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众人满面愕然, 除了孟静远、洛霞二人, 其余都不知所以。
齐梦舟是什么人, 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外人不甚清楚, 但孟静远和洛霞却是自小就听过的。
孟老爷子每说到旧事,总少不了他的师父、师哥,其实他们听得还不如父辈多, 但总归知道,老爷子的师哥就叫齐梦舟。
当年世道乱,老爷子与师门中人都和师哥失散。唯独老爷子侥幸被人救了回去, 认作义子,因义父义母无后, 自己本是孤儿, 便改名换姓继承了孟家的香火。
孟老爷子之所以和小印月结下交情, 也是因为孟老爷子上京后,知道小印月从某省来, 同他打听那边事情, 这才发现,小印月竟然认识师哥。
……只是, 彼时小印月也因屡次联系不上师哥, 与家乡的人确认过了齐梦舟的死讯。
齐涉江虽然也姓齐, 但他从海外学艺,自家父亲家世也早被媒体八烂了,孟静远从未怀疑过他会和那位传说英年早逝的师爷有任何关系。
“杰西, 难道你是我齐师爷的传人?!”孟静远在祖父的疑问后,又看到了齐涉江同样激动的反应,极为动容,“你那位华裔师父,不是洋名儿洋姓,没有字辈吗?”
齐师爷?听到这几个字,其他人也傻了。
就算再不明就里,他们听得懂“师爷”两个字什么意思啊。
齐涉江出了名的海青腿儿,曲协都进了却被相声门一些人排斥,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师承。
可现在,怎么冒出来的一个齐师爷?
洛霞也是一脸震惊,“这到底怎么回事,杰西真认识孟爷爷?你和齐师爷什么关系,我姥爷明明说齐师爷可惜了一身技艺未能传下来。”
——齐涉江见到孟老爷子时,惊讶,激动,眼泪直流,大家都看在眼中。
齐涉江当初为了掩盖自己的传承,胡编了一个来历,此时他情绪已经接近崩溃,难以置信,哪有多余的心思圆谎,几近自语地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贺田不是已经……还有其他人……”
贺田,听到这两个字,知情人更确信了,孟老爷子的本名如今没多少人知道,更别说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量,以为“贺田”已经死了。
这个视角,完完全全就是齐师爷才有的。
孟老爷子踉跄上前,把住了齐涉江的手:“我没有死啊,我一人走运被搭救活了下来,改名换姓生活!你真……你真是我师哥的传人?他同你说起过我?”
难道师哥其实暗有传承,或者当年根本也未死,只是讯息有误,实则另有奇遇,人去了海外?
齐涉江紧紧盯着孟老爷子,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想欢喜,何其有幸,能跨越时光得遇故人,然而故人相见不相识;又想悲伤,却不敢放声哭诉,心中宛如刀割。
“……那年夏天失散后,他守在均城苦等师门中人,攒够了钱就出门打听那支带着他们离开的军队的下落。再后来,他得了伤寒,意外之下,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他的病好了,但也去世了。”
那个齐涉江,去世在八十年前。
孟老爷子嚎啕大哭,“师哥啊——!!”
他捶胸顿足,毫无形象可言,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浸满了痛苦。
只苦恨老天为什么这样戏弄他们师兄弟,叫他们活着不得相见,远隔重洋,待知道时,竟已阴阳相隔。
孟老爷子这一声哭喊,在场人只觉心酸无比,险些一起落泪。
孟静远擦了擦眼睛,抱住孟老爷子的肩膀。
洛霞也握了握老爷子的手,又道:“所以,你真的是齐师爷的传人?他只是在海外隐姓埋名?难怪,难怪,我小时候确实听过,齐师爷本名似乎也是涉江,所以他才会收你么?”
