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锡臣回来时,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m)
有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还有陈玉娇欢快的语调。
笑了笑, 猜测可能是附近邻居过来串门。
推着车进了院子, 门槛有点高,手拽住车座下面的粗铁杆,用腰撑着车,往上一提, 带着车跨了过去。
人一进去,院子里的声音就更清晰了,有个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心下好奇,忍不住抬起头去看,然后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坐在院子中间。
顿时愣在原地。
熟悉的面容带着几分陌生, 眉眼间的褶皱仿佛深了一些, 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与以往一般无二。
头发剪的干净利落,身上衣服也干干净净,和过去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把自己收拾好。
不过还是有些变化了, 以前是个不怒自威的人,现在身上却散发着温和醇厚的气质,尤其是怀里抱着宝珠, 还时不时淘气的拿手拨了拨小辫子,眼里温柔宠溺的不行。
小家伙和向东蹲在旁边写作业,写几个字就歪着头过来说话。
另一边蹲着陈玉娇, 一边摘菜一边嘴里巴拉巴拉不停,“阿臣可厉害了,当初那事出来后,我大伯都快急白了头,阿臣只说了几句话,我大伯就知道怎么做了。”
“后来我大伯不仅半点事都没有,还受到上面重用,全都亏了他。”
“年底那会儿公社里忙,大伯带着阿臣去帮忙,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谁见了都夸他,后来在省城读大学也是,老师同学都喜欢他……”
还是小丫头先注意到人,弯了弯眼睛,然后奶声奶气道:“粑粑……”
“粑粑回来了……要粑粑……抱……”
说完小身子一扭,从男人腿上下来。
俞锡臣沉默了一下,推着车进来了,步子还有点慢,似乎还有点不敢过来。
倒是男人先抬起头看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着他招了招手,“阿臣回来了。”
“快过来,让外公看看。”
语气自然平和,就仿佛回到以前每次寒暑假去帝都时见面的样子,那时候他上初中,回到了父母身边,只有放长假才能过去看他们。
一模一样的话,如今却隔了好几年的物是人非。
俞锡臣突然说不出话来,喉咙哽咽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张不开口。
胸腔那里有些酸,有些涩,还有些发热。
当初分开的匆忙,连最后告别都没有,而他这几年,也被迫学着长大。
不过他再怎么坚韧稳重,心里也总是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为他撑起一片天,所以不管再怎么困难都不害怕。
父母没了,舅舅也离开了,但好在外公还在。
“粑粑……”
宝珠噔噔噔跑过来抱住俞锡臣的腿,然后仰起小脸蛋看他,“要骑……大车车……”
每次俞锡臣回来,都要抱着小丫头坐在车上绕着院子转一圈。
现在都养成习惯了。
俞锡臣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外公和陈玉娇。
还是外公笑着起身走过来,弯腰抱起小丫头放到车后座上来,手没松开,托着小丫头的肩膀,还笑着问俞锡臣,“是这样吗?”
小丫头两条胖腿晃了晃,拿手拍着坐凳,“粑粑……走……”
气势十足的一挥手,催促着俞锡臣推车。
俞锡臣看了眼男人,轻轻的喊了一句,“外公。”
声音有些干涩。
但男人却一无所觉,反而笑着眯起了眼,高兴应道:“哎。”
还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咱家的臣臣长大了。”
语气里的骄傲遮都遮不住。
俞锡臣眼睛有些涨,怕让人看了出来,抿了抿嘴,侧了半边身过去推车往前,然后沿着院墙绕圈。
外公则跟在后面托着小丫头。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好在小丫头话多,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小家伙匆匆忙忙写完作业,跑过去也要凑热闹。
还是向东贴心,走过来给陈玉娇帮忙,见她一脸酸不溜丢的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忍不住好笑,转开话题问,“嫂子,晚上我们吃啥呀?”
陈玉娇撅了噘嘴,“还是你好,他们都忘记我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才真正热闹起来。
陈玉娇发现自家男人居然跟个大姑娘似的,一开始还别别扭扭不怎么说话,等她开了口后才慢慢说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絮絮叨叨没完。
从他下乡插队,后来他们俩结婚上大学,一直到现在,没想到他记性居然这么好,事无巨细,全都不落。
她在旁边都插不上嘴。
聊到半夜,才恋恋不舍回来。
外公晚上是和向东睡的,知道向东是黄团长的儿子,还拍了拍他肩膀,夸他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向东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挠了挠头道:“嗯,我以后是想当兵的。”
“不过,得先读完大学。”
“好孩子,多读点书是对的。”
……
第二天一早,俞锡臣就起来忙活,外公也睡不着,过去跟他一起做早饭。
嘴里还笑道:“还真是咱家的孩子,会疼媳妇,你外婆嫁给我后,只要我在家,几乎都没让她干过什么活儿。”
“你舅舅也不错,做的菜比我的还要好吃,就是人太笨了,不会哄女孩子,白长了一张俊俏的脸蛋。”
说到这里还摇摇头,“你爸也不行,书呆子一个,教了好多遍,连菜都煮不熟,跟你妈一个样儿,小时候每次你回家,我都感觉你饿瘦了,你现在还是瘦,应该就是你爸妈祸害的。”
“不过你倒是有眼光,下去插队还能找到个漂亮的媳妇,不仅模样长得不错,还烧的一手好菜,昨晚那顿饭菜真合口,糕点也好吃,性子也好,活泼泼的。”
“比你舅强多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光棍条子。”
俞锡臣手里挥着锅铲,听底下看火的外公嘴里说个不停,脸上渐渐带起了笑。
完了后忍不住问,“您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没吃多少苦吧?”
外公给灶洞里塞了一把柴火,“能吃什么苦啊?”
“有当初打仗苦吗?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知道能活多久,现在不过是被人看起来干活而已,我又不是老章那个憨货,天天埋头苦干。”
说到这里还抬起头看俞锡臣,笑的一脸得意,“你外公又不傻,还有你这个小的在外面没人照顾呢,我哪舍得把自己累坏了?”
