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修不自觉地皱起眉:“秦叔说了你要静养, 把孩子带回去怎么静养。”
听他这么说, 覃郁榕拉下脸来:“可我只有看着他才高兴,小秦不是说我得保持个愉悦的心情啊?”
陆言修默了默, 冷淡回道:“这我说了不算, 你问苏棠。”
“……”覃郁榕下意识撇了下嘴。她就是想动摇陆言修,让他想办法把孩子给她带回家。可也不知道苏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竟然一点不为所动,什么都听她的。
他怎么就没这么听过自己的话?
“你还做不了主了?”
陆言修笑了:“孩子是她生的, 当然听她的。”
覃郁榕:“……”
她转头去看苏棠, 努力摆出一副生病时憔悴的模样:“苏棠,你看阿姨这么可怜,让这孩子陪我待几天可以吗?”
苏棠浅笑:“阿姨,您说呢?”
覃郁榕被她这句噎住。同为女人, 她那点心思早被窥探无疑, 似乎也没必要再装模做样。
“就一星期,一星期就把他送回去行不行?”
苏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说话。
覃郁榕顿了顿, 继续道:“三天……三天行不行?”
苏棠哭笑不得:“阿姨, 您这是菜市场买菜呢?还带讨价还价的?”
覃郁榕敛眸看着牵着苏棠手的小桃酥, 小家伙正嘬着手指疑惑地望着她, 模样可爱极了。
覃郁榕细细打量着他,虽然一张脸软嘟嘟的,但是眉眼和陆言修的如出一辙,眼尾微挑, 盛气凌人。他又极爱笑,笑起来眼角一弯,那股气势便消失了,和苏棠笑起来一模一样,又甜又美。他结合了爸妈两人的优点,长大以后,绝对比他爸爸还要俊俏几分。
越看越喜欢。
“就一天。”覃郁榕声音柔了几分,不再像往常那样端着架子,“我是真喜欢这孩子,让我带他出去玩一天,行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穿着病服的原因,覃郁榕整个人都没了往日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苏棠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松口:“好吧,但是我要跟着。”
覃郁榕立马眉开眼笑,心底都已经开始盘算那一天该怎样度过了。她怕苏棠反悔,连忙道:“太好了!就明天吧!”
苏棠微笑地看着她:“阿姨,您明天才出院,先好好养养身体吧。”
她把重音放在“出院”二字上,覃郁榕愣了愣,恍然想起自己还在医院,讪讪道:“哎哟,我高兴过头了,都忘了生病这事了。阿修你看看,我就说让孩子陪陪我我这病就好了,你看要不让他多陪我……”
陆言修凌厉的眼风扫过来,覃郁榕将后半段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陆言修把小刘叫来,送苏棠和小桃酥回家。都安顿好以后,他回到病房陪覃郁榕。
覃郁榕还以为他走了,正捧着电话和姐妹约明天的下午茶。见到陆言修进来,表情一怔,快速地挂掉电话。
陆言修拧起眉:“你不好好休息,出去乱跑什么?”
覃郁榕讪讪地收起电话,心虚地辩驳道:“没有……你张姨非叫我去,我不好拒绝……”
“明天出院,在家好好休息。”陆言修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下命令似的。
他似乎没察觉到覃郁榕是在装病,是真的担心她。
覃郁榕神色稍缓,不易察觉地翘起唇角:“我知道了,你赶快回去吧。”
陆言修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到病房里的沙发上:“秦叔说今晚最好有个人陪着,怕病情反复。”
覃郁榕也皱起眉:“让小云陪我不就好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陆言修没说话,捡起茶几上云姨带来的报纸,随意翻看着。
两人很久都没共处一室过了,甚至都没给对方过好脸色。一时间,病房里除了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就只有微妙的静谧。
覃郁榕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后,她打破尴尬的气氛:“对不起啊,今天也没让你好好过个生日。”
原来她还记得自己生日。
陆言修冷冷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无所谓,反正你也没给我好好过次生日。”
从他有记忆开始,覃郁榕要不就是忙着公司的事情忘了他的生日,要不就是生日派对上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大吵一架。至此以后,他对过生日也没什么想法了。
“……”他的语气满是讥讽,如果搁在平时,覃郁榕必要和他争吵起来。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很累,很难过。
陆言修也没什么心情看报纸,白纸铅字,没一个看进去的。他把报纸扔回桌上,和覃郁榕道:“苏棠把孩子带大不容易,你不要和她争了。”
覃郁榕听他怎么说先是一愣,而后梗着脖子道:“我哪儿跟她争了?我是真喜欢那孩子,就是想让他陪我几天。”
“然后呢?先是几天,然后想办法变成几个月,几年?”
那点小心思被他无情戳破,覃郁榕不自然地晃了晃身子,嗫嚅一句:“怎么可能。”
沉吟几秒,覃郁榕抬起头满是欣喜地对陆言修道,“哎,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孩子愿意跟我呢?刚才他一直盯着我笑,小模样太可爱了!我是真喜欢他啊!”
陆言修看着覃郁榕唇角止不住地上翘,无奈地叹口气:“妈,别闹了。”-
覃郁榕在家休养这几天,也不叫姐妹来家里喝下午茶也不打麻将了,全身心地投入到见大孙子的准备当中。
她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了一切,就连礼物买哪个款式的乐高,开哪辆车去接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虽然说好了苏棠要跟着,但是覃郁榕想得很清楚——到时候把她当空气就行了。
约好的那天,苏棠因为临时加了个通告,没法跟来,可把覃郁榕乐坏了。
虽然对着陆言修那张臭脸也很不爽,但是看到小桃酥的开心早已让她忘乎所以,对着小家伙又亲又抱,高兴地不行。
小桃酥被她抱得都不好意思了,只能腼腆地笑着。
覃郁榕选了家附近的一处儿童乐园,整个乐园以侏罗纪世界为主题,各处都有恐龙的元素。她听陆言修说小桃酥喜欢这些,觉得这里再适合不过了。
果然到了地方,小桃酥兴奋地不得了,早已忘了认生时的腼腆,高兴地手舞足蹈。
覃郁榕带着他,也乐不可支。
苏棠怕小桃酥晚上回家时着凉,特意给他穿了一件防风外套。中午气温高,小桃酥汗流了一脑门。
覃郁榕蹲下身,亲自帮他把外套脱下来:“你妈妈真是的,给你穿这么多做什么。”
小桃酥乖乖地让她帮自己脱外套,不敢胡乱动,嘿嘿一笑。
脱掉外套,他穿在里面那件小白T恤露了出来,上面画了一个蜘蛛侠的图案。
覃郁榕笑道:“你喜欢蜘蛛侠啊?”
小桃酥重重地点点头,满是欣喜地问道:“奶奶也喜欢吗?”
覃郁榕当然不喜欢这种卡通人物,但还是极为耐心地笑道:“奶奶最喜欢的就是蜘蛛侠了。”
小桃酥如获知音一般,拉着覃郁榕的手不撒开了:“我也超喜欢蜘蛛侠的!爸爸说他最喜欢钢铁侠,哼!没有我的蜘蛛侠好!”
覃郁榕一手拉着小桃酥,另一只手挂着小桃酥的外套——这种事情平时她从不会亲力亲为。她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一旁跟着的陆言修,附和道:“对,他太没眼光了!”
……
一天时光过得飞快,覃郁榕陪着小桃酥把所有他想玩的项目都玩了一遍,有些刺激性的,陆言修不让她去,她也不介意,乐呵呵地陪着小桃酥上去了。
好在这里是个儿童乐园,就算刺激也不会像游乐园里的过山车那样,不然陆言修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她跟着。
覃郁榕一整天眼睛就没离开过小桃酥——
小家伙笑起来好甜好可爱!
小家伙玩恐龙化石时给她头头是道讲恐龙相关的知识,那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内容他记得清清楚楚,真的好聪明!
小家伙排队时候还会给比自己小的孩子让位子,好懂事!
小家伙每玩完一个项目都会很认真地跟工作人员说再见,好乖哦!
……
玩了一整天,覃郁榕再高兴,心力也不足了。陆言修看出来她累了,和正兴奋着的小桃酥道:“奶奶累了,我们休息会儿好不好?”
小桃酥显然还没玩够。可他一双大眼睛认真看了看覃郁榕,乖乖朝陆言修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他们找了一处凉亭休息。小桃酥拿着刚刚在知识竞猜游戏里赢来的恐龙模型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覃郁榕盯着他,越看越喜欢。
“小桃酥,喜欢这里吗?”
小桃酥正在用两个恐龙模型,模拟恐龙捕食的场景,没顾得上抬头:“喜欢!”
覃郁榕极为高兴:“那奶奶把这里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啊?”
“妈!”一旁的陆言修拧起眉,呵了覃郁榕一声。
她简直是高兴过头了,说话都不经脑子。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了,简直是溺爱。
覃郁榕不满地瞥他一眼,嗫嚅一句:“我给我孙子买东西,关你什么事!”
“……”陆言修无语,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桃酥坐在一旁,手里的两只恐龙也不打架了。他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覃郁榕看了好半晌,声音奶奶地开口道:“不可以哦。”
62、六十二块小桃酥
覃郁榕一愣:“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吗?”
小桃酥歪头想了想:“喜欢呀。”
“那你为什么不要呢?”
小桃酥又低下头, 不看她, 专心地玩起手里的恐龙模型。
良久后,他一字一顿说道:“买这里要花很多钱吧?妈妈说不可以乱花奶奶的钱哦。奶奶应该把钱留给自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说罢, 他羞涩地朝覃郁榕一笑, “奶奶开心,我才开心呀。”
覃郁榕心中一动, 缓了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眼睛突然变得湿润起来,小桃酥看着她, 惊讶地叫了一声, 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慌张,抬手去帮覃郁榕擦眼角的泪水:“奶奶,你怎么哭了呀?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覃郁榕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小桃酥的脸皱成一团, 忙从石凳子上跳下去, 跑到覃郁榕旁边:“奶奶不要哭了。”
“奶奶没有哭。”覃郁榕嘴硬。
陆言修在旁边给她递了纸巾,覃郁榕转过身, 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流眼泪。
隔了一阵, 她终于缓过来, 朝一旁的陆言修笑着说道:“你小时候, 我也带你来过这里呢。”
陆言修手里捻着烟, 漫不经心地调侃道:“我小时候,你怎么没说过把这里买下来给我?”
他在戒烟,只是有些困难,平时还是喜欢把烟拿在手里玩, 但不点火。
覃郁榕笑了起来,那种笑不带任何伪装,而是真正欢快爽朗的笑容:“怎么没说过。”
陆言修敛眸看着手里的烟蒂,浅浅笑道:“那我怎么说的?”
想到陆言修的回答,覃郁榕笑意更浓。
她好像很久,没有回忆过他小时候的模样了。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要听话多了,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又特别调皮。
陆言修很久没看到覃郁榕笑得这般温和,是那种母亲慈祥温柔的模样:“你哦,和我说不要。说等你长大了有能力挣钱了,把这里买给我。”
她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喃一句:“真是的,我要个儿童乐园做什么。”
听她说完,陆言修也跟着笑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陆言修把手里的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时间不早了,我该把他送回去了。”
覃郁榕微一怔愣,出神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小桃酥。小桃酥正捧着一盒旺仔牛奶,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恐龙骨架,两条悬空的小腿儿不停晃悠着。
她觉得才和他呆了没几个小时,怎么就要走了!
“不能再多待会儿?”
陆言修皱起眉:“我答应苏棠把他送回家,太晚回去她会担心。”
覃郁榕失落地敛眸,而后满是希冀地看向小桃酥:“小家伙,陪奶奶住几天好不好?”
小桃酥咬着吸管看她,良久后,朝她摇了摇头:“不行,我想妈妈。”
“……”
小桃酥不同意,覃郁榕也彻底没有办法了,只能满脸忧愁地让陆言修将他带走-
自从把小桃酥送回去以后,覃郁榕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对小桃酥朝思暮想。
她想再带小桃酥出去玩,可正好赶上苏棠进剧组,对她提防心很重,生怕她别有所图。
覃郁榕这回还真只是单纯想见孩子,可惜狼来了的故事太深入人心,苏棠根本不相信她。
陆熹出差回来,跑了一趟陆家别墅。吃饭的时候,她看出覃郁榕心不在焉,疑惑地问她:“大嫂,你怎么了?”
