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咯咯咯～”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黑暗浓稠得仿佛造物主打翻了墨砚，眼睛无法从环境中提取到任何有效信息，于是别的感官开始放大。
风声呼啸，夹杂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阴森的黑暗中，显得无比渗人。
“这里是哪？薇拉女士！请你解释一下，我们难道不应该在福利院吗？”
“薇拉！人呢？”
“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陪你们耗不起……”
“……”
看来，突然被传送到这个倒霉地方的不止拉帝奥一人，那群自诩名流的“上位”人士，也都一个不落地到了这里。
“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废物，也就只有抱怨的资格了。”
“啪嗒。”
沉沉的黑暗中终于亮起了一道火光，阿蕾奇诺打了个响指，火苗在她的指间跃动。
能这样毫不客气地评价那群名流的，也就只有愚人众执行官了。而那群被骂的上流人士根本不敢反驳，毕竟[仆人]“弑父”上位的事迹流传甚广，没人想不开去触她的霉头。
“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蕾奇诺手中得到火焰扩大了一圈，周遭的景象终于得以映入众人眼帘——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房间内，房间极高，一眼望不到天花板。四周摆满了各种不知用途的器械和机关，房间中央还有一张巨大的操作台，上面全是各种颜色的试剂。
“这里不会是……”
一位穿着华丽的旧贵族恐惧地倒吸一口凉气，拉帝奥在慈善晚宴上见过他，至冬旧贵族没落之后，昔日贵族的地位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出于利益联系，女皇大人并没有将他们全部清算，残余的这一小撮贵族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然而虚荣华贵的理念早已根植在了这群人的骨髓之中，此人便是那群残余贵族领头羊一般的人物，看人用鼻孔出气，仿佛还活在旧时代。
而此时，他骨子里那份骄矜被全然打碎，他颤抖着身体，声音颤颤巍巍：“这里不会是[博士]的实验室吧！”
“哗——”
这句话如溅射进油锅的水，顿时引起一片喧哗。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所有人都面露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公鸡]也许会在政策上为难你，[富人]也许会在经济上制裁你，[仆人]的镰刀也许会抵在你的脖子上威胁你，但[博士]是真的要你的命。
“恭喜各位，回答正确。”
一道游刃有余的声音自上空传来，拉帝奥淡淡抬眼，精准地定位到发出声音的广播。
“真是豪华呢，[公鸡]竟然给我送来这么多宝贵的实验耗材，我可得好好感谢他。咦？不对，拉帝奥教授，你怎么能与他们为伍呢？你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观测员，陪我一起完成这场盛大的实验吧！”
“哗啦啦……”
一张石台从房间中央升起，那道声音十分友善地解释道：“这可是我特意为各位准备的擂台，只有赢家才能走出这个房间。各位，请倾尽全力活下去吧～”
那道声音饱含戏谑，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
“哦，对了，还有我的好同事，替我好好慰问一下这些‘名流贵族’们吧，可不要波及到我的实验器材了，那都是用[富人]的经费造的，要是损毁，想必我们那位银行家又得为明年的预算头疼了。”
阿蕾奇诺冷冷呵了一声，手上的武器眨眼之间便飞到了墙角，将正在发声的广播砸得粉碎。
“我可没有陪你玩闹的义务。”阿蕾奇诺不屑一顾。
“哎呀，我小小的实验室可承担不起[仆人]大人的怒火。”那道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出现，“不过，你应该没有忘记你是因为什么才来这里的吧？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好好待在这里，你要找的人，一定会毫发无损。反之……我也想试试，你的那群孩子，是不是真如传言中所说，拥有不菲的实力。”
阿蕾奇诺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分明是一个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么我也向你保证，如果你胆敢向孩子们动手，你的实验室将会焚灭为灰烬。”
“轰——”
那位早已被吓得哆嗦的旧贵族脚下一闪光，整个人就出现在了高台之上，而下一秒，薇拉也传送到了他的对面。
“那么，第一场角斗开始了。让我看看……这位女士，你应该会喜欢甜一点的口味。”
一根粉色的试管出现在薇拉面前，她咬了咬牙，在无形的逼迫之下喝下那管液体，而那个旧贵族也得到了一管属于自己的液体。
“请牢记，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阿蕾奇诺的脸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拉帝奥先生。”阿蕾奇诺叫住拉帝奥，给了他一张卡片。
空白的纸页上是阿蕾奇诺的签名。
“这份契约的内容，你可以随意填写。”
这几乎是给人一张支票让人随便填的气派。
拉帝奥颔首，接过，而后，他的脚下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的光圈。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失重感朝他袭来。
再睁眼时，他站在了多托雷的面前。
“拉帝奥教授，又见面了。”
多托雷朝他友好一笑，试图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须弥让你逃走，是我的疏忽，这次不会了。”他竟然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
拉帝奥冷眼看他表演。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将你们带到我的实验室里。”多托雷打了个响指，墙面上立即升起一张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放着的画面，正是另一件屋子角斗的场景。
“薇拉，市政府的前任秘书官。和她的丈夫一样，都深受[公鸡]信任。然后在某个夜晚，她的丈夫携款出逃，背负上贪污国家财产的罪名，并且随后爆出了一系列的丑闻，例如至冬的儿童连环失踪案，据说便是她的丈夫在背后操控。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直致力于为她的丈夫翻案。真可怜……”
“她的丈夫是你的人。”拉帝奥毫无犹疑地做出判断。
“真聪明，不愧是拉帝奥教授。不过说他是我的人，倒有点冤枉我了。我只是给他施加了一点小小的压力而已，是他自己扛不住，才选择走上这一条路。听说他现在在枫丹的梅洛彼得堡？这也算个不错的去处。”
多托雷的语气毫无悔过之心，人性在他这里仿佛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心情好了就拿出来赏玩一下，更多的时候，那只是一件束之高阁的花瓶。
“欧文，至冬的旧贵族。曾在某场宴会上大言不惭地说应该取缔我执行官的身份，说我的实验是在浪费愚人众的资源。你看，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可怜虫，竟然对我指手画脚。所以我才将他请来，让他看看被他鄙夷的实验品，能发挥出什么功效。”
屏幕里的角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也许是因为那两根试管里的试剂类似兴奋剂的作用。薇拉和欧文的所有情绪都调动了起来，他们成了只知道嘶吼和拼杀的野兽。
“拉帝奥教授，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他们谁会赢？”多托雷堂而皇之地看起好戏。
“我从不将客观结果与虚无缥缈的运气相连。”拉帝奥扫了一眼多托雷，环抱双臂——那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而现在客观结果告诉我，你想将他们都毁灭殆尽。”
多托雷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欣赏着大屏幕上已经力竭的两人，笑道：“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很可惜，他们自己本身就是这项法则的拥泵者，我只是在帮他们认清现实。”
“是吗？”拉帝奥淡淡反问，“所以你应该也能接受自己被相同的法则反制了。”
拉帝奥将一张纸压在桌面，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唰唰画了几笔。
多托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动作：“那是什么？驮兽的画作？”
大地兽的最后一笔被添上——而那刻夏更改的命途程序也开始发力。
金色的光芒透过纸背照射出来，直播间传来命途的回响。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存护】
几乎只是刹那的事，屏幕被耀眼的金光覆盖，混杂着血红的火焰。
硝烟弥漫，多托雷紧紧盯着屏幕里的画面，烟雾散尽过后，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悄无影踪！
“你做了什么？”多托雷冷冷发问。
“弱肉强食——我只是在帮你验证你的丛林法则。”
就在拉帝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悠扬空灵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歌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门外。
多托雷看了一眼大门，低声骂道：“她来凑什么热闹。”
门被打开，[少女]哥伦比娅静静地站在门外。
“我来取我的东西。”
歌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又一道任务提示音响起。
【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8：请协助哥伦比娅，重绘湮灭的月光】
第52章 清歌啊，请解我思念
“呼……呼……”