“这点你幸好随了我,脑子不笨,知道先给自己找个媳妇生个娃,就是嘛,在哪儿都要往前看,再苦也要想办法把日子过好,现在这样多好,我连曾孙子都有了,要是随了你爸妈和你舅那一根筋,得了,现在恐怕还得在地里刨土呢。”
“说不定看到你我都不认得了。”
俞锡臣听了忍不住笑,“当初也是阴差阳错,还有很多是运气成分,但不得不说,陈家照顾了我很多。”
“后面走的这么顺,也多亏了有他们。”
“嗯,我知道,你媳妇家里不错。”
“过段时间,我看能不能抽出空,跟你一起去趟陈家,怎么说,都要拜访一下。”
“好,对了,您要在这里待多久?”
“咋了,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
“瞎说什么呢,就是想问问,黄舅舅也在这儿,要不要去看看?”
“得了吧,那么远我才懒得跑呢,还是让那小子过来看我吧,傻乎乎的,知道我在这儿肯定要过来。”
“我也不急着走,多呆几天吧,帝都这些日子有点乱,回去也是一脑袋的麻烦。”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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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更
外公在这里待了十来天, 之间向东周末回去了一趟, 第二天黄团长就带着媳妇孩子过来了。
陈玉娇还想着人会不会抱头痛哭, 特意从厨房里跑出来看, 哪知道人就是激动的喊了一声“江叔叔”。
外公倒也不意外,肩膀上架着宝珠,直接走出来打招呼,看到他还笑眯眯调侃道:“才几年没见啊, 怎么看着比我还老呢?”
“我家那小子要是还在,恐怕都不认得你了。”
转而对旁边黄婶子道:“你这丫头当初可是看走眼了,当我儿媳妇多好啊。”
“哈哈哈。”
黄婶子听了笑。
黄团长一脸无奈,“叔,我一直就长这样的。”
“您忘了?和平比我还黑呢。”
“哪会呢, 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他就脸黑, 身上白嫩嫩的,跟个大姑娘似的,哪像你哟,这皮肤跟老腊肉一样。”
“哈哈哈”
陈玉娇听了后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觉得外公说话真有意思。
听了几句, 便回厨房忙活,过了一会儿,黄婶子也过来了, 撸起袖子就干活。
“看到叔出来了我心里就松了口气,这几年你舅天天愁着这事,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歪打正着, 多亏了你和小俞发现了刘家那事,不然也不会搬动何家。”
“别看事情不大,但剥丝抽茧,就是越滚越大,大概何家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栽了跟头。”
陈玉娇也没揽功,也笑着说:“但也幸好你和舅舅在这里,不然就算我和阿臣知道什么,恐怕也没办法把事情闹大,更别说能把何家拉下来了。”
她是真心如此觉得的,举报刘家本来就是冒险之举,如果没成功,黄团长都要跟着受到牵连,但他们夫妻俩却毫不犹豫选择这么做。
光这一点,就让人佩服。
忍不住想到当初的张家,如果换做他们,她觉得那家子肯定不愿意。
黄团长是下午天黑走的,说了不少话,都是这几年的情况,“其他人都主动降职去了西部和南部这里,这几年大家联系不多,但每年也会通信一两封。”
“元柏在隔壁省那里,我们俩倒是联系多一点,去年训练的时候还见到一面,他要是知道您出来了,恐怕要乐的睡不着觉。”
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个人,外公脸上笑意加深,“不急,今年过年我把你们都叫过来聚一聚。”
“多在外面跑一跑也好,一个个总是站在高处干嘛?老子既然出来了,你们几个小子难不成还能被人欺负?”
黄团长听了这话笑,确实是这样,感觉恩师一出来,他都有了主心骨。
这几年,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其实也是在遮蔽锋芒,盼着他能够早点出来。
这么一个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倒下?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黄团长走了后,外公在家住了几天也准备走,走之前还问俞锡臣,“你有什么打算?”
手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桌子上,问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知道俞锡臣准备什么时候回帝都。
他这人,以前做事是有些打眼了,喜欢护短,在他手下的,都恨不得提拔到最好的位置上去。
这次出来想了很多,有些事,还是得让他们自己去经历,关键时候帮一把就行了,这样才能走得远。
俞锡臣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暂时还不打算回帝都,现在这样就很好,先在底层干着,一步一步的来,能学到不少东西。”
“省城那边我有认识的朋友,他人不错,我们俩互相照应着,过几年我回省城,到时候他会下来锻炼,刚好您在帝都,我也不担心没人帮衬,回去也是迟早的事。”
“对了,外公,您这次回帝都,帮忙联系个医生,他哥哥小时候出了事,智力受损,如今虽然治疗好了些,但效果比较缓慢。”
平时红星帮他很多,他也想从其他方面补回去。
外公听了他的话,点点头,“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听你的,帝都恐怕还要乱一段时间,你回来也不好,在底下多经历经历也是不错的。”
“至于医生,放心,回去就给你找一个,我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又扭过头来看陈玉娇,见她乖乖坐在俞锡臣旁边不说话,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来,“娇娇呢,要不要去帝都玩?”
“帝都可比这里好多了,有吃的有喝的,还能住大房子,比跟着阿臣在这里窝着好。”
陈玉娇抿起嘴笑,然后羞答答道:“阿臣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旁边小家伙赶紧补充,“要跟爸爸在一起,不能分开。”
外公听了笑,“待在一起好,现在坐火车也方便,我要是想你们了就过来看看。”
“也别担心我,我身边有勤务兵,那孩子勤快又麻利,我啥事都不用干,你们在这里好好的就行。”
又颠了颠怀里的小丫头,低头看她,逗趣道:“宝珠呢,宝珠陪太外公去帝都好不好?”
“太外公给宝珠买好多糖吃。”
原以为小丫头会有点骨气,哪知道一听到糖,想都不想就扭过头看太外公,脆生生的应道:“好。”
连个停顿都没有。
小家伙一听急了,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馋啊?”
“平时不是给你糖吃吗?”
“哈哈哈”
外公大概是被小丫头逗乐了,仰起头大笑,然后稀罕的抱在怀里揉了揉。
“咱家宝珠真是又可爱又漂亮。”
小丫头大概是知道太外公在夸自己,眼睛弯了弯,也咧开嘴笑。
还把手里吃的一半的糕点拿出来往太外公嘴里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喜欢谁就把吃的给人家。
外公也不嫌弃,还真低下头一口吞了。
小丫头看见手里糕点全没了也不难过,还把小手指头上的碎屑往太外公嘴边送,意思很明显,让他把舔干净。
俞锡臣看了哭笑不得,伸出手准备把她擦一擦。
哪知道外公直接瞪了他一眼,“干嘛呀,我家宝珠的手,难不成我还嫌弃了?”