覃郁榕盯着云姨做的糖醋小排半晌,满心想的都是这菜小桃酥会不会喜欢吃,愣了愣,回过神来:“没事,你刚刚讲到哪儿了?”
陆熹嗔怪地瞟了她一眼:“我说我遇到了Vor的总设计师,约了改天一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啊?”
Vor是覃郁榕非常喜欢的箱包品牌,搁在往常,她必定雷厉风行地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
然而这回,她顿了好几秒,才缓缓地“哦”了一声。
陆熹觉得她今天非常不对劲。
“大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
覃郁榕以为陆熹不知道小桃酥的事,坐直身子,得意洋洋地朝她道:“你肯定想不到,电视里那个小桃酥,是我的乖乖大孙子。”
覃郁榕做好了被陆熹嘲笑异想天开的准备,正要解释给她听,就听到陆熹说:“阿修都告诉你了啊?你什么态度啊?”
覃郁榕微一怔愣:“你早知道了?”
陆熹点头:“是啊,怎么样,他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覃郁榕心里气得慌,合着都知道这件事了,就她是最晚知道的。如果不是那天去陆言修家撞到苏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件事!
她瞪了她一眼:“结什么婚!我怎么可能同意他们结婚?”
“可是……”
“我就是喜欢那孩子,想让他多陪我呆几天。可苏棠觉得我要和她抢孩子,不同意。”
陆熹执着筷子思考了会儿:“这好办啊,你让他俩结婚不就得了。”
覃郁榕一拍桌子:“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两个结婚!”
“……”陆熹被她吓了一跳,朝她比了个手势,“好吧好吧,那你让苏棠和孩子一块儿住过来不就得了?”
覃郁榕默了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馊主意?我都说了不会同意她进我们家门的!”
“只是让她陪孩子住进来,又不是让她嫁进来。你不就想让孩子陪你几天吗?她住不住进来不都是无所谓的事。”
覃郁榕犹疑。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苏棠进他们家的门。可是她真喜欢那孩子啊……那孩子又离不开苏棠……
“只住进来?”
“你不同意,她能做出什么来啊?让她一起过来,不过多双筷子的事,你也不至于跟犯了‘相思病’似的。”陆熹笑她。
覃郁榕动摇了。
现在她想见小桃酥,苏棠又不同意她单独见小桃酥,如果让她和小桃酥一起过来……这方法看上去似乎可行。
“就算让她来,我也得和她说清楚,”覃郁榕又端起往日那副架子来,“我可不是同意她嫁进我们陆家来了。”
陆熹好笑地摇了摇头,给她舀了一碗汤:“行了行了大嫂,全世界都知道你不同意啦。”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觉得她挺好的。”
覃郁榕乜她一眼,似乎不愿意听她说下去。可陆熹不以为意,继续道:“阿修大学那会儿你又不是没偷偷去看过,哪儿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覃郁榕冷着脸打断她:“别瞎说,我没去看过他。”
想到陆言修大学时的叛逆,覃郁榕心里一沉。
那个时候,他恨不得和家里断绝关系,一个人咬牙上国内的大学也不愿意听她的话去美国念书,那时候她也气得不行,不认他,和别人说她儿子在美国。后来他好不容易听话去了美国,可走之前,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冰冷怨恨的,就连表面的温和都不愿和她假装。
陆熹笑着叹口气。虽然覃郁榕和陆言修关系不好,可两人性格倒是如出一辙,都是那种死鸭子嘴硬不服输的模样。
“好好好,你没去过。他最苦的那段时间,不是人家苏棠陪过来的?人家小姑娘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好,哪儿缺人追?不还是和阿修在一起了那么多年。”
覃郁榕不满地撇撇嘴:“我家阿修哪里就配不上她了?她愿意和阿修在一起是因为他好!”
“是啊,人家俩孩子好着呢,你瞎在这儿操什么心?你想想,当初你和我哥在一起时候我妈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说到陆业承,覃郁榕难道露出娇羞局促的神色:“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倒觉得苏棠看阿修的眼神和你那会儿看我哥时候一模一样。”陆熹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人家苏棠哪里不好?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可家里父母也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你到底介意人家哪里啊?”
“我——”覃郁榕话刚脱口,后半段就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突然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介意哪里。她只是觉得她给陆言修规划好了最完美的人生,他就应该按照这条路走,而半路跳出来的这个苏棠,是打乱了她全部计划的罪魁祸首。
况且,那些骗婚上位的故事听多了,她下意识觉得苏棠是为了钱。
见她半天不说话,陆熹笑盈盈地帮她做决定:“就这么定了,你让苏棠带着孩子过来住几天,既能解你相思之苦,又不至于让人家苏棠乱想觉得你是要抢人。”
覃郁榕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口,就听陆熹话锋一转:“哎,不过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带着孩子来住几天哟。这么凶个婆婆,谁愿意要!”
听她这么说,覃郁榕心里那股傲劲被激了出来:“我愿意让她住进来是她天大的福分,她还敢不愿意?!——哎等等,谁是她婆婆?!”
陆熹朝她嘻嘻一笑,赶紧转移了话题:“那Vor的总设计师,到底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
“去,”似是一件心事了却,覃郁榕又恢复了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你和他约好时间,明晚八点Azure见。”
63、六十三块小桃酥
“卡。”
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方传来, 正和一旁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女生有说有笑的苏棠瞬间呼出一口气, 那副天真烂漫的表情消失殆尽。
扎着两个马尾辫的管梦寒还没反应过来,看到苏棠表情转换地如此娴熟, 嘻嘻笑了起来:“棠棠姐, 刚刚谢谢你啊。”
刚才那条,管梦寒有点紧张, 有一处词忘了,全靠苏棠临场发挥把她救了回来。
一条过, 还没被导演批评。管梦寒非常开心。
她刚毕业没多久, 之前演的都是些打酱油练手的角色。这回是她第一次演女二,虽然不是女主,可她依旧很激动紧张。
接下来几场戏都是男主男二的对手戏,和苏棠没什么关系, 她就回了休息室。
进组快两个月, 已然进入夏天。虽然身上的衣服都是短袖短裙,可厚重的妆容和室外闷热的空气依旧让苏棠汗流浃背。
她只想赶快回休息室吹冷风。
管梦寒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苏棠回了休息室, 殷勤地给她递去助理带来的冰镇绿豆汤, 两眼弯弯的笑道:“棠棠姐, 给你的。”
苏棠也没和她客气, 道了谢便接过水杯, 灌了一大口绿豆汤。冰凉清甜的口感让她登时清爽了不少。
一旁的辛芮看到管梦寒傻乎乎笑得跟个小狗腿子似的,冷笑一声:“梦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她的小跟班呢。”
管梦寒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回她:“无所谓呀, 我愿意当棠棠姐的小跟班。”
管梦寒是苏棠的粉丝。
严格意义讲,她是一名cp粉。
开机第一天,她见到苏棠激动地不行,拉着她看了半天……她和陆言修同屏的照片?
照片大多数都是综艺里的截图,还有个视频,把各种场景剪辑拼接在一起。
别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看了部偶像剧的花絮。
熟了以后,管梦寒每天都要给苏棠安利,问她陆总到底是哪里不好,为什么两人还不在一起。
苏棠被她念得实在有些烦了,就跟她说,这俩人看着是挺甜的,叫什么名字?你这安利我吃了:)
管梦寒气得锤她,不过终于消停了一会儿,不再撮合他俩了。
休息了一会儿,管梦寒又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她在超话刷到一个同好写的长篇博文,从各个角度分析陆言修收购华扬的真正原因……当然,这篇博文压根没提什么金融股市方面相关专业知识,围绕的点……只有苏棠。
博主长篇大论分析了一遍苏棠近期资源和之前资源的对比还交叉分析了两人近期活动重合的场次,管梦寒看得津津有味,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她把手机递给苏棠看,挤眉弄眼:“棠棠姐,你看这篇,分析地还挺有道理的。”
苏棠潦草看完,中间还穿插了不少分析图。
其中有一张是某次颁奖典礼,陆言修扶着她的腰,旁边配字:盐糖夫妇共同出席庆典。
如果不是看到照片,苏棠还真忘了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回想半天,才想起来那天她不小心绊了一跤,正好陆言修在她旁边,伸手扶了她一把。
那种扶就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完全出于好心,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苏棠:???
CP粉太可怕了。
两人针对资源的问题聊了几句。
苏棠虽然心里一直觉得陆言修就是个压榨她剩余劳动力的万恶资本家,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能说老板的不是,只能讪笑着说是自己赶上好时候,华扬整改,老板比较看好她。
结果一旁一直听两人聊天的辛芮冷不防地轻哼一声:“包养就包养,还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真是够可以的。”
苏棠本想回怼一句,就听到一旁管梦寒抢先她一步:“辛芮你脑子不好使吧?虽然我们cp粉希望他们在一起,但是这些都是大家幻想出来娱乐自己的,又不是真的。你天天把包养包养的挂嘴边,怎么着?自己没人要,嫉妒了?”
辛芮被她怼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是顾吟的好闺蜜,苏棠的事她从顾吟那里听来了不少。顾吟的男朋友是那个圈的人,带她出去玩偶尔也能碰上苏棠陪着陆言修。人家有个正儿八经名门出身的未婚妻,连情侣戒指都戴在手上,想来想去,苏棠只能是被包养那个,还是个不要脸的三儿。
但是把这些说出来等于卖了顾吟,她又没法把这些说给管梦寒听。
辛芮怨怼地睨了管梦寒一眼,不再理她。
虽然管梦寒比她出道晚还压在她头上占了个女二,但是听说她是制片人的侄女,惹不起。
苏棠抿着笑摇摇头。管梦寒这也就是刚毕业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话才敢这么不忌讳。
管梦寒见辛芮说不过自己,得意洋洋地朝她挑挑眉。
中午吃过饭,演男主的季梓熙过来敲门。
他和管梦寒同院校毕业,比她大两级,两人关系还不错。
管梦寒笑嘻嘻问他:“师兄,你来干嘛?来和我们一起聊八卦啊?”
季梓熙188的个子,不说话时候看着还挺高冷,结果听到管梦寒调侃他,脸上不由自主浮上腼腆的笑意,揪了揪后脑勺的头发:“我来找苏老师。”
苏棠看着他,每次害羞起来和小桃酥一模一样,就连摸后脑勺的动作都如出一辙。虽然两人在剧里演一对儿情侣,可她没好意思告诉季梓熙,她把他当儿子一样喜欢。
“说吧,什么事?”
“就……”季梓熙的脸更红了,“就下午的戏,想和您商量一下……”
听说是下午的戏,苏棠和管梦寒两人了然。
下午是他们第一场吻戏,这是季梓熙人生第一次拍吻戏,特别紧张。他本来考虑用替身的,可苏棠没提出来,他更不敢提。
苏棠之前拍戏都没怎么用过替身,这回也没想着要用替身。她只当成工作,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
看到季梓熙像火烧似的脸颊,管梦寒调侃道:“师兄,怎么着?打算先来试个戏?”
季梓熙怨念地瞪了她一眼,脸上更红了:“我就是来请教下经验,没别的意思……”
看他腼腆的模样,管梦寒笑得更欢快了。
苏棠伸手敲了下管梦寒的脑袋:“你不要逗他了。”她站起身,朝季梓熙走过去,非常认真地给他讲解拍摄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诀窍。
看到季梓熙一脸思索,又扭捏地像个小姑娘,苏棠都忍不住逗他一句:“你不会……连接吻都是第一次吧?”
苏棠只不过开个玩笑,没想到季梓熙真的轻轻点了下头。
呃……
虽然是工作,但是把人家小孩儿的初吻骗走,是不是不太好?
季梓熙走后,管梦寒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着季梓熙离开的方向,轻喃了一声:“我也没亲过呢。”
苏棠好笑地看她:“怎么着,把你俩凑一凑互相交换下初吻?”
