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 你知道你晕了多久吗?”
“两天。我奶奶都没晕过两天,我要吓死了。”
“一瓶矿泉水掉下楼都能把车顶砸个洞,你不要命?知不知道轻重, 怎么敢空手接人的?”
去年有过新闻实例,一人见义勇为, 空手接三楼坠下的婴儿,双手当场残废。
仅仅是三楼,仅仅是婴儿。
更不用说这几年已经不算罕见的坠楼砸死人事件。
“我又不轻。你看看身上的伤,后脑勺,腰,胳膊, 成什么样了。”
……
谢望忱醒来后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她数落的声音一直没消停。
他按了按鼻梁, 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
等她说的差不多了, 揉了把她头发,“你不也一样,带着人往楼下飞。”
“我看过地形的,外面是核桃树, 树下是腐叶废土地,滚下去有土缓冲。地怕砸吗?”
腐叶薄薄的一层, 谁都不能保证缓冲作用到底怎样。要是摔在地上,说不定这会儿躺着的就是她了。
宋汀沅情愿是她。
开始她尚庆幸是皮外伤,后来他被推进重症病房, 又留在监测室重点监测。
她怕他出事, 噤若寒蝉。
生命有时顽强,有时又脆弱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没人能确切保证下一秒的事。但凡发生了, 就无可挽回。
说着说着,她不敢再说了,因为他又慢慢闭上了眼,“谢望忱,谢望忱?”
她声音压得小小的,怕惊到他。
他睁眼,看看外面,又看了看她。
夜晚刚过,天边尚未全亮。
他似乎很累,像独自走过极长极难走的路,精神力竭,声音也不如从前有中气,“一晚没睡?”
这种情况,她怎么敢睡。
他脖子上架着固定器,手指夹着血氧饱和度传感器,支着身体往里躺了躺,拍拍床上空余的地方,温和道:“过来,陪我再睡一会。”
她顺着他,没有换洗的衣服,和衣躺进去。侧躺,只占很小一块地方,把大部分地方留给他。
他挪过来,从身后妥妥地将她拢住,下巴抵在她头顶,“好了,睡吧。”
她不敢有多余动作,甚至不敢问“你怎么还要睡”,生怕又激得心电监测仪报警。
起先半小时还保持清醒,后来被他的体温温暖,也实在太久没休息,沉沉睡去。
醒来时,四周昏暗,唯身后一点光亮。谢望忱在用手机和人联系,光调得很暗。
他醒来,受伤的消息才放出去。期间赵晋代为处理公司事务,跟了他这么久,这点配合和应急能力还是有的。
她下床拉开窗帘,光线乍明,一看手机,快中午了。
消息一放出去,接下来半天,探病的人纷至沓来。
爷爷不在遥城,派来了助理。
小叔一家来了梁樱。
郑霖,庄曜凯,姚夕。
岑琳也来了,戴着口罩,在门外没进去,看样子是和庄曜凯一起来的。她出来接电话刚好看到,拉开门,表示可以进去,“这里欢迎他的朋友。”
岑琳摇摇头,目光若有若无留连在她手腕。
她腕上戴着表,是他送的那支表,自从发觉戴上谢望忱会高兴就总戴着了。
再往后是一些走动密切的合作方,送来些礼物慰问品。
然后是孙姨,孙姨一进门看到谢望忱的形状,心痛得直道“哎哟哎哟怎么弄的怎么弄的”说必须要去寺庙给他求一道符了。“受这么重伤,得好好补,我每天中午炖老火鸡汤送来。”
宋汀沅记着孙姨不会开车,过来一趟太麻烦,连说不用,医院餐好吃也营养均衡,况且周铁也经常送饭,“再说附近餐厅多,订餐方便的。”
孙姨说还是得过来,“望忱动不了,擦洗身体得有个人。”
谢望忱缓缓转过来,盯着宋汀沅。
宋汀沅缓缓转过去:“……”
没办法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怎么说也是因为她才这样的,“孙姨,我来就好。”
“好,”孙姨想,毕竟望忱大了,有些事还是汀沅来更合适,顺手把带来的一包东西给她,“拿了些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过来。汀沅,你看看有什么再需要的,我再带过来。”
“好的,孙姨。”
送走一批批人后,又快黄昏,她拉开孙姨带的包拉链。包里内容十分丰富,他们常用的毛巾,洗漱用品,还有成套的衣物。
私立医院独立病房有衣柜衣架,她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挂起。
整理完她的,整理他的。挂满一排后,摸到个很薄,量感很轻的东西,是什么,这么小,她拿出细看,很快塞回去不忍细看。
……男士内裤。
很多,满满两盒。
她正理着,一回头床上的男人坐起来了。
她立刻去扶,“怎么了?要干什么?”
他一条腿挪下床,“厕所。”
“哦。”
“腰疼。”
肌肉撕裂,短期内难以恢复,每动一下都会有强烈痛感。
她呵呵:“你再空手多接点人就不疼了。”
她撑住他,为了减轻他的痛感,几乎把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力气不小,受得住。
卫生间就在室内,几步就到。
“下回不接了。”他撑着腰,话语有丝笑意,“还没用过就要废了。”
她假装听不懂,打开卫生间门,打开马桶,再扶他到马桶。
他全程像个木桩,靠着她,任她摆弄,俨然已瘫痪无法自理。
她调整他的角度,对准马桶。
他依然没动作。
是要怎样,要她给他脱裤子,拿出摆好姿势?
他因她才这样的,如果能减轻他疼痛,以她的道德感来说,做什么都可以商量。但没到那程度啊。
她耳朵又生理性泛红发烫,硬着头皮问:“你手OK吗?”
“OK。”他手上的血氧夹已经取走。
“那你自己能上吗?我出去了?”
他语气又有笑意,“嗯。”
不知道他肋骨都断了还怎么笑得出来的。她一点点松开,把他手靠在抽水桶受力,关门,站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冲水声和洗手声相继传出。
他却没让她进去。
里面也没了声音。
等了会儿,她担心有事,抬手敲门。还未敲上,门从里面开了。
“没事啊。”她放心了。
“怎么?”
“我怕你晕倒了。”
“晕倒,”他靠在门框,重复她的话,把擦手的纸巾投进垃圾桶,“那你大可以再试试把我吻醒?”
他居然知道!
她顿时窘得要命,假淡定,“哦,没啊。我就随便试试。”
“试的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
把人亲进ICU,她也是千古第一人。
“那重新试试。”
他牵她手,将人拉到身前,胳膊柔弱无力堪比病中黛玉,她怕他施力会痛,只得顺着。
顺着双手交在他后背,顺着仰头,顺着打开牙齿,顺着他的力道碾.揉.辗转,顺着他的呼吸频率换气。
在充满消毒水的空间,反复舔.舐彼此最软最湿的东西。
然后在对方口腔留下对方的液体。
一吻结束,差点又把他亲坏。
他站太久,完全不能再动。
她埋着头欲哭无泪,将人扶到床上。
抵达床边,他没松手。
没办法只能接着吻。
他暂时不能坐太久,为了照顾他,只得再躺下接着吻。
难怪叫接吻,因为是接着吻。
人有时候希望得到很多东西,越大越好,贵名豪宅,生杀大权。
有时候又渴望虚掷一切,寄存空间缩小再缩小,只剩一个狭窄房间。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可以拿走,包括空气,最好抽成真空,甚至肉.体都可以拿走,只剩两条灵魂紧紧缠绕。
她下唇被轻轻咬着,触到他后背触感不对劲,偏头一瞟,后背纱布隐隐有血渗出。
还没看清。
他随手一捞,披上件外套,不给看,除非她主动脱他衣服。
这不是小事,“我看一下。”
她翻身去脱他,他节节败退,并艰难后撤。
赵晋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敲了门没回应,情急进来了。
老板娘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实在出人意料,病中老板被霸凌,一身病号服苦守外套惹人心怜。
“什么事?”谢望忱凉声。
“谢总,先识的人来了。”
老板娘的东家来了,就在外面,马上进来。想到此前老板娘不想被同事知晓和谢总的关系,他提前进来提醒一句。
宋汀沅下床极快,四处一看,躲进厕所。
像一只灵活的小兔子。
“谢总!”先识交际花刘主任人未到声先到。谢望忱刚应了赞助,还没正式签约,这节点人进医院了,当然得来探望表关心。
他带了唐冉,和另外一个男记者。本来是带唐冉和宋汀沅的,不过后者家人生病,请假了。她奶奶身体不好,都知道的事,体谅。
他们把带的花和果篮交给赵晋放好,在沙发坐下,开始慰问病情,怎么弄的,医嘱如何。
厕所里,宋汀沅发现一件致命的事,她的外套还搭在沙发上,工牌在外套口袋里。
谢望忱对外没细说过原因,只说摔了,毕竟追根溯源涉及周初,这是个敏感别扭的小孩。
他答的不多,不过十分有礼貌,还让人给三位倒茶,削水果。
刘主任颇有些受宠若惊,闲谈起外伤恢复的偏方,“我专程查了,雪莲,红糖,山楂这些都是活血化瘀的……”
谢望忱手机来了消息。
汀沅:【我的外套在沙发上,里面有工牌,帮我收起来。】
他抬头,唐冉看到扶手一件衣服里露出印着先识标识的工牌带子,缓缓抽出,翻开正面。
【晚了】他回复。
汀沅:【?】
【什么意思?】
刘主任仍在哔哔医疗偏方。
唐冉朝卫生间的门看去,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面,里面有光源亮起。
光源每亮一下,谢总的手机便响一下——
作者有话说:上章新增了1100字,记得看哇,不然怕接不上[让我康康]
第42章 修罗场中 结婚证不过是临时证件……
“宋汀沅工牌怎么在你这?”刘主任问唐冉。
宋汀沅在卫生间听到这句话, 心脏都被提起。
唐冉看了看谢望忱,又看了眼卫生间。
能源峰会上,她无意间听到他新婚太太姓宋, 有过从私人方面下手的想法,但秉持职业道德没去探寻隐私。
她忽然回忆起一个细节, 上次在包厢短暂交流,谢望忱走过身边时,和宋汀沅身上的气息十分相似,当时只觉得巧合。现在想起来,如果是同住,用同一款沐浴液, 就解释得通了。
唐冉给宋汀沅发了个【。】
卫生间的光源又是一亮。
她脸色不改, 回答刘主任:“她放我这的。”
刘主任点点头, 心疑她俩啥时候成能互放工牌的关系了。
谢望忱的状态, 明眼人都能看出多休息为好,刘主任场面做足后说了几句早日康复的好话,便说“那我们不叨扰,先走了。”
谢望忱:“赵助理, 送一下。”
赵晋送走人后,很懂事地特意回来关上了门, 对谢总和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宋小姐微微一笑,只差明说“你们继续。”
宋汀沅捏着手机,又收到一条唐冉的消息:【人情还了】
唐冉走前, 把工牌塞回她外套口袋了。
哭笑不得。
谢望忱则不是很想笑, “你到底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他不想藏着掖着。
“嗯——”最初她瞒着因为担心公司利用这层关系让她去采访他,既难为他也难为她。瞒着瞒着就瞒大了。不过迟早必须说清的。
她小步挪过来,承诺, “看看,就近期,找个合适的机会。”
他勉强同意。
挪得够近时,她趁他不设防扯开他外套。
纱布下果然有隐约可见的血迹,不多,但足够她心疼了,眼眶都快湿润。
不知是因为上厕所还是和她接吻胡闹导致的。
当即转身出门找医生来重新上药。
医生可不管这个“总”那个“总”,眼里只有病人的健康,严肃对监护人宋汀沅道:“这个病房从早到晚,人来人往没断过,病人能好好养病?他这个样子不能自理,你作为家属不认真照顾,以后留疤是小事,保不齐留病根,阴晴下雨一辈子疼。”
医生这样说,她心更沉重了。
告诉赵晋再有人来探望就婉拒。
坚决不再跟他接吻。
晚上给他擦身体,擦到某些部位,虽然尬到要蒸发,可还是一寸一寸擦干净了,接着仔细抹药。
也不睡一起,她睡旁边的临时陪护床,小小的,又窄又硬。
虽然半夜还是被哄到他的床上了,因为他执着于牵手睡。分开睡两张床,会导致他手臂吊着,只好睡一起。
但她仍然有原则,只能牵手,必须平躺。
半夜她醒来,手仍被握着。
房间寂静,她偏头看身旁睡着的男人,意外他竟然是一个情感需求如此高的人。
也可能只是因为生病,病中的人,容易产生依恋。
早餐是私房餐厅的海鲜粥。
她拆开餐盒,放好勺子递给他。
他喝着喝着,悠悠数起食材,挑起一块干贝,“干贝。”
挑起香菇,“香菇。”
“虾仁。”
她动作顿住。好啊,全听到了,在这等着她呢。
宋汀沅尽管耳尖红了,仍顽强淡而处之,不接招。
中午给他额头擦药,谢望忱稍稍一抬眼帘就能看到饱满湿润,柔软微张的唇。
她涂口红了,豆沙色,有口红本身的水蜜桃清甜气息。
他但凡靠上去,她就抵住他肩,“不要动,我在涂药。”
假正经。
她小小的复仇宣告成功。
擦完药,奶奶打来了视频,她不想让奶奶知道他住院,跑去阳台接。
奶奶眼尖地认出背景是医院,她没办法只好说是来看一个朋友。
奶奶信了,声音高亢,精神劲头听着似乎比没生病的时候还好,说了几句,让她继续去照看朋友。
挂了电话,她高兴也疑惑,没听医院说奶奶病情有好转,又翻用药记录,吃的药也没变。
15点多,周铁来了。
宋汀沅的文章发出后,网上对小初的舆论好了许多。
有网友扒出首发平台,纷纷在遥城电视台新闻处的官方社交平台账号下质问,新闻处已删除原视频,发布道歉声明并保证置顶15天。
周铁很正式的对谢望忱和宋汀沅道谢,给二人各鞠了一躬。
周初没来,她害怕出门,她写了信让哥哥带来。
宋汀沅看完信,心中难受。
遭受不公的人,委屈只是心里创伤很小的一部分,更大的,更会将自己逼近绝路的是自厌。
自己讨厌自己,不断问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偏偏自己这么差劲,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心理不强大的人,很难扛过去。
可是遭受暴力的人没错,心理不强大更不是错。
周铁说打算给小初停学半年,对欺负过她的人提起诉讼。
他必须让那些校园暴力的人得到惩罚,让法律和公俗给出一个交代,让小初知道她没错。这个公道,他替妹妹要。
宋汀沅支持,并且回了小初一封信,装信时,压了一颗糖果进去。
得益于健身和年轻人野蛮的恢复能力,三天后,谢望忱能自由行走了。
她不放心,毕竟几天前才进了ICU,去问医生意见。
医生说进ICU是个意外,综合观察下来,他心力上的损耗多过身体损耗。病人能走动可以偶尔走动,控制好时间和强度就行。
心力损耗?她不明白入院期间有什么让他耗心的。
总之多修养是不会错的,她仍不放心,跟在旁边扶着。他要下楼也让坐轮椅,她推着。
他不拒绝她任何表达在乎的动作,她让坐轮椅他就坐。
于是赵晋时常看到神奇一幕:
宋小姐不在的时候,老板步履稳健行动自如。
宋小姐在的时候,老板弱不禁风,依靠轮椅过活。
医院的木芙蓉开了,宋汀沅推他去看。
轮椅上装着温水杯,小毛毯,防雾口罩等等他可能会用的东西。
木芙蓉一花三色,树上有三种不同颜色的花,同一朵花,在不同时刻颜色也会变化。引来许多小孩和病人赏花,也有不少人悄悄摘,临路的一侧有几枝残枝。
他下颌仰起,盯着一朵紫粉色的花。
她问:“你想要?”
她表情真诚,好像他说想,她就会忘记素质,冒着臊红脸的风险偷偷地给他摘来。
“你摘?”
“嗯嗯。”她点头,“你因为我才这样的。一朵花,必须给你摘来。”
这话听着顺耳,又不顺耳。
这么多天的无微不至,只是回报而已?
