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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醋


    叶细妹以前隔三差五的就会叫叶蓁蓁送点儿她自己包的馄饨给林氏, 林氏心里也很感念他们一家子的这个心意,所以有时候也会送些小东小西的给他们一家子,两家人相处的可谓是很融洽, 说是通家之好都不为过。


    这会儿见林氏说出这话来,叶蓁蓁就笑着说道:“我知道郑伯伯和郑大哥都喜欢吃这馄饨,多了的林大娘您待会儿就带回家, 等郑伯伯和郑大哥晚上回来了下给他们两个吃。”


    林氏的女儿已经出嫁了, 一个儿子名叫郑子林,十七岁, 现在跟着他老子在绒线铺子里面忙活。


    林氏特别喜欢叶蓁蓁, 觉得她相貌生的好, 嘴巴又甜, 很讨人喜欢。于是这会儿就笑着打趣:“哎哟,可惜你是个男孩子, 你要是个小姑娘, 这会儿我就去跟你娘说, 将你给我家林哥儿做媳妇。”


    说的叶蓁蓁面上一红, 低下头去不语。许攸宁则是面色一沉,看了一眼林氏没说话。


    林氏原就只是打趣的话,说完之后就算, 随后就进里屋去看叶细妹和元宵了。


    叶蓁蓁和许攸宁的准备工作这时也做的差不多了, 就将一应东西装好,进里屋和叶细妹说了一声,兄妹两个人出门。


    小饭馆临近府学和衙门, 离他们住的地方走走也要个一炷香左右的功夫。


    等到了小饭馆,两个人并没有立刻就开张,而是将东西放好之后就忙着打扫收拾。


    是间很小的门面,外面的大堂勉强才能放得下四张桌子而已,里面的陈设也简单,不过很整洁,也很干净。


    虽然现在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半旧的,但干活嘛,那也肯定是要系围裙的。


    后厨里面有两张围裙,原是叶细妹和叶蓁蓁两个人用的,今儿叶细妹没来,她的那张就给许攸宁用好了。


    于是叶蓁蓁一边在自己腰间系围裙,一边叫许攸宁过来。


    等许攸宁过来了,她二话不说的拿了另外一张围裙就往他腰里系。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看许攸宁系围裙。以往许攸宁但凡放学了,又或是放旬架了,都会来小饭馆里面帮忙。每当这个时候叶蓁蓁都会将他叫过来,有些儿恶作剧的将自己的围裙给他系上。


    然后每次系完之后她都会笑个不停。这会儿也是,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许攸宁看她一眼,一边慢条斯理的将衣袖子往上卷,露出来一截劲瘦的手腕,一边问她:“你笑什么?”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没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叶蓁蓁看着许攸宁生得一张清隽优雅的脸,腰里却系着一张烟火味十足的围裙。很可能那围裙上面还有点儿油迹,她就忍不住的就想笑。


    仔细想一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叶蓁蓁笑了一会也笑的差不多了,就将手里的抹布隔空扔给他。


    许攸宁接过来,开始擦桌子,叶蓁蓁则拿了笤帚开始扫地。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


    许攸宁脑子里面还在想先前在家里的事。林氏好好儿的怎么会说那句话?


    一边心里烦闷,他一边就问叶蓁蓁:“你跟郑子林,很熟悉?”


    他们赁的那三间小屋子原就是郑家的东跨院,中间只跟着一扇角门。因为现在两家人关系好,角门便也时常开着,可想而知叶蓁蓁和郑子林只怕会经常见面的。


    该不是叶蓁蓁平日和郑子林关系亲近,叫林氏看出了什么来,还是郑子林看出叶蓁蓁其实是个小姑娘的事来了?


    叶蓁蓁相貌原就生的秀丽,脾气也好。跟着叶细妹开小饭馆这几个月一张嘴也学的甚甜,若真让郑子林看出她是个小姑娘的事来,难道郑子林心里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而且最近自己因为府学课业很重,好些东西,如骑射,乐律这些他以前都没有学过,现在自然要更加发奋,所以每日回家都有些迟,没有时间陪伴叶蓁蓁。倒是有几次让他撞见叶蓁蓁和郑子林站在一块儿说话,叶蓁蓁面上看着还挺高兴的模样。


    又想起以前叶蓁蓁在他面前很提起过几次郑子林,说他性格虽然比较腼腆,不过做事很认真。对她也好,有时候回来的时候经常会带一些小玩意儿或者街边的小点心给她吃之类的话。


    叶蓁蓁又是个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对别人好的人,所以有时候也经常会回送郑子林一些小东小西的。可想而知他们两个人平常见面的次数有多频繁。只怕两个人的关系也很亲近。听刚刚她在林氏面前亲亲热热的叫的那一声郑大哥就知道了。


    许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听叶蓁蓁叫旁的人哥,且见着他们两个人亲近,他就觉得很不舒服。


    心底深处有个他不知道的声音在默默的叫着,叶蓁蓁是我一个人的妹妹,她只能叫我一个人是哥,也只能跟我一个人亲近,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


    而且他也很担心,最近他因为学业繁重的事确实陪叶蓁蓁陪的少,那个郑子林陪叶蓁蓁的时间想必比他的长,长此以往,叶蓁蓁会不会跟他疏远,而去跟郑子林亲近?


    叶蓁蓁哪里晓得他心里想的这些事啊,一边弯腰扫地,一边就毫不在意的回答着:“是啊。郑大哥人很好的,经常会帮我做事。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很和气,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挺开心的。”


    许攸宁拿着抹布的手一顿,随后他双唇微抿,也不说话,速度加快的将外面的四张桌子都擦好之后就端着水盆,拿着抹布进了后面的厨房。


    叶蓁蓁正在忙着扫地,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直等她扫完了地,直起身回过头没看到许攸宁,才叫:“哥?哥哥?”


    许攸宁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儿憋闷发堵,就没有应声,只沉默的洗锅擦灶台。


    叶蓁蓁挑起帘子进了厨房,看到他在厨房,也没有留意到他现在沉着脸不高兴的模样,而是将笤帚靠到一旁的墙上,洗干净双手,包起馄饨来。


    他们小饭馆里售卖的馄饨都是每日现包的,现在叶蓁蓁和许攸宁都已经跟着叶细妹学会包一手好馄饨了。就是和馅,和面,擀馄饨皮这样的事他们两个也都做得。


    只一会儿的功夫叶蓁蓁就已经包出了十来个馄饨来,见许攸宁已经将灶台和锅都擦洗干净了,正打了一盆水在清洗双手。


    纵然经常帮着她们在小饭馆里面做活,但是许攸宁依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身上的衣裳虽然旧,但依然浆洗的干干净净,浑身褶皱都看不到一道。也必每次做完事之后就会清洗双手。


    清洗完双手之后许攸宁就去将外面的两扇门打开,这就算是宣告小饭馆今儿开始重新营业了。然后他走回来,沉默的帮着叶蓁蓁一块儿包馄饨。


    许攸宁虽然是个话不多,清冷的人,但在叶蓁蓁面前他一向还是很温和的,所以就算这会儿叶蓁蓁还在忙着手里的活,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许攸宁的不对劲来。


    就抬眼看他一眼,奇怪的问:“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啊?”


    许攸宁眉眼低垂着,一双唇也抿的更加的紧了。


    他觉得自己心里面依然有一股子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这会儿听叶蓁蓁问起,原还不想说出来,只闷在心里便罢了,但随后他想着,若是他不说,叶蓁蓁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吧?


    那往后她会不会依然跟郑子林走的很近?


    所以最后他想了想,还是抬起头看着叶蓁蓁,用尽量平静的口气说道:“咱们现在虽然赁着郑家的屋子住,平日两家人免不了会有见面的时候,但你到底是个小姑娘,往后你还是少见郑子林的好,以免被他看出你女扮男装的端倪来,到时反倒不好。”


    叶蓁蓁却觉得这件事无所谓的很:“我装扮的很好,郑大哥不会看不出来的。而且就算被他看出来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叫他不要告诉别人就是了。他是个很好的人,肯定不会拒绝我的这个请求的。”


    许攸宁闻言,心里越发的觉得有些儿堵起来。


    她跟郑子林的关系就这样的好?哪怕被他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儿身也无所谓?还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叫着他郑大哥。


    心里不由的就有点儿赌气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带了点儿赌气的意思:“你的郑大哥到底是个多好的人?难道比我还好?”


    ☆、闷骚


    这话一问出口许攸宁就有点儿愣住了。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简直都有点儿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叶蓁蓁也有点儿愣住了。不过随后她反应过来, 就很惊讶的问道:“刚刚你之所以不高兴, 就是因为这件事?”


    许攸宁哪里好意思承认?所以也不说话, 沉着一张脸到旁边开始打米洗米, 准备煮饭。


    叶蓁蓁心想你这还挺闷骚的啊,就老老实实的承认你确实是吃郑大哥的醋不就行了么?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自打去年夏天她被蛇咬了,许攸宁抱着她坐在椅中睡了一晚, 第二天她醒过来觉得挺不好意思, 却被许攸宁说了那一顿之后,她对她和许攸宁之间的关系就从来不会多想。


    就以为许攸宁对她是兄长对妹妹的纯洁感情,这会儿许攸宁之所以会吃郑子林的醋,也肯定是以为她心里要将郑子林也当成是她的哥哥,甚至还要超过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排名。


    难得看到素来持重淡定的许攸宁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叶蓁蓁心里又是觉得好玩,又是觉得感动。就走过去抱住许攸宁的胳膊,仰起头看着他笑道:“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虽然跟郑大哥亲近,但在我的心里他哪里能比得上你?我心里的哥哥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你别担心。”


    许攸宁面上微红。但得了她这个保证, 心里一时畅快了很多。


    就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面上没有刚刚的失态, 转而又是一派从容淡定,声音也很平缓的说道:“我自然知道。那郑子林如何能比得上我对你好?而且你我这一路行来,共同经历过的事岂是他郑子林能知道, 能体会的?”


    叶蓁蓁:


    行吧,你就傲娇吧。刚刚吃醋的那位是谁啊?


    不过也确实被许攸宁说的这两句话给打动了。


    她和许攸宁从龙塘村到这嘉宁府,这一两年间朝夕相处,一块儿经历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说得上是相依为命,也确实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份感情。


    就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哥哥你说的对,我们兄妹两个之间的感情原就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许攸宁见她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心中一松。


    便没有再多言,而是微微一笑,说道:“行了,现在还没有客人过来,那馄饨你暂且先不必包,在旁边歇一会儿,我来打米烧饭。”


    叶蓁蓁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老板娘?”