吐息散出的白雾在空中化开，四周是绵延不绝的冰雪，肺部被冷空气灌入，又因剧烈奔跑而不停收缩，冷热交替，仿佛要将整个胸腔都撑爆。
“呼……呼……”
一道远光从远处照射过来，覆在瞳孔上，刺眼夺目。
脚步声停止了，小女孩弯下腰，剧烈喘息着。她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拼尽全力抬头，去看前方那个已经快要消失的小黑点。
“姐姐……”
风雪大了起来，漫天的冰雪将那唯一的黑点遮住，小女孩的视线中只剩白茫茫一片的雪原。
“不要带走我的姐姐……”
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般，“扑通”一声，小女孩跪倒在雪地里。厚厚的雪层淹没了她的双腿，她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膝行。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我来取我的东西。”
哥伦比娅静静地站在门外。轻薄的白纱遮住了她的双眼，她整个人浑身上下、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股沉静而淡漠的气质。
就好像她并不是站在多托雷的实验室里，而是在参加什么平淡的茶会一样。
“我可不记得我有拿过你什么东西。”
多托雷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已经彻底消失。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席位仅次于自己的执行官，带了几分忌惮。
“是这样吗？可是女皇大人说，让我来你这里取一样东西。”
哥伦比娅淡淡回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呆呆的。
多托雷扫了一眼身旁的拉帝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拉帝奥教授，看来你的任务对象又多了一位。”
拉帝奥静静垂眸，没有回应。
“算了，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都不过是我实验中的变量而已。我说过，我很期待变量为我带来的惊喜。”多托雷直起身，严肃了几分，“二位请自便，现在，我要去看看我尊贵的客人们发生了什么意外。”
多托雷径直走出大门，他似乎根本不担心哥伦比娅和拉帝奥留下来会对他的实验室做些什么。敞开的大门背后是宽阔的走廊，走廊两边嵌满了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
实验室的所有秘密就这样向他们敞开，拉帝奥甚至无法去怀疑这是否是一个陷阱。
如果这真的是陷阱，那诱饵也太过奢侈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踏出去看看。
拉帝奥走到走廊上，哥伦比娅也跟了过来。拉帝奥淡淡瞥了她一眼，问：“你要和我一起吗？”
哥伦比娅点了点头。
这样简单的一番交流过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其他言语。
哥伦比娅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而拉帝奥也从来不浪费言辞。
来到提瓦特之后，拉帝奥少有地拥有了安静的思考环境——从这个角度来说，[少女]这位执行官就足以在其他所有执行官中脱颖而出。
【好安静……】
【教授的直播间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吧】
【这话说的，我们主播本来就是一个沉默美男子好吗？】
【上面的，你是不是对“沉默”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我看你是没在课堂上被批过吧——教授的毒舌我可不想再领会第二次】
【他们在这么阴森的环境里也能忍得住不说话吗？换成我，我肯定要给自己唱歌壮胆】
【好消息：真的有歌声】
【坏消息：不是主播他们唱的】
【……】
正如弹幕所说，隐隐约约的歌声从走廊末端传来，尾调撞在冰冷的墙面上，溅射出层层的回音。
在某位变态执行官的地下实验室里听到这样的歌声，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弹幕已经抱作一团开始刷屏，企图用这样粗暴直接的方式覆盖掉直播画面。
越往前走，那道歌声越发清晰起来。
“嗯？”
哥伦比娅的脚步停下了，她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沉思。
“你听过这首歌？”拉帝奥直截了当地发问。
“嗯，是一首至冬的童谣，孩子们都爱唱。”哥伦比娅跟随着那道歌声的音调开始哼唱起来。
“啦啦啦啦……”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并不是一道歌声，而是由无数稚嫩童声合起来的曲调。明明是一首歌唱天真的童谣，却被孩子们唱得悲哀凄厉。而哥伦比娅的和声淡淡地托住了那向下的尾调，仿若给沉重的合唱插上了轻盈的羽翼。
前方是走廊转角，有昏暗的灯光照过来，在转角处投下阴影。
反射的光芒在拉帝奥的眼前一闪，下一秒，一个转身——
一副足以令所有人震惊的画面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漆黑冰冷的栏杆将巨大的空旷场地围了起来，而在场地中央，无数缠着绷带的孩子们挤在一起。
他们全身上下都被洁白的绷带裹住，只有嘴巴可以勉强张开一道缝隙。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监狱，或者说，是禁锢了无数灵魂的牢笼。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没有停止歌唱。
绷带留出的唯一缝隙是他们是呐喊的仅剩途径，于是他们的歌声插上了翅膀，穿过监牢的缝隙，越过逼仄的地底，透过厚厚的雪层和冰原，最后落在至冬的风里。
“找到了。”哥伦比娅喃喃低语。
她走上前，抬起右手，一道温润的光辉从她的掌心中迸发出来。
面前的栏杆被齐齐折断，孩子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停止了歌唱。哥伦比娅静静地站在一旁，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我带你们出去。”
拉帝奥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哥伦比娅，知道她这意思是不会插手自己的行动，但碍于执行官的身份，无法表明立场，便干脆两眼一闭，放手不管——反正她也从来不睁眼。
“呜哇……米勒波娃姐姐，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们真的可以出去了吗？”
“……”
孩子们突然涌向最中心的一个人影，一位看起来身形比其他人高大的孩子躺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孩子们的主心骨。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拉帝奥沉思片刻。
他走上前，单膝跪地，俯下身探查那个孩子的情况。
这一看，他便皱了皱眉。这个孩子的情况并不容乐观，她的生命体征已经十分微弱，现在还能呼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几个小孩蹲在她的身边，眼神充满不舍与期望。他们俨然已经将拉帝奥当做了神兵天降，一个个期期艾艾的，仿佛希望他能立刻将米勒波娃治好。
“先出去。”
拉帝奥评估了一下米勒波娃的身体情况，确认她应该可以撑到地面上，便开始着手安排。
他将十几个孩子分成了两队，大点的孩子走在前面，小点的孩子走在后面，他带上米勒波娃打头，哥伦比娅则在最后殿后，保护孩子们的安全。
就在他们即将出发的时候，米勒波娃突然抓住了拉帝奥的衣角，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我……不能走……”
她用尽全力扯下自己手腕上的绷带，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也是在这时，拉帝奥才发现，米勒波娃的皮肉竟然与地面生长在了一起！
血管透过皮肤与地面的管道连接，皮肉与冰冷的砖块粘连。
她被固定在了这个监牢的地板上——或者说，她成为了这座监牢的养料。
“带他们走……”米勒波娃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孩子们，而后，她的手腕重重垂下去。
拉帝奥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当机立断，将孩子们全部推出监牢，再返回时，断掉的栏杆如同拥有了生命一样开始疯狂生长。
“姐姐——”
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呐喊。
拉帝奥回头望去，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这边飞速奔来。
是费利波娃！
费利波娃仿佛回到了那个失去姐姐的夜晚，肺部又开始熟悉地抽动。那夜的风雪跨过了重重岁月，再次席卷到了她的眼前。
那一次，无尽的冰雪带走了她的姐姐。
“小兔子在森林里奔跑，它问月亮，何处是安乡？”
费利波娃生来没有父母，记忆中她与姐姐相依为命。
她们在至冬的街头流浪，直到被一所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现，带了回去。
她们本以为自己有家了，却没想到踏入的不过是第二片冰原。
和她们一起的伙伴有时会莫名消失，福利院的阿姨说是因为他们被领养到了别的人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些孩子走后，她们再也没听过有关他们的消息。那时候，米勒波娃总对自己的妹妹说，希望她们也可以找到一户好人家，但如果没人愿意领养她们，那就姐姐供你长大。
就在两姐妹憧憬着未来生活的时候，一场意外打破了她们的幻想。
米勒波娃在一次外出采购时，看见了昔日福利院的伙伴。她兴致冲冲地想要上去打招呼，却看见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小孩身上缠满绷带，帽檐之下，是一双血红的眼和早已溃烂的脸。
米勒波娃几乎是飞奔回了福利院，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妹妹是进了怎样一个魔窟。
而就在她踏入福利院的那一刻，她被院长带去了办公室。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影隐在阴影里，那人的影子咧开一个笑，显得格外阴森。
“就她了。”
