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大半夜, 陈玉娇才和俞锡臣回到家。
举了一晚上的煤油灯, 手都快酸死了, 眼睛也睁不开来, 又累又困。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苦, 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再也不是从前的千金大小姐了,更没人帮她做任何事。
心里陡然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能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排斥, 想要回到往日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但却无能为力,又或许是对以后日子的迷茫与恐慌。
一开始来到这里,她除了害怕外,更多的便是好奇, 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觉得甚是奇妙,后来觉得可能回不去了,有对爹娘的思恋, 也有努力安慰自己接受这眼前的一切。
想着能够继续活着总是好的。
但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而且, 更想念从前了。
想念往日与丫鬟们在院子里嬉闹的场景, 想念每日坐在窗前兰花旁看书的娘亲, 还想念每次休沐为她从外面带来飘香阁糕点的爹爹……
大概是心有所念,眼眶渐渐发涩。
整个人也突然沉默下来。
俞锡臣心思相对敏感,从她刚才还乐呵呵的开心回去, 到现在突然间情绪不对劲都察觉到了,扭过来看,不明白怎么就不高兴了。
他也疲惫,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她的小性子。
不过,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想了想,直接将步子跨大,绕到她前面蹲下。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背她。
陈玉娇咬着唇看他后背。
身子没动。
俞锡臣见她没动静,扭过头来看她,“上来。”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几乎没什么感**彩,少了白日与其他人说话时的温顺和煦,但却莫名带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度。
陈玉娇听不出来,不过看着他的动作,抿起唇浅浅笑了,然后乖乖的爬到他背上。
两只手熟练的环住他脖子。
小时候她爹爹就是这么背她的。
俞锡臣两只手从她的膝盖腿窝穿过,颠了颠,稳住身形后就往前走。
他们走在最后面,已经与人群拉开了点距离了。
不过也好,省得被人看见说闲话。
陈玉娇轻轻的将脸贴在他背上。
睁大眼睛看着旁边黑魆魆的草丛,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影子,但这时候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心也渐渐安定平复下来。
俞锡臣看着瘦弱,但后背却很结实,他只穿了一件薄薄外套,贴着上去,很快感受到衣服上皮肤的温度。
甚至,他还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后背上的人是怎么将脸挨着他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但却又是结婚这一天来最默契熟悉的时候。
陈玉娇原本还觉得委屈至极,但在爬到他后背上时,这些情绪却又转瞬间消失殆尽。
感觉被人宠着的日子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眼睛弯了弯,她这夫君真好!
……
第二天一早,陈玉娇就被俞锡臣从床上拽起来了。
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色,气得拿脚瞪他,“我还没睡好。”
哪有这么早就叫人的,扰人清梦!
俞锡臣熟若无睹,跟没听见一样,穿好鞋子就直接出去了。
对陈玉娇的撒气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陈玉娇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没辙,见人走了,只好从床上乖乖爬起来穿衣服。
她虽然不用干什么重活儿,但和那些出工的社员却是差不多时候早出晚归。
没洗脸,但头发却是认真梳好才愿意出门。
陈妈他们已经准备妥当在院子里等着了。
一家子出了门,这时候外面还是黑的,俞锡臣虽然没说话,但在岔路口那里还是不用说就直接往仓库那里去。
陈玉娇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原本因起床气不好的心情又晴朗起来,蹦蹦哒哒来到俞锡臣身侧,扭头看他笑。
嘚瑟的不行。
面上不显,心里还不定怎么担心她呢。
俞锡臣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扭过头不想搭理她。
这人越理她越来劲儿。
两人来到仓库这边,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拿农具。
陈玉娇开了门,俞锡臣等她弄好后又将她送到来时的岔路口,不放心的嘱咐道:“直接跑回去,别在路上贪玩。”
感觉她有时候还没黑妞懂事。
陈玉娇瞪了他一眼,扭身走了。
管的真多!
跟她嬷嬷似的,走到哪儿讲到哪儿。
俞锡臣也转身离开,不过走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回过头来看。
果然,就见她背影慢吞吞的,走几步还伸手掏掏路旁横生出来的树叶。
忍不住头疼。
陈玉娇似乎察觉到他还没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见他人真在,心里一虚,赶紧扮了个鬼脸跑了。
“……”
俞锡臣看着消失在拐弯处的人影,摇了摇头,随即又不自觉的弯起唇角。
最后转身离开。
……
陈玉娇回到家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她再次醒来时天亮了不少,从房间里出来,狗娃狗剩他们已经起来了,正蹲在大缸那里洗脸。
“小姑。”
“小姑。”
“嗯。”
拿了盆去厨房打水洗脸,黑妞正从外面抱了干柴回来。
“小姑。”
“嗯,放着我来弄,你也先去洗洗。”
“好。”嘴里虽然这么答应,但还是去了厨房忙。
陈玉娇赶紧洗好脸,然后也去了厨房帮忙。
煮好饭,又和黑妞把衣服洗了,剩下晾衣服的活儿就交给狗娃狗剩,她则去了仓库那里。
社员差不多要下工了,农具还得交上来,她得去把门锁上。
到的时候,来交农具的那些人已经候在门外,俞锡臣也在其中。
弄好后其他人先走了,他则等在一旁。
忙了一早上,脸热的发红出汗,身上还沾上了不少泥巴。
他将裤管卷到膝盖那里,应该是在河里简单洗过,腿上都是水,汗毛还黏在一块儿。
不过都没洗干净,手背脚后跟那里都有泥巴印。
衣袖上更是。
陈玉娇看见了,怕弄脏自己的衣服,特意隔着点距离走。
她以为自己小心思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俞锡臣一眼就看透了,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
让人无处遁形。
可陈玉娇是谁?一点都不怕,反而抬起小下巴看他。
一副能拿她如何的样子。
就是嫌弃他!