    叶蓁蓁和许攸宁挑开练字走出去一看,就看到两个人正从门外走进来。头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后面跟着的那个约莫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叶蓁蓁和许攸宁都认得这两个人。年纪大的那个是衙门里的捕头,名叫做蔡正业,年纪小的那个则是他的外甥,名叫做孙元忠,是他带进衙门里来做的捕快。


    蔡正业在小饭馆里面吃过一次馄饨,自此就喜欢上了,经常来这里吃馄饨或是其他的。有时候也会带了自己手下的一众捕快,又或者是牢里看守犯人的差役过来一块儿吃,算得上是小饭馆里的一个大主顾。


    所以看到他过来,叶蓁蓁就笑着上前跟他打招呼:“蔡叔,有段日子没见您了。”


    就招呼他和孙元忠坐,许攸宁则拎起茶壶到厨房打水泡茶,然后出来给他们两个人一人倒了杯茶。


    蔡正业虽然常在叶细妹这小饭馆吃馄饨,但见许攸宁其实见得不多。可也知道他在府学读书,做得文章连他们的知府大人都称赞。


    蔡正业自己不认得什么字,一来他心里敬重读书人,二来许攸宁做的文章都能得知府青眼相看,他自然就不敢小觑许攸宁。


    所以见许攸宁亲自给他倒茶,他虽然没有起身站起来双手去接,但坐在条凳上的时候也欠了欠身。


    然后才跟叶蓁蓁说话:“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前两日我那班兄弟还在说,这都快半个月没见老板娘开门做生意了,难道是不做了?心里还可惜呢,说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馄饨了。你们这半个月做什么去了?”


    许攸宁纵使并没有沉着脸或冷着脸,但他身上仿似天生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气场,所以蔡正业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每次看着许攸宁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有点儿发怵。还是对着叶蓁蓁的时候他觉得自在些,说话也随便些。


    叶蓁蓁就笑着将叶细妹半个月前生了孩子,现在在家里坐月子的话说了。


    叶细妹原就是个从小做惯了事的人,而且她怀这胎其实肚子看着也不明显,旁人也都以为她这怀的月份不大,不然还能开饭馆?但没想到现在说生就生了。


    蔡正业和孙元忠两个人闻言都觉得很惊讶。不过随后知道叶细妹生了个儿子,而且母子都平安的话,也为他们一家子高兴。


    叶蓁蓁知道他们甥舅两个都还没有吃午饭,一来叶细妹生孩子是大喜事,刚刚见他们甥舅两个也确实是真心的关心叶细妹,二来他们两个人一个是衙门里的捕头,一个是捕快,不说以前介绍了很多衙门里的兄弟来他们这小饭馆吃饭,就是平日也希望他们两个能照看他们的小饭馆一二。


    做生意其实也艰难,地痞泼皮,哪一个都惹不起,但若是能跟衙门里的捕头和捕快搞好关系,哪个地痞泼皮还敢上门来闹事?


    于是叶蓁蓁就笑着问道:“蔡捕头和孙捕快还没有吃午饭吧?这样,我娘生孩子是件大喜事,刚才也承蒙你们两个询问关心,今儿中午我就请你们两个吃馄饨怎么样?”


    蔡正业和孙元忠还推辞,说他们这小本经营的,现在叶细妹又生了孩子,正是要花钱的时候,怎么能让她请?一定要付钱。


    就被叶蓁蓁笑着给拒绝了。还说道:“不瞒你们两位,今儿我娘也不能来小饭馆,我跟我哥也只下点儿馄饨,连盘小菜都不会炒,你们两位别嫌弃才是。”


    说着,叫他们甥舅两个喝茶,自己回后厨忙去了。


    刚刚虽然包了十几只馄饨,但显然也不够蔡正业和孙元忠两个人吃的。叶蓁蓁挽起袖子正待再包些馄饨,就见许攸宁走过来说:“我来包,你去摊鸡蛋。”


    他们这小饭馆卖的馄饨碗里面放的配菜就有好几样,鸡蛋丝就是其中一样。


    叶蓁蓁答应了一声,自去拿鸡蛋打散,倒入油锅摊成薄薄的鸡蛋饼,然后切成丝。


    等到锅里面的水烧开,许攸宁也将馄饨包好了,都放入锅里面。


    等到叶蓁蓁手脚麻利的拿出两只碗,将一应配料配菜都放好了,锅里面的馄饨也煮好了。


    许攸宁担心叶蓁蓁会烫到,自发的承担起了盛馄饨起来的任务。


    倒是没叶蓁蓁什么事了,斜倚在灶台旁,看许攸宁捞馄饨。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身处在水雾氤氲的厨房,做着这样烟火红尘气的活儿,但面上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从容淡定,教人看着,仿似连做饭这样的时候也变得优雅有意境了起来。


    许攸宁将两碗馄饨都盛好放在托盘上,抬头见叶蓁蓁靠着灶台,就说她:“仔细脏。”


    说着,也不用叶蓁蓁端两碗馄饨到外面去,自己捧了托盘,将两碗馄饨送去给蔡正业和孙元忠。


    虽然明知道现在外人都将叶蓁蓁当成是男孩儿,也知道叶蓁蓁现在很会跑堂,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大想她跟旁的人有太多接触。


    蔡正业和孙元忠见是他端了馄饨出来给他们两个,不晓得为什么,两个人心里都觉得有点儿惶恐。


    虽然也还不至于站起身伸了双手去接,但是两个人看到他的一瞬间也是身子坐的笔直。


    直等许攸宁拿着空托盘回了后厨,两个人才敢松懈了一些。


    孙元忠从筷子筒里面拿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蔡正业,一边眼瞄着后厨的方向。只可惜被一道半截的帘子给挡开了,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一边悄声的跟蔡正业说话:“阿舅,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啊。他端过来的馄饨,咱能不能吃啊?”


    妈的,被他端个馄饨来都要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他见知府大人的时候都没这么惶恐过。


    蔡正业明明这会儿小腿肚子还有点儿哆嗦,但在自己外甥面前他是绝对不会露这个怯的。就板着一张脸说他:“出息!不就是个府学的学生,看给你吓得!别忘了你可是个捕快。就你这个样子,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往后还怎么抓贼?”


    孙元忠心想,我这捕快不是还没有转正么?而且在许攸宁面前没气势怎么了?别以为我刚刚没看到你腰背也一下子挺得笔直了,这会儿倒在我面前装。


    不过这样的话他哪里敢说出来啊?他这个阿舅性子暴躁,要是知道了他心里想的这些儿话,肯定就是直接一个爆栗凿他头上了。


    就不敢再说话,低下头开始吃馄饨。


    馄饨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好吃,他们两个人连馄饨汤都喝光了,然后就起身跟叶蓁蓁和许攸宁作辞,转身出门巡街去了。


    因为现在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出门之后小饭馆里也陆续的有人过来吃饭。就被告知今儿店里只有馄饨和蛋炒饭这两样。好在馄饨原就是他们店里的招牌,还是有好些人留下来吃了。


    许攸宁和叶蓁蓁今儿两个人独自出来做生意,心里还惦记着叶细妹和元宵,所以和的馄饨馅,擀的馄饨皮也不是很多。一等卖完了,两个人便关起小饭馆的门,将店里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往家赶。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蔡正业,孙元忠:卧槽,我竟然吃过当朝某某亲手给我端的馄饨,这牛逼足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同吃


    叶蓁蓁和许攸宁到家之后林氏还在,正坐在床沿上跟叶细妹说话。看到他们两个回来, 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回去了。


    叶蓁蓁送她出门, 回屋之后就立刻去看元宵。


    明明刚刚她回来的时候元宵还醒着, 她逗他, 叫他元宵的时候的他还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她,但这会儿她转过身回来的功夫他竟然就睡着了。


    叶蓁蓁是真喜欢元宵,只想一天到晚的逗着他玩儿。可她也知道睡眠对小婴儿很重要的, 现在元宵睡了, 那肯定不能打扰他。


    但看着他粉嫩嫩胖乎乎的小脸,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叶细妹看了就笑:“你跟你哥一个样,看着元宵就想亲。刚刚你哥也是,看到元宵睡着了,亲了他一下才走。往后等元宵大了,你们两个不得把他宠成什么样啊。”


    话是这样说,眉眼间全都是温柔的笑意。


    看到许攸宁和叶蓁蓁都喜欢元宵,她心里肯定也高兴。


    叶蓁蓁也笑。笑完之后她又低头亲了元宵的另外一边脸颊,然后说道:“我和我哥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们两个不宠着他宠着谁?”


    又跟叶细妹说了会话, 见外面一轮红日沉沉往下坠, 叶蓁蓁就要去做饭。


    路过许攸宁屋的时候她进去看了一眼, 就看到许攸宁正坐在桌前提笔写字。


    虽然许攸宁每个月都有六斗廪米, 叶细妹和叶蓁蓁开了个小饭馆,一家子勉强也可以度日,但现在有了元宵, 要花钱的地方肯定要较以往多一些。


    而且他也不想叶细妹和叶蓁蓁太辛苦,所以有时候就会接一些私活自己做。


    现在他提笔在写的就是一篇碑文。原是嘉宁府里的一个大户人家请府学里的夫子写的,给了一百两银子和一些礼物,夫子转手就叫许攸宁来写,给了他十两银子。


    叶蓁蓁知道他在写碑文,就不想打扰他,只是默默的将桌上的油灯点亮。然后她正要转身出去,忽然被许攸宁给叫住了。


    “你要去做什么?”


    叶蓁蓁回头一看,就见许攸宁已经将手里的毛笔搁下了,在抬头看他。


    油灯光下他一双眸子平静,让人看着就会觉得心里很安稳。


    而在叶蓁蓁的心里,许攸宁就如同是一棵大树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怕日子再辛苦,她也会觉得心里面很踏实,很温暖。


    就微微的笑道:“我去做晚饭。哥哥,你先忙,等晚饭做好了我叫你。”


    许攸宁不说话,看着她。


    明明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但这段日子都是她家里家外的忙活。特别是元宵出生之后,她就更加的累了。又因为她和叶细妹睡一个屋,元宵晚上经常会醒过来哭闹,想必她最近都没有睡好过。


    眼见得一张小脸都已经瘦了一圈了,眼下还有一圈青黑。


    心中怜惜起来,下意识的就伸手过去抚上了她的脸颊。


    叶蓁蓁一愣,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目光回望着他,一时都忘了要说话,又或者是躲闪了。


    就感觉到许攸宁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因为进府学之后开始学骑射的缘故,他的手掌心和手指头上又多了几个薄茧,摸在她脸上就感觉有些儿痒。


    等到她回过神来,正想要往后躲闪时,许攸宁已经先她一步收回了手。


    然后就叹息着低低的说道:“都是哥哥没用,让你这段时间受累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叶蓁蓁原本就没有多想,现在又听到许攸宁说的这句话,立刻就笑道:“我没有受累啊。看娘和元宵都好好的,我心里高兴着呢。”


    但其实她确实是有点儿累的,特别是晚上还睡不好觉。不过她不想跟许攸宁说这话。


    一来是不想他担心,二来她也确实觉得,只要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就算她累一点那也没有什么。


    许攸宁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反倒越发的怜惜起她,也越发的愧疚起来。


    父亲走后,他是家中长子,这照顾娘和弟弟妹妹的担子原该他一肩担起来的,但是现在叶蓁蓁却累成这个模样。


    就无论如何都不要叶蓁蓁去做晚饭了,将她拉到他床边,叫她先睡一会,他去做晚饭,等饭好了叫她起来吃饭。


    知道她最近都没有睡好,就想趁着这会儿功夫让她睡一会。


    叶蓁蓁一开始还推辞,但最后直接被许攸宁按倒在他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她也只得无奈听从了。


    但也没想到一等许攸宁出了屋,她竟然立刻就睡着了。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外面已经全都黑透了,屋中桌上一灯如豆,许攸宁正拿了书就着油灯光在看。


    叶蓁蓁觉得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的这样满足过了,起来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竟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听到她坐起来的时候发出的声响,许攸宁抬头望过来,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你醒了?”