第53章 智识啊，请敞开门关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任务7，获得奖励“赤月的余晖”×1】
【使用说明：可使人短暂获得赤月之力】
拉帝奥敛下眼眸，看向被监牢分隔开来的两姐妹。
直播任务7是阿蕾奇诺的试炼任务——找到丢失的孩子。
而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只能说明一件事：米勒波娃和费利波娃便是阿蕾奇诺要找的孩子。
看来，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费利波娃果然是从壁炉之家里出来的。毕竟在第一次见到她时，拉帝奥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非同常人的专业素质，而能够在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实力的，也只有壁炉之家的孩子了。
“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
费利波娃双手死死抓着栏杆，监牢如同活物一样生长，她的手与栏杆接触的地方开始冒出浓浓的白烟。栏杆上涂有腐蚀性的物质，那层表皮侵蚀着费利波娃的血肉，被腐蚀到滚烫的热血顺着栏杆一滴滴落下，然而费利波娃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她痴痴地望着监牢正中的那个身影。
“啊啊啊——”
她拼尽全力用双手去掰栏杆，却只是徒劳。眼泪大颗大颗砸下，裹着地上的血斑，触目惊心。
“父亲大人答应我了，只要我成功救你出来，就会出面保护你进壁炉之家。”费利波娃仍在坚持掰那冰冷的钢铁，“姐姐，我们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我们会幸福地生活下去，永远永远。”
仿佛是为了驳斥她的期望一般，一根根栏杆竟然开始合拢，冷硬的铁向四周融合生长，一点缝隙也不留。
整个监牢已经成为了一只巨大怪物的胃袋，米勒波娃和拉帝奥则被吞噬其中。
“妹妹……”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米勒波娃动了动手指，行将就木的身体也在这一时刻迸发出巨大的潜力。她凭借直觉望向已经被钢铁遮挡起来的那个身影，米勒波娃笑了笑，幸福地弯起唇角：“真没想到……在临死之前，竟然……咳咳……还能与你见上一面……”
拉帝奥已经站起身，开始打量那些与米勒波娃身体相连的器械，无数复杂的管道在她的身下错综而过，拉帝奥冷静地一一审视梳理，在脑中构建出管道的连接示意图。
“先生，请您转告我的妹妹……咳咳，请让她走吧。”米勒波娃每说一句话，都会有血沫顺着喉咙漫出来，她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并没有怪任何人，而是极尽温柔地抱歉道：“对不起，连累您了……”
拉帝奥目光顿了顿，而后回到米勒波娃身上。他环视了一眼整个监牢，而后淡然道：“我会带你出去。”
米勒波娃睁大眼睛，愣愣道：“我的身体已经成了这里的一部分，我知道我出不去了，但您还有希望……您不必安慰我。”
“我从来不会为虚假的善意而杜撰谎言。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也没有必须拯救什么的信念。”拉帝奥走到米勒波娃面前，单膝跪地，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各种工具，而后用钳子夹起一根管道，在上面开了一个小口，而后接入了另一根管子。
“因此，我说会带你出去，是确定无疑的客观事实。”
“父亲大人！”
伴随着费利波娃呼喊而来的，是滚烫袭面的烈焰。火红的烈焰掺杂着金色的光边，直接将整个监牢都掀翻来。
拉帝奥似乎早就料到了这场燃烧整个实验场的大火，他低垂着眉，手上动作井然有序，丝毫不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父亲大人……”
他们再度重见天日，监牢的钢铁已经被那来自地狱的火焰燃烧得分毫不剩。而在那冥火之中，阿蕾奇诺身披烈焰，周身燃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名为存护的力量。
监牢被掀开的一瞬间，费利波娃便飞奔向米勒波娃所在的地方。她跪倒在姐姐面前，抬眸看向阿蕾奇诺，又移开了眼神。
那眼神中掺杂着抱歉、愧疚与……感激。
“她怎么样？”阿蕾奇诺走上前，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费利波娃的情绪一样，淡淡发问。
“我需要在她的体外重新建立循环系统，彻底将她与整个实验场分离。”拉帝奥很冷静地回答，然而仅凭米勒波娃脚下的那堆复杂管道，就足以看出拉帝奥所言有多么艰难。
阿蕾奇诺点了点头，终于将目光放在自家出逃的孩子身上。
“我的承诺依然生效，不必觉得愧疚，壁炉之家不是[博士]的实验场。”阿蕾奇诺轻轻按了按费利波娃的头，声音放轻，“再说了，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不是吗？”
一年前。
深夜的壁炉之家寂静无比，阿蕾奇诺为了孩子们的身体健康，特地请教了几个枫丹科学院的营养专家，专门为孩子们制定了健康的作息时间表。
因此在已是午夜的此刻，走廊上的脚步声便显得无比刺耳。
壁炉里的火焰在噼里啪啦地燃烧，阿蕾奇诺放下了手中的书，静静地将目光投向大门。
“咚咚。”
果不其然，那道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父亲大人。”
来人低垂着头，将代表壁炉之家的徽章捧在手心，朝着她重重跪了下去。
“父亲大人，请放我走吧。”
费利波娃，从至冬辗转流落到枫丹的孤儿，在所有孩子之中，她的天赋格外突出，能力也在上乘，阿蕾奇诺一直想好好培养她，而费利波娃也从不让她失望。
“你应该知道壁炉之家的规矩。”阿蕾奇诺淡淡扫了她一眼，费利波娃的全身都在无力颤抖，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强撑着道：“请放我走，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阿蕾奇诺站起身，高跟踩着地板上，与心脏跳动的声音共频。
“咚、咚、咚……”
阿蕾奇诺拿起费利波娃手中的徽章，忽而发问：“你是去找人的吧？”
费利波娃兀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蕾奇诺：“您……”
阿蕾奇诺将徽章为她别好，轻轻拍了拍，那剧烈的心跳便透过胸腔在她的掌心怦然跳动。
“这样鲁莽可不行，我教过你们的，要想斩杀敌人，首先需要瞄准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仆人：孩子长大了想闯一闯，什么，你说她想毁了博士的实验室？还要找博士复仇？不愧是壁炉之家的孩子，我认可了。
第54章 智识啊，请敞开门关
【礼物值达到3000000点，恭喜主播思想的芦苇的直播间升级到LV.8】
【解锁“商单激励”功能】
【功能说明：直播间观众可根据直播内容，众筹发布商单任务】
【哇，我最爱的功能终于解锁了！】
【好耶好耶！意思是我可以悬赏博士了吗？】
【众筹＋1】
【＋1】
【……】
也不知道直播间这群观众是在玩梗还是真情实意，这个功能解锁过后，一个名为【一百万悬赏博士人头】的商单默默升到了直播间顶端。
拉帝奥并不是个爱挑起纷争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这种类似玩笑的争端时，他向来都会无视。
但这一次，他竟然出乎意料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并不是他的作风，拉帝奥的目光落在那加粗标题中亮眼的名字上。
【博士】多托雷，一个与他从思想到理念都全然相反的人，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拉帝奥为他打破底线。
但多托雷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公众认知的道德下限。
他现在还有着直播间热门主播的身份，这可是传播知识的好机会，他不能浪费。
【商单任务接取成功】
米勒波娃的手术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拉帝奥在体外为她重建了一套循环系统，保证她离开这个监牢之后，还能维持生命体征。
阿蕾奇诺的存护之力俨然已经用得炉火纯青，她将费利波娃和米勒波娃护在身后，哥伦比娅则带着那群逃出的孩子静静等候在侧。
现在只等手术完成，就可以带孩子们出去了。
可惜，多托雷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隐秘的压迫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当拉帝奥宣布米勒波娃可以正常行动之时，一道癫狂的声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实验要素完备，实验场地运行良好，各位，请再一次为我带来奇迹吧——”
费利波娃如应激的小猫一般歘的一下站起来，她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竖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一只大手忽然落在她的头顶，费利波娃一怔——
阿蕾奇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的身躯是那么高大，足以遮挡住外界的所有阴雨。
“看来，你是不打算维系我们的同僚关系了。”
阿蕾奇诺的声音非常平静，但熟悉她的人都能发现，那番平静之下暗含着隐隐的怒意。正如枫丹的海浪不会在涌上岸之前发出预警，阿蕾奇诺的愤怒便是那宽广海面之下的暗涌巨浪。
“咦？”哥伦比娅突然歪了歪头，她看向阿蕾奇诺，没有眼神交汇，没有语言交流，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传递足够多的信息。
“你不是[博士]，你是谁？”
阿蕾奇诺凛声，与此同时，地上杂乱的管道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舞动起来，阿蕾奇诺拉着费利波娃往后一退，拉帝奥也带着米勒波娃和她们退到安全地带。
火星四溅，液体横流，刺鼻的机油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地面上的零件纠缠到了一起，开始自己组装。
废旧的机械硬壳成为皮肤，生锈的齿轮扮演关节，灌满机油的管道连成了血管，而后，一张面具覆盖在了机械的冷面上。
那道令人熟悉的声音就这样从组装起来的人偶口中传出。
“肉//体只是无足轻重的耗材，只有真理，是唯一不变的定数。”