俞锡臣移开视线,直接扭过头不作理会。
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伸出手往旁边一探。
湿哒哒的衣袖带着没洗干净的手直接从陈玉娇脸上擦过,然后在她白净的脸上留下印子。
见自己得逞,也没跳开原地,而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只是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是那种温和有礼带着距离的笑,而是恶作剧得逞后略带狡黠的笑。
陈玉娇感觉脸颊一湿,愣了愣,后知后觉侧过脸看了下旁边的他,但见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皱了皱眉。
下意识伸出手去摸脸,湿乎乎的,低头一看,摸到了水和一点泥印。
哪还有不明白的?
顿时气恼的瞪他,然后直接挥着拳头要打人。
没想到他这人一本正经的,居然还有这么坏的时候!
俞锡臣嘴角挂起笑,身子往旁边歪了歪,试图躲避着她的拳头。
……
上午,陈玉娇又和昨天一样去了仓库那儿看门帮忙。
原以为会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哪知道中午回到家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家屋后菜园里的菜全被人拔了。
早上还好好的,陈妈还去摘了茄子,哪知道黑妞中午去看的时候就发现自家菜园全毁了,所有的菜都被人从土里□□,也没被偷走,纯属恶意作对。
今天太阳大,经过一上午的暴晒,菜几乎全部死光。
黑妞都急哭了。
小丫头第一次碰到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哭一边试图将晒死的菜重新种到土里。
陈妈和陈大嫂她们回来后没看到人还觉得奇怪,等寻到自家菜园后看到那被拔光的两分地,再听小丫头一说,顿时炸了,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菜园里蔬菜不多,但平时就是靠这个维持下去的,没了还怎么过日子?
“肯定是王瞎子报复的,除了他们家还有谁?”
陈三嫂气得脸通红,他们家最近谁也没得罪,周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窝里横,在外面比谁都怂,队里其他人也不大可能,没和谁闹红了脸。
只有王家!
别忘了,昨天还赔了他们家六个蛋呢!
肯定是心怀怨恨。
陈大嫂点头,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王家,王家那孙子是队里有名的混不吝,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别看只有十三岁,她听说还和队里田家那寡妇不清不楚的,好几次被人撞见了与人拉拉扯扯。
那寡妇比他妈还大。
真是要命!
陈三嫂直接对陈妈说:“妈,咋办?”
总不能就让人白白欺负了吧?
陈妈顿时黑了脸,噔噔噔跑到院子门口,叉腰就开始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到老娘头上撒野,还当真没人治得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干的,给老娘等着,老娘吃了饭就抄家伙上你家去!”
“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跟我对着干,尽干这种偷鸡摸狗不要脸的事,老娘都替你祖宗臊得慌……”
那嗓门大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生产队。
陈玉娇老远就听见了,看着陈妈站在门口叉腰蛮横样,捂着耳朵往院子里走。
一进去,就发现家里人都围在院子里说话,脸色难看。
看了一圈,最后走到唯一一个安静人旁边,捣了捣俞锡臣,“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大家伙都不高兴?
俞锡臣看到她回来了也不意外,听到这问,正准备开口解释,旁边的陈二哥就迫不及待嚷嚷道:“幺妹,我们家被人报复了!”
“咱家菜园里的菜全被王家给拔了,我们没菜吃了!”
“那家狗孙子,爷爷吃完饭就去教训人!”
陈玉娇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气呼呼道:“好生不要脸,竟然做出这种事?”
“哥,我们家不能吃亏!”
居然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太可气了。
小脑袋瓜子使劲儿转,然后唆使道:“我们也去把他们家的菜给拔了,顺便把他们家的鸡也给偷了。”
鸡可以生蛋,到时候天天吃鸡蛋也不心疼了。
就像陈妈说的,谁吃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那些吃亏是福的话都是说给傻子听的,也就哄哄那些老实人。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陈二哥立马附和,觉得幺妹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俞锡臣在一旁看了头疼,觉得陈玉娇真是好主意想不出来,这种火上浇油的事倒是很熟练。
陈家菜园被拔十有**是王家干的,但没证据就不能说什么,不占理。
而且王家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家,最后闹来闹去双方都讨不了好,这样做并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看陈家这样,似乎根本没想到这层面。
就在陈二嫂煮好饭后,一家人也商量出了对策,决定吃完饭全家一起去王家讨公道,最起码得把他们家的菜给拔了,不然吞不下这口气。
陈妈还在门口不停骂,也不知道是纯属撒气还是震慑谁?
反正俞锡臣是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她那么使劲儿的骂是干嘛?
中午是红薯粥,熬的稀稀糊糊的,偶尔能捞到红薯块,一家子呼啦啦喝完。
陈妈一抹嘴,就准备带人去王家闹。
陈家三个儿子,又是拿棒槌,又是拿砧板,陈二哥更是连劈柴的刀都带上了。
三个嫂子也不含糊,大嫂从厨房里拿了跟木棍,三嫂则是拿着菜刀,只有二嫂还正常点,手里拿着块抹布。
俞锡臣扭过头寻陈玉娇,半天没看到她人,正奇怪着,就见她抱着已经晒干的衣服噔噔噔去了屋子里,然后没过一会儿又出来了,随即直接扛起一根粗粗的晾衣竹竿过来。
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似乎在得意自己的聪明劲儿。
俞锡臣额角青筋下意识突突直跳,这架势,他不用去都知道要出事。
陈妈找来好几根大粗棍子,给了陈爸,还走过来要给俞锡臣。
连家里几个小辈都有份。
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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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挑拨离间(二更)
俞锡臣头痛, 最后还是他那难得的责任心发现下, 在院子门口将人拦下。
“咋了女婿?是不是东西不合手?”陈妈疑惑不解。
全家人都看了过来, 陈玉娇还将头伸过来,哼哼哧哧道:“要不咱俩换换?”