    叶蓁蓁看了他一会才点了点头。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刚亥正。”


    许攸宁回答完,就放下手里的书转身出屋。过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又进屋里来,手里端着一碗面,叫她:“过来。”


    叶蓁蓁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就睡到了晚上十点,心里还挺佩服自己这么能睡的。听到许攸宁叫她,就走到桌旁坐下。


    叶细妹现在坐月子,肯定要多补一补。这样一来对产妇好,二来奶水也能充足一点。所以这段日子诸如老母鸡,鸡蛋,鲫鱼,猪蹄之类的东西家里就没断过。


    叶细妹还劝他们,她就不是这么个享福的命,一天到晚的给她吃这些做什么?得花多少钱啊?买些鸡蛋也就是了。


    但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怎么会听?纵然家里经济再不宽裕,现在也得先紧着叶细妹和元宵两个人画,他们两个人都宁可在自己身上省一省。


    今儿早上就杀了一只鸡炖了鸡汤给叶细妹喝。叶细妹心疼他们两个,只喝了一半,留下一半要留给他们两个喝。但许攸宁又心疼叶蓁蓁,所以一口鸡汤也没有喝,一口鸡肉也没有吃,这会儿都拿来下这碗面了。


    而且他还在面里打了两颗荷包蛋。就是看叶蓁蓁瘦了,想要给她补一补。


    叶蓁蓁一看这碗面整个人就有点儿懵了。


    又是鸡腿又是荷包蛋的,教她简直都要以为她在坐月子。


    一只鸡统共就那么大,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许攸宁全都让给她吃了?于是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独吃,要许攸宁一直吃。


    知道许攸宁肯定会推脱,干脆夹了一颗荷包蛋吹凉,然后直接递到许攸宁的唇边,叫他:“张嘴。”


    许攸宁不张,就被她倾身过来,身后就直接来捏他的鼻子。


    许攸宁要挣扎,就被叶蓁蓁威胁:“你再乱动这荷包蛋我就夹不稳,那就会掉地上浪费了啊。一只鸡蛋三文钱,你总不想这三文钱就吧唧一声掉地上了吧?”


    顿了顿,可能是觉得仅这样威胁不够,叶蓁蓁又继续做了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说道:“你要是不吃这颗荷包蛋,那我也不吃了。你就眼看着我今晚饿一晚上肚子吧。”


    许攸宁:


    好像自打他们两个人在一块儿之后他就经常会被她逼着吃东西,而且每次都还能说出叫他不能反驳的理由来。


    真的是对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最后也只得张嘴,任由叶蓁蓁喂他吃完这颗荷包蛋。


    叶蓁蓁这才高兴了。站起来抬手就去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的说道:“嗯,像这样听话才乖。”


    就好像父母在夸赞自家听话的小孩一样。


    许攸宁:


    他简直都有点儿哭笑不得了。就板着脸说叶蓁蓁:“没大没小的。”


    叶蓁蓁才不怕他。甚至还故意的又在他头上摸了一下,这才坐到椅中继续吃面。


    碗里面的鸡肉挺多的。不但有一只完整的鸡腿,还有鸡胸肉。因为炖煮的时间很长,所以鸡肉都很化了。鸡汤也很好喝,特别的鲜。


    面她自己都吃完了,鸡汤也都她喝了,鸡腿和鸡胸肉则是撕了一半左右下来喂给许攸宁吃。


    原本看她开始吃面,许攸宁就拿了书坐在她边上看,但没曾想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会撕点鸡肉过来喂他。


    他不吃,用书本挡着脸,叶蓁蓁就会伸手拨开他的书本然后喂他。


    一边喂一边还嘿嘿的笑,仿似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有的时候不注意,又或是动作大了些,许攸宁非但能吃到她手里的鸡肉,甚至都能咬到她的手指尖。


    ☆、女装


    叶蓁蓁原本就身形纤瘦,近来就越发的瘦了, 所以手指上也没有什么肉。


    但是她的一双手生的很好看, 白净, 纤细, 笋尖儿一般。因为刚刚撕过鸡肉的缘故,手指尖上还沾了点儿油。


    许攸宁原本是个有洁癖的人,若是旁人, 隔着衣服跟他碰触一下他都会皱眉头, 但是现在,无意间含了叶蓁蓁的手指尖在口中,却觉得心里没有半点儿不舒服。


    反倒还觉得心里有一股很奇异的感觉。


    可惜这种感觉太快,也比较模糊,他想要去抓,但已经一晃而过,他没有抓到。


    可脑子里还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渐渐的想的入了神,让他整个人都跟着有些恍惚起来。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叶蓁蓁已经没有在跟他闹腾, 而是在低头吃面喝汤了。


    待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叶蓁蓁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感叹着:“真好吃啊。”


    一来是这鸡汤下的面条确实很好吃, 二来她也确实是饿了。


    没吃晚饭,从傍晚开始一觉睡到了亥正,能不饿吗?


    许攸宁见她吃完, 就压下心里的那股子到现在还没有不明白的异样,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叶蓁蓁坐在桌旁翻看他的书。


    都是繁体字,还是竖着排版从上往下的,对于叶蓁蓁来说看起来还是有点儿费力。不过得益于以前许攸宁教过她认了很多繁体字,所以这书上的字她都是认得的。


    就是全都是古文,她又看白话文看惯了,所以看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在心里将这古文翻译成白话文,这一点倒确实有点儿烦的。


    许攸宁站在门边看着她咬指蹙眉的模样,不晓得为什么,目光就跟着了谜一般的落在她的手指上。


    刚刚他也将她的手指尖咬在手里过


    而且她的手上好像有股子淡淡的香味。不同于元宵身上的奶香味,也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事沾染上的香味,好像挺特别的。


    许攸宁不由的就想得有点入神了。还是叶蓁蓁最后实在不耐烦看这本晦涩难解的古书,放到桌上抬起头的时候才看到他站在门边。


    就开口叫他:“哥,你站在门边做什么?进来啊。”


    许攸宁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抬脚走到桌旁坐下。


    脑子里面还在想那股子香味到底是什么的事。


    叶蓁蓁却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她刚刚已经吃饱喝足了,这会儿也等到许攸宁洗好碗回来了,她就打算回屋去睡觉。


    就对许攸宁说道:“哥,我回屋睡了啊。你也早点睡,咱们两个明儿还得早起去小饭馆里面呢。”


    今天的生意不错,他们带过去的馄饨早早的就卖完了,后来都是卖的蛋炒饭。所以回来的路上他们两个就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多和点馅,多擀点皮,好多包一点馄饨。


    这样两个人势必要起的比今日还早,而且想必明日比今日还会更忙一点。今儿晚上怎么能不早点休息?


    不过她才刚起身从椅中站起来,还没等走出一步,就听到许攸宁在说:“我跟娘说过了,你今晚就在我这屋睡。”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今晚在他这屋睡?而且娘竟然也同意了?


    叶蓁蓁心里面虽然很惊讶,但她还是很信任许攸宁和叶细妹的,所以转过身来的时候也只是问:“哥,我今晚为什么要在你这屋里睡啊?”


    就听到许攸宁解释着:“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娘没看见你,就问了我。我说你太累了,在我这屋里睡着了。娘就说元宵才刚出生,晚上都要醒个好几次,且他醒过来之后还会哭闹,连累你也睡不好。我便跟娘说了,让你往后睡我这屋里。我就到堂屋,将几张条凳拼在一起,铺了被子睡。娘想了想,也同意了。还说等你醒了让我告诉你,她现在白天反正也无事,元宵睡她也能跟着一块儿睡,叫你不用担心她晚上起夜的事。还说你现在白天要去小饭馆,晚上要是没有睡好,白天怎么能有精神?叫你一定要在我这里睡。”


    原来是这样。


    也就明白了许攸宁这果然是一心在为她着想,心里面就挺感动的。


    但是她怎么能让许攸宁在堂屋里面睡在条凳上面?哪怕是拼在一起的条凳,那也很窄,而且也很不牢固,就算晚上随便翻个身估计都能掉到地上来。


    就叫许攸宁也在他自己的这屋里睡。


    虽然他们两个现在年岁渐大,但她心里面早就已经将许攸宁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了,是很信任他的,所以觉得就算今晚和许攸宁同睡一张床也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大不了两个人一人睡一头也就是了。


    虽然许攸宁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是最后在叶蓁蓁威胁他再不同意她就回娘那边睡的时候,他想了想,也只得同意了。


    但还是叫叶蓁蓁去叶细妹那边屋里将她自己的被子拿了过来,然后两个人躺一张床上各睡各的被子,也是分头睡的。


    叶蓁蓁虽然刚刚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但自打元宵生下来这半个多月她晚上都没有好好的睡过觉,所以躺到枕头上才跟许攸宁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立刻睡着了。


    剩了许攸宁一个人,虽然白天明明也忙活了一天,但是这会儿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今夜正是十六,有道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桌上的油灯虽然已经吹熄了,但如银的月色隔着窗子透进来,如水一样的洒落在地上,也照的一室淡淡光辉。


    许攸宁在枕上悄悄的侧过头,看着旁边墙壁上张贴的一张字画。


    画面上画的是一丛竹子,两块山石,右上角还有四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幅画还是他们刚搬到这里来住的时候,叶蓁蓁见他屋里四壁都光秃秃的,就说要送他一张画。随后就兴致勃勃的铺纸研墨,提笔略一思索,画了这丛竹子和这两块山石。


    便是这四句话也是她写的。问她怎么会忽然想到这样的四句话,她也只是笑,不说话。


    许攸宁现在就在看着这四句话。


    早先他就觉得这四句话虽然不是诗,也不词,但其实禅机无限。后来每看到一次,便又会有一层感悟和体会。


    想到这句话是叶蓁蓁题在这幅画上面的,他只觉得心里怜惜。


    总觉得这是因为她受了无数的苦楚,才会练就这样的一番心境。


    再想到她这些日子受的辛苦,许攸宁就觉得很愧疚。


    他身为长兄,原本应该让叶蓁蓁过的无忧无虑的,怎么能让她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就暗暗的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能再让叶蓁蓁和他的家人再受半点苦楚。


    叶蓁蓁不知道许攸宁这一晚左思右想了好长时间才睡着,她自己倒是睡的挺好的。


    次早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许攸宁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面忙活。


    她就也忙起床。原待穿昨儿的那身男装,但忽然看到右边的袖子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了一块油迹,就扔下不穿,打算待会儿洗干净晾干。


    然后悄悄的去叶细妹屋里。见她和元宵还在睡,不想吵醒他们母子两个,就轻手轻脚的开了衣柜门。顶头见是一件她以前穿的海棠红色女装,就拿了穿上。然后又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带上屋门,去厨房打水洗漱。


    因为才刚起来的缘故,她头上扎的发髻蹭的乱了,头发披散了一多半下来在肩上,面上又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所以看着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的娇态。许攸宁看见,唇角忍不住的就往上弯了起来。


    说起来他也已经好些时候没有看到过叶蓁蓁做女装打扮了,这会儿只觉得她这样子乖乖软软的,让他看到就很想去揉一揉她的头,或者是捏一捏她的脸颊。


    叶蓁蓁倒没有太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反正许攸宁还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啊?