说完就低下头舔了一口,“看,吃光光啦。”
小丫头收回手低头看了一眼,见真的干净了,这才满意,乖乖巧巧重新靠在太外公身上。
还把太外公刚才舔得手在他身上蹭了蹭。
又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
外公走的时候,还有个勤务兵过来了,一进屋,就主动拎起包裹。
“我叫程大海,叫我小程就行了。”
俞锡臣从锅里拿了好几个馒头给他,“程同志你好,先拿这个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我早上吃了。”
“拿着吧,平时外公多亏了你照顾。”陈玉娇从屋里拿了一大袋糕点出来,都是昨晚做好的。
“路上饿了你就和外公拿着吃,这么多,放不了几天。”
“哎,谢谢。”
黄团长也来了,开了一辆车军用越野车过来,“叔,我送你去市里。”
“你这小子倒是有心了,以前宁愿跟和平走一天一夜,都不愿意跟部队里借车图个方便,现在倒是为了我破例。”
“叔,您说的哪里话,开车送您不一样。”
“嘿,嘴都变甜了。”
俞锡臣有些舍不得人,站在门口不动,外公将怀里的宝珠和小家伙放下来,最后走到他旁边,拍了拍胳膊。
突然感慨道:“看到臣臣长大了,成家立业,外公真高兴。”
随即叹了口气,“暑假要是有空就回帝都一趟,带着你媳妇和孩子一起,给你爸妈、给你外婆舅舅,磕个头吧。”
转而又道: “也别担心你大伯堂哥,我找人去联系了,你大伯大伯母他们,过段时间就把人接回到帝都来,大家聚一聚。”
“好。”
俞锡臣哽咽的点点头。
“外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好好疼你媳妇,娇娇这孩子不错,心眼好。”
又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陈玉娇,“娇娇别怕,要是臣臣欺负你了,给你气受,跟我说,到时候我帮你教训人。”
想到自己被关那段时间,每次外孙寄信过来时都有一个大包裹,有衣服、鞋子、咸菜、还有糕点……
比老章他们幸福多了。
陈玉娇听了使劲儿点头,“有外公给我撑腰,阿臣肯定怕了。”
“哈哈哈,放心,外公一直罩着你。”
“太外公,安安啥时候才能看到你呀?”
旁边小家伙一脸不舍得的问。
“一直可以看到呀,跟我一起回帝都就行了。”转而低下头逗道。
小家伙立马不说话了,抱住旁边俞锡臣的腿,脸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小丫头拽着太外公的衣服,奶声奶气道:“要,糖糖……”
外公立马笑得一脸灿烂,微微弯下腰摸了摸她小脑袋,“买糖,下次来看宝珠,太外公买很多糖过来。”
“好。”
人走了,俞锡臣安静了两天后,又突然精神抖擞起来。
跟打了个鸡血似的,每天老早就起来忙活,晚上睡觉前还拿着书在看,陈玉娇问他,他还难掩激动道:“泰安县我必须要好好发展起来,现在外公也不用我担心了,以前是觉得无路可走,现在却是觉得我可以做的更好。”
“我希望能够证明给外公、父母看,能够靠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事来。”
“那你努力,我觉得你肯定可以的,我也好好干,争取早点当上妇女主任,到时候我也是大官了。”
“哈哈哈。”
“你笑啥啊?瞧不起人是吧?”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当上妇女主任我好有面子。”
“哼。”
……
人走后没多久就进入五月份了,距离暑假也不是多长,陈玉娇和俞锡臣天天上班下班接孩子,差不多忙了两个多月,又接到帝都外公的信。
说要过来了,让他们去省城那里汇合。
刚好小家伙也放暑假了,俞锡臣和陈玉娇干脆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带着两孩子一起去了省城。
准备先陪外公去生产队看看,再带着孩子去帝都玩。
小家伙最兴奋了,知道要去帝都,激动的晚上都睡不着。
长到现在,他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坐了一天的车,下午两三点在省城的招待所看到了人。
小家伙记得人,第一个冲上去高兴的喊,“太外公!”
“哎。”
老人家开心的应道,蹲下来抱住人。
小丫头似乎还有些害羞,躲在陈玉娇身后,拽着她的衣服不敢上前。
不过,等她看到太外公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塞给哥哥时,立马站不住了,松开手噔噔噔就往那里跑。
馋得不行。
“宝珠……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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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63、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更
晚上在国营饭店吃的, 展家婶子还以为是陈玉娇他们请客, 一见面就说她, “怎么又在这里吃呢, 想吃啥婶子给你做,这里多费钱啊。”
“没事,是外公请的,谢谢红星和婶子您平时对我们的照顾, 这顿饭不能少。”
“走,我们去楼上的包厢里。”
展家婶子一听俞锡臣外公,还愣了愣,毕竟从来都没听他们说起过。
她倒是知道陈玉娇家里的一点事,偶尔听到一些, 两口子有出息, 从底下生产队里来的,还以为都是一样。
现在这么一听,感觉俞锡臣家里好像不一般。
谁家吃饭在国营饭店请客?