这竹竿子又重又长,背着不好走路。
她心里有点后悔了。
俞锡臣都不想和她说话,扯了扯嘴角, 思索着怎么劝服他们,最后看向陈妈认真道:“妈,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气愤, 但我们还是要冷静一下。”
“这事虽然猜到是王家人干的, 但我们并没有亲眼看见,现在这样气势汹汹的找上门, 如果他们死不承认, 我们也无可奈何, 甚至可能让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陈妈听了没说话,陷入沉思。
反倒是一旁的陈爸不服气, “就欺负他咋滴?不承认打到他承认!”
反正老王家都不是好东西。
俞锡臣:“……”
“可是, 万一他们说我们是故意自己使坏, 就是为了要更多的赔偿, 那就百口莫辩了。”
“到时候要是闹到上面去,我们不占理,大伯他们一家可能也不好做人,甚至还会拖累他们, 容易吃亏。”
“老王家真不要脸!”陈爸听了气的脸红。
陈妈偏过头来瞪陈爸,“瞎嚷嚷啥呢?没脑子!”
然后扭过头来看俞锡臣,皱着眉头问:“那女婿你说咋办?总不能就这么吃哑巴亏吧?”
“那多气啊!”
陈三嫂也附和道:“就是,小俞,我们以后没菜吃了呢。”
虽然刚才他们把大部分菜洗了晒了,过几天用辣椒和盐一腌,又可以吃一段时间。
俞锡臣沉吟片刻,然后直接道:“我去看看,先探探虚实。”
随即抬起头看陈妈,十分有把握道: “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如果不行再让妈来撑腰,先礼后兵,就看王家识不识趣了,若他们冥顽不灵,再……打上门也不迟。”
“您说呢?”
最后怕陈妈他们不同意,还保证道:“我不会让家里吃亏,该有的赔偿不会少。”
“这么横冲直撞过去,弄不好我们自己还会受伤,为了他们让自己受伤,岂不是亏了?”
陈妈没太明白俞锡臣的意思,不过最后一句听懂了。
就是,为了那家王八羔子把自己弄伤,多蠢啊,有这力气还不如留着下午挣工分呢。
陈妈顿时一脸佩服的看着俞锡臣,觉得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大道理一串一串的,听着她晕晕乎乎的,但心里莫名觉得这个女婿靠谱。
想了想,便十分赞同的点点头,“那听你的,好女婿,你可得多要点赔偿,最好拿十个八个鸡蛋回来,要到了妈给你打糖心蛋吃!”
说完便大手一挥,回头对着全家道:“行了,我们回去先睡一觉,把精神养得足足的,要是小俞搞不定,咱们再去干!”
“我们是聪明人,不能做傻事!”
“……”
好吧,陈妈既然发话了,自然要听着。
虽然陈家几个哥哥嫂子不觉得俞锡臣能办好事,但好歹是一家人,也不好拂了面子。
点点头,还对着俞锡臣鼓励道:“小俞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别吃亏。”
陈二哥拍拍他肩膀,“要是王家人不讲理,你就跑回来跟我们说,哥几个有的是力气。”
“就是,别怕,王家人就是欠教训。”陈三哥撸起衣袖来,秀出自己强壮的胳膊。
“我打架从来就没输过。”
“行了吧,一个个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还好意思显摆,哪像我们家小俞,聪明人干活儿都是靠嘴。”
陈妈笑得灿烂看着他,“小俞啊,你行不行,要不要妈陪你一道儿?”
俞锡臣努力挤出笑,脸上丝毫看不出犹豫怯意,反而轻松自在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
“不用,我是陈家人,他们肯定不敢如何。”
“那是,不是我吹,我们老陈家在队里那是这个。”
陈爸一脸自豪的竖起大拇指。
俞锡臣:”……”
他发现陈家人好像都不怎么谦虚。
说了几句话,陈爸陈妈便带着人回家休息,决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下午还有一场仗要打。
陈玉娇最后走,扛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竹竿子,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俞锡臣,“你可得多要点鸡蛋,我也想吃。”
说完还咽了咽口水,然后亮晶晶的看着他,“我觉得你可以的,快去吧。”
然后又吭吭哧哧扛着回去。
俞锡臣:”……”
他怎么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还有点重?
转过身朝外走,走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在他们眼里鸡蛋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出口气吗?
好吧,他可能又高估他们了。
不管怎么说,俞锡臣还是往王家走去。
王家有些偏僻,屋子建在山上,一直往里村子右边往里走,绕过一亩亩田后,还得上一个曲折又陡峭的大坡。
他走的是小路,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过,旁边都是草丛荆棘,一不小心就容易划伤了手。
这边没看到人家,应该只有王家一户。
俞锡臣到了王家时,王瞎子正在门口编东西。
前几天还来过,不过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才发现王家比陈家差多了。
只有两间房,一大一小,都是茅草屋,墙是黄泥巴糊的,从外面看,跟他在知青点住的屋子差不多。
不过,这里要脏一点,门口都是鸡屎,地上还有腐烂的干草,都没人打扫。
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娶得是陈玉娇,陈家人虽然不是多讲究,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屋子也是亮堂堂的。
看着就舒服。
王瞎子看到他过来,忍不住皱眉,脸色不善问:“你过来干嘛?”