    于是叫了一声哥之后她就拿葫芦瓢舀了半瓢水,然后拿牙刷沾上盐到厨房外面去刷。


    她也是穿越来之后才知道这年代竟然也有牙刷的。形制竟然也和她上辈子那会儿差不多,差别只是上面的牙刷毛。


    至于说这牙刷毛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叶蓁蓁觉得这事还是不深究的好。反正能每天将牙齿刷的干干净净,口气青青新新的就好了嘛。


    因为他们赁的是郑家的东跨院,虽然三间房子很小,但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一侧是后来搭建起来的一处很低矮的,用来做厨房的小屋子,天井里面则有一棵香樟树。


    这香樟树想必栽种的也有些年头了,枝叶如盖,是个夏日乘凉的好去处。


    这会儿叶蓁蓁就站在这香樟树下面刷牙。一边刷,一边还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天空。


    五月仲夏,天蓝云白。早晨的日光透过头顶香樟树叶的间隙洒下了,落在地上,跟碎金子一样。


    今儿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叶蓁蓁一边感叹着,一边喝水漱口。


    不想忽然就看到有个人正从院门那里走进来。


    说是院门,其实也就是一道屏门。原是用来阻隔开郑家的正院子和这东跨院用的,后来因着两家人经常走动,所以这屏门也是经常大开着的,就晚上的时候会关起来。


    今儿早上想必是许攸宁起来就将这屏门开了,所以这会儿那个人进他们这小院子就畅通无阻。


    穿一件豆青色的罗衣,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生的有几分清秀。手里捧着一只敞口大碗,里面放了几只芸豆卷。


    是郑子林。


    因着先前林氏听到门外面有人在叫卖芸豆卷,忽然想吃,就叫郑子林去买了些回来。忽又想起昨儿她又从叶细妹家拿了那么些馄饨过来,总不能老是拿人家的东西,她这里没个表示的啊?就拿了一只大碗,拣了几只芸豆卷放进去,叫郑子林送过来。


    郑子林也只顾捧着碗闷头走路,及至等过了屏门,这才抬起头。


    正待要叫人,忽然一眼看到叶蓁蓁站在香樟树下,穿一件海棠红色的褂子,头发披散在肩头,日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她脸上,身上,眉眼清丽,身姿纤细,整个儿的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而且还是一个相貌极其出众的小姑娘。


    郑子林一时不由的就呆在了原地。


    而叶蓁蓁也呆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郑子林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而且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件女装啊。那岂不是郑子林要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事了?


    震惊之余她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和郑子林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转过头朝着厨房的方向就大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这四句话出自九阳真经?还是九阴真经?我给忘了。反正是这两本书里面的一本没错了。


    ☆、骗人


    许攸宁原本还在厨房熬粥, 忽然听到叶蓁蓁在外面叫他, 声音里面带了些惊恐, 连忙奔了出来。


    一眼看到郑子林站在院子里面, 正跟傻了一样, 目光直直的看着叶蓁蓁。


    许攸宁面色一沉,立刻走到叶蓁蓁面前, 侧身挡住了郑子林的视线。


    郑子林这才有点儿回过神来,抖着手指指了指叶蓁蓁, 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儿抖:“她, 她是个女, 女的?”


    叶蓁蓁心想, 就算我是个女的你也不用惊讶成这个样子吧?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我是个鬼呢。


    正要从许攸宁身后探出头来说话,就已经被许攸宁察觉, 伸手就将她的头给按了回去。


    叶蓁蓁:


    行吧,这件事就交给许攸宁去说吧。反正他口才比自己好,说话也比自己有信服力。


    但她万万没想到许攸宁开口说的话会是:“你看错了, 她不是个女的, 是男的。”


    叶蓁蓁手里拿着的葫芦瓢抖了一下。然后她偷眼去瞄许攸宁,就见他一脸从容淡定, 压根看出来有半点撒谎的迹象。


    也是, 以前她又不是没有看到过许攸宁撒谎时淡定的模样。


    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圆这个谎话。


    于是就竖起了耳朵听。


    郑子林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话, 说道:“可是她身上穿的是姑娘家穿的褂子,相貌长的也,也很秀气。”


    其实以前他也觉得叶蓁蓁相貌长的比男人秀气很多, 但因为她一直穿的是男装,梳的也是男人的发髻,对外也只说自己是男的,所以郑子林也没有多想。但是刚刚看到叶蓁蓁头发披散了下来,还穿着姑娘家的衣裳,那活脱脱就是个姑娘家啊。


    “舍弟年幼时身体孱弱,曾遇高僧指点,得充作女孩儿养到十二岁方能保身体健康,所以家母从小便将她充当女孩儿养大。虽然他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岁,但因为以前充作女孩儿惯了,所以偶尔在家的时候还是会穿女装。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了,也确实会以为她是个姑娘家。但其实他跟我一样,是个男子。”


    叶蓁蓁:


    感觉被您这么一说,我就成了传说中的女装大佬啊。


    但是心里却默默的给许攸宁竖了个大拇指。


    这临场反应能力,还有这撒起谎来平静从容的跟说真话的本事确实是一流。


    郑子林显然也被他给哄住了,面带迟疑的问道:“真的?”


    一边说,一边目光还想去看叶蓁蓁。好像是想跟叶蓁蓁确认一下。


    但许攸宁不想他看到叶蓁蓁现在女装时的模样,所以身子依然牢牢实实的挡在许攸宁面前。


    “你若不信,可以进屋去问家母。”


    这个东跨院统共就这么大,刚刚叶蓁蓁在大叫哥的时候叶细妹就已经醒了,在屋里默默的听他们几个人说话。


    于是这会儿听到这句话,她就隔窗喊道:“他郑家小哥,我家阿宁说的不错,我家蓁,阿真确实是个男孩子。就是因为我以前一直让她穿姑娘的衣衫她穿惯了,有时候她自己真把自己当个姑娘了呢。”


    又说叶蓁蓁:“阿真,往后你可不能再穿姑娘家的衣衫了啊。要是被人看到了,会误会的。”


    叶蓁蓁:


    他们两个这双簧唱的。行吧,她也只能答应了。


    人家的亲娘都已经亲自开口说话了,这下子郑子林就是不信也不行了。当下说了他娘叫他过来送芸豆卷的话,许攸宁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碗来,对他和林氏都道了谢。


    郑子林也说不用客气。还说我娘说了,咱们两家就如同是一家人,道谢就生分了。


    说完就要走。


    不过他转过身之前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叶蓁蓁那里飘。


    然后心里面就觉得很可惜,这要是个姑娘家该多好啊?这样的一个好相貌,等再大个两岁,都能进宫里做贵妃的吧?可惜是个男孩子。


    一边惋惜着,一边抬脚走出屏门。


    等他一走,许攸宁就立刻拉着叶蓁蓁进屋。


    进屋之后就沉着脸叫她:“去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头发也扎起来。”


    刚刚好险,差点就被郑子林看出叶蓁蓁的女儿身。


    叶蓁蓁哦了一声,进屋去换了一件蓝色的男装,又将散乱下来的头发重新扎好,用一根一指宽的蓝色布带系牢,这才走出屋来。


    就看到许攸宁正站在大门口,眼望着院子里面的香樟树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叶蓁蓁也没有太在意,因为在她看来刚刚的事压根就不算事。


    不说这件事已经被许攸宁给搪塞过去了,就是真的没搪塞过去,被郑子林看出来她是个女孩儿她觉得也没有什么关系。


    以前她还不知道,到了这嘉宁府之后才晓得,这年代对女子其实并没有很苛刻。外面有很多女子走动不说,也有女子做生意。甚至女户也有。所以就算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孩儿应该也没什么。


    但显然许攸宁跟她的想法不一样。


    刚刚面对郑子林的时候,他心里仿似有一种冲动,不想除家人之外的任何人,特别是男子,看到叶蓁蓁穿女装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以前在龙塘村的时候,叶蓁蓁一直都是女装示人,也有那么多的男村民看到过她的相貌,但是那会他心里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想法


    许攸宁不说话,只沉默的低头喝粥。偶尔会抬眼看一看叶蓁蓁。


    十三岁的小姑娘,三月阳春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儿一样,青春娇美。便是现在做了男装打扮,眉眼间也依然清丽灵秀。


    暂且因着她年纪还小,尚且还能说是雌雄莫辩,等到她年岁再大一点,便是做了男装打扮,也能教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姑娘家吧?


    想到这里,许攸宁心中不由的沉了下去。


    叶细妹也在吃饭。伸筷子夹了一只郑子林送过来的芸豆卷吃,软糯糯的,也香甜甜的。


    知道叶蓁蓁喜欢吃这甜糯绵软的糕点,就叫她吃。


    叶蓁蓁也没有客气,伸手就夹了一只起来。


    眼角余光看到许攸宁一直在低头喝粥,都没有怎么夹菜,于是转手就将这只芸豆卷凑到了许攸宁的唇边,叫他:“哥哥,你吃。”


    许攸宁抬眼看她,也不说话。


    叶蓁蓁面上盈盈浅笑,脸颊上还有小小的梨涡隐现,看起来很甜美的样子。


    以前就知道她相貌生的很好,是个美人胚子,不想现在就已经出落的这样的娇美妍丽了。若再大些


    许攸宁没有再想下去,伸手接过叶蓁蓁递过来的芸豆卷,沉默的吃起来。


    叶蓁蓁这才又去拿了一只芸豆卷吃起来。


    因为叶细妹还在坐月子,不能吹到风,也不能长时间坐着或者站着,所以就不到堂屋吃饭。


    但是一个人吃饭也挺孤单寂寞的,许攸宁和叶蓁蓁为了迁就她,每次都端了饭菜到她的屋里跟她一块儿吃饭。


    这会儿吃完饭之后许攸宁拿了碗筷到厨房去洗,叶细妹就上床坐着了。叶蓁蓁则坐在床沿上,一边听叶细妹说话,一边逗着刚刚醒过来的元宵。


    元宵说起来应该都有点儿早产,所以现在看着也瘦瘦的。肤色也没有那么白净,甚至还有点儿黄,但是在叶蓁蓁眼里心里,还是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


    恨不得有空就过来逗他,但是月子里的小孩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叶蓁蓁经常没有机会。难得现在他竟然醒了过来,叶蓁蓁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弯下腰伸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颊,是一种很奇异的触感。也软软的,便是晒的再如何蓬松的棉花都比不上。


    叶蓁蓁心里一边惊叹,一边笑眯眯的说话:“元宵,我是你姐姐。乖啊,叫姐姐。”


    担心会惊吓到他,声音较往日更加的轻软。


    一边还伸了食指,小心翼翼的去拉元宵的手。


    下一刻竟然就见元宵的手合起来,看得出来是努力的想要用手掌心圈住她食指的意思。


    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子很奇妙的感觉,叶蓁蓁高兴的只想大叫。但怕会吓到元宵,就竭力的克制住自己心里的雀跃,压着笑意小声的跟叶细妹说话:“娘,娘,元宵他拉我的手了。”


    叶细妹好笑的看着她。


    以前也只以为叶蓁蓁娇气,但是自从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他们一家子从龙塘村搬到这嘉宁府之后,她可是看到叶蓁蓁是如何坚强的一个人的。


    更加难得的是,就算生活再艰苦,依然能经常从她脸上看到笑容。而且她内里也依然有一颗赤子之心。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儿了。


    就笑道:“他只是圈下你的手指你就高兴成这样了?那等往后他长大了,会叫你姐姐了,看到你的时候就会笑着扑到你怀里,你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叶蓁蓁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就觉得,她大概会高兴得恨不能将这全世界都给他吧。


    就将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对叶细妹说了,听得叶细妹一直笑,然后伸手戳着她的额头说她傻。


    但是叶蓁蓁却不觉得自己傻。


    人跟人之间真的很奇怪。明明有的人彼此有着时间最亲密的血缘,但是却能将彼此当做仇敌一样,不说拳脚相向,甚至刀刃相向。有的人彼此之间并无半点血缘,但甚至生死之交也只是一碗酒,或者一句话的事。


    她跟元宵,或者说他们这一家子,叶细妹,许攸宁,包括现在不在他们身边的许兴昌,想必都是后者这样的吧?