人偶朝着众人行了一个十分绅士的礼节，看到那个与脑海中某人渐渐重合的动作，拉帝奥皱眉，道出他的名字——
“来古士。”拉帝奥又摇了摇头，“不，你是赞达尔。”
天才俱乐部#1赞达尔，智识星神的创造者，试图用翁法罗斯孕育毁灭令使铁幕之人——
不得不承认，此人不仅拥有天才的学识，还同样身负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骄矜。
“感谢您的认可，不过从客观角度观测，我现在是一个嵌合体。”
人偶笑了笑，不复刚才张狂的模样，而是一脸谦虚。
宛若精神分裂的场景并未令在场众人松一口气——嵌合体？和谁的嵌合体？
答案显而易见。
多托雷那个疯子……不，应该是这两个疯子，以自己为材料，融合成为了嵌合体。
“毕竟……如果不付出代价，怎么能阻挡住第三席与第四席合力？更别说，拉帝奥教授你也在她们的阵营里。”
虽然是嵌合体，但从人偶的发言来看，他们对发言权的执掌显然有十分精准的安排。
例如现在正在说话的显然正是多托雷：“拉帝奥教授，我相信你会理解我们的。”
“特意注明一下，以上发言并不代表我的主观意见，我答应与他合作，只是因为他能为我运行另一毁灭的权杖——您可以称之为翁法罗斯的复制品。而最重要的实验因子，现在已经入局了。”
人偶张开双手，墙面上出现投影。
投影画面被平均分为了九个小块，漆黑的地下宫内，另外九位执行官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翁法罗斯的失败经验值得总结，因此这一次我并不准备着手将重点系于提炼出纯粹的完美因子，我只需要淬炼出完美的毁灭之力即可。”
嵌合体抬起手，如同乐队的指挥家一般挥舞着无形的指挥棒——
“咚。”
无声的鼓点与众人的心跳共振，耳朵里传来尖锐的嘶鸣。
白光从拉帝奥的眼前一闪而过，五光十色彻底覆盖住他的瞳孔。
“咚，咚咚，咚……”
孩子们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下一秒，所有声音遽然消失，只剩无边的死寂。
【滋啦……滋啦……】
【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9：请配合“多托雷”完成实验，实验内容：大逃杀】
“姐姐，姐姐——”
意识回笼过后，拉帝奥首先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声呼唤。
很熟悉的声音，是费利波娃。看来这群孩子也被卷入了这场实验之中，多托雷还真是不干人事。
视觉渐渐复苏，然而双眼并未因此看到更多的景象。四周一片漆黑，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岩石的迭起曲线，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土质潮湿如沼泽，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肆意生长。
直到乍然亮起的火光划破空气。
凭借着亮起的火光，拉帝奥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费利波娃挡在米勒波娃身前，米勒波娃身上还挂着拉帝奥给她治疗的设备，两姐妹都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某个方向。
两个和她们差不多高的孩子隐在黑暗中，稍大一点的孩子默不作声地发出攻击，攻击的力度和方向都犀利无比，逼得费利波娃不得不连连后退。
费利波娃好歹也是从壁炉之家出来的孩子，受到过专业训练，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拉帝奥侧目一看，顿了顿。
——那个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熟悉。
“佩佩，等等！她们也许不是敌人。”
佩佩佩露薇利“的孩子身后探出脑袋，她十分友好地朝众人挥了挥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克雷薇，这位是佩露薇利，我们来自壁炉之家，请问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壁炉之家……”费利波娃的眼神动了动，而后她突然单膝跪地，面朝佩露薇利低头恭敬道：“父亲大人！”
佩露薇利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克雷薇也呆住了，头脑不停疯狂旋转：“等一下等一下，父亲？是说母亲吗？你也是壁炉之家的孩子吗？可我并没有见过你啊，而且你为什么会叫佩露薇利父亲大人……”
从表情上看得出来，克雷薇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佩露薇利反倒没有那么大反应，她眯起眼思索片刻，而后走上前，扫了米勒波娃一眼，神色凝重几分。
“她活不了多久了。”佩露薇利的声音淡漠。
“诶诶诶？别这样说啊佩佩，这样很不礼貌吧！对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子说这样的话……那个什么，她不是故意的啦！我们快点找到路出去，一定可以找到医生治好你的！”克雷薇连忙冒出来打圆场。
费利波娃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是谁，但她明白这是和父亲大人关系很好的同伴，于是她很有礼貌地道谢：“谢谢您。”
克雷薇慌忙摆手：“不用称敬语啦……那个，这位先生是？”
克雷薇赶紧转移话题。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拉帝奥与佩露薇利的眼神已经交锋了好几个回合，这也足以让拉帝奥确认，眼前这个女孩，正是幼年时期的阿蕾奇诺。
“你能听到它的声音。”拉帝奥早就注意到佩露薇利的不对劲，幼年体[仆人]还是稚嫩了一些，即使只是一刹那，也足以令拉帝奥抓到她眼神的破绽，“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佩露薇利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衡量是否要告诉他。还是克雷薇蹦出来问道：“佩佩，你听到了什么啊？是很可怕的声音吗？为什么一副这么恐怖的表情？”
“大逃杀。”佩露薇利撞进了克雷薇的那一双眸子里，她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人有十三名，只有一个能活到最后。”
“咔嚓……”
一道虚无的裂缝在半空显现，如同玻璃破碎那般，虚空遁开。
一只手从裂隙中伸了出来，几个小孩警惕地看向新的变数，唯有拉帝奥一脸平静。
“普隆尼亚！你为什么带着我逃跑？”
“就算是[队长]，也不能直接当逃兵啊。”
人偶坐在大块头机械手中，穿越裂隙出现在众人面前。
“嗯？这个对手还不错嘛。”来人勾起唇角，“幼年时期的阿蕾奇诺，我可得好好会会你。”——
作者有话说：木偶：队长？什么队长？我来试试——
普隆尼亚：带上木偶飞速远离战场中
第55章 王冠啊，请为我加冕
【人有十三名……愚人众执行官加上丑角有十二个，所以这十三名是把主播也算进去了吗？】
【目前来看，是的】
【哈哈哈突然觉得很好笑，所以来古士……不对，赞达尔是因为在翁法罗斯吃过亏——黄金裔们太团结了最后合体触发终结技，所以现在就让愚人众执行官自相残杀吗？】
【这怎么不算一种毁灭之力呢？】
【天才！果然天才的思路就是灵活】
【所以，我们拉帝奥教授就这样水灵灵地被列入愚人众的行列里了？】
【拉帝奥教授：敬谢不敏】
“喂喂喂！阿蕾奇诺，你能不能对得起你现在的体型？”
就在弹幕激烈讨论赞达尔和多托雷的创新实验时，桑多涅已经和佩露薇利交上手了。
佩露薇利的武力似乎并没有因为年龄消减便削弱几分，相反，她和普隆尼亚打得有来有回，惹得桑多涅不停抱怨。
“佩佩！还有这位小姐！”克雷薇着急得团团转，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就打起来了。而反观一边，费利波娃很冷静地带着自家姐姐退到战场边缘，以防受到波及。拉帝奥更是早早就找到一个安全死角，戴上石膏头两耳不闻窗外事。
克雷薇跺了跺脚，这都是群什么怪人啊！
“哦？这个小姑娘，是你很重要的人吗？”桑多涅突然欺身上前，嘴唇附在克雷薇的耳边，克雷薇只觉背后一凉，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尖利的匕首转眼就到了克雷薇眼前。普隆尼亚托着桑多涅往后一撤，堪堪避过那快如闪电的威光。
“嘶，别这么激动啊。”桑多涅笑得像个反派，她抛起手上的东西——一个粉色的发饰，是刚刚乱战之中她从克雷薇头上薅下来的。
克雷薇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头顶，“啊”了一声，佩露薇利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桑多涅敲了敲太阳穴，歪头：“你应该听到了吧？小阿蕾奇诺，这场大逃杀，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所以，想要让你的同伴也活下去的话，拿出点觉悟来吧。”
佩露薇利向前一步，挡在克雷薇面前。
大战一触即发。
电光火石之际，拉帝奥终于出声。
“别玩了。”
他走到两人正中，眸光淡淡一扫，掠过桑多涅。
桑多涅“切”了一声，摊了摊手，笑道：“谁让小时候的阿蕾奇诺这么‘可爱’呢？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
克雷薇的脑袋彻底乱了：“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桑多涅将手中的发饰抛还给佩露薇利，呵呵冷笑：“大逃杀？只能活一人？我说过——要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吗？比起十三人只能活一个人，让某个人死十三次，才更有戏剧性，不是吗？”
佩露薇利没有完全收起警戒姿势，但还是淡淡开口：“我赞同。”
拉帝奥早就看出了桑多涅逗弄佩露薇利的想法，因此一开始并没有阻止。
“既然各位都达成了一致，请听听我的提议。”-
另一边。
“为了大逃杀能够顺利进行，你是否确定你对实验因子进行了初始化设置？”
嵌合体人偶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他的脚下便是无尽的深渊，往前一步，碎石子便簌簌落下，在谷底砸出令人惊遽的回声。
“当然，不然可没得比了，那样的话，最终只会有一个男人获胜——你知道的，他的剑已经被淬炼得无比尖锐，我可不想对上他啊。”
旁人远远看去，只会认为这个人偶是在自言自语，但只有赞达尔和多托雷知道，他们在进行一场赌上所有的实验。
谁会是最后赢家？
两位学者如是期待着-
“你个臭小子！不要一言不发就冲上来啊。”
火焰与寒冰在宽阔的空间内肆意废物，热浪与寒潮撞在一起，迸发出滚烫的蒸汽。而后一道水刃自蒸汽中化开，银光一闪，阿贾克斯自水雾中穿出，一脸兴奋地朝罗莎琳的方向袭来。