也太大方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进屋后还是吓了一跳,满满一大桌子菜, 中间最上首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人虽然笑容满面,一左一右抱着安安和宝珠,但身上气势倒是不容小觑。
身后还有个穿着军绿色的年轻人, 不停忙着给他倒水剥瓜子。
红星已经来了,有些拘束的坐在旁边说话。
陈玉娇怕展家婶子尴尬,“快过来坐。”
然后对上首的男人道:“外公, 展家叔叔和婶子来了。”
又把旁边的红兵拉出来,“这就是红兵,多亏了他们,那段时间我跟阿臣在这边也没什么人帮衬,都是他们照顾我们。”
“没没没,是你和小俞帮了我们大忙。”
展家婶子紧张的摆了摆手。
陈玉娇将人按在座位上,“快坐下。”
“叔和红兵也坐。”
外公将两个孩子放在旁边,站起身特意走到展家两口子面前,直接伸出手要握手。
“多谢了,我家臣臣和娇娇多亏你们照顾。”
“没没没,您太客气了。”展家叔叔婶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握住。
旁边红星和红兵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站起来。
俞锡臣怀里抱着两瓶酒从外面进来,看到这幅场景,笑着活跃气氛,“快坐吧,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来,红星,快扶着你爸妈坐下。”
“好。”
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菜,更是说了不少话,展婶子听到俞锡臣外公给红兵找了个帝都专家医生,还说治好了后安排人单独教他学习,以后也可以上大学,都激动的说不出来话。
吃着吃着眼睛都红了。
红星虽然平时教他认字,但也没精力全花在他身上。
学校也不敢送去,这么大的人,跟一群小孩子上学,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嘲笑。
没想到现在都不是问题了。
吃完饭天都黑了,外公让勤务兵直接开车将他们送到家门口那里。
到了后,俞锡臣和陈玉娇下车送人,“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上午走,开车的,你们不用送了。”
“婶子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到时候我们从省城这边经过时,您把红兵带着,我们一起去帝都看看。”
“哎,好,麻烦你们了。”
“说哪儿的话呢,我们应该做的。”
挥了挥手,看着人进了院子里后,陈玉娇准备拉着俞锡臣走,哪知道还没转身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两口子。
虽然天色有些昏暗,但还是认出来了,竟然还是熟人。
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张建国应该也是看到俞锡臣了,脚步一顿,人站在原地不动。
旁边张婶子也看到他们了,突然扯了扯男人的衣服。
张建国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下后,步子方向往这边一挪,似乎想要过来。
陈玉娇看到他们这样,直接把俞锡臣一拽,拉着人转身就走了。
她才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瓜葛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今天都听展婶子说了,说有对警察局的夫妻俩最近天天过来找红星,想让他帮忙,还说当初是他将红星推荐给副市长的,俞锡臣也是他给的人情。
不过红星没搭理人,每次都装糊涂绕过去了。
因为前段时间几年前医院偷孩子的事情跟他们扯上关系,那事展家婶子也知道一点,省城这边都传了个遍,因为这个,省医院名声都臭了,人都跑到其他医院看病。
他们就是警察局的领导,前几年孩子被偷,那家人跑去报警,哪知道警察局没当回事,这次翻了出来才知道,原来偷孩子的那家人贿赂过警察局领导。
昧良心的钱哪能挣?
这下好了,上面查的这么紧,警察局这边跟着不好受,与那件事有关系的人,这次一个都逃不掉。
上面领导都很重视,红星哪敢触这霉头?
看着人匆匆离开,张建国脸色一僵。
旁边张婶子立马把脸一拉,拿手掐了掐男人的胳膊,“什么人呐这是?当初要不是你帮忙,他们能在省城混的下去吗?”
“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还有这个展家的白眼狼,要不是你,他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吗?现在就认俞锡臣,你什么好处都没占到。”
“居然帮人帮出仇来了。”
“能不能别说了。”
张建国听她又在唠唠叨叨,脸上难看,扭过头来冲她,“要不是你收那钱,我需要跑过来求人受气吗?”
“怎么怪我?我收钱的时候你也没说话啊,还不是你看江家没了,想攀上何家,现在全都把责任推给我,张建国你有没有良心?”
张建国听了不说话,抽出手,闷着头就往前走。
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车声,这声音他熟悉,是部队里的车。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车?
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在不远处消失。
张婶子从后面跟了上来,也看到了这车,皱了皱眉,“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车?”
还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俞锡臣他们,“他们人呢?”
张建国没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白了白。
……
第二天一早,小家伙就起床了,平时每次醒来都要在床上赖一会儿,今天则自己麻溜穿好衣服往外跑。
要去找太外公玩。
他喜欢听太外公说打仗的故事,感觉都听不够。
小家伙一动,旁边宝珠也醒了,她还不太会穿衣服,直接从被窝里爬起来,拽着衣服就走,要去隔壁让太外公给她穿。
比哥哥还先出门。
两个闹人精走了,陈玉娇感觉后背空了空,伸出手摸时,俞锡臣直接从后面凑了过来挨着她。
将人抱在怀里,带着鼻音模糊不清道:“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嗯。”
感觉后背又暖和起来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摸了摸后背,俞锡臣已经不在了。
陈玉娇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穿衣服。
洗漱好出门看到走廊里的俞锡臣,走过去没好气锤他,“怎么不喊我呀?”
“我都睡过去了。”
俞锡臣转过身来看她,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然后直接抬起手抠她没洗干净的眼屎,“醒了?”
“走,带你去吃饭。”
“外公呢?”
“有人来了,先不急着回去。”
“哦。”
……
屋里,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对面坐着。
最终还是俞锡臣外公先开口了。
看着对面老朋友一脸愁眉苦脸看着他,突然感慨道:“老张啊,你做的不厚道啊。”
“我家臣臣这些年可不好过呢。”
张老头子嘴巴动了动,最后小声道:“我……也帮了。”
不过这话听起来莫名带着几分心虚。
果然,俞锡臣外公一听,脸上神色近乎冷漠,端起茶杯渴了口水,然后开口道:“虽然我家臣臣什么都没说,但和他见面以来,他跟我提到过娇娇娘家,提到过知青点那些朋友,也提到过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还提到过展家那孩子,以及泰安县部队里黄崇明那小子……就是没提到你们张家。”
“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缘故?”
不等他回答,直接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人呐,哭惨是拿手本事,我原本以为,但凡有一点良心的人,也不会这样对我家臣臣,还记得当初我怎么拼死把你从战场上捞出来的吗?你回家没钱,我拿我媳妇嫁妆补贴你,你后来没工作,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你安排,你儿子没本事我也一手拉拔……太多了,我都记不过来了。”
“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从没想过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回报,只是,我家臣臣是我在这世上最挂念的人,你对我怎么样无所谓,对他不好,我老头子可不会跟你心软。”
“你是知道的,我活了这多年,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放下话了,有我老头子在世上一天,你们张家就别想有翻身的一日。”
“你啊,还是赶紧走吧,说再多都没用了。”
对面张老头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其实,他早就猜到这一趟不会顺利,但想到儿子祈求的话,还是舔着脸皮过来了。
现在听他这么说,猜到这人恐怕一出来就打探他外孙这些年的情况。
所以,应该早就知道当初他们一家怎么对待俞锡臣的事。
难怪了!