    想来想去的,也没有其他的原因好解释。或许,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说谎话的本事真的是张嘴就来啊哈哈哈哈。


    ☆、亲事


    等许攸宁洗好碗筷后, 叶蓁蓁和他也没有立刻就去小饭馆。


    而是直等林氏过来, 确定叶细妹这里有人陪伴之后两个人才走。


    林氏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 许攸宁清瘦修长, 叶蓁蓁纤细娇小, 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叶蓁蓁是个姑娘家。


    就转过头笑着跟叶细妹说话:“先前我家林哥儿回去,竟然跟我说, 他差些儿就将你家真哥儿看成是个姑娘家了呢。”


    显然郑子林回去之后就将早上的那件事告诉给林氏知道了。


    叶细妹听着,面上笑意虽然不减, 但心里面还是咯噔了一下。


    若叶蓁蓁相貌只是长的一般的好, 又或者他们现在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她哪里会让叶蓁蓁整日以男装示人, 对外也只说她是个男孩儿?


    就是因为叶蓁蓁的相貌生的实在太好了。关键是几次试探她的话语,她自己甚至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反倒还只以为自己是一般普通的好看。这嘉宁府很大,富贵权势的人家有的是,若遇到那有歹心的人, 他们怕护不住叶蓁蓁, 到时要怎么办?


    想必许攸宁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所以今儿早上才会那样的哄骗郑子林的吧?


    哪里会想到郑家这孩子转过身就将这话告诉给他娘知道了啊。


    纵然叶细妹知道林氏是个好人, 但是她想了想, 觉得叶蓁蓁其实确实是个姑娘家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知道的好。


    林氏知道了, 不就等同于她丈夫和郑子林知道了?难保他们三个人不会有人对外说,索性还是全都瞒住的好。


    就笑着说道:“是的呢。若说起来,我家真哥儿的眉眼确实生的太清秀了, 有些儿像姑娘家。又因为小时候那位高僧说过的话,所以我自小就将她当女孩儿来养。实不相瞒,大姐,我其实心里面还巴不得她是个女孩儿呢。你想,我这生的又是个男孩儿,他们哥儿三个,往后都得娶媳妇,不得花钱?我开的那个小饭馆大姐也知道,日常挣的钱也就只够我们一家子嚼用罢了,哪里还有多的?这下子因为生这个小的,小饭馆关了半个月的门,现在我也不能过去,只能靠阿宁和阿真他们哥儿两个过去打点,一天能赚多少钱?要不是阿宁偶尔接了点私活,有些润笔费,我这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呢。大姐,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每天都愁的跟什么似的。”


    虽然说离开龙塘村的时候叶细妹手上是有些钱,但到了嘉宁府这里立足,赁房子,买物品,租门面开小饭馆,哪一样都要花钱。现在生了元宵下来,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以前带过来的那些钱也渐渐的用光了。


    不过这些话叶细妹也不敢对许攸宁和叶蓁蓁说。两个孩子已经够辛苦的了,不想让他们两个再为这件事烦恼。而且现在靠着许攸宁每个月的六斗廪米,还有偶尔接了诗文碑文之类的润笔费,日子暂且也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林氏以前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家里也有几个兄弟,看过自己爹娘如何为这件事发愁的,所以对叶细妹的这话她很明白,也深有感触。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子孙繁盛自然是好事,三个儿子可能都要嫌少,不过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三个儿子确实是很大的负担。


    养活大就要费好大一笔钱了,往后还得给他们哥三娶媳妇,那得要多少钱?怨不得叶细妹会愁成这个样子。


    就劝慰她:“你也不用愁。旁的不说,就你家宁哥儿,我看着就是个有大出息的。等他出息了,还能不拉自己的两个弟弟一把?到时候说不定都不用你这个做娘的操心呢。”


    听她说起许攸宁,叶细妹面上不由的就微笑起来。


    她原就知道许攸宁是个沉稳的,自打离开龙塘村之后,就越发的察觉出他的沉稳来。


    但其实若认真说起来,这孩子今年虚岁也才十八。也是难为他了。


    林氏这时忽然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叶细妹:“你家宁哥儿,现年多大年纪了?”


    叶细妹没有多想,实话实说了。


    林氏一听,就笑道:“虚岁十八,其实也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方才我想起来,咱们这里有户姓周的人家,就住在离咱们两条街远的那处清鼓巷里。他们早年虽说是做货郎起家的,但后来也不晓得遇到了什么机缘,忽然就阔绰了起来。现在他们手里积攒了好一份家业,这嘉宁府里就有他家开的米行,绸缎铺子和生药铺子。不说日进斗金,但也是个实打实的富裕人家。两口子生养了一双儿女,女儿现年十五岁了,儿子还小,才七岁。我跟他们一家人倒还偶尔走动,上次听他家太太说起来,说是家里虽然有些钱,但到底是个商户,不受人尊重,所以就想着要给女儿挑个读书人嫁了,改一改声誉。也好叫小儿子往后跟着一块儿上进。他家那女儿我也见过,模样儿生的自不必说,画上的人一般。难得的是也读书识字,也学琴棋书画,好一个贞静的性儿。你若愿意,不如我明儿便去他家走一趟,替你家宁哥儿说合说合?”


    叶细妹原本还当听故事一样听她说这户人家的事,没想到忽然就提到了许攸宁的亲事上面来,整个人不由的就怔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林氏只以为她这是不乐意。虽说她们现在家里是难一些,但许攸宁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又在府学里面攻读。听得说他做的文章连知府大人都说好呢,保不齐往后就能考中个进士,有官儿做。


    而且,就凭许攸宁的相貌,还有他那通身沉稳持重的气派,姑娘家若是看了他一眼只怕就会惦记上的吧?


    所以若这般说起来,让许攸宁娶个商户女,而且早年还是个货郎起家,忽然有钱了的商户女,确实是有点儿委屈他了。


    不过林氏自然也有她的一番思量。


    “妹子,我当你是自家人,才会跟你说这番话。你家宁哥儿虽说无论是学问还是模样儿都是一流的,但你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其实也艰难。你想啊,你现在这一家子日常嚼用不得要钱?元宵还小,养他不要花钱?而且往后宁哥儿要参加乡试,乡试中了就是会试。会试是在京城呢,这一路过去,又得多少钱?桩桩件件都要花钱,若只靠着你的那个小饭馆,做得什么用?周家呢,现在是家里有钱,情愿用钱换个名声,受人尊重,你家里则是有这份子名声,只缺钱,你说你们两家不正好是天作之合?”


    顿了顿,又劝她:“就是你家宁哥儿考上进士,或是进翰林院做个翰林,或是外放做了个知县,这还都是好的,至少比什么通判,教谕之类的要强。但不也都说穷翰林穷翰林,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知县就更不必说了。这些若认真说起来,也就是面上有光,名声好听罢了,其实日子过的比商户人家要差多少?就是你家宁哥儿往后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不得上下打点?自古都说官字两张口,没钱,你拿什么打点?说不得,都要靠了那些黄白之物。所以你家宁哥儿娶了周家那姑娘,其实也说不得亏。至少她家有钱,往后但凡这些需要花钱的地方,你们家是不用愁的了。”


    叶细妹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也明白这林氏确实是拿她当自家人才会跟她说这番话。


    但她还是不赞同。


    若按照林氏的意思,娶了周家那姑娘,那也就相当于许攸宁是个吃软饭的。但男子汉大丈夫,活在这世上就该靠自己的本事过日子,怎么能吃软饭?而且,若只为了钱娶人家姑娘,那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


    不过她晓得林氏这也是一番好心为他们着想,怎好将心里的这话直接明白的告诉她?


    就笑着婉转的说道:“好大姐,谢谢你费心为我筹划这件事。但你也知道,阿宁这孩子是我的继子,不是我亲生的。而且他原就是个有主见的,我以往曾听得他提起过,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往后一定要找个合自己心意的,所以这门亲事,只怕我说了不算呢。所以这件事,不然还是算了吧。”


    林氏对此倒无所谓的很:“这有什么?也就是你多心,我看阿宁那孩子对你很好,就跟对自己的亲娘一样。”


    但也明白叶细妹估计得多,想了想就说道:“不然这样,等待会儿阿宁回来,你将这件事对他说一说,保不齐他自己还愿意要这门亲事呢。你要是现在就拒绝了,往后被他知道了,不得怪你啊?”


    叶细妹想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于是等到傍晚时分一家子围在桌旁吃晚饭的时候,叶细妹就将这件事对许攸宁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竟然给我说亲?先不说话,看看蓁蓁是什么反应。


    蓁妹:要给哥哥说亲啊?好啊好啊。是哪家的姑娘?我去看看。


    宁哥:心塞塞。


    ☆、生气


    叶蓁蓁今儿在小饭馆里面忙了一天, 回来的时候饥肠辘辘, 这会正埋头专注吃饭, 忽然听到叶细妹提到这件事,只惊讶的差点儿被嘴里的饭给噎到了。


    许攸宁就坐在她旁边,一听她闷声的咳嗽, 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伸手轻轻的给她拍背。


    叶细妹也忙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叫她喝。等到叶蓁蓁终于将嘴里的那口饭顺利的咽了下去, 叶细妹才说她:“你这孩子, 都多大的人了, 吃饭还能被噎着?”


    叶蓁蓁心想,我这不是太震惊了么。


    就问叶细妹:“娘, 你刚刚那话的意思, 是林大娘要给哥哥说亲事啊?”


    叶细妹先看了许攸宁一眼, 然后才点了点头:“你林大娘是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件事, 不也得你哥哥同意么?”


    看许攸宁刚刚听到这句话之后眉眼间冷淡的模样,叶细妹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过不同意也好, 她也不希望许攸宁成了个吃软饭的。


    叶蓁蓁却没有想到这么多, 她满脑子想的就只有,竟然有人要给许攸宁说亲了?


    总觉得像许攸宁这样对外人很冷清的人, 压根就不会喜欢上什么姑娘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毕竟站在叶蓁蓁的角度,她觉得这门亲事许攸宁半点亏都不吃,甚至还挺占便宜的。


    她心里可没有什么读书人清高,商户女就低贱的概念, 只觉得按许攸宁现在的这情况,功名还没有到手,家里又没钱,只能算是穷小子一个。关键还一拖三。那位姓周的姑娘却是家境优渥,嫁给许攸宁,其实算是下嫁的吧?