然后直接不客气的挥手,“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没好事。
昨天他们家赔了六个鸡蛋,他到现在还心疼。
老婆子和儿媳妇到现在都骂他呢。
王瞎子年纪应该和陈奶奶差不多,不过精神看着要差一点,眉宇间带着凶相和隐隐愁苦。
王瞎子其实不瞎,之所以有这个外号,主要是因为他这人白天看东西不大清楚,但晚上正常,再加上他眼睛瞳孔泛灰,传的多了就变味了,有人就说他那是猫眼睛,说他小时候眼睛看不见,后来找了个赤脚医生给他挖了双猫眼睛装上去才算治好。
昨天陈妈还跟陈玉娇说,他也听见了,不过心里却是不信的。
应该只是一种病罢了。
俞锡臣并没有因为王瞎子表现出厌烦的样子而目露不满,环视一圈,在他旁边的木桩子上坐下。
身侧是一棵杏树,枝干粗壮,恐怕要一个成年人才能圈住,抬头去看,还能看到一些青色的果子。
王瞎子手上动作灵活,将劈开的竹丝编成篓子,已经完成了底部。
这个他是知道的,陈大哥抽空也做这个,生产队里有副业,好像这个交上去能得工分。
俞锡臣温和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但张嘴却直截了当道:“我们家的菜园被人毁了。”
也没看王瞎子神色,反而拿起一根细竹枝拨了拨脚边的虫。
青色的长条,每爬一步,中间会拱起来。
刚下乡时,碰到这些软体虫子他还会害怕,现在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妈说,这次如果不拿出二十个蛋的话,会直接告到上面去。”
“哦,对了,菜也不能少。”
说完后抬起头看他,脸上神色轻松。
仿佛嘴里说的是今天天气如何,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
王瞎子脸色突然难看至极。
从俞锡臣一张嘴他就知道坏了,中午回来他听到孙子对老婆子说给咱家报仇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联系到俞锡臣口中的话就知道,这事恐怕还真是他孙子搞的,而且也只有他干的出来。
“菜园里的菜全被拔了,因为晒了一上午所以死光……”
“你这话什么意思?又不是我们家干的,别诬赖好人!”王瞎子想都不想就反驳。
拉着脸直接道:“咋了?那六个蛋吃完了又想要?你们陈家能不能要点脸?”
“行,你们要是往上告就往上告,我还怕了不成?”
说是这么说,不过王瞎子心里根本没什么底气。
昨天闹得事刚过去呢,陈家那群混蛋,打起架来那是一点都不手软,尽是往死里锤,他到现在老胳膊老腿还疼。
王家加起来才四个人,陈家可是十个人。
而且真是一点理都不讲,啥子都干得出来,不敢惹了。
谁知道混小子今天就弄出这事!
这次恐怕又要大出血,二十个蛋,家里都没有那么多。
“嗯。”俞锡臣点点头,仿佛是认同了他的话。
“不过,”话题一转,突然出声问了句,“我想知道上次是谁挑唆您与陈家对着干的?”
见王瞎子突然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虽然我来这里没多久,很多事都不太了解,但也能猜到,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鼓动,您恐怕一开始也没想着与陈家作对。”
“我虽然不太清楚那人有什么目的,但我只想说,您得到什么好处了没?”
怎么可能有好处?
王瞎子脸都绿了,今天上工明显感觉记工分的小李故意与他们家作对,别人家都是十分八分,他们家却只有六七分,还总是被挑错,想骂人也没人搭理他,其他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他们没事。
他知道,肯定是那些人为了给大队长出口气,他原本还将陈家恨上了,现在想想,最该恨的应该是她。
要不是那个臭丫头一开始挑唆,他根本都没想过要保管员的活儿。
俞锡臣一看他脸色就懂了,语气放缓,“我大伯这个大队长当的让人心服口服,队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家除了上工也没什么其他的烦恼,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您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应该知道如今这日子有多难得。”
“我媳妇虽然有些娇气,但干起活儿也不马虎,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说的难听点,或许我媳妇一家在队里口碑不怎么好,但总的来说,也不算太差,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也都愿意和和气气相处,相反,王家可能就有些不尽人意了,所以,在您闹事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附和。”
先把厉害关系摆出来,俞锡臣不知道王瞎子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反正他觉得,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得罪陈家。
不说陈大伯是队长,就凭陈爸陈妈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惹了根本不会讨到什么好?
俞锡臣这话,王瞎子自然懂,这两天心里不是不后悔,他原先觉得以陈有根那爱面子又老实的性子,自己这么一激,说不定就得逞了,哪知道这次碰上了硬茬。
现在想想确实是冲动了,他虽然不服气陈有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队长,但真要是换个人来,恐怕还真没他管的好,当时从那些看热闹的人就知道了,被陈家压着打的时候根本没人阻止。
可见大家心里还是服陈有根的。
“我虽然不知道谁挑唆的,但也差不多能猜到,不是周家就是胡家人,我妈又说周家人是窝里横,在外面怂的很,所以是胡家人教的,对吧?”
看着王瞎子突然有些惊讶的表情,浅浅一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胡家之所以挑唆很好猜,纯属就是觉得我们家日子太好过了,找点麻烦报复一下而已,毕竟我丈母娘前些日子是做的有些过分,不过胡家人也聪明,或许一开始就料到结果,所以选了您,毕竟大家都不傻,没必要和我们家闹红脸,偏偏您觉得自个儿算是队里的老人了,觉得陈家再厉害,也没有陈爷爷在的时候厉害,觉得我们不过是仗着陈爷爷以前的名声作威作福而已,而那人又恰好戳中了这点,让您更觉得自己有把握,我说的可对?”
