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开春时,奚临带兰朝生出了趟“公差”。
其实是奚临身份证过期了要回家补办,顺带看看他那个倒霉爹。兰朝生刚好因寨子里的事要去一趟城里,云朵今年想去外面上高中,兰朝生要去专向帮扶的学校办手续,顺带给云朵补个身份证明。
像他们这种特殊民族特殊居住条件的,当地民宗局也设有特殊照顾政策,可以不参与统一考试,通过测验就可以办理入学。他跟着兰朝生溜一圈,带着云朵补了一堆证明材料,转得头晕眼花,半道问兰朝生:“每送一个学生出来你都要这样忙吗?到底还有多少文件要补啊?”
兰朝生说:“云朵是第一个,开先例的总是要麻烦些。”
“呦。”奚临惊讶地看了眼云朵,“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啊云朵,不错,老师现在感觉很骄傲。”
云朵雀跃地跟在他身后,脸蛋兴奋地发红,说:“嘿嘿!”
收养云朵的布依夫妻寸步不离地跟在云朵身边,其实他们还是听不太懂普通话,但看女儿笑也跟着一起笑,对着奚临嘿嘿直乐。
西洲这地方大多部门属于民汉搭配,负责跟兰朝生对接的有三个人,两苗一汉。看态度对兰朝生倒是很恭敬,不知道是尊敬他们南乌寨还是单纯畏惧“蛊毒”。办好手续已是下午,今年九月云朵就可以进入高中系统性的学习。云朵兴奋得要命,缠着奚临问东问西,大多也都是问得关于高中怎么样的问题。
奚临回:“哈哈,也就那样吧其实。”
岂止就那样。
简直不是人待的。
难得下山一趟,布依夫妻要带着云朵去到处逛逛,顺带买一些开学用的东西。一行人在路边分别,奚临开始埋头看机票,他本来就打算今天跟兰朝生在城里赖一天,明天早上再坐飞机回江城。
不过看机票时兰朝生忽然对他说:“订两张机票,我和你一起去。”
奚临只当兰朝生在闹脾气,头也不抬地说:“叔叔别闹。”
兰朝生:“我说真的。”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奚临愣了下,“为啥?”
兰朝生握着他手,“我想和你一起去。”
奚临反应过来,兰朝生这是“疑妻病”又跑出来了,登时啼笑皆非:“我就离开两天,怎么这么爱撒娇啊大族长。不过你又没有身份证,怎么跟我……”
话没说话,兰朝生递给他一张崭新的临时身份证,上头的保护膜都还没揭开,一看就是刚拿到手的。
“来之前所有工作都处理好了,也嘱托过阿布帮我照看两天。”兰朝生说,“我说要跟你去,你不高兴?”
兰朝生这分明是早就盘算好要跟奚临一起走,怪不得他出门前特地把所有门都上了锁。也怪不得他刚才带着云朵办证明的时候消失了好半天。奚临反应过来立刻笑得直不起腰,他说:“你怎么这么好玩啊兰朝生!”
兰朝生看着他笑,说:“听话。”
奚临乐不可支地接过他手里的身份证,仔细端详了下上头兰朝生的照片。面无表情,长眉微微压着眼,平面的黑白照都能好看得惊为天人,半点没把他立体的五官磨平半分。
奚临打量半天,没忍住抬头亲了口兰朝生的脸,问他:“这是你头一回照相吗?”
“不是。”兰朝生说,“小时候家里人带我去外面找你的时候,也在这里照过一回。”
我的天爷。
十二岁的兰朝生!
奚临登时沸腾了,“你那会的身份证在哪?还在吗?我想看。”
兰朝生有求必应:“好,回家拿给你看。”
奚临抬腿就往南乌山的方向走,“走走走,回家。”
兰朝生一把扯住他的后领,“回来。赶不上。”
奚临心痒难耐,现在想回去看小时候的兰朝生比他要带兰朝生回家的愿望更强烈,不过自己想了想来回确实赶不上,只好遗憾作罢。
机票定在明早九点,奚临觉得兰朝生身上这身苗服太引人注目,在苗族聚居地的西洲当地都有这么高的回头率,回到江城估计会被人盯成筛子。奚临琢磨了会,问他:“给你换身衣服可以吗?”