他黑眸变了变,顿觉木芙蓉质感普通,纹理粗糙,真花反而像塑料制品。
谢望忱没在医院耽搁过久,医生建议半个月,他只待一半时间。
出院在即,元旦也在即。医院张灯结彩,组织了病友联谊和表演晚会。
元旦当天,正是出院前一天。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小广场立了新年心愿墙,和大型倒计时立钟。
感兴趣的可以在在便利贴写下心愿贴到墙上。
宋汀沅的心思不完全在医院——今晚毛颖奖会公布最终奖项。
上午刘主任打了电话来,既是通知她奖项公布时间,也是打预防针,让她没拿奖也别失望:
“你能力没问题的,我们有目共睹。但是吧,年龄上有点小。就算咱今年拿不到,那只可能是亏年龄上了,咱年轻,有的是机会。且走且瞧。”
她笑,谢过刘主任。
晚上,小广场立钟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谢望忱在床上办公。
她没告诉他有关评奖的事。
事以密成。
再者比她优秀的人太多,就算刘主任不打那通电话她自己也是要做心理准备的。
尽管这么想着,距离公布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就拿着手机去阳台了。
她笃定阳台网络更好。
阳台一角看出去,小广场已经开始倒计时。
她玩了两局贪吃蛇后,打开网.站首页。
还剩五分钟。
三分钟。
还是卡了。
404no found.
浏览人数激增,网站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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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拉了几下,还是没能成功刷新,但不用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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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恭喜】
她定了定神,指尖轻点进去。
小广场人群的倒计时声嚣震天而整齐,是庆祝的预奏。
“十”、
“九”、
“八”、
“七”、
【恭喜】附获奖页面截图
“六”、
她捂住嘴,消息页面接连不断刷刷刷冒出小红点。
“五”、
“四”、
身后的滑行门被推开,谢望忱走来,从背后两手环住她。
床上,电脑尚未息屏,页面停在毛颖奖官网:
年度最佳记者:宋汀沅。
报送单位:先识。
推荐人:张清竹。
“三”、
他下巴放在她颈窝,热忱隽永:“恭喜,宋记者。”
“二”、
“一!”
“新年快乐!”
倒计时一排数字归零,人群欢呼雀跃。
医院里的跨年倒计时独有一番感觉,无论你健康还是疾病,得意还是失意,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宴宾客还是楼坍塌,爱人在侧还是孤身一人。
如此不同,又何如?看吧,我们一同跨入了新的一年。
时间浩大,磅礴,她接纳了你,并许以平等,许以崭新,许以盛大的希望。
恭喜!
恭喜!
恭喜!
“谢望忱!”她回身和他拥抱。
这是我们的第一年。
烟花在他们亲吻对方时,徐徐绽放。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今晚,宋汀沅手机响个不停,不止是微信,电话,还有工作软件上的同事,还有些不认识的人。太多道喜的。
她开始一条条回,后来实在太多,夜深了,就静音攒起来,打算先睡觉,明天回。
手机放在谢望忱那边充电。
半夜,震了一下。
她设置过应急模式,只有私人号的短信或电话会震。
他伸手拿过来。
是一条信息。
陈钦洲的。
陈钦洲:【宋汀沅,祝你的心情永远像今天】
他左划,将短信删除。
随手一放,睡了。
*
元旦结束,他出院,她上班。
到公司,又不少人跟她贺喜,也有问她奶奶病情的,毕竟她在公司消失了几天,大家都以为她照顾奶奶去了。
她一一回答,微笑到苹果肌要僵。
然后看谢望忱的消息,他提前出院,她拗不过,让他时时报备身体状况。
他倒发了消息,可是不相关:【想起件事】
【什么事?】她整理着今日待办,突然发现隔壁工位陈钦洲恹恹的,眼里对她似乎有股淡淡的幽怨。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又怎么了。
谢望忱:【元旦那晚,你短信太多,我删了几条不重要的】
她顿了顿,他不会随意删她短信的。
为什么删?
而且还定义为“不重要的”。
她脑子里一过,想到虽然收了很多人的道喜,但似乎没收到陈钦洲的。
没发还是被删了?
她看着陈钦洲眼神,答案明晰了。
“……”
宋汀沅:【是不是陈钦洲发了什么?】
谢望忱根本不想在她的口里听到这三个字,【不知道,忘了】
……算了。他还受着伤,她不想和他闹矛盾,回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陈钦洲的眼神难以忽视,况且他大概率发的是贺喜的内容,没道理这样晾着人。
她给他一块巧克力,试探,“你是不是给我发短信了?”
他接过巧克力,当场拆开咬了一口,一副‘原来你知道’的表情。
知道但不回?
“发了什么?我手机…坏了,没看到,不好意思。”
没看到?他那股幽怨消失了,问:“现在心情好吗?”
“嗯,”她这段时间都挺开心的。
“那好了。”他的祝愿已经达到了,“想知道我发了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找我。”
“?”
他的话时常让她不知所言。
有人喊了他一声,似乎是让他帮个什么忙,他带着那半块巧克力过去了。
*
毛颖奖是新闻界的盛事,在市体育馆有颁奖典礼,筹办需要时间,安排在元旦节后第五个工作日。
宋汀沅的名字和几个有热度的新闻联系在一起,主办方不怠慢,提前打电话询问是否需要准备出席礼服。
宋汀沅说不用,她穿正装就好。
女士在出席公务类正式场合,一般和男士一样着正装。
颁奖仪式这天,新闻界许多有影响力的人士都出席了,各大省市媒体中心管理委员会,各传媒公司,先识的领导班子,包括刘主任也来了,还有一些业内资深投资人,以及各个类目获奖者,颁奖嘉宾。
体育馆坐满一大半。
谢望忱去医院复诊,医院机器出故障,耽搁了半小时,赶去现场,颁奖典礼已过半,好在只是时.政,娱乐类的过了。
宋汀沅的奖项刚开始报幕。
没错过。
他在后排挑了个位置落座,不想,旁边正是陈钦洲。标志性的一头张扬金发。
两人打了个照面。
陈钦洲挑了挑眉。
谢望忱略一点头,坐下,“上次我们见过的,我是宋汀沅老公。”
台上,主持人公布社会新闻类最佳记者获得者:宋汀沅女士。
宋汀沅起身致意,她身着黑色正装,里面搭了件白衬衫。
身影高挑纤细,柔而不弱,矜而不傲。
陈钦洲专注望着颁奖台,语气和平日无邪的模样截然不同:
“实不相瞒,恕我见识短浅,触目所及的人都是离婚再婚的。时代进步了,结婚证不过是暂时又临时的证件。谢先生不必过于在意。”——
作者有话说:男主男二斗法中[眼镜]
第43章 唇瓣很红 心惊肉跳地承住这个吻
大银幕播放宋汀沅的报道合集, 和颁奖词。
她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
主持人递来话筒,宋汀沅发表获奖感言:“首先我想感谢评委嘉宾给予我这个奖项, 谢谢国家和社会,先识为我提供的平台。”
“其次我想谢谢自己, 感谢自己忠于热爱的事业,从未放弃。”
“最后,此情此景,我想用一段话来表达我的全部阐释和终身追求,”
是记者宣言,大学入学时, 由前辈带领的宣誓, 此刻从她齿间倾泻于整个场馆:
“作为一名记者, 我将恪守新闻职业道德和新闻守则, 秉持客观、公正、真实的原则,不偏不倚地报道新闻。”
“我将以事实为依据,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和文明风气。”
“我将严格遵守职业操守,不随意篡改、捏造新闻, 不传播虚假信息,不泄露机密, 保护新闻消息来源的隐私和安全。”
“我将敬畏职业,爱惜名誉,承担职责, 坚守真理。”[1]
……
*
观众席后排。
陈钦洲话落下没多久。
谢望忱同样望着台上, 声息内敛,说出的话压迫感极强:“陈琼华女士教导有方,教出了个好儿子。庄叔若是知道你这么伶牙善辩, 大概会庆幸有个好继子。”
陈钦洲轻哂,看来把他摸得很透了,他也不遑多让,“谢谢夸奖,不过谢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抬爱,也顺带烦请不要对我的道德水准有过高期待。”
谢望忱:“你姑且试试,挑明。看她会不会分你一个眼神。”
两人自始至终体面得体,没看对方,甚至在宋汀沅远远投来目光时,嘴角还稍带柔和弧度。
陈钦洲骤然笑了,“你确定她分你的是你以为的眼神?”
她从没提过他,上次见,他们靠在一起的动作都生疏。正常婚姻是这样?
他们的婚姻是宋天邦插手,宋天邦是她继父,其中有多少情愿的空间。
颁奖礼不对外售票,谢的票来自宋汀沅的亲友票,陈的票来自主办方公关发给业内投资人的票。 陈琼华女士深耕媒体类投资,省内多家媒体都有她的手笔。
“不劳你挂心。”谢望忱不恼不怒,仿佛丝毫没受影响,当他是个小孩,连驳斥都不愿浪费长句。
她结束最后一句发言,将话筒递回主持人。
谢望忱起身鼓掌,身形伟岸,台上的人一眼能看到。
一呼百应,现场的掌声纷纷扬扬,犹如雷动。
陈钦洲同样起身,拍手,呢喃“你最好是真的在乎”。
他的处世之道是藏拙,今晚超过太多。
这话没打算说给任何人听,混进掌声汇成的海里。
颁奖结束,散会,后台便是送花收花,合影,庆功的环节。
完成主办方安排的一连串合影,宋汀沅委婉回绝了刘主任在附近酒店开庆功席的提议——她最想分享喜悦的人,不在这些人里。她恨不得长翅膀,把奖杯送到奶奶面前。
走过两道回廊,出口处,她停下脚步。
谢望忱和陈钦洲都抱着花在外面。
看样子,是在等她。
出席这样的场合,都是着正装。
这是她第一次见陈钦洲穿正装,西装革履,鳄鱼皮皮鞋,一头金发似乎跳出秩序之外,却又出奇的和谐。
她只晃了眼,没多看,毕竟谢望忱还在。
在台上时,她就疑惑他俩怎么坐一起,隐隐有不妙的预感,果然又碰上了。
谢望忱亦是正装,深蓝色丝绒质地西服,剪裁得当的面料包裹着的大腿,有种克制而放纵的矛盾张力。
两人站的不远,却在不同方向,去向哪边都会让另一方尴尬。
她低头,有一秒的时间想装都没看见,偷偷走掉。
然而那两个人都走过来了,分不清谁先谁后。
“那么长的宣言,你怎么背下来的?”陈钦洲隔得老远就开口。
谢望忱则是直接把花给她,虽是问,语气确有了然的意思,“等会儿去奶奶那?”
“嗯嗯。”她抱住花,怕他介意,没接陈钦洲的,借口拿不下,礼貌笑了下,麻烦工作人员帮忙收下陈钦洲的。
陈钦洲让工作人员小心点,别把花弄折了,毕竟是姜悦悦和整个组的同事一起托他送来的心意。
她无声拉了拉谢望忱手臂,看吧。
谢望忱却半点没对陈钦洲缓和的意思。
诶,她发现了他的缺点,容易吃醋。
她又对陈钦洲小小的抱歉笑了下。
陈钦洲瞟过他俩又牵上的手,打了个哈欠,“那我先走了。”
“好,拜拜,谢谢花。”
*
谢望忱开车到郊外疗养院。
邹女士还没睡,听到敲门,一打开,是一座金色奖杯,奖杯挪开,是牵着手的汀汀和望忱。
一抹不舍闪过苍老的眼眸,继而又是轻微的湿润,最终化成笑。
她知足了。
也放心了。
奶奶打开门,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大笑。
汀沅得奖后就告诉她了,也说了今晚颁奖典礼,只是没说会过来看她。
“我早看到了,有直播嘛不是。”
这年头,直播忒发达了,搜一搜官号,关注就能看,她可不是那落伍的人。
她俩聊天,谢望忱削苹果,他今晚话有点少,削完苹果后划开,给两人手里各塞了一块,剩下的放果盘里。
察觉有丝若有若无凉风吹进来,循着风向去看,是窗子关不紧。
他出去不知上哪找了幅钉锤,穿着十多万的西服,敲拧修理一个锈迹斑斑的扇叶。
钉好开合几次确定没风渗进了,洗了个手,没作声,坐回宋汀沅身边。
这一晚,她和奶奶聊了很久,说了很多很多话,又说起了小时候。
宋汀沅还没出生,奶奶就梦到是个女孩。
生出来是八斤,很多男孩都没这么重,是医院里同一天出生最重的,奶奶做好了孙女是个大胖丫头的准备。
可十多岁抽条后越长越瘦,奶奶怕她生病,天天安排肉蛋奶。
宋汀沅小时候脸肉肉的,眼睛大,很可爱。奶奶的餐厅里有很多员工都喜欢逗她,捏她脸蛋和鼻子,她怕被捏坏,每次来店里找奶奶,小小的手,一手捂鼻子一手捂脸蛋。
有一年,奶奶的一个员工监守自盗,做假账。她身高还不过吧台,跑来跑去,扬言长大做一名精算师,长大后帮奶奶算账。
说到这,奶奶问:“你什么时候改的志向?”
谢望忱也问:“什么时候改的志向?”
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早忘了。
邹女士并非要一个答案,继续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她开叉裤都快被扒出来,但又有点想听。
许多她已经淡忘的事,有人帮她一点点珍藏。
他也默默听。
那些不曾参与的,只有亲密至极的人才知晓的她的过往。
邹女士想到哪说哪,从小说到大,好像要说尽所有的话。
这晚,他们走的时候,夜很深了。
地上唯余月光和霜。
*
忙过阳历新年就是农历新年。
越是热闹时节越容易出事,事故多发,宋汀沅忙着出外采。
谢望忱有过之无不及,年底各种考察抽查,各大协会座谈,加上住院的耽搁,积压了很多事。
颁奖夜后,他俩快一周没凑到一起吃晚饭。
周五早餐时,谢望忱又要先走,她没睡醒,半眯着眼吃鸡蛋,稀里糊涂听见他说了句话,几分钟后才辨清是:下午见。
他下午早下班?
可她不一定哎。
中午和,宋汀沅和几位熟悉的同事在公司食堂吃饭,潞潞说:“你们知道吗,今年的年会又要和电视台的一起办了。”
潞潞是行政部的,消息灵通。
“好呀这也太好了”大家立刻兴奋起来,“电视台全是美女帅哥,我眼睛有福了。”
“场地大,舞美也一流。”
“妈呀”一个同事惊呼,“岂不是可以见到姜霆!”
姜霆是遥城电视台新生代一哥,拥有众多女友粉。
“还有程晔!!!”程晔虽没签约在电视台,但时常参加电视台的活动。程晔身高190+,顶级Alpha气场,贵气又冷淡,一张在国际国外都享有盛名的脸和身材。粉丝无数。
大家都沉浸在即将被帅哥美女包围的氛围中。
都是一个行业的,往上数都是国.企,相当于兄弟单位,年会放在一起顺带行业交流了,挺好的事。
宋汀沅想到前不久硬刚电视台新闻处的事,有丝微妙。
虽然重来一百遍她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但任希望到时候大家都忘了这事。
她是勇的,更是怂的。
下午她正写着东西,听到刘主任叫她。
一抬头,刘主任身边站着谢望忱。
谢望忱?
她差点以为眼睛坏了,呆住。
刘主任过来说:“小宋,谢总今天过来签约,我们刚谈完。谢总想参观一下公司,你采访过,比较熟悉,带着在公司简单参观下?”