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齐涉江,跟拍孟老爷子的摄影也对准了他。
齐涉江在这样的注视中,茫然片刻,只能艰难地道:“是,怹……传我技艺……”
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齐梦舟本人。
即使他表现得有些奇怪,大家也只会认为是和师父去世前最挂念的人相认的激动导致。
这样一想,还叫旁人更为感慨。
孟老爷子抹了一把脸,犹带残泪,却有些骄傲地说:“对,这必定是我师哥一句句教出来的,不会有错,旁人唱不出这样的味道。”
谁能想到,孟老爷子休养已久,来一次片场,竟然能牵扯出这样一场令人唏嘘的旧事。
唐双钦主动道:“老爷子还是到旁边房间,坐下好好叙旧吧。”
这里人打堆,实在不是一个好场所。
孟老爷子点点头,医生和齐涉江一人一边扶着他走了。
齐涉江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
张约心中一动,刚才他和旁人一样,都是既惊讶又困惑,看到齐涉江流泪,他还多了几分心痛,却不敢碰他。那时候的齐涉江,好像谁去碰一下,都会疼得要死。
可现在齐涉江回头一眼,像在寻找什么,带着些茫然无助,让他心底一下涌动起什么,快步跟了上去,即便这件事上他算是外人,原本不好跟上去。
孟静远在原地和唐双钦低语几句,没让摄影继续拍摄了。
唐双钦理解地道:“你们先聊吧。”
他作为一个导演,看到如此戏剧性的一面,其实也心潮澎湃,可现在显然不是他去挖掘故事的时候。
孟静远点头,正要也追上去,顿住了,看向一旁傻得像木头桩子一样的莫声和齐乐阳。
“二位小师弟也不是外人,一起来吧?”孟静远拍拍莫声。
莫声、齐乐阳:“……………………”
他俩都快跪下了!.
“这下可了不得,曾文还不知道,我认回来一长辈。”孟静远率先开口,打破了屋内有些伤感的氛围。
孟老爷子乍喜乍悲,亢奋劲儿过去后,就有些萎顿了,背都挺不直了。
他此时心情复杂,笑起来也带着泪痕,只一个劲打量齐涉江。
齐涉江沏了热茶给孟老爷子,他同样是泪痕未干,无心回应孟静远的调侃。
“你与我师哥同名,我就不便称你本名了,也和他们一样,叫你杰西吧。”孟老爷子一说,大家都默契地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要不是齐涉江那Jesse的名字因为夏一苇更出名,孟静远早就叫他齐涉江,也许孟老爷子会更早发现。
但是,世事无常便是如此了。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茬,师兄弟都在动乱中活了下来,各有际遇,却都以为对方已去世了。
“杰西,你知不知道,当年师哥是如何逃生的?”孟老爷子问道。
虽然师哥已经去了,但他仍挂念当年的细情,这一点连小印月也不知道。
齐涉江讷讷将从前的经历细细道来,只是改换了人称。他下意识往好了一些说,包括自己后来的境遇。
与海外有关的,即使说不明白,也大可推到不清楚、不记得上头。现在人人都认定了齐涉江就是齐梦舟的传人,技艺是骗不了人的。
旁人即便觉得哪里有差错,甚至会在心里为他想好理由。比如他没见过孟老爷子,却在见面时如此激动,可能见过师叔“贺田”的老照片啊。
谁会往借尸还魂这样荒诞的事情上想?
“师哥还是那样软心肠,他和你这么说,是苦中作乐,有些事我听小印月也说过,他那时候孤家寡人,虽说本事高,但有个病痛,独在异乡根本无人支应。小印月又鞭长莫及,托付朋友去看他,病着的时候根本出不了门,还要省着烧火,雪上加霜。”孟老爷子说着,不住叹气。
齐涉江低头,咬着后牙。
“我越看你,就越像师哥。”孟老爷子道,“长得虽然一点儿不像,但眉宇间的神韵,举手投足的气度,还有这唱腔……你学得如此好,师哥却没给你摆枝?”
他是听孟静远说过的,都以为齐涉江是个海青。
齐涉江半晌才勉强打起精神答道:“能不做江湖艺人,才是最好的。”
他正因孟老爷子那句“我越看你,就越像师哥”而煎熬,恨不得立刻告诉师弟自己的来历,却因眼下不便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如何使人接受?