管梦寒脸上一下子红了:“棠棠姐!你在瞎说什么呢!”
顿了几秒,她犹疑地问苏棠:“棠棠姐,你说和季师兄kiss……会是什么感觉啊?”
苏棠不以为意,捡起桌上的剧本打算再过两遍:“没感觉。”
听她这么说,管梦寒愣了愣:“怎、怎么会没感觉呢?师兄长那么帅,我想了一下都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呢。”这话她也就敢和苏棠说一说,要是在季梓熙面前,她怼他还来不及,才不会这样调侃他。
苏棠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嘴角抿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小丫头,和喜欢的人接吻才会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什么鬼!”管梦寒脸上火辣辣地烫,“明明只是因为长得帅!你想想陆总那张脸,不会心脏砰砰直跳吗?”
话说到这里,管梦寒突然就在心底拿季梓熙和陆言修比了一番。
唔……如果可以,她好像更想和师兄试一试耶……
苏棠脑海里下意识浮现某人的脸,脸颊登时滚烫起来。她不由自主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看吧,还是她说的没错。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再好意思拿这事开玩笑。
……
下午拍摄是在学校操场上,苏棠被季梓熙圈在怀里,抵在操场一隅的防护网上。
两人动作准备就绪,刚刚也试好了苏棠要踮多高,季梓熙要弯多少的腰两人才能有一幕唯美的接吻画面。
季梓熙身高将近一米九,比陆言修还要高几厘米,苏棠又穿的平底鞋,踮起脚来别提多费事了。她看着眼前的季梓熙,突然觉得还是陆言修比较好,身高差接起吻来都十分舒服。
导演还在调整现场机器的摆放位置。季梓熙微敛着眸,表面冷酷地看着苏棠。
可实际上,心里咚咚敲着小鼓,眸中闪过一丝促狭。
只有苏棠能看出他多紧张。她轻轻笑了一下,试图安慰他:“你不要紧张。”
季梓熙郁闷地皱了下眉:“苏老师,真的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比我小3岁,怎么看都是我占你便宜啊。”苏棠语调轻快,转移着季梓熙的注意力,“一会儿争取一条过哈,我可不想多占你便宜。”
听到她的话,季梓熙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导演喊完“action”以后,两人便按照剧本对话。
苏棠非常投入,以至于布景外的动静全然没有注意到。
直到季梓熙偏过头,做出那个要亲她的信号后,苏棠闭上眼,按照拍摄前说好的踮起脚尖,正要伸手去搂他的腰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稔而冰冷的声音。
“停一下。”
64、六十四块小桃酥
听到有人喊“停”, 季梓熙如释重负一般松开苏棠, 呼出一口气,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导演, 想问怎么回事, 可他却发现导演也在茫然地看着自己,变得更加茫然了。
苏棠倒是先看到了导演旁边的那个人, 脸色一变,满脸写的都是“死定了”。
那人双手环在胸前, 嘴角绷紧, 一双眸子一动不动冰冷冷地望着他们的方向。他似乎是刚工作完过来,一身考究精致的西装,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原本应该显得温润柔和的五官,此时却像是蒙了层冰霜, 透着说不上的寒意。
苏棠觉得自己背脊发凉。
陆言修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赶着她第一场吻戏的时候来。
她头皮发麻,朝不远处的那个人讪讪地扬起唇角, 颇有种讨好的意味。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陆言修没搭理她, 朝一旁的导演淡漠道:“大家都辛苦了, 休息一下吧。”
华扬是这部戏最大投资方, 导演哪儿敢违背他的意思, 立马点头哈腰答应了,拿着喇叭让所有人休息一下。
他本来是来找苏棠的,可此时,满脑子都是她要搂着别的男人亲的画面。虽然没亲到, 可是如果他不喊停,她就要亲上去了!
他快被气死了,现在恨不得把站在苏棠旁边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大卸八块。
苏棠走过去,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结果他压根没有看她,和一旁的秦睿说了什么便转身离开。
苏棠觉得他是真生气了。特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秦睿和导演耳语几句,便随着陆言修离开了。苏棠凑到导演旁边,悄咪咪问他怎么回事。
导演擦了擦汗涔涔的额角:“没什么大事,说是剧本有问题,要开个会讨论下剧本。”-
会议室里。
陆言修惬意地坐在最前面,十指相抵搭在交叠的双腿上,听着导演给他介绍剧情。
一旦听到男女主有吻戏感情戏时,他便不悦地皱一皱眉头。
等导演说完,笑容谄媚地问他哪里需要改进的时候,他敛眸瞟了眼桌上的剧本,语气冷漠:“把所有吻戏都删了。”
这一句命令似的陈述句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导演抹了抹额角的汗。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屋子里的空调开得那么足,自己却会出汗,颤巍巍道:“陆总,这是个青春偶像剧……”
陆言修漫不经心地乜他一眼:“所以?”
所以?偶像剧没有吻戏是在逗他吗?
陆言修随手翻了翻剧本,继续说道:“还有,25页的感情戏也要改一改,搂搂抱抱什么样子,两人面对面不能好好说话?还有34页的……”
偌大的会议室中除了他的声音,只剩下众人“刷刷”翻纸张的声音。主创团队听他报了好几个页码,手上动作不停。
乖乖,全是感情高-潮戏,照他这么说,他们直接改成柏拉图式恋爱好了……
等他说完,会议室里悄无声息。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隔了半晌,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编剧一拍桌子,对他这些无礼的要求很是不满:“照你这一丝,要不改成gay片得了!让男主和男二谈恋爱去!”
陆言修摘下眼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小编剧瞬间感觉背脊发凉,大脑“轰”的一下陷入空白,也忘了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
谁知陆言修突然笑了起来,满眼都是赞许:“你这个提议很不错,大家可以考虑一下。”
“……”
开门声打断了会议室里的微妙的气氛。刚刚出去接电话回来的秦睿回来,走到陆言修身边,和他耳语几句。
陆言修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还未合上的大门,顿了几秒,站起身,理理衣摆处的褶皱:“你们继续。”
大门一关上,会议室里像是炸了一般。
陆言修出了门,便看到躲在一边的苏棠,看到他时满脸写着委屈可怜。
陆言修低低地笑了一声,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了。
可他还是板起面孔,严肃地看着苏棠。
苏棠怕有人出来,迅速将他拉到一旁没有人的楼梯间里,将门反锁,问他:“你做什么呀?”
她刚刚从秦睿那里了解了个大概,知道他要乱改剧本,简直气得要命。
陆言修捏起苏棠的两颊,迫使她的嘴嘟成个小河豚:“苏棠,长成那样的,你也下得去嘴?”
苏棠有些不服,她儿子……不对,人家季梓熙好歹也是近期新晋的奶油小生,什么叫“那样的”?!她觉得陆言修就是看人家比他年轻比他嫩,嫉妒的。
“这不是工作嘛,你不要生气……”苏棠有些心虚,故意软着嗓子撒娇道。
“不生气?”他轻笑一声,“我亲别的女人,你怎么想?”
苏棠愣了一下,揪着他衣服的手不由攥紧,语气里带着丝哭腔:“什么?!你和别的女人亲过?你……!”
看她着急的模样,陆言修心里的火又降了几分,微一挑眉:“你说呢?”
苏棠这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更心虚了。她两条细眉轻皱,可怜巴巴的。
陆言修又故意捏捏她的双颊,才解气似的松开手:“现在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苏棠被他捏的脸颊有些酸,鼓了鼓,不服气地解释道:“我是艺术工作者,都是为艺术献身而已。真的,我和他们亲都没什么感觉的。”
她这话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那意思是说她对别的男人没感觉,只对他有感觉。
结果陆言修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眉毛拧得更紧了:“他们——?!你到底和多少男人亲过?”
“咳咳!”苏棠心下一惊,默默腹诽一句不好,立马捂住脸,仿佛无颜面对他似的。
她合作过的男艺人不少,现在也基本没什么借位一说了,所以……
“也、也就七八个吧……”
看到陆言修脸色越来越沉,苏棠讨好似的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角,语气又软了几分:“那会儿我还是单身嘛……谁知道你跑哪里去了……要不是为了工作,谁会跟他们亲的嘛……”
陆言修按着眉心,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吧,都是他的错。
见他神色稍缓,苏棠立马道:“人家导演编剧也不容易,你不要耍性子让人家改剧本。我之后感情戏都找替身行不行?”
“行是行,不过……”
听他松了口,苏棠立马一副讨好的表情:“您说您说,我全听您的。”
陆言修微微一笑,眸底透着无限的潋滟缠绵。他伸手缓缓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一字一句说得很慢:“那些男人亲过的次数,十倍还给我。”
——那、那不是七八十次?
苏棠此时有种把他杀-死-弃-尸在这里的冲动。
她讨好似的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说了句“别闹”,便主动亲上他的唇。这回他不似往常那般温柔,似乎心里堵着一团气似的,动作颇具侵略性。苏棠心怀愧疚,乖乖迁就着他。
等他亲够了,看着她被自己欺负地眸底潋滟的水光,委屈巴巴的模样,气才消了大半。
他又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苏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故意推了推他:“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言修脸上还挂着一抹得逞般的笑意,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怎么,没事不能过来看你?怕拍吻戏被我发现?”
苏棠气得踩了他一脚:“这事你能不能别再提了!”
陆言修无奈地笑着,躲开她的攻击。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才缓过神想起自己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和她道:“还真有个事。”
“什么事?”
“你要不要来我家住几天?”
苏棠轻笑:“我进组前不都是住你那里的?”
“不是那里……是远水别墅。”
苏棠微一怔愣,缓了好久才明白他说的是哪里,不禁蹙起眉:“去那里做什么?我不去。”
“我妈想让孩子陪陪她。她特别希望你可以一起过去。”
苏棠眉头皱得更深,覃郁榕嘴里蹦出来的词,可不会像陆言修说得这样。
覃郁榕能希望她去?别搞笑了。
见她犹疑,陆言修抱住她,语气里柔和几分:“她是真的喜欢孩子,就去陪陪她好不好?况且,你总不见她,她哪里能知道我的小酥糖有多好。”
苏棠嫌恶地推推他,嗔怪道:“就你会说话。”
陆言修浅笑:“你如果呆着不开心,随时可以回来。这一次,答应她好不好?”
苏棠敛着眸,有些犹豫。她能看出来覃郁榕是真心的喜欢小桃酥,不只因为他是陆言修的儿子。她也相信覃郁榕是真心想对小桃酥好的。只是,那是她儿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他。她不清楚接下来自己做出的选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最坏的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伸手环住陆言修,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那股总能让人莫名安心的淡淡的雪松木的味道。
这回,不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用再是一个人踽踽独行了。
“好,我答应你。”
65、六十五块小桃酥
苏棠同意后, 覃郁榕便满心欢喜地准备起来, 数着日子盼望小桃酥来家里住。
当天,她特意早早起来, 亲自去苏棠家接孩子。
覃郁榕看到小桃酥, 欢喜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 又抱又亲,就是不愿撒手。
她好像和小桃酥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先是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又问他幼儿园好不好玩,即使小桃酥莫名其妙开始给她讲自己胡编乱造的天马行空的故事,她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苏棠手肘撑在车窗旁, 漫不经心地看着小桃酥, 和他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的覃郁榕。
上车以后,覃郁榕就压根没看过对面的苏棠一眼, 仿佛她像空气一样, 不存在。
苏棠也不介意, 反而有些庆幸。
总比和她见面吵架来得强。
小桃酥故事讲到一半, 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他掏出早上苏棠塞给他的一包小饼干, 满脸认真地问覃郁榕:“奶奶,我饿了,可以在车上吃东西吗?”
覃郁榕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小乖乖,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得了她的允许, 小桃酥垂着长长的睫毛,从包装袋里掏出一块小饼干,塞进自己嘴里。他吃东西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小嘴唇抿在一起,吃得含蓄又认真。
将一块饼干吞下肚,他看到旁边的覃郁榕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另一块饼干递到覃郁榕面前:“奶奶要吃吗?”