    想了想,叶蓁蓁就转过头问许攸宁:“哥,这门亲事你同意吗?”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像许攸宁这个年纪确实是可以成亲的,甚至好些比他年纪还小的人都已经成亲了。所以要这般说起来,他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他个人的这件事了。


    许攸宁瞥她一眼,见她目光亮亮的,眉眼间甚至还有股子雀跃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就觉得有点儿烦躁起来。


    知道有人给他说亲事,她就这样的高兴?


    面上不由的就有些沉了下来,叫她:“吃饭。”


    但叶蓁蓁显然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得到他的回答就不肯罢休。于是不依不饶的又问道:“哥,这门亲事你到底同不同意?你给个准话啊。”


    还笑嘻嘻的问道:“难道你这是害羞了?”


    有什么可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到了合适的年龄就该做合适的事。


    许攸宁:


    看她还有心情笑,他心里只觉得更加的烦躁了。


    就转过头去不看她,沉声的回道:“不同意。”


    叶蓁蓁再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娘刚刚不是说了嘛,那周家的姑娘相貌生的特别的好,而且也读书认字,连琴棋书画都会,很厉害了。不然你去见一见?说不定你见了她就喜欢上她了呢。”


    她心里确实有点儿想促成他和那位周姑娘。


    许攸宁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给气笑了:“喜欢?你才多大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喜欢这两个字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挂在嘴上。这得亏是在我和娘面前,要是在外人面前你还说的这样随意,旁人会怎么想你?”


    叶蓁蓁:


    行吧。


    但是她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儿委屈:“这不是在你和娘面前,我才敢这样随便嘛。要是在外人面前,我怎么可能会随便说这样的话。”


    许攸宁听了,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但一张俊脸依然沉着,叫她:“吃饭。”


    叶蓁蓁只得哦了一声,然后埋头继续吃饭。


    虽然她眉眼低垂着,看不分明她脸上此刻的表情,但许攸宁只要想一想还是能想象的出来的。


    自来他都没有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她说话,想必这会儿她心里肯定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可是他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叶蓁蓁好像很盼着他说亲事,心里就觉得烦躁的慌。


    闭了闭眼,他将心里这股子莫名的烦躁给压了下去,然后放柔了声音跟叶蓁蓁说话:“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这件事,你还小,不是你该掺和的。”


    叶蓁蓁心想,我还小啊?我这都十三了。而且我其实也没有真的要掺和啊,我就是发表了一下我自己的意见,觉得你应该先去见一件那位周姑娘,看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然后才决定要不要拒绝的事。


    因为这时代的婚姻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多夫妻在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叶蓁蓁不希望许攸宁也那样,所以还是想让他自己先去见过那位周姑娘再说。


    要是万一双方都喜欢上了彼此了呢,那就是一门好姻缘了。


    但也不晓得她到底哪句话惹恼了许攸宁。或者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整天的将喜欢两个字挂在嘴上不好?还是他其实压根就是害羞了?


    叶蓁蓁想了想,觉得可能这两个原因都有。然后她就很大度的决定原谅许攸宁了。


    就点了点头,抬头对许攸宁笑了笑,眉眼都弯了起来,看着很可爱:“嗯,我知道。”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明媚,笑意直达眼底,让人见了,心里也会跟着一块儿明媚起来。


    许攸宁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过头跟叶细妹说话,神态恭敬:“娘,这件事,儿子不同意。理由有二:一是我现在尚未取得功名,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自己分心,二来,我心中对那周家姑娘并无意,若勉强将她娶回来,我心中不悦不说,也是耽误了那位周姑娘一辈子,所以这门亲事,还要你跟林大娘说一声,谢谢她的一番好意,但是恕我不能接受。”


    对于他不接受这门亲事叶细妹是理解的,但是对于他说的这两个理由,特别是第一个理由,叶细妹就觉得,这好像不大好吧?


    后年才是乡试年,即便许攸宁一次便能考中举人,大后年会试,算下来那时候他不都已经21岁了?再加上到时托媒人打听合适的姑娘,总还要耽搁些时候的吧?


    算下来等到许攸宁成家都要20多岁了。这岁数,确实有点儿大了。


    想要劝说一番,但对上许攸宁坚定的目光,叶细妹还是没有张口,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明日我就这样对林大娘说。”


    许攸宁这才没有言语,一家人继续吃饭。


    饭后叶细妹说起今日她问林氏讨要了一张桌子,跟堂屋里的那张差不多儿大,往后暂且只能辛苦许攸宁将这两张桌子拼凑在一块儿,拿铺盖扑了,暂且睡在堂屋的事。


    昨儿半夜她起来了一次,就是担心许攸宁晚上在堂屋睡着会凉,想要给他加一床被子。但是等她开了房门却没看到许攸宁睡在堂屋,就知道许攸宁和叶蓁蓁都睡在他自己的屋里。


    依照叶蓁蓁心疼许攸宁的性子,肯定不舍得让他打地铺,只怕两个人睡的还是同一张床。


    叶细妹是知道他们两个人彼此间的兄妹情深的,但再如何的兄妹情深现在两个人也都大了,比不得小时候了,怎么还能睡在一间屋,甚至一张床上呢?多少还是要避忌一点儿的。


    所以白天她跟林氏闲话的时候就问她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桌子,知道有了之后,就央求林氏叫人送过来,只说是想放在自己屋里放东西用的。其实就是想用来给许攸宁晚上睡觉用的。


    两张桌子拼凑起来,再铺上软和些的铺盖,也是够一个人睡的。


    许攸宁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昨夜和叶蓁蓁同睡一床,他其实并没有睡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床太小了,不好翻身的缘故,或是其他什么的原因,他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子燥热,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也许他往后睡在堂屋会好一些。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叶蓁蓁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也大了,今日林氏竟然想要给他说亲,他和叶蓁蓁怎么还能同睡在一张床上?


    想必往后随着他们两个人的年岁再大一些,彼此间要避忌的事要更多一些吧?两个人再想要如同以前那样的亲密,应该是不能够了。


    想到这里,许攸宁就觉得心里有些黯然起来。


    叶蓁蓁倒没有他想的这么多,只觉得让许攸宁睡在桌上不好。


    就跟叶细妹商议:“哥哥身量很高,让他睡桌上是不是不好?我担心他晚上一不留神就会滚到地上去。不然这样,娘,我还是跟着你一起睡吧,让哥哥他睡自己的屋。”


    十八岁的少年,个子蹿的很快。虽然叶蓁蓁这两年个子长的也快,但如叶蓁蓁以前所想的那样,她现在的个子果然只到许攸宁的胸口。


    不过叶蓁蓁觉得她现在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长高。就不信以后她的个子不能长到许攸宁下巴那里。


    叶细妹却不同意她的这个提议。因为现在元宵还小,晚上经常会醒。一醒就会哭闹,要是让叶蓁蓁继续跟着她住一间屋,叶蓁蓁晚上势必也会睡不好。


    她白天还要忙小饭馆里的事,晚上再睡不好,现在她还正是长个的时候,老这样下去肯定会对她不好。


    就跟叶蓁蓁说等往后元宵大一点,晚上不哭闹了,再让叶蓁蓁跟她一间屋里睡,而现在,只能暂且委屈许攸宁了。


    不过许攸宁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


    他原就是家中长子,也是叶蓁蓁和元宵的长兄,这原就是他该做的。而且,只要一家子都好好的,他做什么都愿意。


    再说了,元宵总会一天天的大起来的,也总会有晚上不哭闹,一觉睡到天亮的那天,到时他不就能会自己屋里睡了?现在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在这堂屋一睡就睡到了次年暮春,元宵十个月大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嗯,白展堂就是睡大堂里面,两张桌子拼一块当床的哈哈哈。


    另外来个小剧场:


    一段时间之后,叶细妹看到许攸宁将叶蓁蓁按在墙上亲,就问他:你还没考取功名,这就不让你分心了?


    宁哥:脸好痛!


    ☆、点破


    三月柳浓, 海棠花树的枝头花朵开的簇簇拥拥的。


    一日许攸宁从府学回来, 说起过两日府学会举行一场骑马射箭比赛。


    叶蓁蓁知道君子六艺, 府学里面的学生都要学,而这君子六艺里面就包括了射和御这两样。


    想来府学之所以举办这场骑马射箭比赛,一来是为了检验学生的学习成果, 二来,应该也是因为现在花明柳媚, 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可以让师生都放松一下。


    其实就类似于现在的运动会。


    又听得说这场骑马射箭比赛也可以带一位家眷进去观看, 叶蓁蓁一听,心中立马就蠢蠢欲动起来。


    但转念又想着元宵现在还小, 就得有一个人单独带着他, 总不能让叶细妹一边开着小饭馆还一边带他吧?


    就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叶细妹却看出她想去的心思来, 当下就笑着跟她说道:“到那天你跟着你哥过去看看。”


    叶蓁蓁摇头:“我不去。”


    叶细妹明白她心里的顾虑, 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觉得对不住她。


    自打一家子到了这嘉宁府, 叶蓁蓁天天不是跟着她去小饭馆帮忙, 就是忙着照料元宵,压根就没有多少休息的时候。可在她现在这个年纪, 不正是最贪玩的时候吗?


    这孩子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


    就说她:“做什么不去?你是担心我和元宵?嗐,这有什么。大不了那天我不开小饭馆,和元宵在家里待着好了。就当给我自己也放一天假。”


    虽然说小饭馆生意还算可以,但小本经营嘛,就是再赚, 其实一天也盈余不了多少钱。


    而且人活在世上,除了赚钱,总还要有点旁的东西。


    叶蓁蓁正待要开口劝说她,就听到许攸宁在说:“娘说的对。你跟着我去看看,就当出去踏青。”


    见叶蓁蓁要说话,许攸宁抢在她之前先笑着开口:“过两日正好是你十三岁的生辰,你就只当过生辰这日我们给你放你一天假,让你出去玩儿就是了。”


    叶细妹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过两日可不就是三月十五号?忙说道:“瞧我,这些日子都忙昏了头了,将你的生辰都给忘了,多亏你哥还记着。”


    这下子就更要叶蓁蓁那天跟着许攸宁一块儿去看看了。


    叶蓁蓁推脱不过,最后也只得应下了。


    不过她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春光明媚的时节出去玩,谁会不高兴?而且府学一向严禁外人进入,她虽然来到嘉宁府也有一年多了,但还没有进过府学,最多只在外面看过罢了。


    于是等到了那日,叶蓁蓁吃完早饭之后就高高兴兴的跟着许攸宁往外走。


    她现在依然是做了男孩儿的打扮。穿一件半旧的青色短打,但浆洗的很干净。头发也梳的很整齐,头顶扎了一个圆圆的小发髻,上面系了一根一指宽左右的青色布条。


    相较去年她的个子长高了好些。又因为整日在小饭馆忙碌鲜少有机会出来游玩的缘故,皮肤较以前要更加的白皙一些。配上她的一双纤眉和澄澈灵动的双眼,以及偶尔不经意间站出来的少女娇憨,许攸宁就感觉很快她的这个女扮男装就会装不下去了。


    两个人走出屏门的时候还正好遇上了郑子林。


    郑子林应该是要去绒线铺,看到许攸宁和叶蓁蓁之后就停下脚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打完招呼之后,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叶蓁蓁的脸上。


    自打去年那次他‘误’将叶蓁蓁认为姑娘家之后,虽然其后有许攸宁和叶细妹两个人的解释,他也确实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但是其后每一次看到叶蓁蓁,总还是要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而且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每每看到叶蓁蓁一次,心里也还是会觉得她是个姑娘家。


    就比如现在,看着叶蓁蓁皮肤白皙,双目清亮,笑起来的时候颊边一只小小的梨涡隐现,更增娇美俏丽,分明就是个相貌极好的姑娘家。


    开口跟他打招呼,叫他郑大哥的时候声音也轻软娇糯


    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男孩儿吗?


