌不择路,什么话都开始往外蹦。


    “对不起,季先生,裙子不是我的,我知道自己穿不起它,如果你们觉得我也许不贫困,也可以撤销对我的资助,对不起!”


    “今晚浪费您们宝贵的时间了!”


    季伯宁摁亮车顶灯,暖光照亮女孩面庞,片刻,他面色沉静:


    “该是你的自然不变。”


    “至于别的……”


    季伯宁深邃眸光沉沉,这瞬间他想起某个人,怀念就像外头看不清无比漫长的夜。


    他视线落在女孩腰处那朵盛开的百合花,闭眸再睁开。


    “下车吧。”


    他越活越回去了。


    何必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


    女孩走后,车内安静。


    他拨去通电话,那边接起后,他语气寒凉,声音淡进雾里。


    “去查查,裴湛之去京北做了什么。”


    季伯宁重新点根烟,烟味呛鼻苦涩。


    他该戒了。


    裴湛之……这个没见过面的男人不好对付,他再想起施忆那天耳垂处的咬痕。


    忽而,烟星刺痛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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