覃郁榕想也不想地点点头,小桃酥把手伸到她的嘴边:“很好吃的。”
覃郁榕就着小桃酥软糯的小手将饼干吃进嘴里。
饼干奶香浓郁,口感松软。覃郁榕觉得那块饼干上似乎还带着点小桃酥的甜甜的味道。
“好吃吗?”小桃酥望着她,满脸认真地问道。
“好吃,特别好吃。”
听到她毫无保留的夸奖,小桃酥扬起一个璀璨明亮的笑容:“是妈妈做的!我特别喜欢!”
“……”覃郁榕此时有点想把那块饼干吐出去,她难得抬起头觑了一眼对面的苏棠,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会的还真不少。”
小桃酥听不出覃郁榕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心满意足地吃着饼干,腮帮子鼓成一只小松鼠:“当然!我妈妈是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妈妈!妈妈做的小蛋糕我也爱吃!有机会奶奶也要尝尝!”
覃郁榕才不想吃苏棠做的东西,但她还是笑着揉揉小桃酥的脑袋:“好,奶奶和你一起吃。”
……
车子驶入城郊的远水别墅区,穿过林林总总的别墅区,一直开到最里面。
陆家就在远水别墅区的尽头。与之前风格类似、设计精巧的独栋别墅相比,陆家显得更为大气宽敞,也是这里唯一一栋依山傍水,带着偌大花园的别墅。
毕竟听说整个远水别墅都属于北辰旗下的修业地产。
镌着繁复镀金花纹的大门打开后,车子一路穿过花园,停到别墅前。
别墅是仿新文艺复兴建筑风格,壮观地犹如欧式城堡。
小桃酥被覃郁榕抱下车后,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建筑,朝覃郁榕夸张地叫了一声:“奶奶,这里超酷的!”
覃郁榕被他的小模样惹得咯咯直笑,牵着他的手:“喜欢这里吗?”
小桃酥好奇地盯着屋檐处那个小天使的雕塑看了许久,朝覃郁榕点点头。
覃郁榕笑得更开心了:“喜欢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为了迎接小桃酥,覃郁榕早早让人重新装修布置了别墅。宽敞的客厅里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处游乐区,建成了小型游乐园的模样,而家里许多棱角分明的家具,也被精心包裹了一层防磕碰的材料。
苏棠虽然不喜欢覃郁榕,但是看到客厅的场景时,不得不感叹覃郁榕为了小桃酥是真的尽心尽力。
小桃酥看到眼花缭乱的玩具时便走不动道了,覃郁榕想带他去参观其他地方,他也不愿意去,就坐在小赛车里不出来。
覃郁榕也没办法,但是想到他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又抑制不住唇角上扬。
反正来日方长。
她遣人将苏棠他们的行李放到楼上,又带着苏棠上二楼看了房间。
那间客房能看出来为了小桃酥特意重新装饰了一番。四周墙壁贴上了深蓝色的壁纸,吊顶是星月灯,显得十分童趣。
苏棠看着一群人忙碌帮她收拾行李,有点站不住了,想和云姨一起收拾带过来的衣物。
覃郁榕站在一旁抱着臂,冷冷叫住她:“苏棠,你和我出来。”
苏棠伸了一半的手顿在空中,回头看了看覃郁榕,收回胳膊,和她一起出了房间。
楼道上灯火明亮,墙壁是洛可可风格的绘画装饰,繁复华丽,却不显得媚俗。
覃郁榕抱着臂打量她半晌,冷着声道:“苏棠,有些话我需要和你事先说清楚。让你来不是同意你进我们陆家的门,希望这几天你能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自己能当陆家的女主人。”
苏棠笑了:“阿姨,您这话说的。我可对什么陆家女主人没有一点兴趣。况且,这里的女主人不是您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覃郁榕轻哂:“算你还懂点事。不过我也要和你说清楚,既然你来了,我们陆家就把你当客人一样尊重。像刚刚收拾东西这种事,让该做的人去做,不需要你亲力亲为。不该做的事你就不要乱做,省得别人以为我们陆家不懂待客之道。”
这一点苏棠倒是没想到,她还以为来了这里以后覃郁榕会把她往死里使唤。她怔愣半秒,解释道:“我在家里做惯了……”
刚生完小桃酥那会儿,孩子只有她和程慧秋两人带,上手做事做惯了。后来家里虽然请了保姆,但是她能做的事情还是习惯自己做。
又不是哪家的少奶奶,哪里那么矜贵。
覃郁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掩神色中的轻蔑:“那就把习惯改掉。”
苏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还有。”覃郁榕顿了一下,下意识瞥了眼走廊另一边那个房间,不易察觉地翘起唇角。
那间是陆言修的房间,听说苏棠要带着孩子过来住以后,他便也搬了回来。虽然覃郁榕不大高兴他是因为苏棠才回来,但还是老早便张罗人把他的房间重新打扫了一番。
“虽然阿修要回来住,但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既然是客,就老老实实当个客,别把自己真当成他女朋友。”
苏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我就是他女朋友啊。”
覃郁榕被她这句话堵得够呛,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就算是,也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苏棠浅笑,点点头:“行了阿姨,我懂您的意思。”
“还有。”
“?”苏棠眨眨眼,“阿姨,您家家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覃郁榕撇着嘴,狠狠瞪了她一眼:“过两天家里要开宴会,我不想让来的客人看到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棠自然懂。覃郁榕虽然认小桃酥,但不代表她认自己。让别人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就等于默认陆家承认她了,覃郁榕会觉得很丢人。
苏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答应了。
下楼以后,覃郁榕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早已消失殆尽,又换回那副和蔼可亲满面笑容的模样去找小桃酥。
自从到了以后,苏棠一下子就闲了下来。只要和小桃酥有关的事情,覃郁榕都会亲力亲为。陪他玩玩具、喂他吃饭、甚至哄他睡午觉……
平时苏棠能被小桃酥折腾的要死,可此时只能坐在旁边单手撑着下巴看覃郁榕照顾小桃酥,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人类的本质大概就是犯贱,之前恨不得把臭小子扔进垃圾桶里,现在却有点怀念平时被他吵得想要抓狂的状态。
为了让小桃酥多陪自己呆几天,覃郁榕叫苏棠给幼儿园请了假,并且找了专业的家教来家里给他上课。
覃郁榕陪小桃酥上课,他每做对一道题,她就要在旁边夸他一遍,夸得小桃酥都不好意思了,做题做得更加认真。
陆言修到家的时候小桃酥还有最后十分钟的课。他到客厅看到苏棠正支着下巴昏昏欲睡,覃郁榕陪着小桃酥听课。
他好像第一次,这么期盼着回到这里。
他走到苏棠旁边,极自然地抱了她一下,亲了亲她的头顶:“怎么在这睡觉?冷不冷?”
苏棠被他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陆言修不以为意,低头又亲了她一下。
覃郁榕也听到动静,回头看两人时便看到这副黏腻的场景。她心里极其郁闷,却也不好说什么,便笑道:“阿修,你回来了?”
陆言修松开苏棠,朝她走过去:“嗯,妈。你们在上课?”
覃郁榕还沉浸在喜悦中,语气有些激动:“是啊。郑老师在教他算数。这孩子真聪明,和你小时候一样聪明。”
陆言修走过去看了看小桃酥的作业簿,浅笑:“当然,随我。”
覃郁榕微一晃神,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往日陆言修回来,从第一眼见她便是满满的不耐烦,让她看了也觉得厌烦。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两人的对话虽然平淡却让人莫名感到愉悦。
看到陆言修过来,一旁的家教也夸赞道:“这孩子是真的聪明,这个年纪能会五十以内的加减法就不错了,他现在连简单的乘除也可以做了。”
被这么夸赞,小桃酥更害羞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他抿着一丝坏笑,用双手捂住脸,只留一只眼睛偷偷打量陆言修,仿佛是在等他夸奖。
陆言修揉揉他的脑袋,笑意浅浅:“真棒。”
听到陆言修夸他,他的笑容更明亮了。
等小桃酥上完课,天色已经不早了。因着陆言修回来的缘故,覃郁榕叫人早早便开始准备晚饭。
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覃郁榕还有些不习惯。
她坐在主座的位置,特意让云姨将小桃酥专用的儿童椅搬到自己旁边,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吃饭。
午饭的时候小桃酥要在客厅里吃,覃郁榕宠着,就把儿童椅搬到了客厅。
云姨跑到客厅把椅子搬回餐厅,正好路过玄关时听到门铃响了。
她放下椅子,跑去开门。借着门口的灯光看清来人时,她吃惊地睁大眼睛:
“叶小姐,您怎么来了?”
66、六十六块小桃酥
叶思绮疑惑地看了云姨一眼, 却也没往心里去, 笑容甜美道:“云姨,我怎么不能来啦?”
她从小到大, 经常来陆家做客, 时间久了,覃郁榕把她当亲闺女看待, 让她随时过来,不需要提前通知。陆言修不在家的时候, 都靠叶思绮有事没事过来看看她, 覃郁榕才不觉得那么寂寞。
云姨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吞吞吐吐地答道:“没、没什么……”
叶思绮想进去,云姨下意识往中间一挡。叶思绮哭笑不得:“云姨,到底怎么了?”
“没……真没……”
犹豫间, 叶思绮已经绕过她, 往亮着灯的餐厅走去:“今天这么早吃饭呀?”
她知道覃郁榕要把小桃酥接家里住。她不喜欢那个孩子,但无奈覃郁榕喜欢得不得了。为了讨覃郁榕欢心, 她说服自己要表现得喜欢他一点, 把他当成自己孩子那样喜欢。
只是她没想到, 苏棠也来了。
看到端坐在餐厅中的苏棠, 叶思绮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棠:“你为什么在这里?”
苏棠正在给覃郁榕说小桃酥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抬头看到叶思绮,浅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叶思绮皱起眉,冷冷道:“陆家不欢迎你。”
苏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漫不经心地回道:“你是这家女主人吗?还能管我来不来这里?”她故意加重“女主人”那三个字, 是早上覃郁榕说给她听的。
叶思绮被她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覃郁榕很重视身份地位,她不能让覃郁榕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果然一旁的覃郁榕听不下去了,拧着眉道:“绮绮,苏棠是家里的客人。晚饭是不是还没吃?过来一起吃饭吧。”
覃郁榕这么说了,叶思绮也不好多说什么。她还不至于蠢到当着覃郁榕和陆言修的面和苏棠互讽,那样只会让她显得没有教养。
本来四个人坐刚刚好,覃郁榕在主座,小桃酥坐她旁边,陆言修和苏棠对着坐。结果叶思绮来了以后,正好补在了陆言修旁边那个空位置上。
苏棠看着他们俩,觉得有点扎眼。
叶思绮坐下后,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便变得更加微妙了。
陆言修吃饭时候不爱说话,苏棠也没什么话可说。覃郁榕忙着给小桃酥夹菜喂饭,倒是挺开心的。
叶思绮虽然坐在陆言修旁边,可看着对面的苏棠,怎么看怎么觉得憋屈。覃郁榕和她说过,苏棠永远进不了他们陆家的门,可这会儿,她竟然借着孩子的缘故住了进来。
真是够心机的!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朝覃郁榕甜腻腻地笑道:“覃姨,他和阿修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太可爱了。”
覃郁榕心情极好:“是啊,和他爸长得一模一样。”
叶思绮朝小桃酥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小桃酥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覃郁榕很快便和叶思绮其乐融融地聊了起来。两人甚至聊到了前不久叶思绮去圣托里尼游玩的种种,还说以后一定要和陆言修一起再去一次。
小桃酥脑袋摇成小拨浪鼓似的看着覃郁榕和叶思绮聊天,也听不懂她们在聊什么,满心想的都是他想吃远处那盘肉肉,奶奶不给自己夹了!