“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目前的状况？”罗莎琳轻轻朝后退了一步，用扇子拨开阿贾克斯的水刃。
“诶？”阿贾克斯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十三人只能活一个——意思就是我要和所有人决斗，对吧？”
罗莎琳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和满脑子只知道打架的家伙果然没办法沟通。她索性丢出更多水蒸气，彻底将自己隐在水雾里。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嗯？你这身衣服，是须弥教令院的服饰吧？你是须弥人吗？”
阿贾克斯找不见对手的人影，只好偃旗息鼓，开始搭话。
罗莎琳也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服饰，是啊，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接回鲁斯坦的遗体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蒙德，刚刚与爱人生离死别，下一秒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还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说要她参加什么大逃杀。
无聊的把戏。
罗莎琳借着水雾的遮掩，准备寻找出口，她可没有兴致陪这些人玩过家家。
——“找到你了！”
又一道水光闪过，利刃带起的风掀起罗莎琳的发丝，阿贾克斯转眼之间已近到眼前。
罗莎琳：……
能不能把这个爱打架的小鬼扔远点，明明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这么热衷于武斗。他的家庭教育是不是出了一点问题？
就在罗莎琳不得不硬着头皮接招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罗莎琳凛了目光——那震动可不像是自然震动，而是无数脚步声踏在地面上引起的共鸣。
阴冷的气息粘黏在皮肤上，又透过毛孔浸入骨髓。
水雾接连散尽，影影绰绰的影子自远处飘来。
罗莎琳的眼神一冷——那是，一支军队。
“对手有些强劲啊。”阿贾克斯动了动手腕，水刃在他的手中转了一圈。
罗莎琳这下真是被他惊讶到了，面对人数如此众多的军队，他的第一想法竟然还是迎战吗？
真是……愚不可及。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阿贾克斯已经冲了上去。此人虽然莽撞，但在打斗一事上颇有头脑。
阿贾克斯没有直接冲进军队的包围圈，而后从缝隙之中游离贯穿，这样既保证了他不会被封死退路，又有足够的喘息时间让他准备下一波攻势。
“长官！”有人高呼，“请允许我迎战！”
“随时奉陪！”
阿贾克斯踩在自告奋勇之人的剑上，往后一蹬，借力在空中来了个后空翻，而后稳稳落地。
他用大拇指抹了抹脸颊上的伤口，几滴血被甩在地面，他毫不在意地一笑。
“长官？他就是你们的长官？”
军队的中心，一个沉默而高大的声音伫立在那里，他披着长长的冬袍，戴着厚重的面具，因此无人可以看清他的容貌与身形。
唯有他手中的剑，锋利无比。
“和我打一架吧！”阿贾克斯兴奋得汗毛竖起，眼前这个人成功逼出了他的好胜心——师父说过，这样的对手可不多得。
“与小孩比试，胜之不武。”
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阿贾克斯能感受到那张面具下沉默而威严的视线——
“告诉我你的名字。”
“阿贾克斯！”
那人沉默片刻，道：“我名为瑟雷恩，此地绝不是一介孩童应被卷入之地，阿贾克斯，跟着我，我会带你出去。”
“啊？”阿贾克斯十分苦恼地皱起眉头，“那决斗……”
瑟雷恩沉默地看着他。
阿贾克斯失望地低下头颅：“好吧。”
“这么大的雾，是在演戏吗？”空旷的空间内突然闯进一道傲然的女声。
“这么多人？是群演吗？”桑多涅挑起眉毛，哼笑了一声。而后，她的目光顺势落在人群中心的焦点——
[队长]卡皮塔诺，[公子]达达利亚，[女士]罗莎琳。
桑多涅又扫了一眼身旁的佩露薇利，刚好，人到齐了，可以开一场茶话会了。
“看看他们的眼神——我这些可怕的同僚们，现在还只是没加入愚人众的愣头青呢。”桑多涅感慨，仿佛真的和他们有很深的情谊一般，“可惜我只是一个人偶，数百年间没有任何改变，即使被初始化，我也还是我。”
“那你呢？拉帝奥先生。”桑多涅看向走在队伍最末尾的男人，“你就是那道声音说的第十三人吧？但你的身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且，你也听不到和我们一样的提示。在这场大逃杀中，你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拉帝奥不语，或者说，这个问题还不值得他回答。
“真好玩，把所有执行官聚集在一起搞大逃杀，最后只能活一个，也不知道女皇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桑多涅并没有指望能得到拉帝奥的答案。
“六个人。”拉帝奥环视一圈，淡淡道。
“最讨厌的环节来了，说服他们，是吧？”桑多涅走上前，抬起手，“上吧！佩露薇利！”
担心了半天的克雷薇：……
“你不是有那个大家伙在吗？为什么还要使唤佩佩？”
桑多涅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使唤[仆人]的机会难得吧。”
佩露薇利并没有任何表示，她挡在克雷薇面前，直面整支军队的冲击。
“又是一个孩子。”瑟雷恩皱起眉头，“两个、三个……”
显然，他也无法理解这种拿小孩开刀的脑回路。
“我不和孩子交手。”瑟雷恩将剑推回了剑柄，“如果你们有出去的办法，我们可以合作。”
【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10：请为卡皮塔诺加冕荣光】
第56章 王冠啊，请为我加冕
不得不说，卡皮塔诺……现在应该叫瑟雷恩了——自从他答应合作之后，他们的队伍壮大了不止百倍。
浩浩荡荡的军队跟在他的身后，那些品格和自家长官如出一辙的士兵们板着一张正经的脸，内心却格外柔和。
米勒波娃作为病号，被一队士兵专门看护，路都不用自己走。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那几队士兵是打算将几个孩子一起扛着走的，不过——
费利波娃紧紧跟在姐姐后面，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克雷薇抓着佩露薇利的衣角，显然是被眼前的大场面给吓住了——而让佩露薇利答应被人扛着走？对此，某位坐在普隆尼亚手心的执行官表示：画面太美，根本难以想象。
至于剩下的那位孩子……阿贾克斯严重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让人毫不怀疑若是有士兵上前说要背着他，他绝对会理解为另类的挑衅。
拉帝奥又想戴上石膏头了。
愚人众执行官本就不好对付，更别说眼前这群毫无执行官记忆的“初始体”，没有女皇大人的威名在上辖制，也没有愚人众执行官这层身份的束缚，有的只有原始的本能和冲动。
简直就是一个疯狂的幼儿园。
在这种时候，即使拉帝奥不想接受，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拥有一层“教授”的身份。
不过好在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应该称之为运气吗？为什么我会和你这种人匹配到一起呢？”
在这座地下宫的另一边，与拉帝奥他们彻底相反的方向上，假惺惺的两人互相生厌，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
“如若将一切都寄托于运气，那天底下所有的资本家都得破产。还是说，你想用可笑的武斗来证明自己？”
两副眼镜的镜片下都统一闪过锐利的白光，潘塔罗涅与普契涅拉对视一眼，即使在他们的记忆中，都从未见过对方——但政客与银行家的直觉告诉他们，面前这人，绝对不好惹。
“哈哈。”
两人糊弄一笑。暂且将眼前这页揭了过去。
那道说着什么大逃杀的声音他们自然也听到了，不过，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们可没有兴趣跳。
“在眼下的境地，合作不失为一种明智选择。”潘塔罗涅推了推眼镜，其实他的度数并没有那么高，这个眼镜大多还是起的装饰作用，以此来伪装成友善儒雅的样子。
但可惜，对面这人绝不是可以被一副眼镜骗过去的家伙。
“我并无异议。”普契涅拉笑得毫无破绽，“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更值得我们关注——那个倾注了神力的人偶，你认识吗？”
两人将视线共同投向躺在地上的人偶，人偶俨然一副少年模样，留着齐耳的紫色短发，身上披着极具稻妻特色的白色长袍。而在他体内汹涌的力量，毫无疑问来自那位稻妻的神明。
“神明的造物，呵呵。”不知道想到什么，潘塔罗涅笑了起来。
普契涅拉也弯了眉眼：“这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对手’了。”
人偶睁开双眼。
“你们……是谁？”
一双眼睛中充满懵懂无知。
“呀，是刚出壳的雏鸟呢，一出生就来到如此艰难的环境，还真是不幸。”潘塔罗涅摇头感慨。
“是吗？”普契涅拉望向远处，一道冲天的白色光束照彻地下宫的顶部，料峭的岩石在光辉的照射下嶙峋，“没有降生在中心地带，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轰——”
汹涌而猛烈的光束将嵌合体砸入岩石内。
多托雷和赞达尔临时组装起来的身体直接碎掉，只剩下一颗不伦不类的心脏在怦然跳动。
哥伦比娅平静地呼了一口气。
她低头感受了一下自己手心中越来越淡薄的月光，抿唇：“还是不行吗？”
“没想到第一个挑战我的，竟然会是你。”
心脏周身燃起了火焰，那些碎掉的零件仿佛被火焰吸引了一般，重新飞过来组装好。
“不过很可惜，你的力量已经削减了大半，不是吗？”出声的是多托雷，“不知道和女皇大人的交易，是否还令你满意。”
“将她留到最后吧，根据计算，她活下来的概率在所有执行官中排在第二位。”赞达尔彬彬有礼。
“活下来？”哥伦比娅握了握掌心，“是愿望吗？”
她茫然地感受着四周的气息，令人不喜的风声、漆黑的空间与透不过一丝月光的坚壁——还有哭声，带着旋律的哭声。
“大姐姐……你的手上有好多血……”
“我想出去……呜哇……”
“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
她能看到，一群全身缠满绷带的孩子抱作一团，他们软弱无力，唯有哭泣，泪水在他们的脸上蜿蜒，每一个孩子都双膝跪地。
一个孩子双手合十，似乎在向神明祷告。
更多的，是早已失去了希望。
“愿望吗？”