这次的事怎么会突然牵扯到他儿子头上,而且还是紧抓不放的那种。
原来是他。
心里一凉,知道儿子这次是真的没救了。
他了解这人,老江做事向来护短,要是不惹他还好,能笑眯眯的称兄道弟,要是惹了他,那真的是往死里折腾人。
想到当初儿媳妇一家怎么欺负人的,恐怕真没办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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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1大结局
张家的事, 后面也不难预料, 张建国当初本来就是靠着江家的人脉坐到局长这位置, 现在没了靠山不说, 还被上面整治,平时称兄道弟的那些人,这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按理说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有点人脉, 直接送点礼差不多就没事了,现在却仿佛紧抓不放。
能坐到上面位子的,哪个不是人精?
肯定是有人要治张家。
得了,平时有说有笑的一群人,立马冷下脸来, 更别说有嫌隙的, 恨不得趁机踩上一脚。
最后结果很明显,张家两口子因为贪污罪被判坐牢,张爷爷和张家两个孩子省城户口被撤销,直接被人送去了农村老家那里。
这些事,陈玉娇也是后来听展家婶子说起才知道, 不过也只当八卦听听,没太当回事。
本来就是没什么关系的人,何必那么在意?
……
1982年。
一早, 天蒙蒙亮,陈玉娇就起来了,洗好脸刷好牙, 坐在木制的梳妆台前,又是擦脸抹香膏,又是扑粉。
当初的长发如今稍微剪短了一些,披散在后背,抹了点头油,梳顺了后又给自己挑选耳环。
俞锡臣已经起来了,正在外面做早饭,拿着锅铲从厨房那里过来,站在门口看她,无奈道:“还没弄好呀?我菜都炒好了。”
现在放寒假了,他们准备带着孩子去帝都。
看着她不停在脸上抹东西,心下还有些佩服,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能倒腾,天天早上六点多就起来,偏偏能磨蹭到**点才能出门。
陈玉娇见他过来催自己,没好气嗔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呀?不是还没出门嘛,马上就好了。”
说着还拿耳环给他看,“你觉得哪个好看?”
俞锡臣无奈的摇了摇头,“行行行,马上就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要不是不催你,恐怕中午都不能出门。”
然后指了指她右手边的珍珠耳环,“这个吧,感觉好看一点。”
陈玉娇听了没说话,低下头认真对比了两只手上的饰品,最后选了左手的,“还是选这个。”
“那你问我干嘛?”俞锡臣没好气问。
“哼,你眼光差,我不能挑你选的。”
说着就给自己带上了长链条耳环,弄好后站起身,对他挥了挥手,“你快出去煮饭,我马上就出来了。”
说完又转身去挑衣服帽子,现在冬天,她也不嫌冷,非要穿大衣,觉得穿棉袄太胖了。
俞锡臣摇了摇头,只好拿着锅铲出去。
准备待会儿再来催她。
陈玉娇又有的忙活了,柜子里一长排的大衣,一件一件的试,试完了一件就往床上扔。
两个孩子稍微大了点后都不愿意跟他们睡,说妈妈太吵了。
最后选来选去,还是挑了第一件。
俞锡臣再次进来时,就看到床上堆得跟山一样的衣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的衣服?
平时可能怕他念叨,买完衣服回来第一时间就是往柜子一塞,问她就耍赖说是以前买的,虽然心里感觉衣服又变多了,但也不知道她到底买了什么。
果然,一穿衣服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
“陈玉娇女士,还没好吗?孩子都起来了。”
陈玉娇正在纠结选哪个帽子,听到这话,扭过头来瞪他,“什么陈玉娇,忒俗气了,我现在叫伊丽莎白·陈。”
“请叫我伊丽莎白女士,ok?”
“……”
“得,伊丽莎白·陈,你好了没有?”
“好了,马上就来。”
“……”
我信你才怪!
俞锡臣都无力吐槽了。
关于陈玉娇的这个名字,还是她的合伙人马玉梅女士给她取得,马玉梅又叫玛丽,来自英国。
两人互相给对方取了个名字。
这两年,国家改革开放,更是对外放开市场,前几年他们还在泰安县的时候,利用当地的特色物产带动经济,其中有很多产品直接销往国外,后来又将泰安县打造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一直都发展不错。
马玉梅女士就是那时候和陈玉娇认识的,她是陪着她丈夫过来寻找投资项目,她从小就喜欢中国文化,会说一两句。
哪知道两人一见如故,话都说不通,还能叽叽喳喳个不停,离开时,陈玉娇还送了她一只自己绣的香囊,顿时让人大为惊叹。
后来那人还特意过来找陈玉娇,从泰安县找到了省城这里,然后合计创立一个高级定制品牌。
马玉梅是个服装设计师,也不知道跟陈玉娇怎么商量的,两人还真合办起来,里面弯弯绕绕俞锡臣也不懂,反正就是走什么中西合璧风格,有时候是一起设计,有时候是分开,上次陈玉娇还参加了一个国际品牌的走秀。
不过,不得不说,因为她的名声,连带着整个省城知名度都提高了,还吸引来了不少投资商。
现在,陈玉娇还在省城开办了一个刺绣班,传授刺绣工艺,经常有国内的刺绣大师过来交流拜访。
小家伙已经洗好脸了,人还没进屋就喊,“依依牙白妈妈,快出来吃饭啦。”
俞锡臣:“……”
他都不知道儿子怎么叫出口的?
“是伊丽莎白!好了好了,一个个就知道催我。”
陈玉娇气呼呼道,虽是这么说,但手里动作也没见她加快。
选了一顶黑色的贝雷帽,然后在镜子面前左照照右照照,最后终于满意了。
这才悠闲的从屋里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俞锡臣,还用手给了个飞吻。
“……”
“我也要。”小家伙看到了,兴奋的跑过来。
“来,给你一个。”
说着就又给了小家伙一个飞吻。
还没出门呢,就先去门口把高跟鞋给穿上了,先在屋子里显摆的走了一圈,这才坐在桌子上吃饭。
小丫头看了有样学样,也拿了双高跟鞋在屋子里嘚嘚嘚的走。
俞锡臣都怕她摔了。
一家子吃完饭,终于磨磨蹭蹭出门了,因为要在帝都那里过年,特意多带了点东西。
陈玉娇手上跨着个小皮包,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走在旁边。
俞锡臣则苦哈哈拎着一大包东西,都不敢让她拎,那么细的跟,感觉要断。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适应的那么好,国家才放开政策,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穿上高跟鞋裙子了。
去年还染了个头发拉了个卷,就因为自己一句有点像隔壁大黄,气得两天没跟他说话。
坐上大巴车去了车站,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又上了火车。
俞锡臣买了下面和中间的床铺,一家四口先坐在底下,小家伙拿出寒假作业来写,想赶紧写完好留多点时间出来玩。
宝珠则拿着糖吃,手里还捧着一本漫画看。
有些字不认得就指给哥哥看,问他什么意思。
俞锡臣打了点热水端过来,毛巾浸湿挤干净,先给两个孩子擦了擦脸和手。
然后重新浸湿挤干净递给陈玉娇。
陈玉娇正坐在窗口桌子那里,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进去,反正样子倒是摆出来了。
不仅如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抬起头来,装模作样的推了推镜框,“怎么啦?”