兰朝生:“可以。”
“行吗?”奚临说,“你身上有没有那种传统啊,就是只能穿你们族群的衣服什么的,穿别的就是背弃阿妈……呃,有吗?”
兰朝生看他一眼,说:“奚临,那只是衣服。”
奚临哑言……说得也是。
不过兰朝生都这么开口,奚临也就随意发挥了。其实他很早就想看兰朝生穿普通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干脆抓着兰朝生直奔商场……一口气给他买了三身衣服。
兰朝生腿长,穿西装裤相当合适,熨贴的布料垂到脚腕处,稍一动就能瞧见修长的腿型轮廓,显得矜贵。考虑到日常问题,奚临上头给他配了个黑色高领衫搭灰卡其长风衣。立体剪裁,正肩双排扣,配上他浓墨重彩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形气质,往那一站像旁边广告图上的欧美模特。
奚临看他半天,说:“诶,兰朝生,叫声‘奚临’听听。”
兰朝生侧头看他,眼尾像把墨勾出来的弯刀。不明所以,但还是叫:“奚临。”
奚临心想:哈哈,我的。
上天待我不薄。
奚临显然是买兴奋了,在这家买完衣服立刻转战下家买鞋子。兰朝生不太适应穿这种硬底的皮鞋,走路要比平常慢些。他手上已经提满购物袋,强硬把奚临拉回自己身边,“可以了,不要再乱跑。”
“你会不会冷?”奚临回头说,“我给你买个围巾吧?”
兰朝生:“不……”
奚临打断他,“我也买一条一样的,嘿嘿,情侣款。”
兰朝生马上把后头那个“用”字咽回去,平静地跟着他去服饰店,说:“好。”
片刻后两人大包小包提着东西从商场出来,脖子上围着两个如出一辙的灰色围巾。奚临说:“这样别人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们是一对了?”
兰朝生用带着戒指的手牵住他,淡声回:“本来就是。”
行吧。奚临乐不可支,回握住他的手,“还想去别的地方吗?”
兰朝生哪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外面世界的的一切对他来说都相对陌生,全要靠奚临作主。
奚临琢磨会,兰朝生不喜欢太吵的地方,那看电影肯定不行。公园?成天对着南乌寨的山水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也没那个必要。奚临有点头疼,普通情侣一般约会时都干点什么?
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啊。
他觉得有点冷,顺势牵着兰朝生的手塞进自己兜里,小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提议:“不然,嗯……你想喝酒吗?”
兰朝生看着他。
奚临无语凝噎地和他对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我真想不出来该去哪,平时不都是你主意多吗?快想。”
兰朝生抬起胳膊,挂在他小臂的一长串购物袋就晃了晃,说:“回酒店先把东西放下,慢慢想,不着急。”
奚临后知后觉:“哦。”
言之有理。
四月的天,倒春寒的风一吹还是有些冷。奚临裹紧自己卫衣,在出租车上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兰朝生,半晌问他:“诶,兰朝生,我是不是也应该买个风衣穿?”
兰朝生有点晕车,靠着座椅微蹙着眉闭眼,说:“你喜欢就买。”
“我是觉得我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成天套着卫衣,是不是显得不太稳重?”奚临靠过去,把自己的袖子往他胳膊旁一靠,“你说呢?”