哥伦比娅抬起右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宫内，她的指尖却落了点点银辉——恍若月光。
哥伦比娅曾看见过无数张充满希冀的脸庞，他们跪在神像之下，身体激动地颤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念着一个又一个愿望。
渺小的身体里竟然装着那么多的愿望，哥伦比娅总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又一个信徒在她的神像下留下祈愿，他们仰望神像的神情是那么虔诚，仿若只要许愿，一切都会好起来。
哥伦比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种索取，人世的道理不过便是利益交换，即使是最皎洁的月亮也无法独善其身。
可月亮只是月亮，天空宽广，它只想静静地挂在天上。
月亮不是任何愿望的折射，哥伦比娅早已厌倦了无数利益交换的过程。
可，你听，孩子们在歌唱。
重新组装好的嵌合体伸出火炮，炮口直指那群孩子，似乎是在嫌他们吵闹。
歌声恐惧颤抖，却并未因此而消失。
“活下去吗？”哥伦比娅双手交叉，合在心口，整个人仿若轻盈的月亮一样升至半空，“是无法拒绝的愿望呢。”
而后，月光湮灭了此间万物，充盈的力量涌入哥伦比娅的身体——
【主播“思想的芦苇”使用了“赤月的余晖”】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终末】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任务8，获得奖励“月亮的愿望”×1】
【使用说明：可任意许下一个限制在提瓦特因果律界限内的愿望】
第57章 旧梦啊，请冰雪蔓延
“你想说什么？”
冰宫内风雪难以肆意，沉默与死寂蔓延开来。王座庄严，恍若宫殿外无情的冰雪，冷漠到没有丝毫温度，却又在某些时候，格外温柔。
“与天外之人合作，是一步险棋。”
[丑角]皮耶罗，这位位列愚人众之首的统括官，静静地望向王座之上的那人。琉璃彩窗将光线折射成千万束，数道光芒笼罩住那人的脸，使站在台阶下的皮耶罗无法看清。
“险棋么？”那人沉默良久，而后开口，沉沉低笑一声后，反问：“愚人众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至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哪一步不是险棋？”
皮耶罗不语，面具覆盖在他淡漠的脸上，那具高大的身躯一如既往地伫立，仿佛任何利刃都无法洞穿。
“不过，你的提醒并非没有道理，但我相信——相信你们所有人，愚人众的执行官们，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将任务完成的好消息带到我的面前，对吗？”
终于，光线散开，皮耶罗得以看见王座之上的那张脸。
分明是询问的语气，但皮耶罗却从那句话中听出了胁迫与威逼——
为我们伟大的事业奉献一切吧，执行官们。
皮耶罗低下头，沉声道：“当然，女皇大人。”-
“那是……她真正的力量吗？”
桑多涅赫然抬眸，哥伦比娅的身体在半空中微微散发着淡淡的银辉，仿佛真如一轮明月升起了一般——天地为之黯淡。
“啦啦啦～”
明月的歌声自空中散播，轻灵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鼓动。
“还是这么喜欢唱歌啊，哥伦比娅。”桑多涅面无表情地感慨，也不知道这歌声勾起了她什么不好的回忆。
“人到齐了呢。”
被哥伦比娅砸进墙里的嵌合体挣扎着爬了出来，现在出声的明显是多托雷。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废弃的零件便开始重组。
“那么，真正的实验，终于可以开始了。”
十三道雷光照彻，直直劈下来，电流在“大逃杀参与者”的周身流窜，包括眼前这个附带多托雷一半灵魂的嵌合体-
“赞迪克，须弥人？你想推荐他加入愚人众？”
“他拥有足以与神明匹敌的潜力。”
“是吗？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不会插手。不过，在他正式授职前，带他来见见我吧。”
于是，高傲孤寂的学者跟随愚人众统括官第一次踏入这座冰宫，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冬冰皇，朝他投来淡淡一瞥。
不知为何，明明是那么轻盈的视线，赞迪克却仿若感到万钧压顶。
下一秒，所有压力消失，冰皇轻轻笑了笑。
“欢迎加入我们，赞迪克，哦，不，你现在应该拥有一个新的名字了，[博士]？这个代号怎么样？”
那一刻，多托雷察觉到了，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无论他进行什么样疯狂的实验——只要他还是愚人众执行官，只要他还在冰皇的计划之内，他便可以得到任何许可。
——我那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女皇大人啊，请尽情利用我的大脑和才智吧！终有一天，我会让奇迹示现。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智识】-
多托雷和赞达尔的嵌合体突然碎裂开来，心脏组织溅射到四周，附着在那些破碎的零件之上。
而后，冰冷的钢铁长出血肉，无数个戴着面具的“多托雷”自月光下走出。
“我亲爱的同僚们，合作可不是这场实验的解法。”无数分身同时歪了歪头，刹那，雷光迸溅，“这落于诸位身上的惊雷啊，唯有相互残杀，方可停止。”
话毕，多托雷伸出手，拉过一个分身攥住他的脖子。
“砰！”
血液溅开，分身的头骨碌碌滚落在地。多托雷并未理会从脸上飞溅过去的鲜血，一只手更是没有丝毫颤抖，明明他刚刚杀死的人，长着和自己同一张脸。然而他的表情却并未因此有任何改变。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拉帝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如多托雷所说，作为一场大逃杀实验，落在他们身上的雷光正是他们“不作为”的惩罚。虽然这些都在预料之内，但果然，这惩罚并不好熬。
拉帝奥环视一圈，试图获取其余人的情况信息。
“啧。”
罗莎琳用大拇指抹去唇边的鲜血，普隆尼亚将桑多涅包在中心，避免她受到雷电波及。卡皮塔诺将达达利亚、佩露薇利还有其他孩子都护在身后，但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拉帝奥又看向另一边，还有另外五道雷光落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有三道聚集在一起，另外两道分隔很远。
看来，剩下的愚人众执行官都在那里了。
“咳咳。”
拉帝奥闷闷咳了一声，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与这些要么天赋异禀要么非正常人的执行官相比，他只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
因此，在面对同样力度的雷击时，他的承受力自然要比旁人弱一点。
但他的面上丝毫不显。
【……太狠了吧】
【被雷击还一声不吭，主播你确定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吗？】
【谁来为拉帝奥教授发声——谁还记得我们教授最开始只想安安稳稳当个主播来着……】
【这个博士的脑回路和天才俱乐部那群疯子有的一拼啊】
【还真给他走上智识命途了——喂喂喂，博识尊发offer不看人品的吗？】
【所以，最后还得演变成大逃杀？】
【你们都没好好听教授的计划是吗？都把进度条拉回去好好补课！】-
“命途？”桑多涅皱眉发问，“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追求某一方向从而获得极致的力量。”拉帝奥看向佩露薇利，“虽然你现在没有身为[仆人]的记忆，但你确实已经走上了[存护]的命途，那股力量就藏在你的身体深处——至于如何调动力量，我想并不需要我来教你。”
不久前，桑多涅与他们汇合之际，拉帝奥向他们道出了完整的计划——借用命途之力，直接摧毁整个实验场地。
既然多托雷将这场实验的基调定为了大逃杀，那么如果他们没有遵循指示行动，必然会有相应的惩罚措施——因此，当你不想与对手玩下去了的时候，最好的方式便是掀翻牌桌。
而要将整个实验场地彻底摧毁，甚至解决掉一定会阻拦他们的多托雷和赞达尔——就需要借助一些外界的力量。
例如，那刻夏的命途系统。
在这之前，[公鸡]普契涅拉和[仆人]阿蕾奇诺都已经激活了命途系统，因此，只要所有人都能激发命途，共同合作，必定可以粉碎多托雷他们的计划。
但要在所有人记忆全失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更别说，这群执行官一个比一个独，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思绪和打量，要想让他们共襄合作，实在难以想象。
更别说，在所有执行官之中，还有一个例外——
那位从未露面，没有信息，没有情报的第十席。
他将会是这个计划的最大变数-
“总而言之，就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对吧？”
“砰！”
普隆尼亚的火炮轰碎了朝桑多涅袭来的一个分身，桑多涅歪了歪头，分身碎溅的组织便从她脸侧飞过去。
卡皮塔诺的剑在多托雷的分身中如雷霆万钧，他身后的军队更是对付分身的最好武器。
大战一触即发，属于愚人众执行官之间的斗争，在此刻拉开帷幕。
“长官！”
“长官！”
“……”
最早出现预兆的果然是卡皮塔诺，那剑身染血，而他也恍若一柄不知疲惫的武器。
向前、向前……
剑锋所指，一呼百应。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巡猎】
卡皮塔诺的脚步顿了顿，他突然抬头一望，在半空中吟唱的哥伦比娅低头——两人瞬间意识到，他/她也恢复记忆了！
激活命途之后，真正的他们站在了战场上。
不再是被初始化的残缺体，而是恢复了记忆的，完整的执行官。
“可不能只有你们嘚瑟啊。”桑多涅站起身，按下普隆尼亚身后的一个按钮，一堆如同虫蛛般的机关跳了出来，朝多托雷涌去。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繁育】
“轰！”
机关爆炸，掀起阵阵浓雾。一道金光微微闪烁，将所有人都包在其中。
是佩露薇利！
不——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极具压迫感的响声，从浓雾中走出的，是阿蕾奇诺！
“终于回来了啊。”桑多涅感慨着，看向另一边。
罗莎琳和达达利亚被分身淹没，然而很快，冰火两重天中，一道利落的身影自人群中跃出。
水刃挥舞，达达利亚轻笑：“好久不见，拉帝奥先生。”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毁灭】