俞锡臣看她这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抿了抿嘴,“来,擦擦手吧。”
穿那么点衣服,真不知道她怎么扛得住。
坐在对面一个老婆子看见还忍不住笑着道:“你们一看就是文化人,真好,坐车还看书呢。”
“我们家都没几个人认识字的。”
她旁边是个年轻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娃娃,抿着嘴笑。
陈玉娇听人这么说,腰不自觉挺了挺。
她最喜欢听这话了。
小家伙也给面子,从作业本里抬起头来,“我妈妈还是老师呢。”
平时那些刺绣班的人都喊陈玉娇老师,所以记在了心里。
“人家都叫她依依牙白老师。”
“是伊丽莎白。”
没好气看了眼儿子,怎么老是叫不对。
“哟,还有英文名字,可真洋气!”
“还好啦。”
……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胡小云从店里出来。
手里拎着一袋子的糕点,沉默的从后面巷子里穿过。
路越走越偏僻,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低着头从不停往前。
看着脚下旁边的垃圾,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只是抿紧的唇瓣又似乎表明她并不愿意甘愿如此平庸。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人终于到家了。
一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从旁边楼梯上去,到了三楼时,熟练的打开第二间屋子。
门一开,里面似乎传来了一股难闻的霉味。
南边最近下雨频繁,她白天在店里忙活,没工夫晒被子什么的,也不敢晒,怕东西被隔壁偷了。
改革开放虽然好,但也引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她住的这筒子楼就是,都是从外地过来想发大财的。
有的是夫妻俩,有的是小偷小摸的单身汉……
屋子里东西不多,不过这两年她也挣了一些钱,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
只是没有达到她的期望而已。
她原以为只要碰上改革开放,一定能凭着自己对后世的了解过上好日子,她可以做糕点,可以卖衣服,可以发展房地产……
只是想法是好的,做起来却很难。
最后将当初拿的钱全部败光了,才不得不认清现实,决定先租个店铺卖吃的。
只是没了灵泉,她做出来的糕点味道并不算多好。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
她想不通自己的手镯到底什么时候丢了,当初走的匆忙,真正察觉到时她已经坐上火车了。
又沿路回去找,还略带期盼的去了部队,哪知道周志军人却离开了。
其实她知道,应该不是周志军拿的,别说他那天晚上根本没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他那人不会随便拿人东西。
应该是挤火车时被人偷了。
那时候身上钱也被偷了一部分,幸好她没有放在一块儿。
坐在床上,拿着糕点凑合当晚饭吃,胡小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感受。
只是觉得自己人生一片黑暗,当初刚来这边时,她想过挣大钱,出人头地,然后风风光光回去。
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就算挣再多钱也回不到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后悔了,如果她没有自以为是,如果能耐心等到改革开放再做生意,不会像现在这样孤苦无依……
她现在都不敢回去,害怕熟人看到她这样面黄肌瘦过得不好,也害怕他们过得太好。
听说周志军在抗越战争中立了大功,现在过得很风光。
想到这里,眼睛里泛了红。
糕点也吃不下去了,直接扔到一旁,然后躺下去盖上被子。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但隔壁和楼上却轰轰隆隆没完没了。
胡小云以为自己会和平时一样睡不着,但可能是真的疲惫了,转而就迷糊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人突然猛地坐起来。
眼睛瞪得老大,同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紧紧抓着被子。
好一会儿,回过神后抬起头看简陋狭窄的房间,眼神渐渐空洞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刚才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看到了一个本书,书里有个主人公,像她又不像她。
那个女人也叫“胡小云”,上辈子被父母用一袋粮食嫁给了隔壁生产队的一个混混,婚后因为生出不儿子来经常被打,后来还被婆婆丈夫赶出家,父母哥哥不愿意接纳她,自己只好在外面苦苦挣扎,日子过得凄惨无比。
重生回来,“胡小云”决定要改变这一切,不要被任何人欺负,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她不仅躲避掉了父母让她嫁给上辈子的那个混混,还默默照顾上辈子那个帮助过她一次的知青,那个知青虽然上辈子被别人说忘恩负义,白眼狼一个,但她就是觉得他是个好人。
可能因为同病相连,也可能是患难见真情,两个同样不幸的人最后居然走到了一起,“胡小云”勤快麻利,知青聪明有能力,虽然胡家人难缠,但两人都一一化解,还把日子越过越好。
最后那个知青还去当兵了,过了几年后“胡小云”也跟着去随军,在那里,“胡小云”还认识了一个叫徐婶子的人,徐婶子和那个知青以前认识,但关系不是多亲近,但因胡小云无意中帮助了徐婶子,让徐婶子认她为义女,两家关系才好了起来,还帮了他们不少忙。
后来让“胡小云”惊讶的是,她的丈夫居然家庭背景不一般,但那男人正如她一开始想的那样,哪怕到后来职位越来越大,男人也没有做出抛妻弃子的事,虽然日子平平淡淡的,两人之间像朋友,像亲人,但也比各自上辈子的人生好太多了。
这其实就是一篇平凡的种田文。
她这是穿书了,“胡小云”是女主,而男主就是那个知青……俞锡臣!