怎么不对?
全中了!
虽然说的有点不客气,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当时那丫头来找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说他好歹是队里的老人了,凭啥不能享享福?便宜全让陈家占了,这是国家的大队,不是他陈家他一个人的大队。
他当时就觉得这丫头说得好,反正陈有根那窝囊小子没他爹半点硬气,啥事都和稀泥,就算得罪人也不怕。
现在来看,那丫头就是把他当枪使呢,凭啥不找别人,还不是觉得他们老王家不讨喜,就算最后没讨着好,也不会有谁将这事闹大。
王瞎子这下是真怕了,这小子别看年纪轻轻的,看事情一看一个准儿,经过他这么一说,顿时将这两天压在他心上的怨恨拨开。
因此脸色也越发沉重。
☆、第十九章 心服口服(三更)
俞锡臣觉得差不多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瞎子, “您孙子也是大意, 没看清楚就直接大摇大摆的下手,偏偏被人亲眼看到了也没察觉。”
“当时刚好有两个孩子在我家屋后那里玩,中午我妈在门口骂,那两家长辈便领着孩子过来说了这事。”
“我也不废话了, 家里都被气得够呛,这都是我妈和几个嫂嫂忙的半年成果, 一家子就靠这个过日子。”
“我妈还气晕了过去, 不然也不会就我一个来了, 别说什么不知道,您孙子干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们要的很简单, 也不要多了, 十二个鸡蛋和菜,菜每天你们送到我们家。”
“不然也好解决,我们一家子直接带人上门, 你们家菜园里的也别想要了, 我妈说直接拔了插在自家地里也是可以的。”
“你也知道陈家人的脾气, 来气了什么都干的出来, 但我们家也算讲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撒气,这些就当买个教训吧。”
“这次陈家和胡家的矛盾将你们王家搅和进来,怪只怪您自己糊涂了,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让一个小辈耍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偏偏句句戳中人心尖。
尤其是最后几句,三两拨千斤,又把源头引到了罪魁祸首身上。
俞锡臣看王瞎子陷入沉思,笑了笑,扔了手上的竹枝,直接起身离开。
事情已经成了。
王瞎子沉默的看着他背影,再深入一想,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被人牵着走。
先是直接说明事情,打了他措手不及,还没认真想好对策,就被他说的事给弄得分神,再经过他几句话一分析,顿时丢盔弃甲,顺着他的意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哪怕最后要了赔偿,还明目张胆把怒火推到胡家身上。
偏偏这小子说的又是事实,看似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将人拿捏的死死的,还生不出一点气,甚至心里还存了感激,觉得他说的对。
反正他现在对陈家还真气不起来,怪只怪他自己蠢,确实是被人利用了。
这小子真是恐怖!
王瞎子面色发沉,然后抹了把额头的汗,坐立难安,心里想着下午就去趟陈家。
至于胡家那闺女,他觉得那女娃也不好惹,这两家的事他不想掺和了,就当吃了亏吧。
只是心里还是将胡家给恨上了。
俞锡臣回到家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应该都是睡了,便直接回了房。
其实他这次之所以选择将事揽下来,倒不是他有多好心,也不是怕陈家惹了祸自己也跟着倒霉,而是更多想在陈家拿下话语权,在陈家占有一席之地,至少在以后自己发表意见时,陈家人愿意听取。
或许现在陈家人还没表现出什么,但住久了肯定会发生一些矛盾,他是女婿,住在媳妇家里,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到时候会不会被针对?也说不准。
总得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能力。
推开门进了屋,就见陈玉娇坐在床上玩,手里捧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臭美的不行。
她以前屋子里也有很多镜子,但都是铜镜,照的并不是很清楚,哪像这个,将人的样子映在上面,清晰的不得了。
连她眼珠子里有什么都看得见。
越看越喜欢,她还发现“陈玉娇”和她长得挺像的,不过,仔细去看,还是她以前长得好看。
俞锡臣突然推门进来还吓了陈玉娇一跳,下意识藏好镜子,等抬起头看到他,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自己照镜子怎么了?
便又拿出来继续玩,还埋怨的看了一眼俞锡臣,“吓了我一跳,你怎么才回来?”
怕他吃亏,所以一直没睡,想着要是再不回来,她就去把陈妈他们叫醒,带着人去王瞎子家要人。
看她这媳妇做的多上心。
陈玉娇生怕他不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还说出来给他听,最后补充道:“幸好你回来了,再过一会儿我就准备去叫人了,差点闹了笑话。”
然后看他手,见空荡荡的啥也没有,试探着问:“没要到啊?”