其实他也有些懵,赞助是常规合同,细节早已和优盛对接好,本以为顶多来个部门负责人签,可谢望忱竟然亲自来了。
签好后,他随口邀请在公司转转看看风貌,谢望忱居然应了,并隐晦说不希望太多人跟着造成打扰,熟人带着就好。
这个“熟人”肯定不是他。
他原计划让唐冉和宋汀沅一起,唐冉在消息里冷酷地拒了,并说“去找宋汀沅。”
宋汀沅是个愣子,要是再直愣愣把他拒了,那他死鱼甩尾——挺在这了。
刘主任怕她死心眼不知道参观哪,说:“我让杜续昌也过来。”
杜续昌是后勤处主任,对公司各个区域楼层都熟悉。
“哦,好。”
刘主任见她应了,松口气。带她向谢望忱走去。
谢望忱绅士同她握手:“你好,宋小姐,又见面了。”
她抿唇,也伸手,“你好,谢先生。欢迎光临先识。”
办公室的同事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专注手中的事,实则目光瞟一处去了。
姜悦悦跟着汀沅姐见过他一次,没想到还能见第二次。余光偷瞄,太帅了。谢总长身玉立,一种难以接近的冷淡气质。
要是在先识留不下来,去优盛营销部投简历也是美事一桩。
杜续昌很快来了,三人开始参观。
优盛上下共有五层楼,不同的职能部门和活动区域,这层都是工区,一楼和负一楼是员工食堂和健身区。
三楼有小型司史馆,存放历年来公司所获荣誉,和报纸刊物,领导班子解构,员工相册集锦,和重要大事等等。
谢望忱后宋汀沅落后几步走在后面。
她走着,手指被人勾了下,她怕被人看到,扫了眼周围。
他的五指穿过她五指,扣合,严丝合缝。
她由他扣着,心怀鬼胎,耳尖都发烫。
比起假正经,她技逊一筹,扭着头,不小心绊了下。
他捏了捏,淡然提醒:“宋小姐,注意脚下。”
杜续昌闻声回头,他俩极快地松开手。
杜续昌:“怎么了?”
宋汀沅:“没事,杜主任。我没看清路,绊了下。”
这层没什么好看的,有个器材室,摄像日常存放器材的地方,但没整理,乱糟糟的。
杜续昌带他们下楼看下一层,有个饮料房,也就是大点的茶水室,有牛奶,茶,水果什么的,可以自己DIY奶茶,果汁啥的。
电梯在占用,杜续昌干脆走楼梯,边走边说饮料房,“谢总您要是渴,乐意弄点小玩意,可以试试。”
走楼梯的人少,边走都能边听到回声。
拐角处,她壮着胆反击,挠了下他手心。
一掠而过,像羽毛。
他没再往下走,环在她腰后,一把搂过来。
两人距离陡然收拢,她不得不仰起头。
唇很红。
又涂了口红?
他拇指擦过,没有颜色,润唇膏而已。
上次亲吻,还是在医院跨年。
她怕杜主任看上来,太阳穴快跳,眼神认错,我错了我错了,不弄你了。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我借一点唇膏。”
轻轻一碰。
她惦记着他伤没好全,不敢推。
他打算止住时,发现她闭上了眼。
嘴角勾起,又覆上去。
她没有支撑,抵在了墙壁,心惊肉跳地承住这个吻。
他单手护在她脑后,另一只自腰间向上。
都克制紧绷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杜续昌下楼一回头发现俩人怎么没跟上,回头去找——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
第44章 轮番越界 爱是探索欲
杜续昌出楼道, 奇怪那俩人怎么没跟上来,回头去找。
只见两人从台阶逐级而下,彬彬有礼。
“谢总, 你看,”他介绍饮料房, 问要不要试试DIY一杯。
谢望忱不感兴趣:“不用。”
此处灯光很亮,杜续昌目光掠过,暗自疑惑……谢总嘴巴一开始就这么亮吗?
宋汀沅默默跟在一边。
杜续昌是个老实人,四十多岁,头顶已有秃势,不敢再挠, 扶了扶眼镜, 介绍:“下一层是我们的史馆, 谢总有兴趣看看吗?”
“当然, 辛苦带路。”
杜主任笑笑,这回电梯没被占用,但谢先生似乎没看到,直接朝楼梯去了。
他赶紧跟上。
几个大步过去, 谢望忱给他让路,“您先请。”
“哦, 好好好。”
杜续昌在前面走,介绍总体布局和路线,宋汀沅在后面对具体的物品, 科室做详细补充介绍。
两人尽职尽责带逛, 一个小时下来,该逛的地方差不多都逛到了。
谢望忱没带助理来,车停在楼下, 虽说了不用送,杜续昌还是和宋记者在电梯口送人。
等电梯的功夫,他往外看,乌云盘旋,寻思要不要给谢总捎把伞,回头,谢总和宋记者的手似乎连在一起。
立刻闭了闭眼定睛细看,人二位分开站的好好的。
他取下眼镜看了看,镜片花了,有些许划痕,是时候该换了。
谢望忱说不用伞,直接去地下停车库取车。
坐上车,手机连响几声。
庄曜凯拉了个小群,他,他,郑霖。
庄曜凯发了张图,【@谢望忱,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图是个男人的生活照。
庄曜凯:【杨庭,杨禀诚的儿子。】
杨禀诚是一家医药公司的创始人,妻子是脑科医院的教授,书香世家。
【新加坡读完博才回来没几个月,姚夕的第一个相亲对象】
【@谢望忱,你怎么看?】
“……”
是不是庄曜凯发的不一定,但一定不是让他看的,是让郑霖看的。
他熄屏。
*
几天后,宋汀沅去一个商场外采,结束后在休息椅剪视频,正巧碰到姚夕。
姚夕看到她,简直觉得老天帮忙,抱住她,“汀沅沅,救我!”
然后被拽去了一个饭局。
姚父、庄叔、还有一对父子,杨禀诚和杨庭。
姚父说是随便聊聊,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相亲。
姚夕不想相亲,拐来宋汀沅作陪,摆明要将相亲氛围粉碎。
她介绍宋汀沅:“这位是宋汀沅,望忱哥的太太。”
她就一个望忱哥。
汀沅沅身份摆在这,她爸想发作也发不了。
姚父主动和宋汀沅打招呼,亲切道:“早听说望忱结婚,金屋藏娇也不让我们见见,没想到通过夕夕见了。夕夕闹腾,你别管她,就当吃个便饭。”
庄父笑眯眯:“谁跟你一样,我可是早就见过了。汀沅侄媳,有时间再去山上玩啊,正是泡温泉的时候,我让人给你留最好的酒店。”
宋汀沅微笑应好,一一打过招呼,谢过长辈。
重头戏是姚夕的相亲。
姚夕有礼貌,但不配合,问天答地,阳奉阴违。
杨庭态度暧昧,似是有意。
但她看到杨庭的时候,就心知恐怕成不了了,杨庭长相一般,身高约摸175左右。
姚夕是颜控。
饭吃到后半场,姚父和杨父交换了个眼神,假意谈事换位置,把两家年轻人凑到了一起。
姚夕紧紧抓住宋汀沅胳膊不让走。
和杨庭说了几句话,借口要去卫生间,拉着她出去了。
上完卫生间,姚夕不想回去,可惜包和手机还在包厢里。
合手恳求宋汀沅,“汀沅沅,帮我拿下包和手机出来嘛。我现在回去,肯定走不了了,吃完饭我爸肯定要让我跟他逛街。”
“那你为什么来相亲?”宋汀沅疑惑,纯粹无意的话,可以不来呀。就像当初谢望忱对她那样。
“我爸催,还有就是……”她眨眨眼,再眨眨眼。
想看郑霖什么反应。
宋汀沅懂了。
姚夕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独生女,漂亮,人缘好。
家族里这辈唯一的女孩。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身体康健,她又会卖乖讨老人喜欢,家里都宠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所以尽管还有两年半就三十了,仍旧像个小女孩。
“不准说我幼稚。”她哼哼。
“很成熟喔。”宋汀沅说完都笑了。
“在这等着。”
回到包厢前,她伸手推门,倏然听到里面提到个名字。
“宋黎明是你同学?”是庄叔的声音。
杨庭答:“不算同学,同校。”
“人怎么样?”
“我没太接触,风评挺差。”
“他爹宋天邦是条老狐狸,白得了个继女,把继女推销出去,搭上了谢家。再差也有人兜底了。”
“宋汀沅不就是拿来给他宝贝儿子做嫁衣的。”
宋汀沅推门的手放下。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庄父道:“听曜凯说人俩相处得挺好的。”
姚父嘲道:“老谢董中意的人,不做点表面功夫行吗。婚礼不说,正式场合带她出来见过人?”
庄父这倒同意:“望忱太年轻了,不知道藏巧,事做得太过。”
“谢二眼见成不了事,望忱半点水不放。老谢董再不帮衬下二儿子,让望忱娶个能事业更上一层楼的。谢二一家还活不活了。”
“宋汀沅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能走多远。要是聪明懂事,估计能过到老谢董走的那天。”
*
姚夕等了很久才等到汀沅沅拿回包,见她表情有异样,问:“怎么了,那群老登发现你帮我逃跑为难你了?”
‘老登’两个字逗到她,“没。”
那些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听。
以后站在他身边,会有更多审视的视线。
没有婚礼是因为结婚的时候还没有感情。
她也不觉得谢望忱锋芒太过,看他处理周铁,周初的事就知道他不太说,但思虑细致周全。
不带她去见人,也能理解,她本就不擅长人情世故,也不懂他生意上的事。
他可以豁出命保护她,这些小事她又怎会计较。
她没有天真到以为有爱就能螳臂当车,无视一切差距。
两个人结婚,爱是一方面,三观涵养,身份地位是另一方面。
她不会因为这些话否定自己的价值,她做的事、她的工作是有意义的,不比任何人低一等。
可是,她会想:
他无疑是耀眼的,耀眼背后有太多代价,他住院都只能压到一半时间,经常加班到后半夜,坐车也在办公。
如果他结婚的不是她,约摸会轻松很多吧。
如果是更有能力,有背景的人,可以相互扶持,他做什么都能容易些,想得到的东西也能早日得到。
爷爷为什么选了她。
当初和爷爷的第一顿饭,她抱着随便聊两句的态度,没有耍心机,没有故意。
一顿饭结束,本来以为不会再有后续,可第二天却被告知谢家希望订婚。
她一脚油门踩到底,找谢望忱说直接结婚。
本来各取所需,他一次,她一次,轮番越界,稀里糊涂的,到了现在的地步。
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对他而言。
但事到如今,她不能也不会轻易放手了。
如果她要明亮到足以和他并肩,要走到哪步?
工资就不说了,她应该一辈子到不了。
影响力呢,成为主编?副总?
自己创办一家新闻公司?算了,她没这个才能。
*
日历上又撕一页,行程表又废一张。
今天的应酬有好几场,技术部又急要一个数据,谢望忱审批后让赵晋发去。
在车里,没带电脑,赵晋手机调最新的数据,通知栏刷刷刷滚下来一堆新消息,他右划右划又右划。
“不好意思,谢总。”
谢望忱扫了眼,全是他未婚妻发的消息,“不急,你处理。”
这半年老板态度随和了很多,他聊闲话的频次也增加了很多,“她发消息我只要一会儿没回,就消息轰炸来了。天天这出。”
要不是说着说着尾调都扬了,还真会以为他在抱怨。
“你们每天都聊?”谢望忱问。
放在以前,他哪能听到这话,谢总从不会对别人的私生活感兴趣。
“每天都聊。”
“有那么多聊的?”他和宋汀沅基本是见面说话,平时没事一般不会互发消息。
很久前,她出差,他尝试找她发过几条消息,看出她不太习惯,便没怎么发了。
“老板,这可就太多了。”赵晋深受其害的表情:“我家这位天天干了点事就要来说一声,美其名曰:爱就是分享欲。不分享就是不爱她。”
“吃了什么饭,喝水,喝了什么,几口,听到什么八卦,笑话,她同事的名字我都一清二楚了。”
“当然了,也要求我每天必须发,路边看到条狗都要报备。消息比她少一条就等着赔礼道歉。”
谢望忱不作声。
赵晋终于从劈头盖脸海量的新消息里,艰难找到数据,发过去,重新开车。
行道树一株株后退。
谢望忱沉默地想,分享欲不是爱,探索欲才是。
展露自我说不上爱。想探索对方,了解对方,看见对方才是。
他想知道她发生的所有事,做了什么,说过什么,高光低谷都放在心里,都想参与,包括童年,即便在她本人的记忆里都已经泛黄,他听着也觉得有趣可爱。
她似乎从没问过他。
*
宋汀沅下午外采结束得早。
外采冬天冷夏天热,就是采完能早下班这一点好,不用再回公司。
想到早上出门时他说今天有几场应酬,她发消息问:【喝酒没?】
谢望忱:【喝了】
宋汀沅:【我下班了】
谢望忱:【来接我?】
宋汀沅也是这么想的:【嗯嗯,发下你的位置】
她来接谢望忱,赵晋是最开心的,因为不用再送一趟老板。
算着时间,早早出去接人。
谢望忱还在包厢里谈事。宋汀沅到了后,对赵晋说:“我就在大厅等吧。”大厅有暖气和沙发,挺好的。
赵晋说,“没事,您可以进去。里面是几家供货商,靠优盛订单吃饭的。”她进去也不会有人觉得唐突。
可她不懂生意上的事,“算了,就这吧。”
“好的,那我去倒杯热水。”
他回包厢给谢望忱耳语了几句,本来后面还有场饭局,谢望忱托词不再参与,剩下的人神色各异,他拿过外套。
一个身材略胖的老总,很有眼色地先一步撑开了门,“谢总,您先请。”
宋汀沅没等多一会儿,就见一行人下来了,谢望忱走在最前。
她弯弯唇,起身去接他。
站起后,除了看到他之外,还看到个眼熟的人。
紧跟着他的那位,不久前才和她在酒局遇到,身材胖,嘴唇外翻,长相很有记忆点——钱总。
对她没好脸色,逼唐冉喝酒的那位钱总。
优盛对产品核心的东西把控很严,明年几家供货商合约到期退出,一拨更优质积极的厂商递了意向书。赵晋筛选了几家各方面都比较好的,将人拉通到一起,各显神通,各说各的优势。
钱申材公司报的价,配套服务,产品质量都不错,谢望忱也表露了意向,但该吃的饭没吃,心里没底,就又上前劝,“谢总,要是一般的菜我就不留您了,十年八府就在附近,听说您爱吃鱼,我让人早留好了一条苏丹。”
谢望忱朝宋汀沅伸手。
“结束了?”她过去。
钱申材看到宋汀沅,又看到他们挽手,脸色一变。
她也看他,确认就是那位。
钱申材眼看躲不过去,“宋小姐和谢总是?”
“她是我太太。”他转头问她:“认识?”
第45章 昏庸做派 “确定的东西,我只要第一个……
“她是我太太。”他转头:“认识?”
她没打算说。
钱申材不清她脾气秉性, 怕她添油加醋,抢先道:“上次有缘和宋小姐吃饭,喝了点酒, 我这人一喝酒就爱做糊涂事,我都忘了, 宋小姐也别上心。”
她心说这人到底高情商还是低情商,自己透底了。
谢望忱问:“什么糊涂事?”