“是啊……我们那辈儿,干这行太苦了!师哥起初,也许只是不想让自己会的那些灭绝吧,难怪糊弄过去,连师承也未告诉你。”孟老爷子想,正是步步阴差阳错,才叫杰西和孟静远都结识了,却始终不知道真相。
齐涉江从艺多年,靠相声吃饭,甚至来到这个时空后,他因为相声才产生了好好生活的兴趣。可是,他说出这句话,仍是不假的。
无论是他,还是小印月,或者那些唱鼓曲的,耍杂技的,各种江湖艺人,也许喜欢自己的手艺,秉持着艺德,却不得不说,在旧社会过得太难了。
“咳咳!咳!”孟老爷子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齐涉江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老爷子这是情绪起伏太大了,虽说是好事,但伤身体。”医生轻声道,“今天还是提前回去吧,我给开点药,实在不宜再受惊了。”
孟老爷子笑了一下,五味杂陈,“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听到师哥的消息,也忍不住。得,我回去休息。只是……”他望着齐涉江,“杰西,你一定要上家里来,从今天起,你跟咱家人是一样的。我啊,还要和你多聊。”
医生轻声道:“这我也得说好,齐先生陪陪老人家说话可以,但不要引得老人家再激动了,刚才我瞧着,都差点喘不上气了。”
孟静远听罢连忙劝道:“爷爷,按杰西说的,师爷是大难不死后寿终正寝,虽在异乡无子女,却有他这么个传人,年年香火不断,您也不必太伤心了。”
洛霞也道:“嗯,老爷子,当年误会重重,阴差阳错才误了数十年,可今日你们相遇,不也是天定的缘分。”
听罢,孟老爷子也想开了一点,叹息着道:“……嗯。这老天爷总算还有一点良心啊,让我遇到了侄儿。”他又看向齐涉江,总算染上了几分欢欣。
齐涉江呆呆道:“我一定多上家去,陪陪……师叔。”
张约在一旁站着,本来人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到齐涉江的表情,却眉头一皱,摁了摁齐涉江的肩膀。
齐涉江觉察到他手上的温度,这才定了定神,回头看他一眼,扯扯嘴角,和其他人一样地笑了笑。
“那今天,我们还是先走了。”孟静远把孟老爷子扶起来,轻声道,“回头我再和杰西打电话,接你来家里,认了门,以后自己来。”
自从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后,这个待遇,在曲艺界是没几个人有的,意思从此齐涉江就算孟家相声的嫡系子弟了。
孟老爷子听了,拍拍孟静远的手。
孟静远只一下就明白,“我这嘴,应该叫杰西师叔才对。”
语气绝不是调侃了,而是正经八百的。以前怎么喊不管,现在齐涉江认了门户,孟静远别说大他十岁二十岁,就是大五十岁,照样叫师叔。他再开明,却不会在这儿乱了。
也可以想象,齐涉江的辈分如此陡然上升,曝光后相声门会掀起如何的惊涛骇浪,甚至可能有更多人用齐涉江没有正式摆知来说事。
毕竟齐涉江不是普通的海青腿儿归了门户,还是辈分一下蹿到老高,孟家辈儿本来就大,如今和柳老都平辈,相声门这一辈的也才多少啊。
林洋那种,算算见了得叫师爷!
这一下,就当了多少人的长辈,没看他两个弟子,都水涨船高,直接和孟静远一辈儿了吗?别人能乐意?
可是,孟静远也知道,就凭齐涉江是齐师爷唯一的传人,爷爷非要认他,谁反对,为了老爷子的身体,他们孟家以及和孟家有关系的所有人,也会全力顶上。
齐涉江这个长辈,是当定了!