俞锡臣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她的话,走过去脱了鞋子要躺下。
在陈玉娇伸手过来阻止时,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累了,让我歇会儿。”
说着这话的时候,还皱了皱眉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其实他也没多累,完全就是怕她缠人,以前他也讲究,只是现在遇到个比他还讲究的,他就不想那么讲究了。
陈玉娇见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了,这人上午做了活儿,刚才又去王家摆平事,应该确实是累了。
将手抽回来,不过却学着陈妈平时骂陈二哥的样子,凶巴巴瞪了他一眼,“懒死你算了。”
别说,那样子跟陈妈真是一模一样。
俞锡臣哭笑不得,觉得他这媳妇,有时候可爱的不行,有时候又特别让人糟心。
抬眼看她,人已经侧过身去了,又拿起镜子开始照个没停。
笑了笑,开始闭目养神。
傍晚,上完工回来没多久,王瞎子就拎了一篮子鸡蛋上门。
十四个鸡蛋,家里总共这么多,存了好久,这次全拿来了。
倒不是他多愧疚,而是为之前的事道歉,算是想弥补好关系,“菜我会每天送过来一点,我们家退让一步,如果实在不行,那就闹吧,反正能做的我也做了。”
陈妈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篮子,拨了拨,看到一篮子菜和鸡蛋,眼睛都亮了。
将里面的菜拿出来塞给三个儿媳妇,鸡蛋则扒拉到自己怀里,用衣服兜着。
嘴里还不客气道:“说的好像是我们的错一样,要不是你们家不罢休,哪还有这么多事?”
“行了,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了,走吧走吧。”
将菜篮子塞给他,最后还不忘叮嘱,“记得送菜啊,我们家人多,菜少了可不够吃!”
王瞎子脸色不大好看,拽过篮子直接走人。
连话都不想多说。
不过也清楚,这事算是了了。
见人一走,陈家所有人都围着俞锡臣看,一脸崇拜,仿佛在看什么大人物。
俞锡臣有些不大自在,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问:“怎么了?”
“还怎么了?”陈二哥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小俞,你咋做到的?教教哥,下次哥也学着点。”
俞锡臣还不待回他,陈妈就一巴掌拍在陈二哥脑袋上。
这力道可是实实在在的,啪的一声,听着就疼。
嘴里还不客气骂道:“你打我女婿干嘛?打坏了你赔啊?”
“就你这个榆木脑袋,教十遍都学不会。”
凶巴巴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俞锡臣,立马又换了副表情。
脸上堆起笑,褶子挤在一起,别提多热切了,温柔细语道:“妈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也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你,看看,多有本事。”
“还是我眼光高!”
不管怎么夸,总得把自己拉一把。
“女婿你干得好,妈今晚给你炖鸡蛋羹,就给你一个人吃,其他人都没份!”
说着就喜滋滋的搂着鸡蛋回了屋。
那模样,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其他人羡慕不已,想到鸡蛋羹,也咽了咽口水,那可是好东西。
不过也知道俞锡臣这次立了大功,那么多鸡蛋,看样子有十几个了,他们家只有一只鸡,每天一个鸡蛋,一般都是给几个小的补身体用,隔天吃一口。
不过,他们大人是没这个口福的。
陈玉娇扯了扯俞锡臣衣袖,一脸嘴馋的样子,对他说:“晚上也给我吃口好不好?”
她也想吃!
俞锡臣:“……”
最后在她眼巴巴的目光下,轻轻应了一声。
陈玉娇亮晶晶的看着他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然后转头就对陈大嫂几个炫耀,“我男人可厉害了,中午说他能办好,我就知道他肯定行,要是换做我们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架,到时候我们身上也是各种伤,多吃亏啊。”
“他回来时你们睡觉没看见,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我们家出厉害人了!”
俞锡臣:“……”
他发现陈家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夸起人来一点都不谦虚,仿佛全身都是优点。
不像他父母和家里的长辈,哪怕做的再好,都会很谦虚的说不行或者一般般。
所以,哪怕向来面不改色、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俞锡臣,也免不了被这天花乱坠的马屁给闹红了脸。
再看陈大嫂几个,看着俞锡臣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满眼都是佩服,陈三嫂也使劲儿跟风拍马屁,“小俞真是了不起啊,难怪我当初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孩子浑身都发光呢,看看这说话做事,哪是我们比得上的?我们家真是走大运了。”
陈大嫂偷偷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中午谁还偷偷说妹婿多事,直接打上门才厉害,回来啥也没捞着,肯定是白搭了。
中午俞锡臣回来什么也没带,虽然他说王瞎子晚上应该会过来,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都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没想到还真办成了!
那么多鸡蛋,以后还天天送菜过来,这是一开始想都不敢想的。
这得多大的本事啊!