兰朝生仰着头,目光压在眼睫下看过去。奚临穿着白色卫衣的袖子贴在自己小臂旁,他露出的手腕清瘦,骨节分明,独有种青春洋溢的少年气,和老气横秋的自己是两个极端。
兰朝生反手攥住他的手,结结实实压在自己掌心下,说:“喜欢就换。”
奚临是很羡慕兰朝生的成熟,看起来就是个冷肃的稳重男人,气质内敛深沉——不是男孩,是男人,这两者相差还是蛮大的。
不过奚临自己琢磨了会自己穿风衣的样子,硬穿倒也是能穿,但肯定是跟兰朝生穿出来的感觉背道而驰,只好遗憾放弃。他扭头去看兰朝生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形状漂亮,心头就忍不住一动,被他握着的手指轻轻一弯,若即若离地蹭他掌心。
兰朝生果然睁眼,垂目看他。奚临勾着嘴角,顾忌着前头还有司机没敢过分造次,隐蔽而迅速地对着他飞了个吻。
兰朝生握着他的手蓦地用力,沉沉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会,五根手指用力,强硬地塞进奚临的指缝间。奚临措不及防和他十指交缠,愣上一会,忽然莫名其妙笑出了声。
兰朝生问:“笑什么?”
“我在想你上回这样握着我是什么时候。”奚临凑近他耳朵,用气音说:“哦,想起来了。在床。上。”
奚临这人有个特殊本领,他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鲜活动人,常常无意间撩得兰族长魂不守舍。而当他有意识发挥此技能,主动去撩拨人时——那基本完蛋,结局通常是以奚临下不来床告终。
他基本是被拽出出租车,又是被拖进酒店房间的。购物袋散落一地,兰朝生抱着奚临往墙上撞,奚临踉踉跄跄,“慢点,慢点……又不是不跟你走,急什么?”
兰朝生根本不听他说话,抬起他下巴堵住他唇。
这事奚临如今已经是相当熟悉,他一贴上来就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嘴打开。兰朝生使力揉着他的脖颈,咬他的下唇,奚临又开始有点发晕,腿软的想往下靠,反叫兰朝生一把拎住了。
兰朝生居高临下看他,满室漆黑,将他那双淡色的眼珠映得深沉,他的手攥着奚临的下颌,命令似的:“站好了,不准腿软。”
奚临:“……”
哪学来的。
奚临笑了一声,凑过去亲他的下颌,压低声音说:“你穿高领很好看,显得禁欲严肃,叫人很想亲手扒下来。”
兰朝生回吻他,没有回答。
“所以看在你今天这么好看的份上,唔……奖励你。”奚临缓缓在他面前蹲下,手搭在他崭新的皮带上,轻轻一动,熟练地拨开哑光的皮带扣。
他勾唇一笑,有些不怀好意的坏劲,说:“站好了,不准腿软。”
……腿软是不可能腿软的,最后受伤的也就只有奚临。奚临亲他耻骨旁的痣,一路往下走,最后又被兰朝生摁住了后脑勺,强迫他不准把头转开。
兰朝生身上的风衣半脱,一半挂在臂弯上,一半垂在奚临身上,又叫奚临受不住时整个扯下来。兰朝生稍稍后撤半步,露出奚临——一张潮红的,眼有泪光的脸,发丝凌乱,刚被他亲手蹂躏过的脸。
他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泛着红,齐整的眉微垂,唇上布满水光及液体,显得有点可怜,正剧烈喘着气。
他坐在那,上衣凌乱,支着长腿,衣领处露出来的脖颈细长且白,还能叫人回忆起里面的触感。兰朝生拇指蹭过他颊边的白色液体,却不是给他擦干净,而是又往他其他地方抹开。
他说:“我的。”
奚临喘气间隙掀起眼皮看了他眼,心想:……操。
“你可以不洗脸。”兰朝生垂着眼说,“一辈子带着这个印记,别人就会知道你是我的。”
他的手指蹭过去,摁上奚临的下唇,探进他的齿间,说:“……可惜我不能让你怀孕。”
奚临被他话里真情实感的遗憾惊得毛骨悚然,抬头看他,“兰叔叔……你清醒点。”
兰朝生抱起奚临,压他到床上。
然后……然后就是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何为春风?一度春风,横竖两人情深意久……夜还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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