……
……
齐涉江送走孟老爷子一行人,他本想跟着一起去,可孟静远早说了,老爷子回去吃药休息,他继续工作,回头再去便是。
齐涉江又能如何,轻飘飘往回走。
到此时,整个剧组上下都已经传遍了刚才众目睽睽一下发生的戏剧性事件,他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盯着看。
有来媒体炒作,相声门的人频频发言,不说全华夏人,反正娱乐圈的基本都知道齐涉江是相声门的海青,也就是所谓的野路子。
之前炒得有多热,现在这一幕就有多劲爆。
——啧啧,这下Jesse可爽了,什么野路子,人家正得很,孟老爷子的师侄!
孟老爷子,如今相声界辈分最大的老人了啊。
我天,这要公开出去后,得把以前叨叨他那些人的脸给抽成什么样?
没看Jesse俩徒弟也懵了么。
吃瓜群众兴奋得很。
可惜,齐涉江好像没心情和他们聊天,转眼还不见人影了,难道是偷着乐去了?
齐涉江几乎听不到外界声音,糊里糊涂走进了无人的化妆间。
“齐涉江?”下一刻,张约也推门进来了,将门关上。
他看着齐涉江不对,一直跟着,齐涉江好像一点也没察觉他就在身后一样。
到了这小空间,他甚至在齐涉江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哀痛。这莫名的伤心,和那天在唱《痴梦》时流露出来的极为相似。
张约的脸色变了变,又是如此,明明和师叔相认,虽然有让人遗憾的旧事,但也算得上喜事,解开老人多年心结,还知道了自己的门户。
再说肤浅一点,从前揪着他出身不放的人,也要闭嘴喊爷了。可是,他哪像是快乐的样子。
“……你就像有自己的世界,总有自己再三隐忍的伤心。”
这句话就像一把小刀,把齐涉江的隐忍划开一个小口子。
齐涉江忍耐许久,此时面对张约这句话,却再也绷不住了,也没有必要。他骗得了别人,张约却早便从他的弦声中听到了他的内心。
他像脱力一般坐在地上,手肘抵膝盖,抚着额头先是笑,笑到眼泪盈眶,继而止不住地大哭,像三两岁的孩子一样,似乎要哭出全心的委屈。
真正是,悲喜交加。
他竟不知这到底是老天的慈悲还是残忍,既然让故人重逢,却要擦肩而过八十年光阴;纵然让他们重逢,却有百般纠结,不得相认,更不敢相认!
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再相会得知师弟还在人世,然而垂垂老矣。他要顾及师弟的身体,还想不留遗憾。
试问,如何两全?
初来时不觉,但慢慢的,生活让他看到了时光的痕迹,慢慢的有些心酸。直到这一刻,齐涉江终于在这样的冲击下崩溃了,放声大哭。
没错,他对夏一苇、齐广陵,对这里的亲朋好友们产生了越来越浓的熟悉感与亲切感,他在渐渐找到这个世界的记忆。
可是,如果他本来就属于这里,和这个身体一体,那为什么又要让他去百年前走一遭。只是好教他不知身前梦何处,亦不知梦里身何在吗?
张约难受之极,蹲下来抱住齐涉江,将他的手拨开,又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这完全是冲动之下的动作,齐涉江哭得他心也抽痛,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头脑一热,就吻了上去。
他捧着齐涉江脸颊的动作很轻,就像捧着易碎的瓷器,吻下去甚至带着郑重。
齐涉江并没有反抗,只是任他吻到了腮边。
齐涉江也没有闭眼,近在咫尺,张约可以看到他微深的眼眶内,带着红痕的眼睛,被泪水打湿了的长睫毛,在微微颤动,像承载不起更多伤情。
他直勾勾看着张约,哽咽道:“我很难受。”
不知身前梦何处,不知梦里身何在啊……
第三十二章
张约想开口安慰, 却又无话可说, 他既不知道齐涉江到底为什么难受, 又看出来那原因是无法言说的。他只能把齐涉江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喉头哽得厉害。
齐涉江感受到他的力量,微微颤抖,也闭上眼睛, 环住他的肩背用力回抱。
……
良久。齐涉江从他怀里钻出来,默默打开一包纸巾,擦拭自己的脸。
他连鼻尖都红了, 心情又是这样,待会儿有镜头不知道还拍不拍得成了。
擦完脸后, 齐涉江才抬头看着张约, 二人对视一时竟是无言。
张约的耳朵慢慢红起来了, 眼神也有点飘忽不定。
这个……刚才……他是亲了齐涉江来着,一时情急, 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说齐涉江也没有反抗, 这不算耍流氓吧,但算不算趁人之危呢……齐涉江现在盯着他看是什么意思啊。
“我……”张约硬着头皮想解释一下。
“张约。”齐涉江忽然喊了他一声, 嗓子有些发哑, 但语气十分真诚, “你是个好人。”
张约:“……………………”
……X,为什么,为什么给他发卡!