苏棠见小桃酥可怜巴巴地望着远处那盘红烧肉,帮他盛了几块。
她实在不想理叶思绮。圣托里尼是情侣度假胜地,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故意气她的。
小桃酥有肉吃就很开心了,他的两颊被撑得鼓鼓的,嘴上油汪汪的,朝苏棠眨眨眼。
那意思是他还想吃。
苏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顺手夹了些青菜放到他的碗里。
看到青菜,小桃酥眉毛塌了下来,忧愁地望着那一片绿油油。
覃郁榕注意到小桃酥不开心,朝叶思绮比了个手势,转头去看小桃酥:“乖乖,怎么了?”
小桃酥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青菜,小嘴嘟成一只小河豚:“妈妈给夹青菜,不要吃!”
苏棠气得想笑。好小子,现在都学会告状了!
她以为覃郁榕会无脑护着他,刚想解释,便听到覃郁榕语气温柔道:“肉肉和青菜都要吃,以后才能长高高。”
苏棠微一晃神,突然觉得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充满了母亲的慈祥和蔼。如果不是她对小桃酥这样好,苏棠都快忘了其实覃郁榕和自己一样身为人母。
听她也不向着自己,小桃酥嘴撅得更高了。但是反抗无效,他只能乖乖把菜全部吃掉。
陆言修见苏棠一直看着小桃酥吃饭,帮她盛了碗汤:“云姨煲的汤很好喝,你多喝一点。”
苏棠看着碗里奶白色的汤水和鲜嫩的鱼肉,吞吞口水。
看上去确实不错。
她乖乖接过碗,用瓷勺舀了一小勺。温热细腻的口感在味蕾中蔓延,苏棠不禁又多喝了两口。
“比你做的好喝。”她朝陆言修笑道。
陆言修浅浅一笑,目光也柔和了几分:“当然,我只能学到神似学不到精髓。”
叶思绮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气得够呛。一旁覃郁榕看出来了,也有些不高兴:“阿修,也给绮绮盛一碗啊。”
陆言修眼睛都不往那边瞟一下,面无表情地回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自己盛?”
“……”
叶思绮表情一僵,尴尬地和覃郁榕道:“覃姨,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好。”
小桃酥看着他们,大眼睛扑簌扑簌得眨着:“奶奶,我是小孩子,我也可以自己吃饭。”说罢,为了有说服力,还特意给她表演了个“用筷子吃饭”。
覃郁榕被他郑重的模样逗得不行,笑得合不拢嘴:“没错,小桃酥最棒了!要多吃点,长高高。”
小桃酥认真地朝她点点头。
叶思绮看着覃郁榕对小桃酥的态度,觉得心里被刺得不行。她感觉苏棠好像把所有属于她的都夺走了,而自己反而变成了那个外人。
吃过饭后,覃郁榕陪着小桃酥到客厅看动画片,陆言修有个视频会议去了书房。
苏棠无所事事,就跟着云姨跑去厨房看她煮咖啡。
云姨帮她做了一杯拿铁,上面还拉了个漂亮的花。苏棠看着有趣,求她教自己。
云姨是个性子温软的,受不住苏棠嘴甜,笑着答应了。
叶思绮走过来时正好看到苏棠在做咖啡,趾高气扬地朝她道:“哟,给我也做一杯。”
那语气仿佛是在指使丫鬟。苏棠捧着咖啡杯,虽然那个拉花做得不太好看,但是她还挺喜欢的。她轻轻抿了一口,朝叶思绮眨眨眼:“想喝?自己来啊。”
叶思绮轻哼一声,不屑道:“我才不做佣人干的事。”
她那意思是想嘲讽苏棠上不得台面,结果看到站在一旁的云姨神色有些尴尬,愣了愣,连忙解释道:“云姨,我不是那意思——”
云雅兰跟了覃郁榕几十年,即使做的是佣人的活,但是覃郁榕待她却像姐妹。
云姨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意温柔:“没事的叶小姐,我本来就是家里的佣人,有什么不得说的。”
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对味,有些失落地走开了。
叶思绮又是愧疚又是生气。云姨性格温柔善良,看着她长大,和她感情也很深。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说这样的话惹她伤心。她把所有怒火都转到苏棠身上,气得要死:“苏棠,覃姨同意你来,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啦?在这儿嘚瑟什么?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女主人?”苏棠靠着大理石台沿,慢悠悠地喝着咖啡,“那是你想当的,可不是我。”
叶思绮冷笑道:“是又怎样?我迟早是这里的女主人,你现在伺候好我了,没准我还能好好待你和你儿子。”她顿了顿,笑眯眯说道,“就来我家做咖啡怎么样啊?”
苏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朝她无辜地眨眨眼:“你人真好,特地把你先生婚-外-情对象养家里,我好感动哦。”
叶思绮这才回过味来,气得发抖:“苏棠你——你不要脸!”
苏棠只朝她笑。论起说垃圾话的功力,叶思绮可比不过她。
叶思绮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这个乡野丫头斤斤计较:“你别以为自己住进来就万事大吉了。现在不好好表现下多做点事,覃姨不是得更讨厌你?”
苏棠咖啡喝完,本来还想去洗个杯子。结果听她这么说,反而将杯子丢到一旁:“还真不好意思,你覃姨说了我是客,不用做这些。你要是想喝咖啡,叫别人给你做,我可没这义务。”
“你!还舔着脸说自己是客?好吃懒做成这样,怪不得讨人嫌!”
——好吃懒做?
苏棠怀疑她在说自己?
苏棠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口有个冰冷冷的女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覃郁榕本来陪着小桃酥在看电视,他说想喝果汁,她便亲自跑一趟来帮他倒果汁。结果还没进来,就听到苏棠和叶思绮的对话。
叶思绮一看覃郁榕来了,也不似刚才那般冷嘲热讽,一张小脸立马委屈下来,过去挽住覃郁榕的手,撒娇道:“覃姨,你看她,住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做,一点也不懂事。”
覃郁榕冷着脸:“绮绮,哪儿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叶思绮被她一噎,蔫了下去,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覃郁榕叹口气,她最看不得叶思绮受委屈:“你跟我出来一下。”-
和覃郁榕出去,叶思绮哭唧唧:“覃姨,你看她,真把自己当回事似的。”
覃郁榕帮她揩掉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你和她生什么气?你不去招她,她能来找你?”
叶思绮撅起嘴:“我看不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嘛!”
“行了行了,她就陪孩子在这里住几天而已,别和她较劲儿了。”
叶思绮声音发嗲,撒娇道:“覃姨,她那种人,来的时候说得好听,就住几天,之后死皮赖脸不走了怎么办?”
“绮绮,虽然我不喜欢苏棠,但她不是那种人。是我让她来陪孩子的。又不是让她嫁进来,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
叶思绮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了。再加上覃郁榕平常宠她,此时更是娇纵:“她怎么不是?您看她仗着阿修喜欢她,洋洋得意那劲儿!您为什么同意她住进来?她就不应该来的!”
覃郁榕固然喜欢叶思绮,但她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质疑她的决定。况且在她心里苏棠就只是个客人,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理应好好招待。
所以即使是叶思绮,听到她这样说,覃郁榕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绮绮,陆家只认你这个媳妇儿,既然以后是陆家的女主人,就拿出点该有的气度来,不要再招惹她了。”
67、六十七块小桃酥
第二天早上, 陆言修下楼的时候苏棠和覃郁榕、小桃酥都已经在餐厅吃早饭。
餐厅里安静异常, 气氛十分微妙,直到小桃酥看到他, 嘴上还沾着一圈白色的奶粉, 两眼一弯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爸爸,早呀!”
就连声音都甜甜地带着奶味。
陆言修摸了摸他脑袋, 走到苏棠身边时,极自然地俯下身亲了她一下:“早。”
苏棠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去看对面的覃郁榕, 果然黑着一张脸盯着两人。她冷冷地咳了一声,陆言修却不在意,坐到苏棠旁边。
“……”
苏棠觉得这个时候不说话比较好。
好在小桃酥很快转移了覃郁榕的注意力。他坐在儿童椅里长长地伸着手去够远处蒸笼里的小笼包,可儿童椅有栏杆挡着, 他够不到。
看他着急的模样覃郁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起身将蒸笼挪到他面前。
“喜欢吃?”覃郁榕笑着问他。
小桃酥大大地张开嘴,把整个小包子塞进去, 把他的腮帮子填得鼓鼓的。他朝覃郁榕不停点头, 话都说不利落了:“好次, 云奶奶做的好次。”
看着他大眼睛亮晶晶的小模样, 覃郁榕笑得合不拢嘴, 用餐巾帮他擦掉嘴角的汤汁:“乖乖,吃慢点,还多着呢。”
小桃酥抿起一个坏兮兮的笑容,趁她不注意, 又塞了一个小包子到嘴里。
早饭吃了一半,覃郁榕问小桃酥:“小乖乖,吃完饭奶奶带你去外面逛逛好不好?后面有一个特别漂亮的湖,好多小朋友都在那里玩。”
一听到有其他小朋友,小桃酥眼睛亮了亮:“好呀好呀!”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吞下肚,激动地朝苏棠道,“妈妈,一会儿我们出去玩!”
苏棠嘴角一僵,抬头去看覃郁榕。
覃郁榕也在看她,顿了顿,朝小桃酥笑道:“乖乖,你妈妈有事情,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了。”
小桃酥嘴角一耷,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妈妈,你什么事呀?为什么不陪我出去玩?”
苏棠一瞬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她清楚覃郁榕肯定不想她一起出去的,怕被别人看见。
陆言修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明白覃郁榕的意思,不悦地皱起眉:“不就附近逛逛?有什么不能一起的。”
覃郁榕不甚在意:“又不是我不让她去,苏棠,你自己说是不是有事。”
苏棠还没说话,陆言修冷着脸:“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她是我女朋友,你能不能尊重些?”
见他面色不善,覃郁榕也没给好脸子:“我怎么没尊重她?再说我同意你们俩了吗?”
“没有人需要你的同意。”
覃郁榕不疾不徐地笑了起来,一字一顿扎在陆言修的心上:“好啊,我不同意,整个陆家都不会同意,你看看到最后丢的谁的脸。”
“哐啷”一声,水杯砸在桌面上。陆言修一双眸子狠戾地盯着覃郁榕良久,正准备和她理论,苏棠却不动声色地握着他的手,叫了他一声:“修哥!”
“可……”陆言修拧着眉看她,却发现苏棠朝自己眨眨眼,一双深褐色的瞳仁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一根羽毛轻柔地抚平了他心中的怒火。
苏棠浅笑道:“好啦,我要在家给小桃酥搭乐高,没法出去。”
他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小桃酥上一秒还沉浸在苏棠不能陪他一起出去玩的难过之中,下一秒看到三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又听苏棠要帮他把那个蜘蛛侠的乐高搭好,立马眼睛弯起来,打破了空气中残存的那抹尴尬:“真的吗?”
苏棠朝他笑:“当然,等你回来就搭好啦。”
小桃酥高兴地手舞足蹈:“太好啦太好啦!”他转头看到一旁的陆言修嘴角紧绷,脸色不好,默了默,用还使不利落的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只小包子给陆言修。
他很喜欢吃这个小包子,爸爸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爸爸,这个给你,很好吃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将包子夹到陆言修的碗里,结果手一滑,小包子掉到了桌上。
小桃酥瞪大眼睛看了那个包子半晌,“哇”的一声,眼泪掉了下来。
这一系列发生得太快,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覃郁榕最先反应过来。
覃郁榕打心底喜欢小桃酥,每次看到他心里都会化成一滩水儿。见他难过地哭了出来,她更是生不起气来,早已将陆言修那茬儿抛诸脑后,连忙哄道:“乖乖不哭,掉桌上而已,让你爸爸把它吃掉。”
小桃酥听她这么说,止住哭声。他歪头眨眨眼,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迟疑地点点头,朝覃郁榕咧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
陆言修垂眸看了看桌上那个小包子,欲言又止。
还生什么气,他现在特别没脾气。
苏棠看着陆言修黑着的脸,想笑又不敢笑。她问小桃酥:“那个掉桌子上了,我们不要了好不好?你再给爸爸夹个新的。”
小桃酥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桌上那只小包子,噘着嘴,眼泪又要出来了。
还没等他哭出来,陆言修眼疾手快将包子夹了起来:“别哭了,好好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包子吃掉。
这儿子绝对是来坑爹的,有一天迟早扔掉!