    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怀疑起来。


    许攸宁在但凡和叶蓁蓁有关的事情上面就是个小心眼的,这会儿见郑子林的目光在叶蓁蓁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立刻侧过身,不着痕迹的将叶蓁蓁挡在了自己身后,隔开了郑子林看着她的目光。


    随后还对郑子林点了点头:“我和蓁儿今日出门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握了叶蓁蓁的手,转过身往外就走。


    心里有点儿堵的慌,所以出门之后他就沉着一张脸,扭过头跟叶蓁蓁说话:“往后你不要再见郑子林,也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


    方才郑子林落在叶蓁蓁身上探究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也不单单是郑子林,他不喜欢任何男人的目光落在叶蓁蓁的身上。


    叶蓁蓁觉得他这个要求提的好没来由。


    两家人现在一块儿住着,还是由着同一个大门进出,她和郑子林偶尔碰到不是很正常的,哪里能说不见就不见?而且见到了,跟他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觑着许攸宁神色间好像有点儿不高兴,叶蓁蓁就很有眼色的没有将自己心里的这些疑问提出来。


    近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攸宁在她面前的时候情绪有点儿反复无常。一会儿一双眉头紧蹙着,目光看着她不说话,一会儿却又眉目舒展,对她极其温柔。


    这可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叶蓁蓁心里暗暗的想着,压根就没有法子琢磨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是说,许攸宁这是,青春期综合征?


    但是想想许攸宁现在虚岁都已经十九了,他这青春期综合征会不会来得有点儿晚了啊?


    她心里吐槽着,面上却还是乖顺的哦了一声。


    许攸宁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府学的方向走。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柔若无骨一般。不过因为天天在小饭馆里面帮忙的缘故,叶蓁蓁的手握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柔滑了,反倒有些糙糙的。


    许攸宁心疼起来,可是暂且他又没有法子叫叶细妹不开那个小饭馆。因为一家人总是要过活的。


    不过他心里已经暗暗的下了决定,往后一定要努力多赚钱,让叶蓁蓁和叶细妹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辛苦。


    等走个人走到府学外面就遇到一个人。


    叶蓁蓁认得这个人。知道他名叫叶星华,和许攸宁差不多的年纪,也是这个府学里面的学生。甚至还知道他是他父亲从养生堂抱来养大的,有了秀才的功名,补了廪之后,孤身一人从江阴到嘉宁府入了府学。


    而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也是因为叶星华现在赁的屋子离着他们家的小饭馆很近。自打有一次他来小饭馆吃饭遇到许攸宁,知道这是许攸宁的母亲开的之后就经常过来。


    叶细妹原就是个热心肠的善良人,一听这叶星华是许攸宁的同窗,还是孤身一人在嘉宁府这里求学,巧的是还跟自己同姓,就很照顾他。往往卖别人的馄饨一碗只有十二只,给叶星华的就有十五只,价钱收的还是一样的。有时候还会跟他说说话,见他身上穿的衣裳有破的地方还会给他缝补缝补,所以叶蓁蓁跟这叶星华也算得上是比较熟悉。


    当下就停下脚步,客客气气的叫他叶大哥。


    叶星华看到他们两个也停下脚步,跟他们打了招呼之后,三个人一块儿往府学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留意到许攸宁在握着叶蓁蓁的手。


    他是经常去叶细妹的小饭馆吃饭的,也自然知道许攸宁和叶蓁蓁之间‘兄弟’情深,这会儿见他们两个还手拉手的,就笑道:“许兄,你和你弟弟之间感情真好。”


    顿了顿,还笑着开玩笑:“得亏你弟弟是个男孩儿,若他是个女孩儿,我看你对她亲密的,都要以为你这是将她当成你的小媳妇在看待呢。”


    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虽然对外说是兄弟,但却不同姓,叶星华自然一开始心中存了一问,后来问过了叶细妹,才知道许攸宁是她的继子。


    也就是说,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之前其实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继兄弟的关系。


    继兄弟两个人之间还能好成这样,叶星华觉得很少见。他倒是知道有些地方,继兄妹之间最后会成婚。


    因为一来两个人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自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二来,这娶儿媳妇不得花很大的一笔钱啊,手头不宽裕的人家自然是能省就省,干脆就让继兄妹两个人成亲算了。


    而且大家在一起生活多年,彼此都很了解,总比让儿子从外面娶个儿媳妇,或者将女儿嫁到不了解的人家要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轮番上场,不信宁哥还不开窍。


    ☆、开窍


    叶蓁蓁以前就知道这个叶星华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但是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的不会说话。


    当着别人‘兄弟’的面说他们两个人关系亲密的跟小夫妻一样?就算这是玩笑话也有点过分了吧?


    心里就有点儿恼了, 不想再跟叶星华说话,只转过头去看许攸宁。


    原本她以为按照许攸宁的个性, 听到这句话他肯定会很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沉下脸来呵斥叶星华几句。但是没想到现在一看之下,见许攸宁整个人就跟怔住了一样。


    叶蓁蓁还只以为他这是因为心里气恼太过给气怔了,忙摇了摇他的手,叫他:“哥哥?”


    如此叫了三次,许攸宁才仿似猛然间回过神来一般。


    而且回过神来之后就立刻垂眼来看她。


    叶蓁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总觉得这会儿许攸宁看她的目光有点儿怪。


    亮如星辰一般自不必说了, 里面夹杂的情绪,似是高兴释然?又似恍然大悟?又或者还有旁的?


    叶蓁蓁心里不由的就有点儿忐忑起来。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哥、哥哥, 你刚、刚才怎么了?”


    他这看自己的目光实在是有点儿怪,跟以前大不相同,叶蓁蓁心里不由的就有点儿害怕。


    “没什么。”


    许攸宁见着她面上害怕的模样,便微微的笑起来。为了安抚她, 还抬手轻轻的揉了她的头一下, 说道:“我刚刚就是,悟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神情柔和,一双泼墨似的眸中有细碎温柔的笑意,实在是个清隽出众,很引人注目的人物。


    不过叶蓁蓁现在可没功夫欣赏,她觉得心里有点儿懵, 不明白许攸宁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悟了?您悟了什么?难道悟这个词不该是挂在出家人嘴边说的话么?您这忽然的说个悟了这两字,很容易让人想歪的啊好不好?


    您可别真的忽然悟通了啥,然后跑去出家做和尚了啊?


    就抓心挠肺的特别想知道他到底悟了什么事,于是就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


    不想许攸宁压根就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反倒唇角带笑的又抬头轻轻的揉了她的头一下,然后说道:“说了你也不会懂。”


    叶蓁蓁:


    你确定你这句话的潜台词不是说我笨?


    叶蓁蓁气的,拿眼瞪他。


    不过她相貌原就生的纯真娇美,即便现在心里不高兴,拿眼瞪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很凶,反倒只会让人想笑,觉得她很可爱。


    许攸宁眼中这会儿就忍不住浮上笑意来,然后重又握住她的手,声音和软的对她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说着,对叶星华点了点头,面上甚至还带着笑容,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他非但不生气,心里甚至还有点儿感激叶星华。


    因为刚刚叶星华的那句话,就如同一阵大风般,吹散了困扰他心中近一年的迷雾。


    难怪随着叶蓁蓁年岁渐长之后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较以前已经有所不同,难怪他不喜叶蓁蓁跟其他任何男子说话,不喜她对着其他任何男子笑,甚至还会在意叶蓁蓁叫郑子林为郑大哥的事。也难怪去年叶细妹和他提到周家那位姑娘的亲事时,叶蓁蓁笑着问他同不同意这门亲事,甚至建议他先去见一见那位周姑娘的时候他会那般生气。


    原来,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对叶蓁蓁的感情已经有了变化。


    不再是以前在龙塘村时长兄对妹妹的那种爱护,而已经是小夫妻之间的那种亲密和占有。


    所以才只想她的目光永远只看着他一个人,笑容也永远都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但是他也明白,现在叶蓁蓁对他显然还只是妹妹对兄长的感情,他要如何告诉她,他忽然悟了的事是什么事。


    说出来只怕还会吓到她。


    不过没有关系,后面的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的教会她。


    许攸宁原就是个聪明通透的人,之所以以前在自己对于叶蓁蓁的感情上面没有及时悟过来,也是因为前面有那么几年的兄妹之情先入为主,反倒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子,只以为他对叶蓁蓁依然还是兄妹之情。


    但是现在忽然听到叶星华这一句话,就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瞬间就让他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白之后他也就立刻坦然了,并没有半点犹豫。


    因为以前在龙塘村的时候他也有听说过继兄妹之间成亲的事。而且,他是个遵循自己本心的人。明明他现在知道自己已经对叶蓁蓁动了情,为什么不愿意承认?难道将她嫁给其他的男人他就高兴了?


    那是压根就不可能的事。从前但凡只要想起叶蓁蓁往后终将要嫁人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像心里面很不舒服,也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她,现在明了自己对她的心意,怎么还能将她拱手相让给别人?


    不管叶蓁蓁最后会不会喜欢他,他想,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去嫁给任何人的。


    她这辈子只能跟他生活在一起,跟其他任何人一起生活他都不会放心的。


    至于叶细妹,虽然不知道她对于这件事会不会阻拦,不过他有信心能够说服得了她。


    想通这些事,许攸宁只觉得瞬间神清气爽起来,连脚步好像都要轻快了不少。


    倒是站在原地的叶星华压根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刚刚那句话一说出来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心里原本还忐忑,担心许攸宁和叶蓁蓁不高兴呢。他也看得出来叶蓁蓁确实有几分不高兴,话都不跟他说了,但是许攸宁看着非但一点儿高兴都没有,甚至临走的时候还面上带笑的跟他点头打招呼?


    许攸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那话还说到许攸宁心坎上去了啊?


    这怎么可能?那不是他弟吗?这可是叶细妹都亲口说过的话,难道还能有错?