张约崩溃了, “我TM就是激动了,激动了!”
向天发誓,他看齐涉江那么伤心,就是心绪激动,连鸡都没动!凭什么发卡!
明明大年夜时他还觉得自己很有机会了,怎么还玩儿倒退啊!
齐涉江有点疑惑,不知道自己这么夸一句,张约为什么一脸受不了,但他还是接着说:“……谢谢你喜欢我。”
以齐涉江的敏锐,早就觉察到张约的心思了。平心而论,他对张约挺有好感的,他们某些理念上十分默契,张约莽撞了些,但有时候还很单纯。
他从小在戏班长大,接触的也都是同行,男男或女女成对,都不少见。也许就因为见得多,他内心也觉得,看人重里不重表。
但是他又在潜意识中,有些源于时光的隔阂,甚至是恐惧。所以让他有了略带矛盾的表现,不去说破,却又默默看着张约的举动。
直到刚才,他在情绪崩溃之际,这份爱慕却让他有了真真实实的感觉。
这不是他继承而来记忆,不是他似梦非梦的前身,是他和张约相见相识后产生的。
这一点,在这一刻,弥足珍贵。
它让齐涉江从彷徨中清醒。
……
张约却呆了。
这……这他妈什么意思啊?
他正愣着,齐涉江已经一下把门拉开。
也是巧了,唐双钦就从外头路过。
他一眼看到因为之前姿势关系,堪称狼狈的二人,皱了皱眉,沉吟起来:“嗯……”
是这么个昼夜不分吗?
“唐导。”齐涉江问了声好,“我嗓子哑了,可以把我的戏往后调一些吗?我先吃点枇杷膏。”
“可以,今天你的戏份先不要拍了,你也累了。”说到累了,唐双钦又打量了他俩几眼,有点犯嘀咕,到底是累还是不累啊?
不过唐双钦这人,他就不是关心这种八卦的,齐涉江只要不累断腰踩不上跷,他管呢。
于是唐双钦继续往前走了。
也就走了几步吧,就听到张约在后头问:“你刚刚什么意思??”
唐双钦在心底“啧”了一声,男明星真乱!
……
“什么什么意思?”齐涉江低声说,倒不是怕被人听到,而是刚才没控制情绪,竟然把嗓子哭哑了,这其实不符合他一贯保护嗓子的习惯,但情难自己,只能现在放低声音了。
张约左右看了看,唐双钦已经走远了,四下也没人,他狗胆包天,一摁齐涉江,就再次低头吻了过去。
齐涉江这次错开一步,但还是被张约亲在了嘴角。
张约那胆子一下就掉地了,僵在原地,一下不知道是继续亲正了,还是往回缩。
齐涉江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往旁边走开两步,笑意中带上了细微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混合着纵容。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对张约道:“今天没心情,再说吧。”
脚下一顿,便转过身继续走了,笑意慢慢、慢慢的才散去。
到这时他还是保留了一份冷静,不该在情绪异常的时候随便承诺任何事。
但对张约来说,这何尝不算一种表态。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无声地嗷了两下
一开始流传的只是小道消息,例如朋友的朋友在《鸳鸯扣》剧组,据说齐涉江拜入了孟家,成了孟家相声那一派。
这消息不算新鲜,三天两天也有人猜,曾文或者孟静远会不会收齐涉江做徒弟。
问题是,后来又有补充,说是孟老爷子去剧组指导,非常欣赏齐涉江,收他做弟子了。还附了模模糊糊人群里拍到的,片场齐涉江扶着孟老爷子的照片。
这下网友又是群嘲爆料的楼主。
胡说八道尼玛呢,越来越不沾边了啊,来来来,我们理论一下相声门的辈分。已知孟家辈分大,导致孟静远想收齐涉江入门都颇多劝阻,你说孟老爷子收了齐涉江?