看他把自己喜爱得不行的小包子吃掉,小桃酥心满意足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帮小桃酥盛好粥端过来的云姨笑着点点他的小鼻子:“你呀,就知道欺负你爸爸。”
小桃酥朝她吐着舌头坏笑一下,模样狡黠。
云姨刚刚在厨房打扫,听到餐厅有争吵声,便知道覃郁榕又和陆言修吵架了。
两人每次吃饭都像打仗,要不就是吵架,要不就是互相嘲讽,谁也不让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互相有多大仇似的。
平时陆业承不在,都靠她调解,这回却没想到,被这个小机灵鬼的一顿哭闹轻松化解了。
她本来就喜欢孩子,小桃酥模样长得又讨喜,笑起来又甜,此时朝她坏兮兮笑着的模样更是让她喜欢得不得了。
小桃酥喝着粥,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朝云姨竖起大拇指:“云奶奶,超好喝的!”
云姨弯起眼睛:“喜欢就多喝点。”
两人一唱一和,气氛倒没那么尴尬了。
吃过早饭,覃郁榕带着小桃酥整装待发。临出门前,苏棠对小桃酥嘱咐了半天,才舍不得地让他和覃郁榕离开。
苏棠回到客厅,正巧碰到陆言修换好衣服下楼,正在系领带。苏棠朝他勾勾手指,主动帮他系领带:“手真笨。”
陆言修轻笑:“还是你比较厉害,可不可以申请以后都让你来?”
苏棠白他一眼:“把我当使唤的丫鬟了哦?”
陆言修笑意更浓,认真思索一番,道:“怎么会。是把你当温柔可爱善解人意贤良淑德温婉动人的贤妻良母。”
他把各种形容词堆在一起煞有介事的模样有点可爱。苏棠哭笑不得:“行了,就会说好听的话骗我。”
他垂下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棠认真地帮他打领带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想,要是每天早上都这样就好了。
“小酥糖。”他唤了她一句。
苏棠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要是住得不开心,就不要在这里住了。”他顿了顿,有些后悔之前问她要不要来家里住的决定。他以为让覃郁榕多和苏棠接触下就能发现她的好,可他忘了覃郁榕有多固执,只认定自己认定的,“不管我妈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管她。”
苏棠歪头想了想:“我还好啊。只不过是不一起出去而已,我真没觉得有什么,你太小题大做了。”她帮陆言修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倒是你啊,不要有事没事就和你妈吵架行不行?你是她儿子,她没法拿你怎么样,到时候怒火全转我身上来了,以后更得讨厌我。”
“我……”陆言修被她一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不起,我只不过不想让你被欺负。”
“不至于,该忍的时候忍一忍没什么,不该忍的时候我能让她欺负到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苏棠朝他俏皮一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唇角,“倒是你,能不能不要露出刚刚那副表情了?你知不知道你嘴角一耷下来多可怕?”
在她印象里,陆言修是个挺爱笑的人。可和覃郁榕处在一起时,他却能做到完全的冷漠。
那种冷漠苏棠感受过一次,对于她来说,那一次都让她痛苦不堪。
“说实话,如果我没有小桃酥,我肯定会说你妈妈不好。她太强势独断了,我不喜欢,我也忍不了。但是推心置腹,如果小桃酥和我关系不好,我会难过死的。哪有妈妈不爱儿子的?修哥,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都不想再见第二次,更何况你妈妈?”
陆言修垂下眸,认真思考了许久:“那我……该怎么做?”
他确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和覃郁榕相处。
苏棠伸手戳戳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多笑笑呀,你笑起来那么好看,不要浪费嘛。”
听她这么说,陆言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棠也笑了:“你多笑一笑,我日子也好过点。”
听她这么说陆言修轻轻笑了出来,而后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似乎是为了故意逗苏棠开心:“这样笑吗?”
苏棠哭笑不得,伸手捏住他的脸颊:“丑死了,可惜了这张脸了。”
两人玩得开心,也没注意到旁边有人。云姨抱着两套西服默默站在旁边看了半晌,眉眼愈发柔和。
还是苏棠先注意到她,愣了一下,有些心虚:“云姨,怎么了?”
覃郁榕不想看到她和陆言修亲近,也不知道云姨会不会去打小报告。
云姨唇角还挂着笑意,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将两套西服往陆言修面前一摆:“阿修,你要穿哪件啊?”
陆言修和苏棠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左手那件。”
两人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云姨站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
苏棠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染上一丝绯红,手上的动作也迟疑几分:“您笑什么呀?”
“没什么。”云姨温柔的脸上染着笑意,将左手那件西装外套递给陆言修。
陆言修将外套穿好。
苏棠帮他全部整理好后,他趁她不注意,低头亲了她一下:“我走了。”
苏棠嗔怪地瞪他一眼:“快走吧快走吧,谁想看见你。”
陆言修轻笑,模样像个偷吃到糖的小孩。
“今天晚点回来,不要等太晚。”
“没人等你,快走吧!”苏棠嫌弃似的朝他挥挥手。
等陆言修走后,云姨朝苏棠道:“我刚刚想起夫人刚结婚那会儿,也是这么送陆先生上班去的。那会儿两人和你们一样恩爱,可让人羡慕了。”
苏棠被她说的脸上火辣辣得烫:“我才不会和他结婚。”
云姨浅浅地笑着,她五官柔和,笑起来眼角隐约能看到几条皱褶:“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看到你们两个这么好,迟早会同意的。”
“但愿吧。”苏棠也朝她笑了笑,没将这些话放到心上。
云姨陪她堆了会儿乐高,小桃酥回来时,他的蜘蛛侠已经初具雏形。他很开心,跑去和苏棠一起堆。
他给苏棠讲自己在附近逛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心情好时还能创造出一堆天马行空的事物,湖里会飞的大鱼,坐在车里的蝙蝠侠……他讲得津津有味,苏棠听得也有耐心。
覃郁榕站在一旁,看着苏棠陪着小桃酥玩耍。她不像在自己面前那么无所畏惧,反而笑容温婉恬淡,一双眸里只有孩子。
她看了半晌,有些怔然。
云姨看她站在旁边,走到她身旁,陪她一起看着。
她把早上的事和覃郁榕说了,笑着调侃仿佛看到二十多年前的她和陆业承。
覃郁榕瘪着嘴:“她?算了吧!”
“榕姐,苏小姐人不错,你别较这劲儿了,阿修喜欢,同意他们就是了。”
“小云,她刚住进来没两天,你怎么就向着她说话了?”
“没两天怎么了?我看人准着呢。”云姨得意洋洋地朝覃郁榕笑了笑,“苏小姐对阿修和孩子都是全心全意的好,我倒觉得家里不能缺她。”
覃郁榕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能缺她?我看她倒是可有可无。”
云姨不恼,依旧笑眯眯的模样:“你这话说的,就拿早上给孩子冲奶粉这事,家里一直没个孩子,我还真不知道冲个奶粉也这么多门道,要不是苏小姐在,小少爷非得闹起来。”
覃郁榕嗤之以鼻:“冲个奶粉谁还不会了?”
“你会?你给阿修都没冲过奶粉!”
覃郁榕被她噎住,都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云姨浅笑:“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跟阿修置气。当初你让他选的他不选,这回他要选的你也不同意。你呀,就是被陆先生宠坏了,还这么小孩脾气。”
覃郁榕嗔怪地望她一眼。两人平时像姐妹,无话不说,她倒也不介意。
云姨笑眯眯的,打趣她:“不管你了,你就做恶婆婆拆散小情侣吧!”-
晚上陆言修有应酬,没有回来吃饭。
小桃酥没看到爸爸,特别不开心,哭着闹着不睡觉,苏棠哄了好久才将将睡着。
她把小桃酥放到床上,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屋里拉着窗帘,她并不知道时间,到了楼下看到落地窗外漆黑的一片,她才知道时间不早了。
厨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走过去,发现云姨还没睡。
听到脚步声,云姨回过头,看到是苏棠。
“苏小姐还没睡?”
苏棠迟疑地点点头,问她:“陆言修还没回来吗?”
云姨一边打开灶台,准备热晚上给陆言修留出来的鸡汤,一边回她:“刚刚阿修打电话回来,说快要结束了。我估计他又没吃什么东西,准备热点鸡汤给他。”
苏棠笑道:“他晚上不喜欢吃口咸的食物,煮个清粥就好了。”
云姨愣了愣,怪不得以前晚上给他做的汤都只象征性地喝两口?
她在围裙上蹭了蹭水渍,把位置让给苏棠。
苏棠手脚麻利地煮了个粥,又准备了两样他喜欢的清淡小菜,看到云姨还站在旁边,朝她道:“我等他回来就好了,您去休息吧。”
云姨帮她洗好碗筷,搁到大理石台面上,专注地看着苏棠忙碌:“您真的很了解他。我只知道他口味偏清淡,却一直没注意到他晚上不喜欢喝汤。”
苏棠唇边镌着两朵梨涡,浅浅笑的:“他这个人啊,喜不喜欢都放在心里,永远不会辜负别人的好意。”
“是啊,阿修性格一直很温和。”云姨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温柔,“他能遇到您,真的很幸运。”
苏棠微愣,而后朝云姨扬起一个腼腆的笑容。
一切准备就绪,陆言修还未回来,屋外反而下起了暴雨。云姨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看着屋外瓢泼的大雨,不禁皱起眉:“不知道市区那边有没有下雨。要是下得早,他可能不回来了。”
她的语气有些遗憾,又有些小心翼翼。
苏棠望着桌上的碗筷发了会儿呆,起身走到云姨旁边,屋外的大雨模糊了视线,就连不远处的灯光都变得影影绰绰,难以辨别。
这么大雨……估计是在市区的公寓住了吧……?
她失落地敛起眸,叹了口气:“应该是不回来了,您早点休息去吧。”
云姨点点头,准备走的时候看到苏棠站在窗户前没有动。窗帘已经被悉数拉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缝。透过那条缝除了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雨点和浓稠的夜色,望不到其他。
她停下脚步,问苏棠:“苏小姐还要等吗?”
苏棠朝她摇摇头:“我就看一看。我把东西收拾了就去睡,您快睡觉吧。”
云姨应了,嘱咐苏棠早点休息,便回了房间。
……
陆言修到家以后已经凌晨。外面的雨还在下,风声呼啸,将湿气卷进屋内。他将雨伞合上,放到门边的伞桶中,又将沾染了雨水的西装外套脱下,挂在玄关旁边。
时间太晚,屋里静悄悄的。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可这种期待却不切实际。
他兀自扬了扬唇角,大概是酒喝太多了吧,总想些有的没的。
他揉了揉额角,准备上楼。
路过客厅时,他被屋中暖橘色的灯光吸引。四周皆是昏暗,只有一捧橘色灯光轻柔地洒在正中央的沙发上。
云姨晚上偶尔会忘记关那盏沙发旁的落地灯,有时他看到了,会顺手关上。
他走过去,正准备关灯,却看到沙发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听到动静,她“唔”了一声,慢悠悠地动了动。
苏棠还未彻底清醒过来,身上披着从楼上带下来的外套,沙发都被她捂得有些发热了。她睡眼惺忪,正准备看眼时间,却发现一道身影挡住暖橙色的灯光。下一秒,她被人整个抱了起来。
她吓得一激灵,连忙搂住那人的脖子,才将将稳住身子。雪松木混着酒精的香气在鼻尖弥漫,苏棠呼了口气,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声音因为还没睡醒而显得瓮瓮的:“怎么才回来?陆言修,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让我操心。”
陆言修听着她小声的呢喃,轻笑起来。他一手托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在她膝盖窝的地方,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苏棠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的。她低低笑出声:“有好好吃啊。你吃晚饭没有?我煮了粥。”
“吃过了,早点休息吧。”
苏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触碰到他衬衫肩部的湿润:“外面还在下雨吗?”