哪知道因为她的穿越,从一开始就改变了所有的轨迹。
她选择了周志军,甚至暗中撮合了俞锡臣和陈玉娇走到了一起。
至于空间手镯,书中的“胡小云”也有,但并没有在她手上这么无法控制,应该是因为她没有和男主在一起的缘故。
其实这东西就是和男女主互惠互利,它给男女主提供更好的生活,但同时也吸收男女主身上的气运。
但后来因为她没有和俞锡臣在一起,所以气运并不是很多,又因为在她手里,所以只能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吸收她的气运来维持生机。
她竟然错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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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165、番外
门外, “咚咚咚……”
“请进。”里面传来一道温和清冷的声音。
门被推开,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脚步有些陌生。
俞锡臣疑惑抬起头去看, 就对上一张年轻的面孔。
男人穿着朴素,个子不高,看着他的时候一脸怒容。
认出了人后,直接皱起眉头, 声音冷淡道:“出去!”
年轻男人听了后,脸上怒色加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压抑着声音道:“我也不稀罕来找你,只是我妈要死了, 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说完便冷冷一笑, “你要是有良心,就来省医院一趟,不过我觉得像你这种狼心狗肺、抛妻弃子的人,恐怕心早就被狗吃了。”
他也不明白,明明这个男人当初抛弃他们母子俩, 让他们受尽了生产队里的人嘲笑,外公和舅舅他们也经常落井下石。
他妈居然一点都不恨,甚至还忘不了这个人。
心里有些气他妈不争气, 但又有些心疼。
抬头看了眼对面人模狗样的男人,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
出去的那一刻, 甚至用力将门给带上,发出“砰”的一声。
俞锡臣看着被关上的门,坐在位子上皱紧眉头。
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底气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狼心狗肺、抛妻弃子?
比起钟家做的,他连十分之一都不够!
当年他娶钟二妮,确实是有些自己的算计,但也付出了真心,没想过要亏待她。
但钟二妮和钟家是怎么做的?
婚前钟二妮就和田驴蛋就关系混乱,甚至还搞大了肚子,但因为田驴蛋并不愿意负责,还有钟妈怕自己男人跟田寡妇有来往,所以钟家人盯上了他。
最可怕的是自己被钟家人那副老实嘴脸骗惨了,婚前还将盖房子的钱交给了钟家人,有去无回。
不仅房子没盖成,还住在钟家受尽了气。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第一年的大学通知书也被钟家人先拿到手,卖给了别人。
还有外公的寄来的信和钱,他从来都没有拿到过,外公收不到他的回信,忧心忡忡,身体也愈加虚弱,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隐忍了一年又一年,才终于脱离那里。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钟家。
下午,开完会俞锡臣从会议室里出来。
去了办公室后,助理拿了一份报告过来,“市长,这是我下午整理出来的。”
“嗯,放桌子上,你先回去。”俞锡臣头也不抬便道。
“好,市长明天见。”
“嗯。”
门随后轻轻被关上,俞锡臣继续埋头工作,也不知写了多久,发现手有点痛时,才抬起头来。
顺便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看了眼桌子上的闹钟,已经六点了。
便直接收拾东西起身。
人拿着东西往外走,下楼去了后面车库,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一片。
熟练的倒车,出了院子,但在上马路时,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方向盘一转,朝另一边去了。
……
人漫不经心的走到病房门口,门是开的,从门外往里看,就见到一个满脸皱纹的黝黑妇人靠在枕头上。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妇女虚弱的喊了一句,“小磊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
半天没听到回应,才扭过头来看。
见到人后,忍不住怔愣了下,视线最后落在男人那张几乎没有皱纹的脸上,尴尬的低下头。
感觉他比以前看着更沉稳了些。
“你……你怎么过来了?”
手撑在床上,努力想要爬起来。
俞锡臣冷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觉得恶心。
没说话,脚步一动,直接准备离开。
床上的钟二妮有些着急,忍不住直接喊出声,“俞锡臣……对不起……”
“……”
俞锡臣身体一顿,随即抬起脚走人。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心里起任何波澜,他不需要什么道歉,更不会原谅这些人。
自己曾受过的委屈、吃过苦,一句“对不起”就想抹平,就想获得别人的原谅,简直可笑!
看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钟二妮张了张口,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很想和他好好说说话的,她知道钟家以前对不起他,但她从没想过害他,甚至一直都喜欢他,是田驴蛋缠着她不放。
当初的录取通知书,她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还是后来嫂子无意中说漏嘴她才晓得,至于他外公的事,她也被爸爸瞒了好久。
她是女儿,家里重男轻女,很多时候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现在,看着依旧年轻俊俏的人,她都有点不敢抬起头来。
……
俞锡臣往外走,下了楼出了门,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有些暗下来的天色,忍不住吐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
刚才看到那么苍老的钟二妮,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甚至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报应?
忍不住冷笑一下,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
敛下心神,抬起脚继续往前,大概走了两三步的样子,看到一对夫妻从不远处迎面走来。
女人脚似乎受了伤,打了厚厚的石膏,一蹦一蹦的。
男人则憨憨的在一旁小心翼翼扶着,嘴里还不停喊:“你慢点……”
“慢你个大头鬼!”女人似乎脾气不好。
但男人听了却一点脾气都没有,还笑了笑。
俞锡臣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
只是擦肩而过时,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感觉这两人似乎在哪里看过。
虽然心里疑惑,但脸上依旧平淡。
不过却在那男人的一句话中停下了脚步。
“娇娇,要不我来背你?”
“不要!”
“娇娇……”
走远了的俞锡臣突然回过头来,愣神看夫妻俩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种空荡荡的难受。
感觉自己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外面锣鼓喧天,清霜紧张的扶着一身嫁妆的陈玉娇往外走。
感受到手下小姐的抗拒,都快哭了,“小姐呀,这时候可别再闹脾气了,要是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
“……”
盖头下的人没说话,但看着藏在袖子里死死握着的拳头,不敢再停留,愣是下了力气托着人往外走。
去了门口就好了。
旁边几个丫鬟脸上也笑得僵硬,手下都偷偷使了力气,推着人往前。
清瑶精明,看着快到门口了,赶紧上前把门拉开,亮着嗓子对外喊道:“新娘子来咯。”
门口的新郎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平时清幽安静的小院,此刻站满了人。
侯府的那些夫人小姐,还有新郎带来的伴郎。
新郎是这次新科榜眼,同期的进士差不多都来了。
还有看在侯府面子上过来凑热闹的京都公子哥,一个个钟灵毓秀,看得周围未婚的少女都羞红了脸。
新郎官同样一身红衣,上前过来接人。
手里牵着绣球,俞锡臣看了眼比自己几乎矮一个头的新娘,到现在还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娶妻生子了?