“没事,小事。”她说。
她在外吃饭的时候少,他往前翻了翻,不难想到在会所碰上的那晚。既然是应酬,她和唐记者怎么先单独走了。没记错的话, 当时唐记者衣服上还有一滩水渍。
女士, 这样的情况不难猜测大约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改主意了, 同意钱申材原定的晚饭。
其余几家供货商见此情形, 一涉及订单生意,不管老的少的,心思比谁都灵,也跟着去了。
十年八府是一家淮扬菜餐厅, 古色古香,座次分明。
优盛独立于谢家其它产业, 新能源是众所周知的蓝海,顺政策优惠的势,承市场潜力的机, 发展势头极猛, 妥妥的香饽饽。
上谁的船乘谁的风并不一定在一本本风投企划书上,合作本身就是一种投资。和正统的大企业的一项合作可以为其它几十项的合作背书。
谢望忱在合作商口中的名声,是心思深, 难搞,严谨,要求高。
大家都默契地把主位留出来,谢望忱并未落座,对宋汀沅招手。
等她来。一副昏庸的做派,把人放在主位。再让人在旁边添张椅子,自己坐在旁边。
其实他平时一般不在意位次,坐哪个位置都一样谈事。
赵晋知道这是要给老板娘找回场子。
钱申材更明白什么意思,第一杯便是过来赔不是,“谢太太,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这三杯我先喝了。”
话是对着宋汀沅说,绿豆大的王八眼有一下没一下的观察谢望忱的神色。
谢望忱抬了抬眼皮,“她姓宋。”
“宋小姐,宋小姐。”他立刻改口,“你看我第一杯喝了。第二杯,没了。”
眯眯眼,一脸横肉笑得凹凸不平,谄媚瘆人,倒置酒杯,“第三杯,喝完了。”
“我酒量海量,换您大人大人有大量,哈哈哈哈。”说完大笑两声。
钱总能屈能伸的程度,令人咋舌。
伏低做小和之前作威作福仿佛割裂的两个人。
她凑近谢望忱耳边“真的是小事而已,不严重。”
这么说也是怕耽搁他正事。姓钱的虽人不怎么样,他公司却不一定,万一和他合作对优盛来说是最好的选项。
谢望忱和钱申材碰了个杯,这事算揭过。
此人此公司也不会再合作,这不叫能屈能伸,遇弱权逞威风,遇强卑躬屈膝,对应的是做事无原则无底线。
其余几家供货商也上来攀谈,他意向有变,听的仔细。
苏丹是在餐中上的,五斤重的一尾,比珍珠斑更鲜甜,是少有的鱼鳞也能食用的淡水鱼。
他只夹了腹部最精髓的一块,边听来自荐的人说话,边指腹轻捻热毛巾净手,提起白瓷筷取刺,回应那人时,用拆好的鱼肉换走她的空碟。
她中午吃的少,这会儿正好饿了。
过了会儿,餐盘又被放了剥好的黑虎虾。
她默默再吃。
他不沾酒,只喝茶。
又过了会儿,发现他茶杯的茶凉了,她给换了杯热茶。
他回头看到,就在桌下牵她的手。
她于是单手吃饭。
整屋的人各自打着算盘,就她是真心享用美食的。
吃得快撑。
这种饭局,至少一小时出头。
他余光看到她手摁在腰上,摁亮屏幕,看了眼日期。
她今天身体情况特殊,坐久了加重腰痛,但没表现出来,忍了会儿,腰后覆上一双温热的手掌,指腹轻轻按着。
赵晋表面闲散放松,实则速记着局上各家给出的条件,优劣势,脑子里拉出张swot表格,以防谢望忱询问意见他答不上。
尽管眼睛嘴巴都忙,还是被老板和宋小姐的互动攫住目光。
他坐的近,他俩桌下的互动一览无余。
要不是他亲眼见到,真想不到老板人后能做出这些动作。
推杯换盏间,谢望忱心底有了新的意向方。
结束时,比她预期的早,前后大概只吃了五十多分钟。
在地下停车场,谢望忱没问意见,把重新意定的合作方说给赵晋,“尽快拟合同,春节前敲定。”
宋汀沅发现不是钱申材的公司,回程路上想了想,喃喃:“好像不是钱总的那家,你不会是因为我……”
他开了点窗,微弱一线,能通风也不至于吹着,松了松领带仰躺着,语气有社交后的倦怠,却又是勾着唇的,“你希望是还是不是?”
熟悉的选择题又来了。
“你希望我希望是还是不是?”她已然轻松应对。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不是。”他简单说了原因。
“不失望啊。”她见的人也不少,越能做低的越容易极端,不沾这种定式炸弹是对的,何况有那么多备选。
今天是周五,路上车格外多,略堵。
她打了把方向盘,见他眉宇有隐隐的疲惫,想到他不是参加了这一个饭局,而是一整天都在应酬桌上,减慢车速,问:“你要不要睡会儿?”
“不用。”
驶过一个森林公园外围,路灯朦朦胧胧,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
快驶出时,他说:“小时候,我养过一条金毛。”
“它叫天天。”
“陪了我挺久,高中的时候死了。”
宋汀沅盯着前路。
高中……
怎么突然提这个。
她没有问下去,他便等着。
她怕引起他不好的回忆,安慰:“小狗的生命周期短,要是你想养了,可以再去狗舍买一只。”
他许久没说话。
……她就知道她不会安慰人。
找补:“你可以查一下生命周期比较长的小狗品种。”
某些瞬间,他怀疑她本质是冷漠的。她并非迟钝,只是注意力仅分给想分的地方,她在工作领域,保持着高度敏锐。邹女士的声音微弱变化也会引起她的深思和猜测。
除了这两样,她没真的想感知其他。
她继续说:“我们一起养。平时下班,你跑步,我就牵着它跟着你在后面遛。周末,我们可以带它去宠物公园,遥城有挺多宠物主题公园的——”
“汀沅,我确定下来的东西,只会要第一个。”
天天无可替代。
他这么多年没再养别的狗。
“好吧。”他好像又有点不开心了。
*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的没有打扰的休息日。
她因为例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觉醒来,昨晚那点别扭烟消云散了。
懒懒洗漱完,下楼。
在走廊听到孙姨和谢望忱的说话声。
谢望忱穿着休闲,在跟孙姨学做饭。
孙姨一手拿勺一手执铲,表情严肃。
孙姨身高不到他肩,胳膊肘往上一点。两人站在一起,显得他格外高。也显得孙姨的严肃格外好玩。
他弯腰听孙姨说要领。
她凑过去,是在学中餐。又退出,找来相机拍他和孙姨的背影照。
再凑过去。被他握住胳膊抓到保温壶前,拧开,是红糖玫瑰水,“你熬的?”
除了他还有谁,“你喝不出?”
她喝一小口,咕咚咚咽下,确实喝不出,都是这个味呀,和度假山庄喝的味道一样,谁分得出。
他跟孙姨学菜去了。她跟过去,“谢谢,好喝。”
在做一道家常豆腐。
对于不会做饭的人来说,豆腐并不好处理,好好切开都难,一不小心就碎在手里了。
孙姨让他不要按的太实,手心要空,像打乒乓一样,掌心能装下一个鸡蛋。
她鼓掌:“孙姨太专业了。”
孙姨说:“我当年也是这么教阿森的。”
阿森,谢森。谢望忱父亲。
孙姨又说:“阿月喜欢吃煎豆腐和白灼菜心,阿森最先学的就是这两道菜。”
阿月,倪月。谢望忱母亲。
一连两位都说了,宋汀沅心一跳又一跳。
悄悄观察他,他脸上没变化。
他好像并不忌讳提起。
之前爷爷也提过。
看来是她多虑。
切好豆腐,小葱,蒜末。他准备起锅烧油。
“等等!”孙姨叫停,“你们只吃一个菜?”
谢望忱难得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个她知道,她说:“要准备好所有的菜,再开始炒。”
如果备一个菜炒一个菜,会导致还在后面的菜还在备,前面做好的已经凉了。
她虽没炒过,但自小在奶奶的餐厅长大,她见过。
“汀沅对。”孙姨高度肯定,上手去弄别的菜。
等他做出来,天都快黑,肚皮饿坏。
她站到孙姨离开的空缺位,问他是不是因为上次做饭失败,决心要学厨艺。
毕竟他这样的人,事事做的好,可能不允许有自己不擅长的事。
他看她两秒,还是算了,讲冷笑话:“大约是为某天破产后,不至于饿死。”
“那你不用学了,你破产我养你。”她手一挥。
如果他破产,她会愿意养他的。
她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有些钱的。
她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规划起来,“就算破产加欠债也没事,我有三套房和一辆车,卖了给你还上。”
“要是还还不上?”
“那我们去找邹女士,”奶奶的房产很多,还有店铺,“如果是个天文数字,还不完所有,就先把最紧急的还了。然后我们一起打工慢慢还。”
他抬了抬手,示意别说了,手还湿着。
“真的。”她自我安慰地想,她也可以为他托底。
他湿着手也把人搂过来,吻了下发顶。
然后她灰色外套留下了个大水印。
中午吃的还是孙姨做的饭。
下午他仍在厨房摸索,周末两天,他匀出一整天研究做饭。
即便这方面没天赋,到晚上也能做出三四道像样的菜了。
味道么,中规中矩。
能看出他不是一时兴起,之后他下班早也会进厨房,做的都是家常菜。
孙姨偶尔不来。他和她摆两道干巴巴的家常菜,不丰富,但温馨。
时间一天天推进,先识和遥城电视台的联办年会也在推进。
这天中午,气象局预报明天可能会迎来初雪。
遥城是一座偏南方的城市,上次下雪还是七年前。消息一出,讨论度飙升,在几家社媒同城排行榜登顶。
这条话题下紧跟着的还有一个浪漫的话题#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尽管一看就是纯罗曼蒂克毫无根据的说法,但挺多人点进去跟帖。
初雪和冬天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或许会有人因为寒冷讨厌冬天,但不会有人讨厌初雪。
办公室里,大家也在津津乐道。
第46章 爱这件事 舌尖碰到他手心
众所周知临江边是最好的赏雪景点。
有人说要约男神去临江看雪, “到时候小雪一下,不愁拿不下。”
“哈哈哈哈。”隔壁工位的人嘲笑。
姜悦悦支持:“拿不拿得下的,雪落到头上, 约等于半个白头了。”
“临江肯定围一圈乌央乌央的人,”遥城人最爱凑热闹。
唐婷往后躺, 祈求:“我只求大家都好好的,别扎堆别搞事,别发生意外。能按时下班,不用回来跑新闻。”
“哎,说起来,上次遥城下雪的时候我才中学呢,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会儿就流行说看初雪的人会一直在一起。我一哥们, 翻墙带女朋友去临江看雪, 回来喜提校旗下检讨。”
“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信这些了。”
“也不是信吧, 图个意头,就跟对流星许愿一样。我那哥们写检讨心里还美着呢。”
“那你那哥们和女朋友还在一起没?”
“诶,你别说,他俩还在一块。哥们小鲜肉熬成老腊肉了, 人女朋友还和高中没两样,也没嫌弃他。”
“哟喂, 那看来还是有点用哈。”
……
周遭热闹热聊。
宋汀沅却有些恍惚,想到明天是什么日子,心不在焉。
果然, 下午收到了周青的短信。
周青的生日比奶奶早半个月, 就是明天。短信里说让宋汀沅去宋家吃饭,说也给谢望忱那边打了招呼。
她小时候很想给周青庆祝生日,会提前亲手做手工, 折纸,风铃,字还歪歪扭扭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写信,遇到不会的字就用拼音代替。
周青收到后总淡淡放到一边。
宋黎明一句口头祝福,她却喜笑颜开。
长大些,她明白什么意思了,不再参加,不再送礼物,只是发一条短信。周青却好像松了口气,这方面从没指责过她。
其实,宋汀沅不想让谢望忱去。
以前没什么,但现在不想了。
不想他看到她和宋家人的相处。
无论想不想,第二天下午他们还是去了。
他衣着正式,后座放了不少礼物。
除了周青的生日礼,还有给其他人的见面礼,礼节可谓周到。
她窝在副驾,低头说:“谢望忱,我跟你说过我和宋家的关系,你还记得吗?”
他们相亲见第一面,她自我介绍说了不是宋天邦亲生,不在宋家长大,感情也不深。
“嗯。”
——她想说,所以不用这么重视。
到底没说出来。
不想泼他冷水。
今年周青没有大肆宴请,只宋家一家三口和两房亲戚,和他们。
小孩大人一起算上十来个人。
宋黎明和新交的女友在车库等他们,她和他一下车,就热络喊了声望忱哥。
谢望忱看他一眼。
按理,不该叫哥。宋汀沅比他小几个月。
她不久前甩了他一脸尾气,这会见到,他倒没端着,拍了拍女友。
新女友衣着时髦,长靴包臀裙,露了一截白嫩的腿在外面,很上道地挽宋汀沅,“你的包包和项链真好看。”
宋天邦在家排行老二,两房亲戚分别是大哥和三妹,以及各自的年轻一辈的子女们。
宋汀沅没在宋家久住过,只对宋黎明一家熟悉,对其他人,尤其是大伯,三姨的子女们,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堂兄堂姐们,停留在打过照面的程度。
尽管不熟,因为谢望忱的身份和礼物,都十分热情主动。
周青过来亲切道:“汀沅,望忱,来了”。
她是古典温和的长相,眉目如画,年岁不减芳华,笑一笑弧度柔和。
宋汀沅温声:“妈,生日快乐。”
她和谢望忱因为工作,来得最晚,一一打过招呼后,入座。
餐中,家里的阿姨推来蛋糕。
周青切好,前两块分给宋汀沅和谢望忱。
宋黎明假意说妈妈偏心妹妹,周青哄道:“等你结婚后回家,我把整个蛋糕都给你。”
大家都笑。
“兄妹俩感情真好。”
“黎明年龄不小,也该成家咯。”
宋汀沅吃了一勺奶油,厨师特调现烘的,甜而不腻。
周青继续分,宋天邦不假人手,帮她递给小辈,两人脸上神情幸福。
宋汀沅睫毛垂下,继续吃蛋糕。
漫长的时光里,她因为周青给宋黎明开家长会,不给她开而耿耿于怀;
因为明明是宋黎明的错,却训斥她而流泪;
她努力证明自己不是很差的人,刻苦学习,把奖状和证书都收集起来,幻想周青某天发现她其实很好,很优秀。
少女时代,她有很多烦恼和疑惑,不方便和奶奶说的,发信息给周青碎碎念,周青从不回复,可明明周青一直在用。
亲情困住她好多年。
期待周青的爱,又总是期待落空。落痂成疤,被伤害的地方渐渐成茧。即便成茧,仍是有感知的。
被伤害时,她想像电影主角一样,爱憎分明,摁下按钮,瞬间清空所有对周青的感情。
可是爱父母是写进人类基因的天性。
许多次她觉得不会再期待的时候,事实又不尽然。
这些年她并不总是在失望,努力尝试理解周青,周青生下她没多久,她爸去世。
遇到宋天邦,重新组建家庭,又有了幸福的可能,所以周青努力对宋黎明好,小心维护来之不易的新家。
新家没有她。
她代表周青无法抹去的不太幸福的过往。
周青不希望她总是出现在身边。
她的热情和爱都是负担。
“在想什么?”谢望忱见她放空一直吃蛋糕。
“没什么。唔——”她冷不防咬到点缀的车厘子,车厘子没取核,磕到牙,疼得按着腮。
他伸手接,“吐出来。”
她赶紧吐了,舌尖碰到他手心。
他半天没动,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宋天邦看到这幕,眉梢往上吊了吊。
别有意味望了望宋黎明。
宋黎明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往后仰了仰,让人,“去给我妹拿碗银耳汤来。”
银耳汤来了,谢望忱晾凉,才推给她。
这顿饭谢望忱对宋汀沅格外好,她几乎都不需要长手了,餐盘的他夹来的菜没断过,且都是她爱吃的。他偶尔吃到味道不错的,直接喂给她。
对她好,而且是让所有人都能看出的好。
吃完饭,各自散开。
宋天邦找上谢望忱,笑说和女婿聊聊。
她挽着他,跟着一起去。
宋天邦递了个眼神,周青过来,拉着她说:“汀沅,好久没见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
母女俩去露台,露台四面防风,红泥陶制火炉烧着,阿姨往隔火板上面放桂圆花生,小糕点,明火烤出的甜香四溢。
“什么时候办婚礼?”周青问。
“不知道,可能不办吧。”她说。
婚礼太麻烦,他俩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不在乎这个。
“这是你的事,你主意大,我就不说了。”周青说,“我看他挺喜欢你。”
“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周青说,“黎明回国不久,事业上还不上手,他既然喜欢你,你让他多帮帮黎明。”
她顿了下,猛然转头去看,到处都没了宋黎明的影子。
宋黎明此刻已经去了谢望忱在的书房。
周青还在继续:“我看一直是他在照顾你,我跟你说过的,不要娇纵。男人的感情不长久,对谁好都是暂时的,你要想长久,就要放低姿态,不要他对你好,就顺杆往上。”
“黎明的事,你要放在心上。不管以前怎么样,你们都姓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好了,你也才有底气。”
“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爱听。可是你想一想,我也说过的,如果一开始你不是姓宋,你也嫁不到谢家,是不是?”