“嗯,还在下。”
苏棠伸手蹭了蹭那块水渍:“那你赶快去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
“嗯。”陆言修淡淡的应了一句,转而低下头,和苏棠悄声说了些什么。苏棠脸上泛起一抹殷红,即使在漆黑的环境中,都能感受到她脸上的变化。
她一拳捶到陆言修的肩上,不痛不痒,软绵绵的。她的声音也软绵绵的:“……谁要和你一起洗。”
陆言修低声笑了起来,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覃郁榕是被雨声吵醒的。醒了以后她觉得口干,准备下楼倒些水喝。可楼梯还没往下走几节,就看到客厅里有一抹暖黄色的灯光,映出女孩单薄的身影。
她不禁皱起眉,想要下去把她叫起来,赶快回屋睡觉,却迟迟没有动作。
正怔愣着,大门被人打开,颀长的身影借着屋外的灯光映在地板上。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睡得比较早,没有想到陆言修竟然刚回来。
她站在一个两人都注意不到她的地方,看着陆言修走到客厅,把苏棠打横抱了起来,两人似乎低语了些什么,隐约能听到低低的笑声。
覃郁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私心是不喜欢看到两人亲昵的。可此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着的那股恼火全然发作不起来,只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两人。
那一幕,像极了夫妻间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常。
她恍然想起二十多岁时候的自己,似乎也大晚上这么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等陆业承回来过。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在这样复杂的大环境里找到一个和她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的男人。
她看了两人许久,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趁他们还未上楼前,转身回了房间。
68、六十八块小桃酥
覃郁榕一晚上睡得都不太好, 一个是因为雨声太吵, 另一个心里搁着事。
早上雨停了,天空放晴。湛蓝的天空和透明的阳光衬得窗外的景色更加郁郁葱葱, 偶尔还能听到小鸟啁啾的声音。
她到餐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落座, 都在等她。
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见覃郁榕下楼,云姨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榕姐, 阿修特意请了淮宁轩的厨子来,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式。”
覃郁榕敛眸瞟了眼摆上桌的早茶, 淮宁轩的鱼汤面、蟹黄汤包、虾仁蒸饺、煮干丝……再配一盏西湖龙井, 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她没想到陆言修还记得自己喜欢的店和菜式。
她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落座后又却换回往日那副模样,嘴角绷紧:“那么麻烦把人家厨子请家里做什么?以后不要这样了。”
陆言修用湿巾擦着手,不甚在意:“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淮宁轩的早茶。”他的余光瞥到一旁的苏棠, 正认真地看着他, 食指在唇边偷偷比了个弯弯的弧度。
陆言修顿了顿,勉强着自己撑起嘴角。
覃郁榕看到一桌子菜时, 心里是极开心的, 再加上陆言修和她说话的语气是难有的平和, 她更加开心。
可她却不善于将这种心情表现出来, 反而尖酸的语气脱口而出:“不要天天弄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喜欢这些。”
“你……”陆言修紧抿着唇,不耐烦地蹙起眉。如果不是苏棠坐在对面一直看着自己,他断然会离席而去,可看到苏棠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 他心里堵着的那团火瞬间灭了一大半,心平气和地和覃郁榕道,“不喜欢就先凑合吧,以后换喜欢的。”
覃郁榕已经很是懊恼,听陆言修这么说,连忙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也没有那么不喜欢,他们家的鱼汤面做得还是可以的。”
陆言修挑起眉看她。他自然知道覃郁榕是喜欢淮宁轩的早茶才请厨子来家里的,可她嘴硬不承认,他也没耐心和她争论。此时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苏棠之前和自己说的,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说不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
用来说他妈,似乎正合适。
想到这里,他也不恼了,反而心情平静了不少。
“昨天晚上,我碰到路涿先生了。”
覃郁榕筷子一顿,眼睛亮了亮:“《商州往事》的剧组来帝都了?”
覃郁榕平时爱好看戏曲,《商州往事》则是她极喜爱的一部黄梅戏,由路涿创作并主演。
陆言修点点头:“她听说你喜欢她的作品很高兴,说有机会来家里拜访,还给了我两张明晚国家剧院的演出票,你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覃郁榕点头,转念想到他说有两张票,更是欣喜,“你陪我去吗?”
陆言修浅笑:“明天有应酬,让苏棠陪你去吧。”
“……”覃郁榕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见她沉默,陆言修慢悠悠道:“苏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比我陪你去强。我不懂这些,陪你去了也是睡觉。”
覃郁榕怨念地瞪他一眼。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戏曲如此痴狂,陆言修却一点艺术细胞都没继承。
他十几岁的时候覃郁榕满心欢喜带他去看了一场《牡丹亭》。
那会儿他睡得心安理得,她却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之后再也没带他去看过这些。
苏棠也没想到陆言修会让自己陪覃郁榕去看戏剧,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覃郁榕不屑地乜了苏棠一眼:“就她?有研究?”
陆言修一板一眼道:“当然,她大二时候专门选了中国戏曲的选修,很喜欢这些。”
苏棠看着陆言修许久,半天没缓过神来。
选修这种事……明明是大二时候的事了,他竟然都一清二楚?!
覃郁榕翻了个白眼,不耐地问苏棠:“你喜欢这些?”
苏棠回过神,朝她点点头:“之前路涿老师来我们学校演讲过,我很喜欢她对戏曲发展的理论。一直想去现场看看她的作品,可惜没有机会。”
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覃郁榕也不知道真假。
她讥笑道:“这些你能听得懂?别过去给我丢人才好。”
苏棠有些不高兴了,不悦地拧起眉:“阿姨您怎么说话的?只许你喜欢,不许我喜欢了?”
覃郁榕转头看陆言修:“你看,还没去就和我吵,我可不想和她一起去。”
陆言修这回将覃郁榕的心思捏准,慢条斯理道:“你要不愿意去就算了,票的事就忘了吧。”
覃郁榕默了默,心底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最后还是妥协了:“路涿先生亲自送的票怎么能浪费。不就是带上她去?没问题。”-
周五晚,苏棠陪覃郁榕去了国家剧院。
她特意选了一身精致的小礼服,外面搭了一件白色毛绒披肩。
覃郁榕斜斜打量苏棠一眼,对她这身打扮还算满意。
得体大方,以示尊重。
小桃酥也被苏棠套了一身小西装。小家伙这一年又长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宝石蓝色的西装外套配上黑色领结敛了他气质里的那股奶劲儿,反而显得阳光俊朗。
苏棠戳戳他的脸颊,有点不想让他再长大。
小桃酥不知道戏曲是什么,一路上很带劲儿,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
苏棠告诉他一会儿进了剧院就不许这样说话,要好好欣赏,吓得小桃酥连忙捂上嘴,一路上连话也不敢说了,就抿着小嘴朝苏棠笑,搞得苏棠哭笑不得。
陆言修给她们的票是二楼包厢的,苏棠陪着覃郁榕走vip通道,在衣帽间存外套时遇到了叶思绮母女。
叶思绮看到苏棠陪着覃郁榕,惊讶得不得了,和覃郁榕打完招呼后便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和她撒娇:“覃姨,您怎么带着她出来了呀?”
覃郁榕还沉浸在看戏的兴奋劲儿中,也没多想,挽着叶思绮道:“绮绮,我都不知道你也喜欢路涿先生的作品。”
叶思绮微一怔愣,不过是她妈妈喜欢,她陪来一起听的,说不上喜欢。
但她还是点点头:“是啊,我特别喜欢路涿先生。”
叶思绮他们是一层的票,票太抢手,她们位置很一般。
覃郁榕邀请他们一起去二楼的包厢一起看。蒋母自然乐意换一个好的位置,欣然同意。
包厢不大,但是坐四个人绰绰有余。小桃酥坐在覃郁榕怀里对什么都好奇,扒着栏杆朝下看,覃郁榕抱着他,耐心地给他讲解。
蒋母坐在后面,看到覃郁榕对小桃酥的态度,眼底愈发阴沉。
她知道陆言修在外面有个孩子以后就不看好他和叶思绮的婚事。可叶思绮就是喜欢他,再加上陆家在帝都的势力,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睁一只闭一只眼。
可看覃郁榕对这孩子的喜欢程度,这是打算让绮绮当后妈?她家女儿清清白白,结个婚成了后妈,怎么可能!
更何况,现在都堂而皇之地带着陆言修在外面的女人出来听戏了,再往后,可怎么了得?
叶思绮想不到这些,她现在眼里只有苏棠,越看越觉得厌恶非常。
苏棠注意到她的目光,却也没搭理她,只将注意力放在小桃酥身上,听着他各种稀奇古怪的言论,笑得合不拢嘴。
开场后,灯光渐暗。
小桃酥记得苏棠对他的嘱咐,乖乖闭上嘴巴。似乎是怕自己忘记,还郑重地用手捂住嘴巴。
他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舞台上出现一个女人,唱了一段他听不懂的内容。
他悄悄地左看看右看看,苏棠和覃郁榕看得都很认真。他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地坐在覃郁榕怀里,瞪大眼睛仔细看。
十多分钟后……
覃郁榕低头,小桃酥两只手揪着她的衣领,已经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一道透明液体。她哭笑不得,换了个姿势抱着小桃酥,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又看了一会儿,她的手被压得有些麻了,只能再换个姿势抱她。
苏棠瞥到她的小动作,倾过身悄声道:“我来抱吧。”
覃郁榕逞强道:“没事。”
苏棠只管笑,伸手去抱孩子。
覃郁榕的胳膊发麻,只得红着脸,把孩子换给苏棠抱。
苏棠抱着小桃酥,轻轻拍着他的背。小桃酥睡得香甜,往苏棠怀里窝了窝,美滋滋地翘着唇角。
覃郁榕有些不好意思,朝苏棠讪讪笑道:“这孩子睡觉姿势,和他爸当年都一模一样。”
苏棠想象了一下,轻轻笑出声。
叶思绮坐在两人旁边,看到两人低声谈笑的模样着实扎眼。尤其是覃郁榕那句话,更是扎进她的心里。
她死死盯着苏棠,目光恨不得在她脸上戳出两个洞来。
覃郁榕似乎是感受到了叶思绮的心不在焉,淡淡地说了一句:“绮绮,好好看吧。”
叶思绮一愣,朝覃郁榕甜甜道:“覃姨,我有好好看呀。”
苏棠在一旁漫不经心道:“戏可不在我脸上。”
叶思绮被她这句话激到,拧着眉道:“苏棠你在这儿装什么装?说得跟你看得懂似的。”
“哦?”苏棠冷笑,“叶小姐怕不是连哪位是路涿老师都不知道吧?”
听她这么说,叶思绮瞬间炸毛:“不就台上正中央那位吗!”
此时台上正中央站着的是男主角。
苏棠抿着笑,一字一顿地朝叶思绮道:“叶小姐,路涿先生,是女主角啊。”
苏棠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叶思绮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茬。
她的余光瞟到一旁的覃郁榕,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出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蒋母轻轻叹了口气,替叶思绮解围道:“都好好听戏吧,正旦要出场了。”
一出戏结束,小桃酥才将将醒来。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死不承认自己睡着了,朝一旁的覃郁榕和苏棠道:“好看,真好看!”
两人哭笑不得,只得揉揉他的小脑袋。
覃郁榕还沉浸在结局的悲恸中,和苏棠简单点评了几句。
她本没想有回应,可苏棠就着她的想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倒是让覃郁榕眼前一亮,发现两人观点竟不谋而合。
她正准备进一步讨论,就被蒋母拉着胳膊:“覃姐,旁边有个咖啡馆,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覃郁榕轻轻皱起眉:“太晚了,还是改天约吧。”
蒋母却不松手,笑容娴雅端庄:“就今天吧,我们好久没聊聊天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的叶思绮道,“绮绮,你去看下李叔把车停哪儿了。”
那意思,是想支开叶思绮。
覃郁榕心领神会,也朝苏棠道:“孩子困了,你带着他在车上等我吧。”
等年轻人走后,蒋母亲昵地挽着覃郁榕的胳膊,朝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咖啡馆中,光线昏暗暧昧,临近打烊,人并不多。
蒋母轻握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缓缓开口:“覃姐,我就是想和你聊一下绮绮和阿修的婚事。”
覃郁榕手上动作一顿,浅浅笑道:“不是之前说好了,等过完年,两人就订婚。”
蒋母也笑了,依旧是往日娴雅温和的模样:“你每年都这么和我说,哪里是个盼头。我想和你商量,要不算了。”
覃郁榕也皱起眉,没有回她。
蒋母笑容优雅,继续道:“你看阿修心里有别的人了,现在又在你们家住着,以后我家绮绮嫁进去,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况且方家那小子对绮绮喜欢得很,女孩子还是要嫁个喜欢自己的人不是?”