    虽然说他那个弟弟生的也确实有点儿太女相了,但是,那怎么着也是个男的啊,难道许攸宁对他的这个继弟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叶星华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想再跟许攸宁走一块儿了。甚至心里都已经默默的决定下往后要跟许攸宁敬而远之了。见到他和叶蓁蓁走远了,这才抬脚慢吞吞的继续往前走。


    许攸宁这会儿可不知道叶星华心里已经将他列入了往后不可交往的名单,只握着叶蓁蓁的手,心里一团高兴的往前走。


    嘉宁府的这处府学虽然是供教授和本府学子所用,但里面的建造其实也相当于是座江南园林。


    一走进去便能看到两边各有一溜儿的白墙,墙边栽种着一溜儿的青竹。眼中其中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前走,两边还可以看到有玉兰树,桂花和梅花这些花树。


    这几样花要么是已经开过,要么是还没有到开的节气,不过如海棠花儿,樱花,桃花这些倒是正当开的时候,枝头粉粉嫩嫩的一片,蜂飞蝶绕的,让这粉墙黛瓦的严谨书院都显得活泼了起来。


    骑马射箭的比赛产地是在后面一块很大的空地上,这会儿边上已经围了不少学子和教授在那里。


    入府学严格,院试的时候非一等一的成绩不能补廪入内,所以叶蓁蓁听得说现在府学里面也不过只有四十名学子而已。便是里面的教授也多是由朝廷指派的饱学之士。


    现在叶蓁蓁和许攸宁就遇到了一位教授。


    近花甲的年纪,穿一件蓝色的罗衣。颌下一部胡须直垂到脖颈下,相貌生的,唔,有点儿一言难尽。


    但看得出来人是很好的,一点架子都没有。看到许攸宁的时候就对他点头微笑致意。


    许攸宁对他也很恭敬。忙弯腰躬身施礼,客客气气的称呼他李教授。


    李教授叫他起来,不必多礼,目光望向叶蓁蓁。


    叶蓁蓁知道这位李教授肯定是教导许攸宁的教授之一的,忙也学着许攸宁刚刚的样子,弯腰躬身对他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李教授好。”


    以前她在学校里面看到老师的时候也都是说老师好的,所以这会儿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这句话。实则细想起来有点儿不伦不类的。


    所以说完之后等她察觉过来,只觉得耳朵尖上都有股子烫意。


    许攸宁这时已经在跟李教授介绍叶蓁蓁了。说这是他的弟弟,叫叶真。


    李教授目光打量了叶蓁蓁一番,见她双目清亮纯真,心里就对她有几分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恭喜宁哥开窍!


    ☆、认出


    大凡一个人的双眼看着清亮纯真, 不说这个人是个多聪明的人, 但至少应该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李教授喜欢心地善良的人。而且叶蓁蓁现在看着也是个很清秀出众的小少年,让人看着就觉得很乖巧。


    就很温和的同她说了几句话, 问她是否认字读书。得知许攸宁亲自教她认字读书之后,便说许攸宁学识很好,得他亲自教授,胜过私塾里的先生,建议叶蓁蓁现在可以去考秀才的功名。


    甚至还笑着说:“你若同你哥哥一样,学识优异, 院试之后补了廪, 送到这府学里面来,老朽说不定还能做你的教授呢。”


    李教授姓李名德耀,学识渊博, 为人谦和,只是因为生就一副丑陋相貌,平日多为人轻视诟病。


    后来进京会试,殿试, 前朝庆仁帝见他才识过人, 着他上前问话。言语中察觉到他因为自己相貌自卑,便勉励他:“人生在世,特别是男子,最重要的是腹中才学见识,相貌只是最末,有什么好在意的?戏台上的戏子倒是相貌生的好, 难道有人因为他们相貌生的好就尊敬他们不成?”


    然后当场就将他点了个一甲头名状元,让他入翰林院,以待往后重用。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李德耀对庆仁帝极为忠心。及至后来庆仁帝的岳丈篡了他的皇位,他便愤而辞官归乡,不再入仕。


    后来是嘉宁府的前任知府听闻他才学渊博,几次上门亲自拜访,才请得他到这府学里面出任教授。后来也曾上书朝廷演说此事,当今皇帝也有嘉奖,但李德耀总是不接受罢了。


    在他心里,出任府学教授也不是为他自己,而是想自己家乡这里多出些人才。这可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不能因为他个人的小事而耽搁了。


    不过他虽然才学渊博,也曾在翰林院里面待过,身上却无半点架子,待人接物,特别是对自己的学子都很亲和。


    尤其是对待许攸宁。因为觉得他是个沉稳持重的人,学识也好,往后肯定会是个很出类拔萃的人。所以平日在府学里面会很用心的教导他不说,有时候还会将许攸宁叫到他家里亲自教导。


    爱屋及乌,所以这会儿看到叶蓁蓁,李教授也是喜欢的。


    及至后来许攸宁下场跟人比试骑马射箭,不放心叶蓁蓁一个人的时候,李教授还笑道:“你放心的去比试,你弟弟有我在这里照看着。”


    许攸宁弯腰躬身谢过了他,又叮嘱了叶蓁蓁几句诸如不要乱跑,等我回来之类的话,然后才走到前面去领取了弓箭,牵了马匹准备进场比试。


    因为只是比试而已,所以箭头也没有磨尖,是钝的,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出什么事。


    不过就算这样叶蓁蓁心里也还是觉得挺紧张的,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知不觉的攥了起来,目光一直牢牢的追随着许攸宁。


    李教授在旁瞧见,又想起先前许攸宁叮嘱叶蓁蓁时说的话,心中暗想他们兄弟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倒好。听得说还是继兄弟,不是亲生的兄弟,这可真是很难得。


    这时候已经轮到许攸宁上场了。叶蓁蓁就见他一脚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竟是不拉缰绳,由着马儿飞奔。随后微微弯腰,伸手从箭筒里面取了一枝箭搭在弓上,另一只手扯开弓弦。只听得咻的一声响,风声过处,长箭已经激射出去。笃的一声响,正中前方的靶心。


    随后许攸宁手不停歇,一连九枝长箭连珠般激射而去,枝枝皆中红色靶心。


    一时旁边都是喝彩和鼓掌的声音,叶蓁蓁也激动的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同时双手还用力的鼓着掌。


    刚刚在马背上射箭的许攸宁真的是太帅了。简直都可以说得上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攸宁,猛然见到,怎么能不激动?


    更何况现在的这个情况下,本来就很容易让人激动的。


    也不知道许攸宁是不是听到了她欢呼的声音,伸手拉住马缰绳,一拨马头,改为正面对着她。目光看到人群中的人叶蓁蓁之后,还将手里的长弓对她扬了扬。


    真的是太帅了好嘛,叶蓁蓁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忙高高的扬起右手对他用力的挥了好几下。


    她甚至都能听到旁边有几个姑娘和几位太太在询问这位是哪家的少年郎。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李教授看到许攸宁箭术高超也很高兴,面上带笑,抬手摸自己的胡须。


    忽然眼角余光看到叶蓁蓁胸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不由的转过头去细看。


    而这一细看之下,面上神情立刻大变。


    原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叶蓁蓁习惯将那只玉观音放在衣裳外面,今儿早上起来的时候因为高兴白天要跟许攸宁一起到府学里面来看骑马射箭比试,所以也没有将玉观音塞到里面贴身戴着,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褂子。


    这件褂子还是许攸宁前两年穿着的,叶蓁蓁现在穿着有点儿大。虽然在腰间系了根腰带,但因为是交领,所以当她动作大的时候里面戴着的那只玉观音还是会滑出来的。


    刚刚她因为看到许攸宁骑马射箭的英姿,一时激动,又是蹦又是跳又是鼓掌的,玉观音就滑了出来。正好今儿天气很好,日光细碎如金,照在这玉观音上面就闪着莹润的光。


    就正好被旁边的李教授给注意到了。


    而且随后李教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行事很沉稳知身份的一个老人,这会儿竟然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就去抓那只玉观音,然后放在手掌心里面细看。


    叶蓁蓁哪提防他会忽然这样啊?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吓的一张脸都白了,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就说不出话来,也忘了要躲闪。


    还是许攸宁注意到,连忙翻身下马,撇下手里的长弓就往这边飞跑。等跑到跟前,一把握住叶蓁蓁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拉。然后闪步挡在她面前,问李教授:“李教授,你这是何意?”


    他心中对李教授原是很尊敬的,但现在忽然看到他对叶蓁蓁‘动手动脚’,如何还会对他尊敬?一张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可是李教授目光压根就没有看他一眼,只望着叶蓁蓁,抖着声音问道:“你,你的这只玉观音,是哪里来的?”


    一面脑中还在飞快的想着,这年龄对不上啊。若是那孩子长大了,现年也有十八、九岁了,但这个小少年,看着最多也就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叶蓁蓁听到他的这句问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忙低头看。


    看到那只玉观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出来,连忙往自己的衣服里面塞。


    许攸宁心里也是一惊。


    听李教授问出来的这话,还有他此刻面上的神情,他分明是认得这只玉观音的。


    而既然他认得,那很显然他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叶蓁蓁心里这会儿也想的跟她一样,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李教授实情。


    若告诉了,那许攸宁的身世有很大的概率就能大白了。他可以问一问李教授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说不定他们还在世,那许攸宁就可以去见见他的亲生父母。


    他知道许攸宁不比她,她是穿过来的,对原身的亲生父母压根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就算是原身的亲生父母,那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这辈子就只认许兴昌和叶细妹是她的父母。


    但是对于许攸宁而言不一样,她不信他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许攸宁自己的事,她做不得主。说不说这个真相决定权都在他,她没权利不经过他的同意私自决定。


    就不说话,只目光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这会儿正在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李教授。依着叶蓁蓁对他的了解,他这会儿其实正在犹豫。


    想必心里还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但也不过须臾的功夫,叶蓁蓁就听到他很平静开口说道:“不瞒教授,这只玉观音,其实是我们捡来的。”


    叶蓁蓁:


    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话来。


    李教授明显不信,目光迟疑的看了看许攸宁,又迟疑的看了看叶蓁蓁。然后迟迟疑疑的问道:“真的?”


    叶蓁蓁还能怎么办?这是许攸宁的私事,她还是选择听从的好。


    就对李教授点了点头:“是的,这只玉观音,确实是我们捡来的。”


    至于具体是在哪里捡的,又或者是什么时候捡的,叶蓁蓁没有说话,选择把这件事交给许攸宁。


    反正她是见识过许攸宁说谎话的本事的。


    而果然,接下来李教授就问起这只玉观音是他们在哪里捡到的事。又问他们捡到的时候旁边是否还有什么人。


    许攸宁说谎话的时候想来就是六分真里面掺杂着四分假的。当下心中都不用想,开口就说起是有一年他跟着他父亲外出,路上遇到两个人。一个是体格很健壮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一个是年岁跟他差不大的小男孩。两个人不知道是被仇家给追杀了还是被强盗给打劫了,反正身上都有致命伤。


    他和他父亲原本想救人,但可惜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也救不活,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死掉。他父亲好心,不忍心他们两个人曝尸荒野,就用那把刀挖了个坑将他们两个人埋了。


    给这两个人整理仪容的时候他父亲偶然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看到这只玉观音,想着许攸宁自小体弱,就将这只玉观音拿下来戴到了他身上。后来见他身子慢慢的好起来,就觉得这只玉观音是个好东西。因见弟弟身子弱,经常生病,就转而将这只玉观音给了弟弟戴在身上,就是为了让观音菩萨能够保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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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又又又见鬼啦》by:二恰


    文案:秋禾为了报仇成为宫女,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眼睛能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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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宫女x玩世不恭腹黑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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