罗莎琳丢出火墙，掩护达达利亚的身形：“别太莽撞，小子。”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巡猎】
“呀，很有趣呢，只可惜没有看见最激烈的场面。”潘塔罗涅从阴影中走出，看着当下的画面扬唇，十分悠闲地迈开步伐。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存护】
无数摩拉砸了下来，而在摩拉之中，一位少年的身影十分显眼。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纯美】
最后，普契涅拉身负[秩序]之力，伸出右手，至冬市长的私印躺在他的手心。
“真是胡闹啊。”他悠悠感慨。
“不知道这场闹剧，你还看得满意么？”
普契涅拉抬头，直视高崖之上的那个身影。
衣角翩然，半哭半笑的悲喜面沉默无言。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虚无】
就剩最后一个了！
拉帝奥心念一动，现在，就只剩那位传说中的第十席——他会露面吗？
下一秒，一道有些戏谑的提示音响起。
【任务对象已经激活命途系统】
【命途：欢愉】
第58章 旧梦啊，请冰雪蔓延
“呀，结束了吗？”
一片雪花落在多托雷的脸上，冰冷的凉意透过机械传感到心脏。
而在他面前，剑尖抵住了他的脖子。
[队长]卡皮塔诺身披风雪，岿然不动地释放威压。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任务9，获得奖励“切片分身”×1】
【使用说明：可以任何人为模板制造一个分身】
【恭喜主播完成悬赏任务，获得奖励摩拉×1000000】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任务10，获得奖励“天柱之剑”×1】
【使用说明：使用之后，可获得一分钟剑术加成】
地下宫消散了，诸位愚人众执行官聚集在一起，除了例行会议，他们很少这样齐聚。
多托雷与赞达尔的嵌合体分身彻底解散，躺在地面上的已是真正的[博士]多托雷，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感慨：“就差一步啊。”
“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吧？”潘塔罗涅推了推眼镜，也走上前，俯视多托雷的眼睛，勾起唇角，“该怎么让你赔呢？不如把这座地下宫抵给我？北国银行需要一个更大的金库。”
“还轮不到你抱怨吧。”罗莎琳轻嗤一声，她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鲜艳的指甲上，声音异常冰冷，“把我从蒙德叫回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要算账，也应该我先和他算。”
“切。”斯卡拉姆齐更是冷哼一声，连跟多托雷争辩的兴致都没有，升入半空准备离开。
桑多涅坐在普隆尼亚手上看好戏：“如果要分账的话，他手下的那些实验器材和场地，我要了。”
“喂喂喂，我好歹还没死呢。”多托雷懒懒举手。
席位在前的几位执行官都无意搭理这个怪胎，阿蕾奇诺和哥伦比娅忙着安置被卷入那场大逃杀中的孩子们——米勒波娃和费利波娃被送了出去，而那些被囚禁在多托雷实验室中的孩子，则都被普契涅拉带走了。
“至冬的市长大人终于决定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吗？”阿蕾奇诺冷冷嘲道。
她还有些恍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恍若一场幻梦——她变成了佩露薇利，与克雷薇重逢，并肩战斗。那观感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离开幻境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她仍没能缓过神。
不过，既然是[仆人]阿蕾奇诺，自然不会放任自己沉湎于繁杂的情绪之中。
“希望这些孩子回到福利院之后，不会再误入某人的实验场。”阿蕾奇诺看着普契涅拉的眼睛，作为壁炉之家的[父亲]，在孩童这方面，她比自己的同僚要更加认真。
“如果这是指责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形成一份完整的报告交到市政府办公厅。”普契涅拉微微笑着，情绪上没有发生任何波动。他抬眸，镜片一闪，“对了，薇拉最近过得还好吧？”
市政府办公厅的前秘书官，离职后成为至冬上层各个场合的社交达人，因丈夫被多托雷利用而想要为其翻案——
普契涅拉用眼神告诉阿蕾奇诺，知道哦，这一切，他都知道。
“你以为你手下的那个孩子如此轻易打入福利院内部，是借了谁的力？”普契涅拉笑笑，“薇拉？当然，这个答案也没错，但仅仅靠她，可无法撬动市政府的资源。”
“市长大人。”
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那个来接应孩子们的人，竟然是和阿蕾奇诺他们一同误入此地的薇拉！
她十分恭敬地朝普契涅拉行礼，那副模样根本不像已经离职。
“我还要感谢你教出来的好孩子，帮我彻底引出了幕后黑手。”普契涅拉走到仍躺在地面的多托雷身旁，手杖不轻不重地在地上一杵，“即使同为女皇大人做事，但若你的手伸到了我所管辖的土地上，我也不会和你讲半分同僚情谊。”
事已至此，阿蕾奇诺哪里还看不出来——薇拉是普契涅拉放的饵，而费利波娃歪打正着，成为了普契涅拉钓鱼的那条长线。
至冬的儿童连环失踪案，终于在此刻作结。
这位市长大人的心，是彻彻底底的白色啊——
一切为了至冬，一切为了冰皇。
而那颗仿若被坚冰冻住的胸腔内，跳动着的是苍白的火焰。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任务5，获得奖励“无我之心”×1】
【使用说明：使用后可以获得读心的能力】
至此，所有执行官的试炼都已完毕——除了……
“诶，拉帝奥先生呢？”达达利亚忽然开口。
才从幻境中出来，席位在他前面的执行官们算账的算账，吵架的吵架，饶是达达利亚，也无法在如此混乱复杂的场面插上话。也正因如此，只有他注意到了那个本应出现在这里却消失踪影的人。
“哈哈。”多托雷突然大笑起来，“他去迎接，独属于他的试炼了。”-
【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11：请帮助皮耶罗，补全愚人众执行官之位】
“维里塔斯拉帝奥，天外之人。”沉沉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内回荡，悲喜面具无声无言，“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是[丑角]，愚人众的统括官。”
“已有耳闻。”拉帝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皮耶罗的自我介绍，“所以，将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直播间不断响起各种任务完成的提示音，看来执行官们那边进行得很顺利，多托雷以少敌多，应该没有还手之力。
可内心这股隐隐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潜意识告诉拉帝奥——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我认可你的实力，但我与女皇大人不同，我不会将信任随意交付给一个不明底细的人。”皮耶罗伸出手，手掌覆在脸上的那张面具上，声音低沉，“所以，我会交予他来判断。”
“咔哒。”
皮耶罗摘下面具，拉帝奥并未来得及看清他的容貌，一阵眩晕感便席卷而来。
意识被丢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耳边嘈杂的声音都化为尖锐的鸣啸——
【主播“思想的芦苇”使用了“悲悼怜人的面具”】
面具？什么面具？
拉帝奥的思考速度开始放缓，直到所有神经细胞彻底沉寂，他的思绪也潜入了没有一丝波澜的水底。
“维里塔斯拉帝奥，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轰——”
那一刻其实是无声的，耳膜狠狠震动了一瞬，而后意识回笼，灵台清明。
拉帝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教室里——不，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同。他不是作为“教授”回来的，而是作为“学生”。
并且——拉帝奥环视了一圈四周熟悉的环境，封存的记忆开始松动——这里还是他的小学教室。
脑海中的直播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没有了嘈杂的弹幕，他少有地感受到了一丝安静。
是结束了吗？还是又一个幻境？
拉帝奥冷静地思考着，然而当下有更加迫在眉睫的事。讲台上的老师朝他投来了期待的目光，拉帝奥记得他，这位老师给予了自己诸多帮助——当然，仅限于生活中。
于学术这条道路上，老师能为他发挥的作用，极其微小。
拉帝奥扫了一眼黑板，很快给出了答案。
复杂的公式和计算对于他来说仿佛生理本能一样简单，这位老师最喜欢在没人能回答上来的时候提问拉帝奥，拉帝奥这样的学生，总是会给老师一种错觉——这样厉害的学生出自自己手下，是不是代表自己的教学水平有所上升？
而拉帝奥的性格虽然算不上温和，但他还是很尊师重道的。
他还记得自己求学时期连跳多级，因此年龄比身边的同学都要小上很多，又因为他那天生的性格，他的朋友很少。
在他的求学生涯里，反倒是和老师有更多的话题。
“下课吧。”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并没有拖堂。他叫住了拉帝奥，单独将他拉到一边：“拉帝奥，我这里有一个问题，你回去思考一下，下次上课我再问你。”
“嗯。”拉帝奥虽然想说不必那么麻烦，现在直接将题给他，他就能得出答案。但面前站着的是师长，拉帝奥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
“嘿嘿，这个问题可不简单啊。”老师将一张纸交到他手中，而后乐呵呵地走了。
拉帝奥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当然记得那张纸里的问题是什么。
那是一个哲学问题。
“人为何生而为人？”-
“你看！又是那个怪胎！”
“怎么能叫别人怪胎呢？明明应该是天才吧！”
“……”
小学时期的拉帝奥就已经不会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现在的拉帝奥自然也不会。
他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为他专门打造的幻境，这个幻境的基底就是他的记忆，提取他的记忆回溯他的一生吗？如果是为了动摇他的心智，这没有任何意义。他的过去，并没有任何值得惋惜的地方。
但若是为了打探，那么皮耶罗想看什么呢？