……
周青还在说,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也根本不用回答。
她说什么,周青也不会听到的。
她是为什么再也不参加周青生日?
13岁那年,周青生日请了很多人,嫁到宋家,有许多要维护的关系网。
有人问她是谁,周青说是朋友的孩子。
她背对着在泳池边玩,那些字眼一字不落的挤进耳朵。
她反复对周青的期待戒断,又戒断失败。看到别人的妈妈会羡慕,就在前一秒仍有幻想,还因为一块蛋糕又摔进陷阱。
看吧,这就是懦弱的下场。
伤害不会就此打住,只要她站不起来,以后永远会继续。
从她扩散到她在意的人。
她站不起来,所以无论被怎么伤害都是罪有应得,是她默认允许的,是为自己买单。
现在谢望忱也要被吸血。
“汀沅?汀沅?”周青游说着,她没回应,匆匆找出手机。
宋汀沅在给谢望忱发消息:【不要听他们的,不要答应任何,我只在乎你的利益】
周青仍接着说。
宋汀沅没有激烈的反驳,甚至没有不想听的动作,平静处之,维持表面形象。
爱这件事情,遑论公平,遑论原由。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爱你的人恨不得为你献上所有,不爱的人,恨不得榨干你的所有。
*
谢望忱收到短信时,正在和宋天邦周旋。
宋天邦做建材生意,建筑行业辉煌不在,全产业链滞退。
也清楚儿子宋黎明不是能妙手回春寻得出好路的人。
宋黎明拿到手的就不会是个好摊子。前途和名字寄予的期望整反了。
宋天邦先是说了一番“望忱,看你和汀沅相处的好,我们就放心了。”“汀沅小时候最喜欢和黎明在一块玩,兄妹俩可亲了。”
而后点到正题,端出为这盘醋包的饺子,说想请谢望忱给他作保引荐钟家,钟家旗下的智能信息产业居同类公司龙头。如果能搭上,往智能家居方向靠,宋家不仅续命,还可能翻盘。
钟家大本营在遥城,智能信息产业在港城,和谢望忱联系颇为密切,优盛的车载系统相关,也有钟家的参与。
钟家独女钟秋更是和谢望忱熟识。
宋黎明给谢望忱递烟。
他接了,夹在指间,没抽。
胃口未免太大,引荐不算,还要作保。
即便联系密切,有深度合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手机响了声,汀沅的消息。
他垂眼扫过,心里早有答案,此刻更清晰。
宋家父子紧张等着他的答案,他突发闲心改她的备注,将【汀沅】改成【沅沅】。
他偏爱叠词,汀汀有人叫了,他只好叫沅沅。
私心也认为沅沅更衬她。
*
回家是谢望忱开车,宋汀沅问宋天邦找他谈了什么,要他做什么。
他一五一十说了。
她叹:“胃口真是好大。”
作保,不是空口说一句保证,是要把真金白银写进合同,一力包揽项目所有的风险。
简单来说,风险归谢望忱,收益归宋家父子。
未免脸皮太厚,连吃带拿。
宋家父子俩摆明等着他上供。
“你没答应吧?”
他爱看她鲜活的样子,更爱看她在乎他胜过别人,尤其‘别人’还和她有着匪浅关系。
拖着没答。
“你答应了?看到我短信没?”——
作者有话说:[垂耳兔头][三花猫头][猫头][竖耳兔头][熊猫头]谢谢大家
第47章 漫漫绵绵 手还酸不酸?
谢望忱父母恩爱和蔼, 家和家人对他无比重要。
但她不是,亲生父亲在她还没记事就离开了,她脑中没有他的具体形象。
她最亲的是邹女士和乔琳琅, 是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的世界没有血缘论,只认爱她的人。
不要她的人, 她也会一步步清除出自己的世界。
刚领证,她有耳闻他给了宋家一些资源。她不挂心没过问,认为他有他的处理方式,利益让渡也是为了他自己。
现在,不想他吃亏,不想他因为她吃亏。
这约摸是她到宋家最受欢迎的一次, 预设里的轻视和为难没发生, 也没其它矛盾和坏事, 临走前还被塞了伴手礼和糕点。
她想到上车时是宋黎明帮她开的车门, 越想越觉得几乎确认了。
难过地问:“你真的答应了?”
驶过一处大湾,沿路杨柳。
谢望忱把车停在路边,见她语气不对劲了,才说:“没。”
在宋家书房。
他改完她的备注, 放下手机,“恐怕不行。”
宋父想过他会拒绝, 准备了再劝的话,“望忱,我知道这事有难度。不瞒你说, 我们这行业泥流入海, 转型是迟早的事。汀沅既然嫁给你,你们又感情好,我就倚老卖个老, 打心底当你也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间,也只能指望你照顾一二。”
宋父一晚上都卖的慈父人设。
汀沅对没说宋家对她好不好,以她一点情都会回的性格,没说便能窥见答案。
他四平八稳,应道:“那是自然。”
“不过我不建议智能信息方向。”
宋家从未涉足智能领域,天生跛脚加瞎子过河;智能信息是大热门,谁都想蹭上分一杯羹,往这方面转的同类产业太多,竞争太大。再者转化慢,沾上信息都是烧钱的游戏,宋天邦急于转型,未必等得起。
建材行业的产能过剩已引起上面的严格管控,年初工信六部发过联合方案,玻璃水泥类传统产能被严禁新增,转向扶持新材料和超硬型材料,产业链前后的生产工艺和市场拓展方式都大幅变化。
朝环保和绿色方向,向‘六零’指标靠拢是宋天邦最能接得住,成功概率最大的路。
优盛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用于车身材料,他承诺可以让宋天邦的人参与进来,共享部分已有成果,并帮助立项到运营。
宋天邦不是没琢磨过这方向,苦于没有技术和人脉,没想到优盛在做。
瞌睡来了递枕头,大喜过望,亲手给他倒茶。
*
宋汀沅听了,“那还是……”
研究成果不容易,拱手送人。
这类研究一般都是好几年的合作,几年都要和宋天邦的产业牵扯。
“部分而已。”谢望忱冷静道:“宋家在传统材料方面的优势,也是优盛的垫脚石。”
宋汀沅不知怎么说才好了,简直软掉,趴向另一边,喃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给宋家人的礼物,饭桌对她特别照顾,有意让人重视她。
这么抠门的人,为她花这么多钱。
尽管当初答应宋天邦和他相亲是因为有校友渊源,奶奶会信。可周青的话没错,如果她不信宋,也不会和他结婚的。
在外人眼里,宋家和他不够登对。可其实,她连宋家的人都不是。
他勾了勾唇,让她转过来。
她不转。
孤孤单单地走了许多年的路,突然来了一个超出她对爱人所有期望的人,被彩头砸昏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走了。
如果以后他走了,她还能好好走路吗。
如果分开,会有多痛苦。
不合时宜地眼眶热热的,鼻尖酸酸的。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有句话: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
她不是胆小鬼,做事直来直去也算有几分勇气,怎会这样?
他说:“你是我太太。”
幸福太难,是一个人以上的事。
他早领教过世界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除他个人以外,不敢保证任何。
真心是换不来的,就像他让宋天邦的团队加入,只能给她换来几年里,表面的尊重爱护,但换不来周青和宋家人的真心。
他的想法一直没变,在她对他还毫无兴趣,尚且称得上夏末的一个午后,邹女士问他的时候,就回答过:
幸福我不敢说,但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天,不会让她没有依靠。
此前如此,此后如此。
宋汀沅闷闷地想:
当时和他相亲的是别人,他也会对别人这么好吗。
纠结这些没用。
在一起的是她,纠结这些就没意义了。
“我也会对你好的。”她说。
“又在心里算账,还我?”
“不是啊。”一个擅长撰稿厘清千丝万缕条理的人,措辞水平全消失掉,只剩下口水话,“反正就是也想对你好。”
她的‘好’很小,但漫漫、绵绵。
他淡笑,看着她后脑勺,一肩垂下的长发,她早对他好过了,她自己忘了。
他“嗯”声,静默良久,把她肩头滑落的衣服拉上去。
暖风温度高,她上车就脱了外套,开衫领口大,什么时候滑下她都没发现,被他拉上去,虚虚遮住细细的内.衣.肩.带。
她回头,撞上一双如点漆幽深的黑眸。
灼热,危险,汹涌的侵略感。
和他随意搭着方向盘,闲适慵懒的姿势相反,有种强烈的性.张力。
爱会让人变犹豫,也会让人变直接。
变得不像自己,变得更像自己。
分不清是谁先吻上谁,又或者是共同奔向了对方。
她坐在他腿上,捧着他下颌,一天将近,胡茬长出来了,微微有点刺感。
直到这一次,仿佛才是他真正的吻,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腰间的触感逐渐往上,掌心快覆上时,他吻她的耳垂,声音让人腿软,“方便吗?”
“…嗯。”
“沅沅。”
这两个字不能放在这里喊。
她咬他肩膀不让再说话。
膝盖挪动,触到某处,雾蒙蒙的眼睁开。
他敞开腿坐着,坦坦荡荡,仿佛有反应的不是他。
她指尖抚上衬衫,沿着凌乱的褶皱往下,触到泛着冷感的金属。
谢望忱握住她手腕,“不用。”
“为什么?”她眼底还一片混沌。
“没有为什么。”
她受不了,躺在他胸口,呢喃:“我说过会对你好的啊。”
她这样说,他便松开了。
太久,很累,手腕都酸了。
远眺出去,临江边聚集的人三三两两都散开,路灯也快熄灭。
他给她擦手,语气里有一丝笑:“受累。”
她腿软全身都软,快被他蛊到断气,以后要禁止他在这时候说话。
重新整理好着装,开了点窗,散一散热,也散一散里面的味。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停在临江外围。
因为今天后座有载礼品的需要,开的迈巴赫。
临江外围大弯处的杨柳堤,不甚显眼的位置,停靠一辆黑银拼色迈巴赫。
月色之下,冰冷沉稳。
约摸一小时后,车窗从里打开。
谢望忱盯了江心片刻,“没雪。”
一个冰棱子,雨滴子都没。
她想了想,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关注这种小事。”
他升起窗,开车回长华湾,以前确实不关注。
*
第二天谢望忱没开回常开的宾利,还是开的那辆迈巴赫,送她上班。
她早上容易犯困,在路上小小的打盹。
驶进地下通道,他扫了眼侧方,换了个停车位。
她打起精神,拎起包下车。
走到另一侧时,他叫住了她,下车。
“怎么了?”
现在还早,人不多。
她还没兑现承诺公开他,因为实在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突然把他拉到别人面前说:“看,这是我老公。”怪尴尬的。
但打算不刻意回避了,被熟人认出就认出。
这一刀迟早要挨。
他拉过她,给揉了揉手腕,“好了没?”
还酸不酸。
“……”完全没法回答。
要不是冷风吹着,她脸要熟透。
她要走,他轻微张开手。
“拜拜,走了,晚上见”她轻轻抱了他一下,快速说完,进电梯上楼。
谢望忱踱步回来,一时没进去,靠着车门。
就这么闲闲地等着。
一分钟。
两分钟。
第三分钟,侧方一辆保时捷车门打开。
陈钦洲下车,他穿的很简单,很薄,不怕冷似的,一件黑卫衣,咖色风衣,金发发顶稍乱,可能是被风吹的。
他比他们先到半分钟。
“……”
“……”
“又见了。”
“谢先生占用别家公司车位还挺好意思。”
谢望忱好意提醒:“大概陈小少爷还轮不到被通知,我投了先识,用车位方面,可能比你有资格?”
陈钦洲充耳不闻走进电梯里,按下按键,两手插.进兜里,“我要上去了,你等着不走是也要进来?”
*
办公室里,正在讨论气象局的初雪诈骗。
“昨天我等到12点,哪来的雪,一颗雨都没下。”
“純純诈骗。”
“气象局的人还得回学校再进修两年。”
“昨晚临江一堆人被鸽了。”
“哈哈哈骗的就是你们这些爱看热闹的。”
“像我们这种理智派的,任你台风下雪,坦.克飞机,鲸鱼蝴蝶,只要跟自己无关,一律不听不问dont care.”
斯然推出己方理智派代表人物,寻求认可,“是吧,汀沅姐。”
宋汀沅正在开电脑,犹疑两秒。
“汀沅姐,你不会也去了吧?”
宋汀沅:“算是?”
反正是到那里了。
唐婷和斯然眼里顿时烧起八卦之火,“和谁去的?”
宋汀沅在众人印象里跟凑热闹沾不上边,再者么,看雪的话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
记者部第一大美女终于要有情况了吗?
电脑桌面亮了,由蓝转白。
话说到这份上了,要不就这时候挨一刀算了,她转向他们,弯唇,“和我…”
怎么说这个词?
大家笑嘻嘻猜:“男朋友?”
“暧昧对象?”
“crush?”
“肯定是追求者!”
“等一下,”她叫停,选了个较为正式的称呼:“和我先生。”
“啊?”
是他们想的那个先生吗?
姜悦悦震惊脸,率先替大家问:“是结婚的那个先生的意思吗?”
“嗯嗯。”她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社会组办公室发出一阵爆鸣。
“什么时候的事?没听说你结婚啊?”王斯然算是老员工了,比宋汀沅入职早,知道她大学毕业就来先识了,没听说她有情况啊。
“大家小声点点。”她不想引起别的部门,太多人注意,“确实结婚了,相亲认识的。”
是谁都见过,上次他来签约,来过办公室。不过说出来太刺激。
循序渐进比较好。
她先挨半刀,剩下一道后面挨,“以后我介绍他给大家认识。”
“我天我天,”姜悦悦只会这词了,“我天。”
“好,”大家迫不及待要看是谁这么好运气。
“年会把人带来呀。”
“对呀,马上年会了,反正也让带家属。”
她不确定他时间,“我回头问他空不空,有时间就带他过来。”
办公门打开,陈钦洲进来了。
他在外面呆了会,大概听完了他们的话。
几个人还在:“哇哦”
“哇哦”
“哇哇哦哦”
宋汀沅无奈,任他们闹。
办公室偶尔需要这样的事,你一句我一句,同事们的关系热络起来,团队协作和谐起来。
陈钦洲置身事外,拆了盒太妃糖,盯着电脑屏幕。
电脑压根没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照镜子。
她写好今日待办条,看了下他。
他在社会组的时间快结束,即将转别的组。
她滑着椅子去他那边,“在干嘛?”这么入神。
像走神被惊到,他怔了下,从盒子里分她一颗糖。
她收下放到一边,跟他商量转组的事,问有没有想去的组,她提前打招呼,或者给刘主任说。
“你觉得哪个好?”他问。
她眼仁上翻,说:“我觉得遥城大学或者北江大学金融研究院比较好。”
陈钦洲扶额笑,别过头。
她还是上次的立场,事业是伴随一生的,尽量选喜欢的事比较好,“无论什么原因——”
“要是和亲人有关?”他截断她的话。
她看过他的人事档案,父母那栏出现了很多名字,父亲,继母,母亲,继父。
看到时,除了继父是庄叔让她有点惊讶,还有一丝同命相连感。
他在重组家庭生活,是否曾有过她经历过的难过。
一副乖戾嘴毒的纨绔样,实则经常帮人忙,没真欺负过谁,说话做事都耐心细心,时常会顾及些大家都没在意的点。
有时看到他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她会想笑容背后是否是一颗开心的心。
她容易共情,自己早知道。
相似的家庭,她忍不住有恻隐之心,坚定道:
“人是为自己活的,就算是亲人,亲人本身对她他自己负责。你的事,你的意愿,你的喜好,你的人生最重要。”
他不去看她,不想听她的话,又想多听点,发现电脑还没开,到处找插线板,找到了又拿在手里没用。
漫不经心:“哦。”
“哦?”