晚上,陈妈果真给俞锡臣蒸了一碗鸡蛋羹,黄黄嫩嫩的,看着就好吃。
端到桌子上来的时候,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黏上来。
俞锡臣都不好动勺子。
陈妈直接瞪了所有人一眼,“看啥看?吃自己碗里的饭。”
“这是给小俞的,你们要是像他这么有本事,我也给你们蒸蛋。”
说着转脸就对俞锡臣温和笑,“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俞锡臣默了默,有种陈妈在给自己树敌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自己吃肉其他人连汤都喝不到的人,端起碗,给家里五个孩子一人舀了一勺。
旁边陈玉娇也有份。
本来就是一小碗,这样一分,他自己也就剩下两三勺的样子。
“咋不自己吃?”陈妈看着他问。
不过心里确实被他的行为感动到了,要是换做她儿子,除了老大,其他两个肯定自己呼啦啦两三口就吞下去了。
其他人见了,也是一脸感动的看着俞锡臣,孩子吃跟他们吃没啥区别,心里觉得他贴心。
妹婿真是没选错人。
连陈玉娇也亮晶晶的看着他,觉得他心里有自己。
吃一口还看他一眼,心里甜蜜蜜的。
俞锡臣对陈妈笑笑,“……我也吃了。”
“这些都是我侄子,应该的。”
其实他倒不是真如此心好,如果真有这个心,他就直接将碗放到中间,大家一起吃。
升米恩斗米仇,有时候表现得太实在,反而落了个好欺负的印象。
相反,这种偶尔客气一下,更能让人觉得自己好,同时也不会觉得自己好欺负。
晚上下工回到家,洗漱好后两人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陈玉娇又拉着俞锡臣要亲小嘴。
她都快睡着了,想到今天任务没完成又硬撑着眼皮睁开。
一来二去,她也没了一开始的害羞,直接拽过俞锡臣的脸,两只手捧着,噘着嘴就凑过去。
俞锡臣都麻木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房梁,一脸生无可恋。
任由某人又咬又啃。
陈玉娇啃了好几下,然后躺回到自己位子上,还伸手摸了摸肚子,扭过头看俞锡臣,“你快想个好听的名字,孩子应该快了。”
俞锡臣听了,脸上一囧。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感谢小天使的支持,么么哒~
☆、第二十章 长得美
第二天早上, 陈家人刚下了早工回到家,陈大伯母就挎了个竹篮子过来了。
昨天的事她也听说了, 所以一早准备送点菜过来,怕他们没吃的。
哪知道一进院子,就和王瞎子打了个照面,他从陈家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破篓子,也不知道原先装了什么。
王瞎子脸色不大好看, 看到她,也不说话, 瞟了一眼就直接绕过她走了。
陈大伯母也没说话, 移开视线, 进了院子后就发现陈妈手上拿着一把新鲜的空心菜和两根细细的丝瓜。
忍不住一愣,首先想的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也不知道谁传的瞎话?说老二家菜园被毁了。
随即又觉得不对,想到刚才碰到的王瞎子,心里有了个猜测。
不过又觉得奇怪, 如果真是王家干的, 以她对老二一家的了解,恐怕又得闹得全生产队都知道, 不会像昨天那样, 根本没泛起什么水花。
“大嫂咋过来了?”陈妈看到她忍不住问。
顺便将手里的菜递给陈三嫂,“洗了中午吃。”
陈三嫂接过去,朝陈大伯母笑着喊了一声, “大伯母。”
然后转身要去厨房。
陈大伯母顺手将篮子递给她,“这个也拿去,昨天你们家菜园的事我们也听说了。”
陈三嫂看了眼陈妈,见陈妈眼睛亮了亮,心里便有了数,伸手接了过来。
陈妈对着陈大伯母笑:“哎哟哟这怎么好意思,一大早上的让你送菜过来。”
“咋这么客气呢?”
陈大伯母扯了扯嘴角,都习惯了陈妈的厚脸皮。
要真是不好意思,怎么不拒绝?
陈妈可没发现陈大伯母的敷衍,张嘴就开始跟她说了昨天的事,当初她们还不怎么同意自己女婿,现在好了吧,怎么看都是她有眼光!
“大嫂,我这女婿是实实在在的有本事,昨天怕我们跑过去闹伤了人,自己一个人上门去解决的。”
“你看看他那瘦巴巴的小身板,居然敢一个人往王家那无赖窝里跑,也不知道说了啥,昨天下午就送来了一篮子鸡蛋和菜,以后王家还天天都要送点菜过来。”
“现在啥事都没有了,我闺女真是没嫁错人,小俞这孩子,心地善良,脾气又好,做事更是没话说,我们家这是捡到宝了!”
要是换做周志军,能有这么好才怪,可怜的胡家闺女,倒了大霉了哟。
陈大伯母没想到会是俞锡臣的功劳,听了心里惊奇,不过想想也在理,要是没人阻止,昨儿个肯定又得出事。
心里莫名有些感叹,老二家这次还真是走了狗屎运,找到了个靠谱的女婿。
俞锡臣就在院墙拐角那里洗脸,听了这话他都不敢出声。
昨晚陈妈夸了他一通还不满意,上晚工的时候也要跟人家吹,他当时挑着秧苗,老远就听见了她那响亮的嗓门。
他脸皮没陈家人厚,虽说心里确实有些高兴,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偏偏陈家人热情,不止陈妈,陈大嫂陈三嫂也是,见谁都要把他拉出来夸上一句。
俞锡臣低着头,赶紧洗好脸回了屋。
陈玉娇也在屋子里,人正坐在镜子前头臭美,早上扎了个辫子不满意,这会儿坐在已经亮了的窗子边重新弄。
头发不算多长,至少在陈玉娇眼里是有点短了,披散下来只到胸口,发质还有点粗糙干涩,摸在手里并不算柔顺,每次梳起来总会有一些碎发。
镜子旁边放了个装着清水的碗,陈玉娇每梳一下就沾点水,整齐利落,必须一根都不能翘起来。
要是哪里稍微有点瑕疵,立马重新梳。
俞锡臣默默放好盆,然后走到床边上坐下,晃了晃有些发酸的胳膊,眼睛似有似无的打量窗边上的她。
他已经注意她好几天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梳头,上完早工回来还得梳一遍,中午也是,晚上睡觉前更是不能落下。
就没见过这么爱美的!
陈玉娇将头发盘好,又用红色的头绳绕了几圈,看着有几分新意。
终于梳好了头,她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
拿着镜子凑近了脸,一会儿看看右边,一会儿看看左边,怎么看怎么美。
镜子一晃,不经意将身后不远处的俞锡臣照了进来,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睛看向她这边。
陈玉娇扭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道:“你偷看我做什么?”
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羞恼,嗔了他一眼,“不许再看了。”
俞锡臣默了默,听话的垂下头。
陈玉娇重新举起镜子来,扭捏的照了两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最后忍不住将镜子往旁边挪了挪,羞答答的看向后面,哪知身后的人真不看她了。
撅了噘嘴,顿时不大高兴的扭过头来瞪他。
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没好气的放下镜子,然后挺直身板走到床边来,顿了顿,学着陈妈平时的样子,双手叉腰,瞪大一双眼睛看他。
“怎么了?”俞锡臣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她。
不明白她怎么这幅丑样子。
陈玉娇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找不出来茬,想了想,最后无理取闹道:“上次我给你一半糖,昨晚你只给我一勺子蛋,我在你心里没有你在我心里重要,是不是?”