他普通而又平淡的一生，并不值得窥伺。
拉帝奥戴上石膏头，如以往无数次一样，在黑暗与寂静的世界里沉思。
“人为何生而为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始至终都并曾未改变。
——“人为何生而为人？”
——“为了行走。”
第59章 怜人啊，请宇宙皆欢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果不其然抽问了拉帝奥这个问题。
拉帝奥站起身，平淡地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老师的眼眸很深，沉沉地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可是人总会摔倒的。”
老师没有再多说，只是继续开始授课。
拉帝奥当然记得当年老师是如何答复自己的，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也仍然记得这一场问答。
毕竟，他已经摔过跤了。
在别人口中被称颂过多次的天才、所有复杂公式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的智力、与凡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荣誉称号……
拉帝奥从他的小星球出走到更广袤的宇宙时，也曾认为自己有一天会获得博识尊的瞥视。
然而，即使是天才，这个宇宙也不会给予其任何优待。
更何况，“天才”的名号早已不属于他这样的“愚人”。
是啊，他早就已经摔倒过无数次了。
可是只有摔倒过后，人才能领悟如何站起。
然后，迈开双腿，两只脚交替，循环往复。
这便是行走。
在这场人为制造的幻境中，拉帝奥仿佛重新体验了一遍人生。
匹诺康尼的梦泡可以为用户模拟各种真实逼真的场景，曾有人问他，要不要把自己传奇的一生也录入一个梦泡，让别人也感受一下天才的成长经历。
毕竟，如果能体验到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的人生，相信会有不少人蜂拥而至。
但拉帝奥的回答是：“没有必要。”
一个人的人生并不是一条笔直的宽敞大道，在这条主干上拥有无数条分支。你当下的心境和彼时的环境，都会影响到你的每一个选择。于是人生这条大路便拐入了无数崎岖而又蜿蜒的小道。
因此，别人的道路并不能作为旁人的经验。只有亲自领会，才能体会到沿途的风景。
拉帝奥在这场幻境中，按部就班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过往。对他来说，他的人生并没有什么突发奇想的意外和误入歧途的小路。
他按照原定的轨迹，在无数平凡的学生中脱颖而出，被称之为当地星球不可多得的天才。
然后，他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第一真理大学继续学业。
当再一次站在这个熟悉的校园里时，拉帝奥并没有生出什么感慨。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一切都在轨迹之上。
因此，没有必要为既定的事实而产生多余的情绪。
拉帝奥这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踏入了第一真理大学的教室。
修习八个博士学位，同步进行多个研究……
对于他来说，这些早已是家常便饭。
“喂，拉帝奥，你是要创下我们学校最快毕业的学生记录吗？”
“诶？那就是那个拉帝奥？看起来是个很不近人情的天才呢。”
“不是，八个博士学位？疯了吧？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什么？你说拉帝奥要留校了……这也很正常吧，第一真理大学的老师可是全宇宙公认的好去处——你说他留任教授！！？？这，这……这也太疯狂了。”
“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加入天才俱乐部啊？”
“切，天才俱乐部哪是那么好进的？他充其量也就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点罢了。”
“……”
无数纷杂的点评与讨论萦绕在他的周身，然而拉帝奥并不在意。他人的言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影响思考的杂音，再一次体验，也难以令人回想起当日的场景。
正如微风拂过杂草，一晃便散。
随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对于他是否能加入天才俱乐部的讨论也喧嚣尘上。大多数人都将这件事当做了一桩有趣的赌注。第一真理大学的校内匿名论坛上更是盖起了无数座千层高楼。
那时拉帝奥已经成功留校，并以远比他人年轻的成绩成为了教授。
拉帝奥本人对于天才俱乐部并不抱有任何执念，知识如同流水，他只相信水到渠成。
但在某一天，那条娟娟溪流却突然断裂。
那是一个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午后，拉帝奥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到实验室，处理工作事务。
学术助理将一封信件递交给他，信件的落款是公司，信中用无数繁华绚丽的词汇赞颂着他获得的伟大成就，写信人不停称赞着他在对星武器试射领域已到达了顶尖水准，并热情地邀请他加入公司。
在那一瞬间，脑袋中的某个弦突然响了一声。拉帝奥隔着窗户看向外面，校园里依旧如往常一样平和，学生们在操场上嬉戏打闹，院里的凉亭下有人正在激烈辩论。宇宙的每颗星球也依旧按照星轨运转，没有任何波动。也许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正在爆发一场星际战争，也许在更远的地方，有星球陷入寂灭，又有星球于爆炸中诞生。蝉鸣叫醒了整个盛夏，蜉蝣在广阔无际的星海中沉浮。
那在一刻，拉帝奥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踏入那片属于天才的禁地了。
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与摆在办公桌中央的石膏头对视。
石膏头毫无情感的眼睛默默地洞穿了他，在那个犀利视线的注视之下，拉帝奥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他批改了学生们交上来的论文，又整理了几个需要交给科研基金会的文件，最后将下个季度需要提交的报告打印出来。
而后，就只剩一封需要回复公司的信件。
拉帝奥在回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力度和在签下其他任何一份文件时都并无不同。
再次体会到当日的情绪，拉帝奥的内心已早已没了任何波动。
如果现在的自己没有获得博识尊的瞥视，那他有理由认为，未来的自己也当然不会。
之后，拉帝奥加入了星际和平公司的博识学会。
博识学会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考勤和打卡制度，例行会议也无需强制签到。
拉帝奥只会在学会里出现了自己感兴趣的议题时，才过去走一遭。
于是，在他第一次参与博识学会的会议时，他的人生轨迹从此拐向了一条与天才背道的行路。
而他，唯有继续行走。
幻境中的时光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起伏。
拉帝奥知道，制造这个幻境的人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他。又或者企图让他的内心出现波澜。
但可惜，毫无用处。
终于，多年如一日的时间出现了变数。
起因是某条传送到全宇宙的银河播报——名为铁墓的绝灭大君将在翁法罗斯诞生，而毁灭直指的对象，正是那位高悬在银河之上的博识尊。
拉帝奥的心情并没有什么起伏，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在星际和平公司的安排下，他配合博识学会，研发反数字病毒的疫苗，并播散到全宇宙。
不久之后，翁法罗斯的故事也经由开拓之书，在银河间传诵。
彼时的拉帝奥正坐在返回第一真理大学的飞船上，他刚刚从公司对于翁法罗斯事件的后续处理会议上离开。风波已然平息，之后的事属于资本家和政客，他一个学者无需参与。
拉帝奥站在飞船的窗前，眺望着广袤无际的宇宙。星辰散发着点点微光，平等地对待每一位途径的过客。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拉帝奥感受到了一双眼睛的注视。
当那视线落到身上时，首先传来的便是遍布全身的战栗感。仅仅是一道目光，便足以令心神颤动。
因为，那是属于星神的注视。
他十分确定，在现实中的那趟飞船上，他并没有感受到过任何类似的目光。
也就是说，这道视线仅存于这个真实的幻境之中。
会是谁呢？
拉帝奥冷静地思考着，脑海中突然冒出许多种答案。然而没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当下的现状。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
【直播间背包功能已解锁】
拉帝奥一愣，进入幻境之后，直播间所有的功能都被锁定。而现在这道提示音响起，就代表着……
他将视线落在背包中的无数方框上，在之前愚人众执行官的试炼中获得的奖励，都静静地躺在那些金色的方框之内。
【主播“思想的芦苇”使用了“无机之泪”】
无机之泪，作用，用眼泪欺骗神明。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淌下，却并不是从拉帝奥的眼睛中流出的。
拉帝奥伸手触碰自己的脸，皮肤却接触到了生硬的质感。
那触感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他，这是一张面具。
拉帝奥沿着脸颊边缘，轻轻一掀。
皮肤的边缘被撕开，那张仿佛已经长入血肉里的面具，赫然落在他的手心。
——悲悼怜人的面具。
面具上，一颗如水晶一般的眼泪静静地流动着。
拉帝奥终于知晓了那道视线属于谁。
在[博士]多托雷的地下实验室里，所有的执行官都解锁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命途。
而在最后，有一道与他所知的执行官都不相符的命途提示音响起。
那个命途，是欢愉。
欢愉，正是那位缺失的执行官的真面目。
愚人众执行官第十席，那位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执行官——
是阿哈——
作者有话说：阿哈：这很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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