他问:“你选的都是喜欢的?”
“嗯。”
“都没有不自愿?”
“嗯嗯嗯。”
“哦。”那挺好,“挺好。”
“那你是开心的?”
她激励他去做热爱的事,“那当然。”
回头查了查,说:“你要是出国,也来得及,准备准备能赶上2月份的雅思。”
他埋着头把插.头.插.进去。
插个插头,像费多大劲,插了一个世纪。
不过她总算听到他不滑头了,老实说:“行,我考虑考虑。”
中午,年会细则邮件发到了全体员工手中。
和电视台合办,除电视台签约艺人外,还请了时下热门的流行歌手和女团,节目单冗长,歌舞,相声小品应有尽有。
人均可带2名内亲友到场。
宋汀沅问谢望忱,可他那天行程满了,实在抽不出时间。
问乔琳琅,乔乔一看节目单上罗列的明星,“哎哟我去,这等于什么,免费看N位明星现场,我请假也要来啊!”
1月15,晚上7点,各部门简单致辞后,晚会开始。
有四位主持人,其中一位是岑琳。
两个唱歌表演后,观众席爆发了小范围轰动。
有人发现了程晔在。
程晔近年在欧洲发展,不轻易在国内露面,偶尔露面便是在遥城。
乔琳琅说:“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他就很出名了,站在白人里,也帅得突出。”
宋汀沅看了下,只有个背影,确实挺高的。
周围因他而起的噪音,激不起他分毫情绪,交叠着腿,腿上放着手机,亮度调的很低,好像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台上的节目在继续,舞美灯光堪比演唱会。
左一眼帅哥,右一眼美女,转头是更帅更美的,乔琳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享受才好了,一直跟着现场尖叫,挥舞荧光棒。
宋汀沅负责鼓掌和给她递水。
乔琳琅水喝多想去洗手间,又不舍得,愣是憋到后半场相声时间才匆匆去。
乔乔一走,她身边的位置空了,热闹劲儿少一半。
等了又等,乔乔还没回来,都快半小时了。她正要打电话去问,人回来了。
乔琳琅弯着腰回座位坐下,表情奇怪。
宋汀沅:“怎么去这么久?”
“汀沅…”乔琳琅看着地上,思绪飞转,欲言又止,纠结又茫然。
“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谢望忱了。”
他在这?
她注意到乔乔没叫‘谢总’也没叫‘老板’,自从乔入职优盛后,就没直接叫过谢望忱大名。
“他,那个……”乔琳琅清楚他们的感情情况,明白好友动了真心,要说的话不免有些残忍,“可能是我多想了,你做下心理准备。”
会场的洗手间标志是临时做的,并不好找,乔琳琅误打误撞去了后台通道,居然看到了谢望忱。
他在和一个女人聊天,语气轻松熟稔。
女人气质不凡,漂亮大方。
谢望忱不是个话多的人,工作以外,和人热聊都少,更不说女人。
她隔着一道屏风蹲在地上降低存在感,听到他们聊一起在美国的往事。
宋汀沅听她说,沉默着。
“而且,”乔琳琅斟酌:“那个女人结婚了。”
女人无名指戴着婚戒。
结婚了,不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们之前推翻谢望忱有一个爱人,理由一是姚夕说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二是他没去追。以他的条件,感情深的话,被拒绝也可以继续追。
但是,她们都忘了——
如果这个女人是在美国认识的。
如果这个女人结婚了,他还怎么追。
宋汀沅手中一震。
谢望忱发的消息:【我来了,在2号通道等你】——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捏[竖耳兔头][熊猫头][猫头]
改第五次了,审核大人放过我吧,真的什么都没写,球球了[化了][化了][化了]
第48章 谈过几次 “没事,你老公抗冻。”……
一小时前, 谢望忱从持续了三小时的会议脱身,腕表时间指向八点。
“谢总。”赵晋来找他说后面的饭局安排。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压了压太阳穴,疲倦不已, 让赵晋代去,奖金添在年终奖一起发。
“还有年会的事, ”优盛年会在即,基本框架确定,有些细节仍需核对。赵晋摆开一封文件。
谢望忱不欲看:“和往年一样。”
他在这方面向来大方,每年拨给的款项都递增。
拨的款够办事,便只想省去其余麻烦。
“好的,谢总。”
于是赵晋看到不挂心自家公司年会的老板, 驱车赶去别家公司的年会。
谢望忱停好车, 扫了眼对面, 对面是庄曜凯的库里南, 流萤紫定制色,独具辨识度。
岑琳在电视台,庄来合理。
他没联系宋汀沅,在入口处等了会儿, 后面又来了个人。
此人要风度不要温度,中古原生色皮草, 白色短裙,踩一双细细的高跟。
他没看,直到那人探头来, 叫了声:“谢望忱?”
“真的是你!”钟秋惊讶。
“钟秋?”
谢望忱和钟秋是在加州一家滑翔俱乐部认识的, 一场小组滑翔后,即将退休的教练请会员们吃饭。
大家凑堆拼桌。
他独坐一隅,洁净的窗映照一个留着胡子的年轻男人面孔。
钟秋坐到对面, “Just now I heard the coach say that you are from Yaocheng, China”听教练说你是中国遥城人?
见是一位中国女生,他:“嗯。”
“我也是,我叫钟秋。”钟秋得到确定答案后切换中文:“好几年没回国了,跟你打听个人,程晔,你认不认识?”
“抱歉,不认识,我也很久没回国。”
钟秋抽出一张铂金卡拍在桌面,“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回去了帮我打听一下他,这是你的酬劳,我给你写他的名字。”
“给我你的电话,方便联系。”
钟秋礼貌不多,钱多。
很久后他才知道钟秋的钟是钟家的钟。
哪知她比他先回国,他回来时,她已经和程晔结婚。
忙并没能帮成。
后来他和钟家的合作,钟秋倒是帮了他。
他问:“程晔先生在里面?”
“嗯啊,不然我来这避暑吗。”钟秋两手揣进皮草袖筒里,冷得牙床打颤。
他问:“你不进去?”
“就在这等,他一出来看到我,不惊喜死他。”她说,“再、再说我也没票啊。”
大概捱了十分钟,她抖着,鼻涕快出来:“我不行了,你想想办法我们进去,再吹下去就要死了。”
只见他走去,轻飘飘出示票根,工作人员验票,旋转门打开,“请进。”
钟秋看呆,跟着进去,“你有票啊,在外面耗什么?”
“难不成跟我打的一样的主意?”
“等等,你为什么有票?”内部票,又不对外售票。
两人进入通道。
通道狭缝效应,穿堂风猛烈。
他稍稍落后一步,挡住些许风,语气看似不经意,“家属票。”
“你结婚了?”她忽然发现他有点不对劲,整个人吧,看着不对味,回头看来看去,“你胡子呢?”
他触了触下巴,这里残留昨晚某人舌尖的触感。
“剃了。”多少年的事了。
乔琳琅找洗手间,转到这里,这条道窄又黑,不像正路,打算调头,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再看去,一个女人进来,男人落后一段替她挡风。
乔琳琅后退,等两人走过,犹疑一瞬跟了上去。
钟秋笑得不行:“怎么不留胡子了?在美国年轻的时候扮老,现在真老了,不敢留了吧?”
他评价:“嘴还是这么毒,程先生跟你结婚想必下了很久的决心。”
她想了下,骗人家数年,想甩就甩,几次把人弄进医院,她做的事,还真不确定程晔有没有后悔遇见她。
戳到她痛点了,她展示大钻戒并回击:“你的话和你厨艺一样烂。”
滑翔俱乐部组织过很多次活动,他俩遇上过几次,有回是露营烤肉。
很多女孩来搭讪,小心地玩笑要吃他亲手烤的肉,一翻,全糊的。
彼时他冷淡拒人千里之外,少与人交。她以为是拒绝搭讪的路数,等女孩们都走了,看到他默不作声的吃黑漆漆的片状物,才知道是真手艺烂。
他扬眉,“你信息更新缓慢。”他厨艺今非昔比。
再往前就是观众席,他大概能猜到主持人有谁,不打算过去,伸手示意她先请。
乔琳琅身后响起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过来。
她再看了下,忐忑不安地先回。
思绪万千,连擦肩而过的人是程晔都没发觉。
程晔中途离场,身后跟着助理和领路的工作人员。
谢望忱说:“我的厨艺我太太知情。”
钟秋看他三句话不离太太,坏心思泼冷水,“咦,你真结婚了?手怎么光秃秃的?”
她抚摸钻戒,“我们女人呢,爱谁就会给谁套个缰绳。”
语气怕伤他太浅:“你老婆不会是…不想和你绑定吧?谢总。”
“……”他何必跟她多说。
程晔走近,看到她,意外的停住脚步。她没说要来。
还来不及说话,她就扑上去抱住程晔,拉开他外套捂进去,“要死要死,我要冷吐血了。”
程晔由她把自己整齐的衣服弄乱,和谢望忱打招呼,“谢先生。”
他们打过几次照面。
谢望忱点头,朝出口伸了伸手,示意那边是出去的方向。
“好的,谢谢。”
她脚冻麻了,程晔背着她出去。
谢望忱在外面等的计划被钟秋打破,取出手机发消息给宋汀沅。
发完,无意间瞟了眼无名指。
买回婚戒,她试戴立马取下的画面仍在他脑海。
她回了消息:【我遇到个人,走不开。通道冷不冷?你去暖和的地方。】
宋汀沅收到他信息,立马要去找他的。
被先识一位主编绊住了,主编带了个传媒大学的教授来,两人嘴巴张张合合。
说实话,她几乎是机械性社交,她们具体说的什么,她没过脑子。
一心消化乔乔的话。
理智上,尽管他可能真的有一个爱了很久爱而不得的人,就在刚刚或许还有了一翻交谈,但是又如何,过往而已,她相信他现在只对她有感情。
可情感上,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独占欲很强,一想到他曾那样爱过另一个人,心脏仿佛被人握住。刚刚可能有一番畅谈,心脏就酸得无法集中注意力。
主编和教授说了十多分钟,台上主持人已在说谢幕词。
最后两位前辈说:“汀沅,这只是我们的初步设想,你好好考虑,我们之后再细聊。”
她应下,在去2号通道的路上慢慢反刍她们的话。
已经有不少人陆续离场,谢望忱在最显眼位置等她。
“快结束了?还回不回去。”
“不回了,我们走吧。”她把车留给乔乔,说过了。
他接过她的包,走在前面。
她对着他背影怔了下,他没牵她手了。
今天人多,绕了会儿才找到车。
庄曜凯和岑琳也正好在对面。
庄曜凯和宋汀沅最先看到彼此,前者打招呼,“巧了,嫂子。”
她回应,“你们也刚出来?”
“可不呢。”
岑琳穿着主持礼服,肩上披庄曜凯的外套,缄默低头看脚面。
她主持的部分结束了,提前走。
场面说不上尴尬,可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谢望忱扫了眼,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各自离开。
宋汀沅被冷风吹的鼻尖红,他把她松松垮垮的围巾拉好,指腹避开她脸,继而伸直,“我手比你的凉,就不碰你了。”
在通道生生吹了四十多分钟,能屈伸自如已经算好。
她后悔:“我该早点出来。”
他揉了下她发顶,拉开车门,“没事,你老公抗冻。”
她脸又要烫,进车里,等他进来,伸手,“换我给你捂。”她这次手挺温暖。
两辆车相隔不远,岑琳能听到他们互动。
其实带路程晔出来的工作人员是她,看见他,又将近出口,她就回去了。
报幕节目后,她再次走近那里,他仍然在。
不用猜也知道是等谁。
那样冷的通道里。
没有坐位。
就只是等待。
她记得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为什么不进去,因为她在吗。
他刚才那句是说给她听的?
庄曜凯没了外套,就一件马甲,拉开车门,故作轻松道:“来,你老公也抗冻。”
岑琳上车,因着是单向玻璃,往对面车望了下。
他捕捉到了这一眼,一时没发车,翻开扶手箱找烟盒。
对面的车驶出,开走。
安静了会,他说:“岑琳,你要允许自己幸福。”
最初认识她,并不知道她和谢望忱认识。
后来爱上他,是因为她对感情的执着,现在让他无力的,也是这份执着。
他可以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议论他,持续不计代价地对她好,也允许她短暂地利用他。然而这不会让她幸福,幸福需要她也爱他,爱他对她的好。最重要的,是她放下执念,允许新的可能,允许自己幸福。
岑琳垂头,默不作声,手却慢慢移动,牵住他的手。
*
宾利车内。
宋汀沅顾及他冷太久,坚持她开车。
累了一天,和她在一起才放松,慵懒地仰躺。
她从中视镜看了下他。
他目光没有聚焦,像放空,又像在想什么。
“谢望忱。”
“嗯?”
“暖和点没?”
“嗯。”
“你没进来,是因为岑琳?”
“嗯。”
“谢谢你替我考虑,不过我既然邀请你,就不介意。”
他抄起手在胸前,阖眼,“你倒是大方。”
不,她不大方的,“我更介意你受冷。”
“……”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他仍闭着眼,心却软又踏实。
前面有辆高吨危险级货车,她变道,问“你婚前谈过几次恋爱?”
话题陡转,他顿了半秒,似乎挺高兴,“你第一次问我以前的事。”
“我想知道。”
他略微思考,“半次。”
年少的爱恋在心里汹涌鲜活,他最为珍视,不想抹去,姑且算半次。他单边的。
她清冷的唇角弯了弯,笑意寥寥,“为什么是半,没追到吗,还是谈的时间短。”
“没来得及追。”
那时候,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一切都猝不及防。
那段爱恋的湮没甚至只是最轻的伤。
她抿了抿唇,“她结婚了吗?”
“今天是要盘问我?”他饶有兴致。
“你方便的话就说,不方便就算了。”她反复告诉自己都过去了,现在和将来最重要,不要太在意。
他胸前发出闷闷带颤的笑声,睁眼,转头望她,“结了。”
她心脏上的筋脉一并被人抓起。
他补充,“现在应该还算过的不错。”
“你谈过几次?”他问——
作者有话说:汀沅:10000次!!!!
今天有点短,因为上章锁了,一直在花时间重修解锁,(虽然还没解掉)明天更长章
[垂耳兔头]谢谢大家
第49章 到此为止 遇到了喜欢的
从张清竹教授那, 他确定她毕业后只接触过一个,此前的不了解。
她说:“也是半个。”
“就卫崇铭”虽然不太能拿得出手了,但确实是。
“大学没谈?”
“没遇到喜欢的。”她反问:“你大学谈没?”
她其实想问那半个是什么时候谈的。
“没。不过和你的理由相反。”他是因为, “遇到了喜欢的。”
遇到了,再看别的就没了意思。
他只要第一个。
“这样。”
所以是大学前。
也就是出国半年的时间。
这样早, 难怪会说爱了很久。
红灯,终于能稍作休息,她停下,别开头,却没有看向任何地方,眼眶好热。
她不会去打听他今晚聊天的女人是谁, 不会跟他争执任何。
他的过去是他的一部分, 她不可能接受他的爱, 而不接受他的过去。
她体会到的他的爱是真实的。
他不是全然没错, 有心避嫌岑小姐,却和更该避嫌的人欢聊。
她单身这么久,不是为了陷入一段似是而非的婚姻,如果某天她确切地发现他不再纯粹, 那么无论她的腿已经软成什么样,心有多伤, 也会把他清出她的世界,继续一个人仗剑天涯。
好了,够了。
一切到此结束。
她给年会上拦住她的主编发了个消息, 大体意思她们说的事, 她有意向,希望有时间详聊。
绿灯亮,她随车流重新启动, “开了一天会,是不是很累?”