前几年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朝代,本来在那个世界就没什么挂念,亲人几乎都不在了,也不知自己以后有什么盼头,所以来到这里后就想着活一天是一天。
原身是个家境贫苦的学生,他来了后努力学习,考上了秀才后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便给当地一个官员千金当私教。
他一开始以为是给人当老师补课,听着那管家吹的天花乱坠,加上给的钱不少,也就同意了,哪知道后来才明白原本是给人千金写作业作弊。
听着外面关于这家千金“才貌双全”“诗词歌赋随手拈来”的夸赞,他当时还想着,也不知道以后谁娶了这家千金,到时候就有意思了。
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了他头上。
新娘被媒婆背着,现在还不能下地走路,两人牵着绣球往正厅那里走去。
侯府的长辈都已经坐好了,下首左上方是陈玉娇爹娘。
新人磕头告别长辈。
老祖宗和侯爷坐在最上面,喝了茶,说了几句漂亮话,然后是陈玉娇爹娘。
“我家娇娇以后就交给你了。”陈父倒是对俞锡臣没有什么不满意。
这孩子聪明能干,现在还考上了榜眼,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是满意的,尤其是这些年的相处,总觉得女儿嫁对了人。
旁边陈母也是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俩以后好好的就行了。”
“小婿明白。”俞锡臣认真点头。
婚礼继续,磕了三个头后,俞锡臣和陈玉娇出门。
这次是世子爷来背,算起来,世子爷还是陈玉娇的表哥。
上花轿、停轿、跨马鞍、拜堂、送洞房……
锣鼓震耳欲聋,宾客喧哗热闹。
陈玉娇被送进新房,坐到床上后,旁边传来细细的呼吸声,知道有外人在,也不好出声叫丫鬟过来。
压襟、撒帐,还有福人不停说着吉祥话。
臀部下坐着坚果,硌得有点难受,但又不敢动。
心里气呼呼骂着人。
撒好了后,福人唤人端来喜称,“新郎官快挑盖头。”
“好。”
眼前突然一亮,陈玉娇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没反应过来,福人再次撒帐,嘴里还不停唱着撒帐歌。
喝合卺酒、吃生饺……
热热闹闹过后,新郎官跟着人一起出去了。
陈玉娇则被丫鬟扶着去了隔间洗漱。
看着她拉着一张脸,丫鬟忍不住劝,“小姐,姑爷挺好的,我感觉不比世子爷差,别不高兴了。”
“对呀,姑爷长得也很俊俏呢,配得上小姐。”
“我心里难受,侯府那些姊妹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嘲笑我呢?”
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当初谁把她推下荷花池的,真是歹毒。
说起来也是陈玉娇命大,当初那个紧急关头,俞锡臣刚好路过,他是被侯爷叫过来的,侯爷看他文采斐然,特意让人把他请上门,想要结交打好关系。
当时那会儿没人会水,听到有人落水,他想都不想就跳下去救人了。
其实,陈玉娇除了不太满意俞锡臣家世不好外,更多的还是觉得臊得慌,她是知道的,这人可是给她写了好几年的课业呢,平时在诗会上出够了风头的诗,也是他给写的。
如今要跟这个知道她底细的人过一辈子,她就觉得没脸活了。
丫鬟倒是不知道小姐到底在别扭什么,将人伺候好后,陈玉娇也不等人了,直接往被窝里一钻睡大觉。
反正老底都被他知道了,还装什么装?
看得几个丫鬟头痛不已。
心里都有些同情姑爷,娶了这么个祖宗,以后恐怕要被折腾死了。
俞锡臣跟人喝完酒,又把想要过来闹洞房的同窗劝走后,才疲惫的回了新房。
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进屋时丫鬟准备过来伺候,直接让他挥手拒绝,“我不习惯人伺候,你们下去休息吧。”
丫鬟犹豫的看了眼新姑爷,但也不好违背,乖乖应道:“好。”
出去前还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里间床上的人。
有点怕待会儿闹出事来。
陈玉娇听到声音时就已经醒了,人没动,但竖起耳朵仔细听。
发现人没过来,直接去隔间洗漱了。
等了好一会儿,听到往这边来的脚步声,立马把屁股往外撅了撅,想占多点地方不给他睡。
不过她估摸错了俞锡臣性子,淡淡扫了眼床上的人,直接伸出手将她往里面一推。
跟着便躺在外面,拽过被子往自己身上搭。
陈玉娇背对着他,羞红了脸,他刚才碰到她臀部了。
扭过头来气呼呼瞪他,胡搅蛮缠道:“你干嘛?吵着我睡觉啦!”
俞锡臣没说话,而是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看着她。
似乎已经看穿她刚才装睡的模样。
陈玉娇咬了咬唇,把被子用力一卷,“你个色胚子,莫要挨我。”
说完还抬起下巴娇滴滴道:“我知道你早就倾心与我,我可不是好娶的,哼!”
“……”俞锡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不明白她从哪儿看出来自己早就倾心与她?
没想到这人还挺自恋的。
陈玉娇误会了,还以为他震惊于自己的美貌看呆了眼,没好气嗔了他一眼,“娶到我是不是很得意?”
“是不是很高兴?”
“你就心里偷着乐吧,你以后要是不好好对我,我可不会喜欢你。”
“哼!”
说完就又翻过身去了,留给他一个嚣张的背影。
俞锡臣看着她的后脑勺,忍不住哭笑不得。
原以为古代女子都是斯斯文文、温言细语的那种,没想到还有这么自恋活泼的。
嗯,他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篇文到这里结束啦!其实我也知道,这本里面男女主感情线后面是有点少,主要是不太敢写,晋江现在查的太严了,上一本好多被锁,又不想去改,感觉改了就没有那种原汁原味的感觉了,所以大纲删了再删,下一本我注意点,好好把握那个度,争取多写点没有触犯规则的甜。
这段时间很忙,没有时间跟大家互动了,不过每天都抽空看评论,谢谢小仙女们的支持,谢谢小仙女们对这本书的喜爱,非常感谢!么么哒~
番外里的男主是上辈子过苦日子的俞锡臣,想给他和娇娇一个甜甜的未来。男主在这里也是从底层开始往上爬,又开始从地方官做起了,哈哈哈,我感觉我是后妈……
下一本十二月初开文,想多留点时间准备一下,预收文《女配搞事手册》,求虎摸,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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