似乎觉得自己有理,委屈巴巴道:“你一点都不重视我!”
俞锡臣眼角一抽。
如果不是她提起,他将这事都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确定那是……半颗糖?
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平淡无波。
不知道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陈玉娇以为他是生气了,心里有些虚,但觉得自己不能输了气势,偷偷捏紧拳头,然后抬起下巴看他,理直气壮道:“没有你这样的,妈说夫妻要互相关心的,我那么关心你,你也得心疼我!”
“……”
“……对不起,我下次也分你一半。”俞锡臣认输。
“这还差不多。”陈玉娇有了台阶就下,得了这句对不起,感觉自己也有面子了,便不再纠缠。
身子一扭,坐到他旁边,然后伸手捣了捣他。
见他望了过来,故作漫不经心问:“那你刚才看我什么?”
说完便把头扭到一边,眼睛眨了眨,心里有些期待,想着他会怎么说。
看你怎么臭美。
俞锡臣觉得自己不能说实话,沉吟片刻,最后看着她的脸色不确定道:“觉得……你好看?”
他觉得陈家人都喜欢听好话,这话应该不会出错。
果然,陈玉娇一听,顿时羞答答的垂下头。
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搅了搅,脸颊渐渐泛起红晕,见俞锡臣一直看着自己,耳朵一热,然后有些恼羞成怒的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妈。”
说完就站起身噔噔噔跑出去了。
“……”
俞锡臣见了,愣了愣,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一溜烟就不见了的身影,再联想到她刚才的反应。
这是……害羞了?
她也会害羞?
心里忍不住惊奇,平时陈妈夸她的时候恨不得让人别停呢。
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对她似乎严苛了些,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陈玉娇乃至陈家人并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样糟糕。
陈玉娇订婚五年都没有结婚,队里关于陈家的风评也不是多好,哪怕他心里再三安慰自己,不得不说,还是有了些疙瘩,所以哪怕面上表现的再温和,只要陈玉娇露出一点点不如意,他就会将她的缺点放大。
可渐渐的,他发现,好像是自己武断了,陈家确实有些毛病,但总体来说还能接受,毕竟人无完人,陈玉娇也是,大概是被陈家人惯的有点多,养成了爱偷懒,性子娇气等毛病,但瑕不掩瑜,虽然他到现在也没发现她身上特别大的闪光点,但至少也没理由被周家拖了这么多年。
俞锡臣没觉得自己有多好,他身上也有很多缺点,只要毛病不大,他觉得日子也能过得好。
至少他如今在陈家的日子过得挺舒服的。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应该要换种心态了。
下午,陈玉娇一边看着仓库一边做衣服,衣服是俞锡臣的,大概是穿的久了,袖子这里轻易撕开了一道口子。
陈玉娇看见了便拿过来补补,反正她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做。
慢吞吞的给他缝好,还有闲情逸致给他绣了朵小花。
希望他看到这朵花就想到自己的辛苦。
刚弄完,将衣服展开来看,就有人过来了,是还农具的那些人。
陈玉娇以为俞锡臣也过来了,正准备跟他邀功,哪知道没看到人,正奇怪着,就有人对她说:“幺妹啊,你快去看看,你妈你嫂子在阳里岗那边跟人打起来了!”
“……”陈玉娇一懵。
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我妈怎么了?”
那人摇摇头,“说不清,你自己去看看。”
其他人也说:“快去吧,打的有点凶呢!”
陈玉娇心里担忧,想了想,将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递过来,“叔,你帮我锁个门,我去看看。”
这几天来来往往都熟悉了,她倒不怕钥匙丢了。
那人接了过来,赶紧道:“放心,我给你看着,等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谢谢叔。”
说完陈玉娇便抱着衣服急急忙忙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的行为有人可能会觉得矫揉造作了一点,我来解释一下,总体而言,女主生长的大环境是古代封建社会,出生不错,这也就意味着她会受到更多的规矩制约,长于在闺阁之中,所以眼界并不大,虽然南方比较开放,但古代女子的地位低,所以不会开放到哪里去,只不过她运气好,父母疼爱有加,加上她年纪小,没结婚,所以有着少女独有的娇憨灵动,但同样也有封建教育下的腼腆羞怯。
而且她母亲虽然性子清冷,但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当年选秀遭人暗算的事说给女主听,还有在女主及笄后就送来京都,也是有望女成凤的一面,所以平时对女主要求很高。 女主母亲是京都侯府庶女,庶女也就意味着低人一等,自己没有的就会加注在女儿身上,自己是庶女,所以就希望女儿有嫡女的做派,所以女主骨子里心气是比较高的。
再加上女主身边一群拍马屁的丫鬟,众星捧月,差不多也就养成这么个蠢萌娇憨的性子,但她也不是真傻,毕竟从小就有人在身边精心指导,现在没了人依靠,又加上陈妈会唬人,她哪里是对手,看到陈妈厉害有时候就下意识学着。
而且在我心里,真正的古代女子应该像老版红楼梦那样,小时候看不太懂,长大后才觉得古代女孩差不多应该就是那样,娇滴滴的,笑起来会拿着帕子遮一遮,顾盼间波光潋滟,羞涩娇艳……
明天中午二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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