“和你待在一起就不累了。”明明像调情的话,他没什么感情地讲出,仿佛是陈述事实。
回到家,简单吃了顿小夜宵。
谢望忱做的,番茄小馄饨。
尽管馄饨是孙姨包好放冰箱的,他只是下锅煮一下,然后撒上番茄料汁端上桌,他仍宣称:“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很给面子,咬一口,细细品味,“好吃,煮的软硬适中。”
“火候极佳。”
“厨艺无两。”
他勾起唇,谦虚:“也就凑合。”
晚上照例各回各房,俩人从书房出来,走到他房间,他没进,仍跟着她。
走到她房间,他也没进。
她没说让他进,他就不会进。
也没松开手让她进。
她晃了下没甩开。
他审视着两间卧室中间墙的位置,说:“找个时间让人把墙打通。”
“?”岂不是破坏整个房子,“为什么要打通,可以搬到一个房间呀。”
有人掉坑了,他持赞同意见:“也是,你搬还是我搬?”
两个卧室差不多大,配置类似。她的房间多个浴缸,他的房间书架更大。
“现在搬?”
“……”她推他回他房间。
他被推着走,“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给我个答案?”
把这位189的庞然大物推到了自家门口,她累得呼吸都加快,送佛送到西,帮忙开门,“进去,晚安。”
“安”还没说出,就被压在亲手推开的门上。
他低头吻她,带着薄茧的掌心伸进来。她躲无可躲,背后是冷而硬的门板和墙,前面是烫而硬的他。
“沅沅。”男人吻得动情又毫不遮掩欲.望,直到她又打算帮他。他极端克制地退开,把她的发丝捋好,“开玩笑的,我不急。你准备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晚安。”他进房间找睡衣,“给我带上门。”
她怔了下,慢吞吞给他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隔壁浴室响起了水声。
很久。
她裹进被子里。
仿佛也被隔壁的水蒸气蒸到。
*
三天后,先识。
赵晋将手机留在自己办公桌,带着一份保密系数很高的文件,敲了敲总裁办的门。
“进。”谢望忱没抬头。
“谢总,你吩咐的事办好了,这是明细。”赵晋把没拆封的文件放桌上。
“好。”
谢望忱手上的事做完,才拆开。
谢家家族企业仍是爷爷一力掌控,他父母去世后,股份转给他,他在集团的股份占比仅次于爷爷。
经他手似有似无的‘巧合’,小叔一家加起来的股份堪堪吊在前二十。
每年他都会送小叔礼物,今年过得幸福了些,险些忘记。
今年的礼物是他对集团定向增资。
谢昌很快收到了礼物,下午,赵晋的手机就被打爆。
赵晋焦头烂额。
谢望忱拍了拍他肩,体恤:“辛苦。”
他心情好,晚上回家早,进车库,看到宋汀沅的车已经在,心情更好。
孙姨打招呼,“回来了?汀沅也回来了,在楼上呢,你正好上去叫她下来吃饭了。”
“好。”他上楼,敲了敲她房门,没人。书房也没人。
进他房间,倒是看到了她。
她在他衣帽间小心翼翼转来转去,西服,衬衫,领带……不小心弄乱立刻还原。
偶尔拿手机拍照。
他倚着墙看了几秒钟,不明所以,倒也没打断她,下楼了。
吃饭时也没问。
他说过他的房间她随便逛。
*
隔天早上,宋汀沅在办公室写好待办,夹在桌面栅栏格。
陈钦洲迟到一小时才到办公室,懒意洋洋大摇大摆,习惯性扫了眼。
看到她的待办第四条是准备礼物。
10点多,大家早上的困劲儿都过了,不知谁先提起情人节快到了,这个话题迅速如酒精挥发开来。
有对象的说要给对象准备什么礼物,顺带吐槽对象去年送的奇葩礼物。
没对象的鬼哭狼嚎,跃跃欲试又要去约crush。
一个单身多年的三十出头男摄像师正义凛然,“资本家太恶毒,刚发了年终奖,还没捂热乎,就搞出个情人节概念把人好不容易到手的钱傻乎乎送出去。”
另一个同事细想也是:“以前只有个七夕,哇塞,现在一年十几个情人节,白色.情人节,黑色.情人节,玫瑰情人节一堆!”
“哈哈哈哈”王斯然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们,“所以你们至今单身是有原因的。”
姜悦悦:“对啊,生活需要仪式感懂不懂?”
“痛心,痛痛痛!就是因为你们资本家才能把概念炒起来懂不懂?”
“诶哟我去,就你人间清醒。不清醒的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清醒的还在痛痛痛”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怼起来。
宋汀沅默默隐身,她打算把年终奖全花掉不算,还要再添一些钱,用来给谢望忱买礼物。
在网上搜送男士什么礼物好,基本推荐皮带,衬衫,男士香水这些。
她年终奖是半年的工资,挺多。计划一次性全买齐。
衬衫,皮带,袖扣,领带,西服,裤子,香水。
昨天去他衣帽间看了下他常穿的品牌,样式,尺寸,初步定下几个款,和品牌。
有些品牌需要定制,但愿来得及。
她选款的时候,一边挑一边想象他穿在身上的样子。
小时候没怎么玩洋娃娃,现在倒让她过了一把装扮人偶的瘾。
*
赵晋只是个幌子,小叔谢昌能找赵晋,自然知道幕后推手是谁。
收到‘礼物’的第二天下午,就到了长华湾。
谢望忱收到孙姨的消息,早早回去了。
在门口玄关处,他看到谢昌的鞋子,皱眉步入。
孙姨在做晚饭。谢昌坐在客厅,还算老实,没以前故作姿态盛气凌人。
“小叔要找我,大可以约我外面餐厅,不用亲自来一趟。”他解开袖扣放桌上,在对面沙发坐下。
谢昌:“……”他是想找,打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集团分红是他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手里几家分公司都是亏损状态。
定向增资的操盘手是赵晋,他肯找幌子,就是不想彻底撕破脸。
“好了,我不跟你扯别的。”谢昌压着烦意说:“把你的增资撤回。”
谢望忱翘起长腿。
小叔过于谨慎,抬价压价都不轻易抛出股票。他只好定向增资,小叔如果无法同比追加注资,名下股份天然稀释。
谢昌一家不会赚钱倒都是挥霍的行家,不可能拿出钱。
拿不出钱,持股减少,分红更少。
他冷冰冰说:“股东们知道你这样伤害公司利益,大概要伤心了。”
定向增资真金白银注给集团,用于定向发展。
撤回?可笑。
谢昌被气得一震,抓起茶杯高高扬起。
他盯着那个茶杯,表情淡,嗓音轻:“你敢在这砸一个杯子,我让你明年的分红只剩今年的零头。”
砸东西是个坏习惯。
要改。
这个白眼狼真的做的出,谢昌把杯子拍在桌上,“多少年了,至于吗?!你小时候你爸妈忙工作没时间管你,是不是你婶带你?我们照顾错你了?照顾出个白眼狼。”
“年年来一出,时不时搞一出,要怎么?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我们越惨你越爽?”
“哥嫂从小怎么教你的?啊?!”
谢望忱胳膊支在扶手,面无表情。
孙姨听到动静,赶紧来看。发现汀沅回来了。
宋汀沅纳闷怎么多了双陌生风格的鞋,推门进来就听到了吵闹。
“我说白了,你这种人就是个薄亲命,十几年的‘好’你不念,错一件小事,你记一辈子。”
“养不熟的白眼狼,那是我哥我嫂子,我不心疼难受?你迟早把你爷爷也气出个好歹!”
“煞星的命,怎么不想是不是你孽作的太多,天生克亲——”
“住口!”宋汀沅冲过来。
谢望忱没什么情绪,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直到面前挡了个人。
谢昌嘴角抽动,看到她,怒道:“有你说话的份?”
她长相清冷,五官并不柔和,太气了,根本不惧,“这是我家,应该是没你说话的份?”
“你对他说的是该说的话?敬你是长辈,我不想骂你,会说话就坐下好好说,要是不会,请你自己出去。”
谢昌:“你——”
她背后,谢望忱交叠着腿,掀起眼皮,威慑力十足。
谢昌低低咒骂,撂下狠话:“再他妈的乱来,想想你爷爷!一大把年纪了还夹在我们中间。该放下的不放,不让活着的人好过!”
玄关大门随着他出去,响了一声。
她回头看谢望忱,“没事吧?”
他扬眉,把她抱在怀里。
她让他抱着,感受颈窝搁下个下巴。
“怎么回事啊?”
*
当年谢望忱父母去世后,他私下一直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巧合碰在一起,新车发布后,谁在背后拱火,把热度太高,又踩着内部营销节奏,一个节点扣一个节点的曝出事故。
最后,他查到是谢昌泄的密。
谢昌想和大哥争权,透露给了竞争对手营销计划。
他没把证据拿给爷爷过。但羽翼尚不丰满的他能查到的事,爷爷又怎会查不到。
谢森是谢鹤群最爱的孩子,可谢鹤群只剩一个孩子了。
谢望忱也只有一个爷爷了,所以没有致小叔于死地,只是打打.擦.边.球,降低他生活质量,仅此而已。
这么多年,谢昌从始至终只觉得是一件小事,泄密而已,车祸又不是他造成的。
所以没有罪恶感,不用偿还,照样挥霍享受生活。
谢森疼爱弟弟,教育谢望忱的是兄友弟恭,亲友和睦那一套,没想过要和弟弟抢什么。更没想过防着他。
至死也不知道幕后的推手,有弟弟一份。
事实证明,即便谢森不在,谢昌依然不是掌握方向盘的料。
书房中,宋汀沅听完他的话,心里沉沉的难受。
难怪上回在老宅,他去茶室和小叔聊完情绪差极。
谢望忱只捡了重要的说了几句,语气轻松,“老黄历了。”
“混蛋。”她骂谢昌。
混蛋,废物,傻叉!
他看着比他还愤怒的人,“以后那家人谁要是对你不好,比如上次的婶母,不要受着,想怎么还怎么还。”
她想他当时查到的时候得多伤心,背后黑手是亲人。
还有父母去世那段难过的日子。
怕扩大他的悲伤,她不再说下去。
只说一件事:“谢望忱,你不是煞星,是福星。”
“嗯?”什么福——
第50章 修罗场三 他就在楼下【新增4000字……
“你妈妈给你取名望忱, 热忱的希望。有你,她肯定觉得很幸福。你来到世界,首先是对家庭的赐福。”宋汀沅宣告:“以后叫你谢福星。”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心在坠落触地前被抓起, 寂寞很久的人听到回响,漂泊的船遇到收留他的港口。
良久后, 是叮嘱,“以后不要挡我前面,他那个人容易动手,喜欢砸东西。”
“我又不怕。”
月光清明,万籁俱寂,只有书页翻动和外面偶尔风吹的普通声响, 太稀松平常, 容易给人会永远持续的错觉, 细水涓涓, 几十年后蓦然回首,仍能望进对方眼里的踏实。
他垂眸审过文件,无疑后签字,没看她, “汀沅,以后一直在我身边吧。”
只在他身边。
永远。
完完全全站他这边。
“我不正在吗。”
“嗯。”
……
两人干各自的事。
她决定再给他添一件东西——书签。
方便他看书压书, 也可以压文件。
脑子里很快出现个图像雏形,深蓝色穗尾,签面右下角印一个小福字。
材料得用纯金, 才衬得起他。
她稍稍侧过电脑, 背着他。
默默选还没买完的东西。
买了东西,还得订个餐厅,到时候在餐厅送出去。
她点进某个餐饮品评软件, 于是手机也背着他。
他无意中抬眸,疑了下。
起身倒水。
她不动声色迅速倒扣手机,切电脑页面。
第二天,她还是手机背着他。
“……”
*
几天来乔琳琅陆陆续续收到男人的快件,衬衫,西服,袖扣……疲了。
品牌门店分散,宋汀沅线上和门店SA沟通细节后配送到家,为保神秘,她填的以前的家,乔乔代收。
又到了一个,是领带。乔琳琅打电话问:“这么多,你什么时候来拿?”
“到时候。”
乔琳琅多嘴问一句:“那事,你怎么想的”
倒不是真多嘴,她早就转正,在团队发展的也挺好。
她怕谢望忱万一真做了对不住的事,汀沅顾及她在优盛,忍气吞声。
“你要真有什么事,别顾及我啊,大不了不在优盛干,我堂堂南加州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愁没工作?”
好像半年前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激动得心头晕目眩的不是她。
宋汀沅停住脚步,仰头缓缓发酸的鼻尖,调整情绪,若无其事道:“没事的,放心,那肯定。”
“那行,你在外面?”
“嗯呢,去一个大学。”
她在应邀去一个传媒学校的路上。
上回在电视台,先识的韩主编带佟教授找她,佟教授是遥城理工大学长宁传媒学院行政处主任。
长宁传媒学院是一所依附于遥理工的高校,校内以传媒相关专业为主。
校方计划五年内去掉遥理工的头衔,升成独立大学。
去依附和升大学,需要硬性的师资规模、影响力、办学规模、社会声誉等指标。
佟主任意欲招揽几位文、体、娱、商各界已有成就的人士作为客座讲师和名誉讲师。
这类讲师挂名居多,一周只授一两节课,不会影响日常工作。
于校方和受邀人,都能提高影响力,双赢。
宋汀沅因毛颖奖也在招揽之列,校方看好她的潜力。
“不过,”见面后,佟主任详细介绍方案,建议她拿出两年时间拿一个非全MA学位,她年龄略小,MA傍身更有说服力。
非全采用线上线下结合授课的方式,周末抽一天来学校就好,其余在线上完成。
“聘用年限五年一个周期,宋女士如果有意,我发一份合同到你邮箱。”
“好的,我考虑一下,一周内给贵校答复。”
晚上,她把合同拿给谢望忱看,鼠标翻页,一拖到尾,“你觉得怎么样?”
他叹:“我们宋记者闷声干大事。”
长宁传媒学院虽赶不上遥大,遥理工之类的一流大学,可无论怎么说也是高校,且是主动招聘。
机遇可遇不可求。
他建议她接受。
她也有意愿,不然不会给他看了,起身道:“我去洗手间,帮我看下合同怎么样。”
看合同不是他的强项,严谨起见,“我拷贝一份给公司法务看看?”
“好,注意别外泄。”她回卧室上完洗手间,猛然想到电脑里有他不该看的东西,就在桌面!急忙跑回书房。
好在电脑摆在一边,界面仍停留在合同页面。
——他没看。
“回来了?合同发我。”他轻描淡写,“我发法务审。”
她将信将疑,虚晃一枪,“我以为你发了,刚不是说拷贝一份?”
他放下手里的事,拧眉,“来了个工作消息,打断了,你不好发?那还是我来拷。”
她信了,“不用了,我发你。”
*
赵晋发现今天的谢总似乎心情格外好,连北区业绩吊在及格线,他也只对负责人嘱咐了句“要加油。”
想到明天是什么日子,他询问:“谢总,明天是情人节,需不需要我订礼物给宋小姐?”
“等你提醒,菜都凉了,赵晋。”
话虽刻薄,却是柔和的语气。很诡异。
赵晋:“……”所以是不用?
“您买好了?”
他早订好了一辆车,明天会送到长华湾车库。不过,他觉得明天最重要的礼物,应该是在她送出一连串礼物时,表达恰到好处的喜悦。
或许需要先排练下。
任谁突然看到一串冗长的精心为自己准备的礼物,能保持淡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怪她最近鬼鬼祟祟躲躲藏藏。
衣服,配饰,香水,都是他常用,喜欢的样式。
还有她亲手设计的金饰。
订的顶层阳光花房餐厅。
心血和倾注的情感可见一斑。
他漫不经心问赵晋:“你打算送你未婚妻什么?”
赵晋说起来头皮都痛,“我还没想好,给她提过几个,她都翻白眼,让我自己想。我又怕送错了她不高兴。”
“是吗。”他忧心道:“我倒是更担心收到礼物太多,不能表现出足够的惊喜。”
“哎耶,”赵晋高情商跑偏,没抓住重点,说起这个就来劲,“我也是,我送她东西,她不喜欢就对我没好脸色。她送我东西,我没表现出喜欢的不得了,还是对我没好脸色。”
“……”也是在哪?