她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告诉覃郁榕家里呆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不够体面,尽快赶出去才好;二是叶思绮并不是只你家不嫁,追求的人多得是,可不缺你们家这一个。
她虽然说的是“算了”,可实际却是想逼着覃郁榕答应赶快促成两人的婚事。
毕竟方家和陆家相比,也能算是地下天上之分。
要搁在往日,覃郁榕必定着急安抚她,先把叶思绮夸得天花乱坠,然后答应她回去就劝陆言修结婚。
可这回,覃郁榕却淡定非常。
她敛眸盯着手中的茶杯,深褐色的茶水表面波澜不惊。
思吟良久,她突然朝蒋母笑道:“那就算了吧。我一直喜欢绮绮,她这孩子怎么看怎么讨我喜欢。可惜我家阿修愚笨,不懂珍惜,还是不要让他辜负绮绮比较好。”
“覃姐——你——”蒋母听到她的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覃郁榕朝她浅笑:“我心意已决,不能耽误了绮绮。这婚,还是退了吧。”
69、六十九块小桃酥
蒋母被她气得发抖, 盯着她半晌, ,脸上也挂不住那抹温婉的笑意了:“覃姐, 你这!那女人到底给你和阿修灌了什么迷-魂-药, 怎么现在连你也向着她了!”
覃郁榕慢条斯理地将茶盏中的茶水饮进,掀了掀眼皮:“这和苏棠有什么关系?是我家阿修配不上绮绮, 不能耽误绮绮的终身大事。”
蒋母被她怼住,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覃郁榕穿好外套, 从容地理了理衣襟处的褶皱, 神色淡然地和蒋母道:“还有,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苏棠领着小桃酥,给陆言修打了电话。
他虽然不能陪着一起看戏剧,但说好晚上来接他们。她按着陆言修发给她的定位, 找到车子。
陆言修正倚着车子看手机, 看到苏棠后,他帮她打开车门:“我妈呢?”
“遇到熟人被叫去喝咖啡了。”
苏棠简单解释了一句。
陆言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多想。覃郁榕在这里遇到熟人是常有的事。
小桃酥还有些困, 上车以后就窝在苏棠怀里打盹。陆言修找来毯子给他盖上。
回到驾驶座, 他问苏棠:“今天看得怎么样?”
苏棠歪头想了想, 认真答道:“还不错, 路涿老师的功底真的是厉害!她……”
陆言修嗤笑出声:“我没问这个。”
苏棠愣了愣,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了顿:“就、就还好吧。”
“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没有,聊得还不错。”
陆言修摸摸下巴:“看来我以后可以多找路老师求几次票。”
苏棠微愣:“你特地求的票?”
陆言修抬眼, 透过后视镜细细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苏棠腾出一只手,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缝隙伸过去,拉住陆言修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的?”
陆言修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你毕业那会儿不是有一次特地回校听路涿先生的讲座?”
苏棠反应了好半晌,她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她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笑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覃郁榕还没回来,苏棠问陆言修:“车上有吃的吗?我好饿。”
晚上听了几个小时的黄梅戏,没吃一丁点东西,苏棠肚子开始叫了。
陆言修想了想,从储物盒里翻出两块花生酥糖来:“只有这个。”
苏棠特别喜欢这个牌子的花生酥,不禁眨眨眼:“你在车上放糖?”
“嗯,想抽烟时候就吃这个。”
戒烟的人喜欢用其他东西代替抽烟转移注意力,苏棠倒是没想到陆言修会用糖代替。
她接过花生酥,拆了一个塞进嘴里。她的腮帮子被糖块塞得鼓鼓的,说话声音也变得含糊了:“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
“嗯……”陆言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踌躇着回道,“我每次都把它当成你……就……”
“……”
她怀疑他在开车,但她找不到证据。
她的脸正火辣辣的烫,车门便被打开。覃郁榕阴着一张脸打开车门,苏棠觉得自己像是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迅速将握着陆言修的手抽回。
覃郁榕嘴角紧绷,望了两人一眼,没多说什么。
打着车子,陆言修打着方向盘将车子汇入到夜晚的车流中。
他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覃郁榕聊着天:“今天看得怎么样?”
一提到今天听的戏,覃郁榕心情才好受了些,只是语气不太好:“还行吧,路涿先生的演出没话说。”
她想起临走前和苏棠没说完的话,斜睨了她一眼:“你最喜欢哪一幕戏。”
苏棠思索了一番:“最后一幕吧,路涿老师的感情渲染很到位,丈夫死后她去严家那里的细节处理得很好。”
覃郁榕眼睛微亮,那里也是她最喜欢的情节之一。
两人就着戏曲的话题聊了几句,车上的氛围也没有之前那么安静烦闷了-
自从剧院回来以后的几天,苏棠和覃郁榕相处得还算融洽。
虽然覃郁榕还是往日那副高高在上俾睨众生的模样,但平时吃饭见面都算和谐,偶尔心情好,还会叫苏棠陆言修一起坐花园里喝下午茶,或者一起陪着小桃酥堆堆积木。
一起吃饭的时候,氛围也没那么尴尬微妙了。
只是覃郁榕还是不愿意承认苏棠。带小桃酥出去玩依旧不会同意她跟着,也不松口同意她和陆言修的事。
她对苏棠有意见,但好像也没那么大的意见。
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临近宴会,云姨带着家里的佣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采买各种需要的物品。
覃郁榕也变得忙碌起来,从宴会布置到食材选择,都要亲自把关。
苏棠偶尔也会帮帮忙,只是参与感不强。覃郁榕并没有松口让她参加这次宴会,她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陆言修知道以后又和覃郁榕大吵了一架。
陆言修气得要死,却又赶上去外地工厂考察的时候,忙得抽不开身。苏棠劝他以工作为重,好说歹说,才让他放下心去出差。
陆言修走后,覃郁榕冷着的那张脸才缓和些,带着苏棠和小桃酥逛街吃下午茶,但就是不松口说宴会的事。她本来是有些犹豫的,可现在拉不下脸来退让,只能端着架子死也不松口。
……
宴会前一天,云姨带着人出去买食材了,覃郁榕陪着小桃酥在客厅玩游戏。
薛泠泠给苏棠打了个电话,苏棠上楼接了一趟。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薛泠泠脾气越来越暴躁,听闻覃郁榕还不肯承认苏棠,气得爆粗口:“靠,给她脸了!姐妹,听我的,不要那臭男人了,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苏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初劝我来的也是你,现在才知道给我介绍好的?”
薛泠泠揶揄:“咳,怀孕了脑子不清楚,我当初劝你去了?不可能,肯定不是我。”
“行吧,是薛猪猪不是你。”
“话说回来,他妈一直不同意怎么办?你打算在他家没名没分住一辈子啊?”
苏棠翻了个白眼:“谁在他家住一辈子?说好月中走的,这不没几天了吗。等到了时间我就带小桃酥回家啦。”
薛泠泠还是替她感到气愤。
苏棠倒是真的不在意:“你怎么和他一样生气啊?我是真没当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去不去都无所谓啊。”
“什么无所谓!就算你不喜欢,这也是立场问题!”
苏棠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她让薛泠泠等一下,跑去开门,小桃酥站在门口,一只脚上踩着拖鞋,另一只脚光溜溜地踩在地面上,惊慌失措地朝苏棠道:“奶奶、奶奶她好奇怪。”
苏棠挂了电话,把小桃酥抱了起来,往楼下走:“奶奶她怎么奇怪了?”
小桃酥一着急,话都说不利落了。他胡乱地抹了把眼角挂着的泪珠,支支吾吾道:“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苏棠不由加快步伐,跑到楼下。
覃郁榕卧在客厅的角落里,面色十分痛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苏棠连忙跑过去:“阿姨,你怎么了?!”
覃郁榕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说话都十分困难:“药、药……”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覃郁榕心脏一直不好,连忙跑去桌上去找药。她找药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辨认了好久,才找到一瓶硝酸甘油,从中取出一片让覃郁榕含在口中。
苏棠看着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但是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小桃酥比她还要害怕,她只能不停劝说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覃郁榕的病状并没有好转,表情变得更加痛苦狰狞。苏棠不知所措,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但她强装着镇定,安慰覃郁榕:“阿姨,您别着急。救护车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覃郁榕点点头,大口喘着气。
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十分漫长,直到屋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一群人涌进屋内,苏棠呆滞地盯着混乱的场景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她陪着覃郁榕在医院呆了整整一晚上。
陆言修在偏远的山区考察,一直联系不上,好不容易联系上的时候已经凌晨。得知消息后,他连夜往回赶。
覃郁榕的手术还算成功,休息了一宿,清晨时迷迷糊糊醒来,便看到坐在床边的苏棠恹恹欲睡,满脸疲惫。
昨天她都被吓了一跳,更不要说小姑娘了,被吓得不轻。
她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和蔼的笑容,伸手帮苏棠将额前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
苏棠被她的动作惊醒,看到覃郁榕醒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阿姨,您醒了。”她朝覃郁榕扬起一个浅浅的笑,笑容中却透着一丝憔悴,“昨天您突发心梗,不过您放心,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再在医院疗养几天就好了。”
覃郁榕朝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经历了一次鬼门关,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苏棠也不太懂医学上的这些,便叫了医生过来帮覃郁榕检查,等一切检查正常,她又重新坐回覃郁榕的身边。
覃郁榕也显得十分憔悴,静卧在病床上看着苏棠:“谢谢。”
苏棠微愣,羞涩地笑道:“应该做的。”
“孩子呢?没被吓到吧?”
“还好,昨天云姨带他回家了。等晚点再过来看您。”
覃郁榕点点头。
苏棠想了想,继续说道:“陆言修在赶来的路上,您不要着急。”
覃郁榕怔愣一下,语气有些不悦:“他不是在外地?过来做什么。”
苏棠轻笑,帮覃郁榕倒了一杯水:“他很担心您。”
覃郁榕盯着杯子里的水有些发呆,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给我讲讲他上大学时候的事吧,尤其是你们谈恋爱的时候。”
……
陆言修赶到医院后先去找了医生。
和医生确认过覃郁榕的病情后才去到vip病房。覃郁榕正坐直身子,小桃酥在旁边的苏棠怀里使劲伸着小胳膊,非要和覃郁榕抱抱。
覃郁榕不同意,苏棠也不同意,他就眉头一皱,几欲大哭出来。
苏棠抱着他,语气里满满的无奈:“你这孩子,不要和奶奶捣乱,奶奶要休息了。”
小桃酥不依不饶,陆言修走过去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抱在怀里:“乖,让奶奶好好休息。”
小桃酥撅起嘴,委屈巴巴地趴到他的怀里。
覃郁榕看到陆言修,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阿修,你来了。”
陆言修点点头:“我刚刚问了医生情况,后续治疗你积极配合,身子很快就能养好。”
覃郁榕难得乖乖听话地点点头。她恍然想到什么,朝陆言修道:“阿修,我这回走了一遭鬼门关,想明白了很多事。你赶快把婚结了吧,要不哪天我走了也不安心。”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覃郁榕还想着结婚的事,陆言修心里就是一万分的反感,语气也重了许多:“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结婚?能不能先把身子养好?”
“修哥!”苏棠喊了他一句,让他不要继续说了。
覃郁榕朝苏棠扬了扬手,示意她没事。她嗔怪地瞪了陆言修一眼,慢条斯理道:“你确定不想结婚?那就让苏棠等你一辈子吧。”
陆言修身形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苏棠也有些惊讶。
覃郁榕抿着嘴笑了起来:“我说,你赶快和苏棠把婚结了,不然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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