谢望忱:“博耀系列的季度汇算我今天要全部看到。”
赵晋闭嘴,微笑,转身,带上门。
关门声比平时响0.1分贝。
吃过晚饭后,宋汀沅在厨房对孙姨说:“孙姨,明晚不用做我们的饭。”
他翻着报纸,表情没半点变化。
像没听到。
她从厨房走出,到他身边,“谢望忱,明晚我们出去吃。”
他没抬眼,“去哪?”
她神秘,“明天告诉你。”
“嗯。”
情人节在周五,工作日。
早上,宋汀沅换衣服,心一横,拿出一套成套.黑.色.内.衣裤。
下午谢望忱有一个长会,赵晋注意到时间后推,谢总看腕表的频率略有提高。
他估摸是和宋小姐有约会。
然而散会后,谢总并没有提前下班,专注地处理工作。一旁的手机响了都没发现。
他看了下,“谢总,是宋小姐的消息,好像是个餐厅名,让您下班就过去。”
谢望忱“嗯”了声,没看,他知道是哪个餐厅。
“让冯逸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冯逸是销售部的副总。
“好的。”
冯逸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心思很活,升上来快半年,进来站门口,“谢总,您找我?”
他此前来过总裁办一次,也是被找,被找后不久就升了副总。此时十分正式谨慎。
“坐。”谢望忱下巴朝沙发抬了下。
秘书来送茶,谢望忱说:“再来一杯咖啡。”
冯逸没想到谢总能记住自己喝咖啡,不喝茶。受宠若惊:“谢总挂心。”
没想到,下一秒,啪的一声,谢望忱手中茶杯滑脱,碎片四溅,似乎划破了哪,血从手指大滴大滴往下流。
他皱眉,伤口并不深,简单收拾贴了创口贴,换了个位置继续和冯逸谈。
聊了半小时。超下班时间几分钟。
他有心晚些去,留够时间她在餐厅做准备工作。
没法开车了,赵晋送他过去。
Skyline Terrace天际线露台,很火很漂亮的一家云端景观餐厅。
电梯直达顶层。
餐厅保留良好的用餐环境,卡座稀疏,并不吵闹,花树置景繁多,座位几乎要在景观里找。
谢望忱走了几步,迎面遇到岑琳,两人看到对方,俱有讶异。
这种情况不打招呼说不过去。
他随口问道:“和曜凯一起来的?”
“嗯,对,他在前面。”她说:“你和?”
“我太太。”
站在开阔的餐厅,往外看便是落日余晖卷着云海。奇怪的是,她这样近的距离和他再次说话,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她并没有想象中难受。
是脱敏,还是执念在消失。
“上次在山上,我对她……”
他手在西裤口袋,触了触掌心那个异物感的创口贴,“据我所知,她没怪你。”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岑琳说。
*
赵晋送谢望忱上来,见他和岑小姐聊天就打算撤。
心道还好未婚妻没加班,他去接还来得及。
没走两步,就碰上了宋小姐。
登时警铃大作。
岑小姐和老板的事,他是听过风声的。
这日子,来宋小姐邀约的餐厅,被发现和岑小姐聊天……
“赵晋?”宋汀沅弯唇,她刚和餐厅工作人员交代好送礼物的时机。看了看周围,“谢望忱来了吗,去哪了。”
“谢总他,他好像上洗手间去了,等会儿出来,您要不在这等等?”
赵晋只用了一秒决定帮老板打掩护。
“在这?”不用呀,洗手间又不在这,她给谢望忱发过桌位号的。回餐位等好了。
“等一下。”他余光里,老板和岑小姐还没分开,捏了把汗,“宋小姐,餐厅是你选的吗?”
“对呢,你也早点回去和女朋友过节吧。”她拜拜,径直往里去了。
“您太会选了,能不能请帮我也……”来不及了,人走了,他又不能拉住她。
谢总自求多福吧。
眼睁睁看她走近,他头皮都麻掉,调头快速远离是非之地。
有小孩嬉闹跑过,撞了下宋汀沅大腿,她弯腰把小孩扶正。小孩继续往观景台跑,她目光跟随,蓦然看到谢望忱侧影,对面是岑琳。
她走去,打算打个招呼。
她听到岑琳问: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道:“你说。”
“你说有一个在心底很久的人,现在,还爱吗?”
她停下。
然后听到了他的答案。
“嗯。”他扬眉点头。
她的笑容消失,周围一切物体都仿佛在后退,天旋地转。
像幼年原地转圈后的眩晕感,路变得跌宕起伏,深一脚浅一脚。
她茫然地走着,整条大街都是情人节的元素,玫瑰,红色,爱心。
车流穿行不止,她像灵魂出体,差点被撞,车里人伸出头骂她,她才发现闯红灯了,连连道歉,退回去。
才想起可以开车,她的车在地下停车场。
她该去哪?转来转去,开回了公司。
今晚就是从这出去去餐厅的。
沿路黑着,推开办公室门,没开灯。不想抬手。她想在桌上趴一会儿。
好累,太累了。她该怎么办。
“宋汀沅?”
有人在,但没力气惊讶。
原来惊讶是需要力气的。
她转向声源,是陈钦洲。
陈钦洲不换组也不继续在先识,下午他给她说之后出国读研。因为她当时想着餐厅的事,并没仔细听,不应该的。
他在收拾东西。
他轻声问:“怎么了,要不要我开灯?”
“不用。”她握着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进来,她没接,一个断了,又来一个。
屏幕亮光是办公室最大的光源。他当然也看到了,情况猜个七八,“和他吵架了?”
“没有。”
他要走了,以后或许不会再见。她打起精神,坐起来点,“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差不多了,还剩一样。”他想了想,抽出那张良好保存,没有一角卷边的卡片。展开。
卡片中间写着‘万事OK’,乙方落款人是她的名字。
本来是要带走的,谁能想到她会回来。
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那就让他放纵一次。
“我想把它用了。”他不羁一笑,那头金发也跟着晃了晃,“跟我去个地方吧,宋汀沅。”
*
谢望忱来到餐位,看了眼空旷的位置,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说:“这位小姐刚刚出去了。”
他点头,等着。
十分钟后,她没回来。
二十分钟后仍没有,他给她发了个消息,没回。
半小时后,天快黑透。
服务生来问,“要不要先上菜?这位小姐点好了几道,或者您看要不要再添。”
他摆手,打电话给她。
没人接,再打,仍旧没人接,再打。
在他以为她是不是出了意外时,她回了短信:【抱歉,我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今晚我不回来了。你先休息。请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明天下班我回来。】
*
陈钦洲带宋汀沅来了一个江边双层楼的小酒馆。
酒馆生意惨淡,节日里也没几个人。
二楼就是楼顶,露天。
她坐在一把长椅上,双眼失神。
冬风呼啸,却不觉得冷。
来的路上,手机响了一路,她回短信后,总算安静。
“你说有一个在心底很久的人。现在,还爱吗?”
“嗯。”
这段记忆如同上了发条,在她脑中反复播放。
陈钦洲扛了一大袋东西,倒在桌上。
是烟花,各式各样的烟花。
手持烟花,仙女棒,巫师南瓜,蝴蝶烟花,加特林……
他下楼又搬了四五箱烟花放在远处,排成一排,点燃打火机,在风里冲她喊,“宋汀沅,把耳朵捂上!”
她捂住耳朵。
一束花火升上天空,灿烂炸开,火光满天。
砰!
砰!
砰!
烟花炸开的巨大声响强势挤走胸腔的混乱情绪,让人短时间无法集中精力想其他事。
他从满天艳丽烟花的背景跑回来,找桌上的烟花,大声:“看看,你要玩哪个?”
烟花炸开声音太大,说话要靠吼的。
市面上常见的烟花,基本都在这了。
她不想扫兴,也挤不出笑容,低头挑了一把仙女棒出来。
“拿着,我来点。”他先点燃她的,噼里啪啦漂亮的小火星,在手上开出一朵充满化学反应和热量的花。
太短了,不消两分钟就燃尽。
“敢不敢放这个?”他挑起一支手持烟花筒。
她接住,站起来。他也拿了一支,两支先后点燃。
一响发出去,她胳膊肘被震的后退,两手合握紧紧握住。
虽然有一点准备,还是被吓到。
和箱装的威力一样大,烟花飞的一样高,劲一样足。
毫不夸张,像一架小型迫.击.炮。
不由得看向他,“陈钦洲!”
“别别别!别对着我!你想把我轰上天?”
她立刻攥紧烟.筒转回去,被震得发麻。
陈钦洲笑得捧腹弯腰,“你要是学射击,必须找个人按住手,不然太费队友了。”
她拧着脖子后缩,五官紧皱,一眼都不敢多看。
他问:“害怕了?小时候没玩过?”
“玩过,但没玩过这个。”她玩过手持的,但没劲儿这么大,“你小时候就玩这么刺激的?”
“我小时候……没得玩。”
“怎么会?”没有人给他买吗?
他歪了歪头,“小时候家里人不给玩。”
他的抚养权一开始在他爸手里,爸出差到处飞,后妈照顾他。
后妈对他有种微妙的恶意,管他体面衣食,让人挑不出错,但不想他高兴,厌恶他笑,故意塞给他不喜欢吃的东西,丢很小的他一个人在家里,故意惹恼老师,故意破坏他的交友,破坏他和朋友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从伤心到懒得再交任何朋友。
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过年也不允许他出门玩,锁在房间美其名曰让他专心做功课。
后妈冠冕堂皇,像操控煤气灯,他除了无限内耗,没有真的能帮到他的人,他太小了,最后也只能看他们脸色,讨好他们。
从小学到中学,过年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听外面的声响,从窗缝看天空的烟花,他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希望有人带他出去痛痛快快放一场烟花。
后来长大,他的确刻舟求剑地放了很多场,但一次也没快乐过。
一个人,点燃,然后等烟花冷却。
说不清是实现了愿望,还是在复习悲伤。
他说:“你是第一个陪我放烟花的。”
漫天的烟花像一层梦幻罩,隔绝外界的纷扰。
“你也是第一个给我放烟花的。”她说。
楼下,谢望忱坐在宾利驾驶位,隔着前座车窗望楼上的两人。
方向盘上是新鲜血迹。
创可贴浸够了血,失去黏性脱落。
伤没结好痂,开得快,流了不少。
手持烟花还没燃尽,宋汀沅攥着烫手山芋,扔又扔不了,干等着放完。
箱装的烟花108响,最后一响炸开,分裂的小火花又炸,停在天空,化成一个美满鲜艳的硕大圆网。
燃尽,声停。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两个字:【下来】
陈钦洲往下睨了眼,捕捉到那辆宾利。
黑夜里,那辆宾利停在路口,大灯打开,如一头隐忍到极点的猛兽。
他转头看了眼她侧脸。
她的比他先放完,终于能放开这个烟花筒,甩了甩发麻的手,也看到了短信。
她回:【明天】
楼下宾利响起喇叭。
一声又一声。
在悠扬闲适的江边厉声如催命符。
方才还流连于观赏楼上烟花的几个稀稀拉拉的客人,齐齐探头望向车的方向。
新消息进来,仍是两个字:【下来】
压迫感和愤怒意味犹如一杆千斤顶。
鸣笛声仍在响。
她坐下。
陈钦洲仿佛听不到喇叭声,边放剩下的烟花,边介绍起来。
他放烟花是行家了,“你看这个,引线是红的,燃的最快,点的时候一定要快。”
话一落脚,火苗舔上红引线,半秒不到就引燃,一束金属感紫花窜上天空。
咻!砰!压过了喇叭声。
谢望忱一巴掌狠狠拍在鸣笛开关上。
车身震了震,引擎盖上摇摇晃晃落下几粒白点。
越积越多。
下雪了。
遥城的初雪,在今晚来了。
谢望忱掌心盖在脸上。
他向来如此,抓不住任何东西,所有珍视的都会在中途猝不及防消失。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
可就是这时候。
问一百遍,也无法改变事实。
酒客们也都看到了,跑出草坪,仰头望天,拍照,欢呼。
开始看不出多少人,以为生意惨淡,齐齐跑出来,发现客人其实并不少。
宋汀沅也望向天空。
桌上的围巾沾了雪。
漫天的烟花的火光把雪照得更明显,飘飘洒洒,轻轻落下。
美得不可方物。
“这个,橙色的引线,橙引线一般都做的折叠转角,速度也快,你以后要是想放,买灰色引线的,燃得慢。”
又是一束烟花飞上天空。
火彩常闪耀在切割技艺精湛的高纯度宝石上,而此刻,整片天空都是。
雪花落在她衣袖,六边形星状结晶,完美对称而脆弱破碎,胜过最伟大设计师的精心创作。
真漂亮。
太美了。
到底有什么,那么重要,重要到要她和爱的人在这么美丽的景色里错过。
无论是什么,无论为什么,无论结果如何,她此刻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路口。
至少看完今晚的雪景,把所有没说的话,该说的话明明白白说开。
她抱歉道:“陈钦洲,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继续放了,我要下去一趟,他——”
“独一无二。”陈钦洲骤然打断她。
“什么?”
他摇头,说:“好,你去吧。”
那个路灯坏了的破破烂烂夜晚,他用电脑打光听她说话,不想用‘温柔’形容她,想换一个词。
她拿起包、围巾,有点急地走了两步,回头不确定道:“陈钦洲,你、你对我……”
是喜欢她吗,像谢望忱说的。
此前她没觉得有问题,可……这么多烟花。
他站起来,“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没有爱过谁,所以不知道。
上次让她放弃查大概没结果的新闻,她说‘我没想得到什么’,那么他这次也是,没想真的得到什么。
确定她是真实开心的就够了。
如果她没有结婚,或者谢望忱对她不好,他会不会正式追求她,他问过自己。没发生的事,他给不出答案。
可如果他真的爱上谁。
管他庄家还是陈家,还是这家那家,抑或者,其他人能不能结婚,安稳,所有财富,关系,有什么重要呢。
他可以靠自己赚钱,买烟花,他和喜欢的人双手能拥抱彼此的身体就够了。
她说:“好,谢谢你今晚的烟花,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送你。”
他和她说过会飞德国,明年回来参加毕业礼,然后一直在那边读完,可能不再回来,也可能回来。
他看着她,浅浅地笑。
“下周一,是不是?”她好像看到过,不知是不是记错。
他说:“是。”
她又走远了几步。
他手装在兜里:“我再确认一次,你是开心的吧?”
她回头,“对,我是,我选的都是。”
无论工作还是人,虽然现在和谢望忱……但他对她挺好的,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
“拜拜。”她在楼梯口挥手。
“拜拜。”他说。
缘分是最强大不可抗的纽带,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可以在办公室朝夕相处,却也浅薄脆弱,一旦离开那个方寸之地,可能永不会再见一面。
那个人的脸,声音,气息,关心的话语,永远不会再和他有关联。
第一次和她有联系,还是在财经组,他要和她合写一篇访谈。看得出唐冉并不把她当回事。
他故意不跟她联络,不配合,随便找了几张没用的图片搪塞。
她却一次也没找过他,甚至定稿在作者栏落了他的名字。
第一次见面,那个雨天,他好不容易打算上班不迟到,车在半路被追尾,拖走。
霉得不行,心里烦。
他慢吞吞走在雨里,她撑伞过他头顶,拉他小跑到公司,塞给他一包纸,让他记得吹干再工作。
那时候,他没想到后来会因为给她发一条会融在人群里的短信琢磨到凌晨。
元旦夜,她拿奖,他猜有太多人恭喜她,他懒得凑热闹。然而困到凌晨,翻来覆去睡不着,字扣来扣去,扣出个独树一帜又不过分出挑的:
【宋汀沅,祝你的心情永远像今天】
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得意,希望你风光,每天都像拿了奖。
陈钦洲不再放烟花,在她刚刚坐的位置坐下。
骗她的,机票是明天。
不想让她送。
不想任何人送。
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
宋汀沅下楼,跑到大路,拉开车门。
谢望忱额头抵在方向盘,脸色极差。
“谢望忱,在我们谈话前,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增加了4千字!![垂耳兔头][猫头][熊猫头][竖耳兔头][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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