【hello,没睡醒吗?】
【可以可以,你的意思是齐涉江要做孟老师的师叔,我就当你在搞笑了。】
群众一笑而过,只当是个荒谬的爆料,如同其他任何魔幻小道消息。
但是那天人多嘴杂,要不了多久,正经媒体报道也来了:“据知情人透露,齐涉江在《鸳鸯扣》剧组与孟老爷子相见,当场对出暗号,认出齐涉江是孟老爷子同门师侄。其后,孟静远也当众称齐涉江为师叔!”
这下,吃瓜群众要爆炸了。
这个新闻和网友爆料有些许出入,但中心思想是一样的,齐涉江成孟家子弟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让齐涉江有个门户演的戏,完全没必要,还让他大孟静远一辈,还找孟老爷子演戏,不可能啊。
要么这个新闻是假的?
不用说,各家媒体疯狂求证。
最后孟静远代表孟家,和剧组代表一起正式回应了。
没有错,齐涉江的确是老爷子失散已久的师哥的传人,这才认回来的,非常传奇性,剧组全程都拍摄到了。
现在可以向大家重新介绍了,齐涉江,与孟家同出一脉,是他孟静远的小师叔。
【我……擦……我擦?!!】
【太鸡儿传奇了吧,这什么剧情,齐涉江居然是孟静远的师叔??】
【失散已久的传人?!等等,所以齐涉江其实有门户,而且相当牛掰?】
【你说呢,之前老揪着他不放的林洋老师,都要喊孟静远师叔!】
【等等我算算,那现在林洋岂不是得叫爷爷!】
【www是啊,齐涉江现在是林洋师爷辈的了欸。】
【醉了,所以这些人之前还一直强调传统、行规,结结果现在真按传统算,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齐涉江的晚辈。平辈的都数得出!】
【也没有那么简单哈,你们看着吧,相声门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认的。现在不止是海青的问题了,那个界限本来也没以前明显了。而是好多人能不能接受,瞬间多了个长辈。】
【没错,你看连齐涉江的两个徒弟,还在曲艺学校上学,就和孟静远平辈儿了。要是不理清楚,以后齐涉江还接着收徒,辈分都吓死人哦……】
……
非但是网友们啊,整个相声门乃至曲艺界,都热闹起来了。
这不是什么林洋之流能决定的了,他也只能在家一边流泪一边祈祷,千万不能让齐涉江的辈分坐实了而已。
一连多日,大家每天都有新瓜吃,今天这个大佬回应,明天那个大佬力挺。
没办法,这突然冒出一个年纪轻轻的长辈来,好多人挑刺。
这是孟静远早在相认那日,就意料到的,自知有场嘴仗是无可避免的,但他们孟家上下,也坚决不会退让。
齐师爷就这一个传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当成野路子!
反对的人都说,虽说找到了师承来历,但你那也就是个口盟弟子,没有正式摆枝拜师的,我们是不认的哦。你还是海青,你还是海青,你就是海青。
依相声门的规矩,就像齐涉江收了莫声和齐乐阳,也是口盟弟子,没有正规拜师仪式。
好比一个是领了结婚证的,一个是同居的事实婚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边,柳泉海、曾文,各种孟家一系的人马也都在孟静远的暗示下出来说话了。
“当年那个情形、环境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齐先生只有一个传人,倾囊相授,现在人家既然愿意从艺,仪式完全可以补上!”
“据了解,人家其实也是没条件摆枝,人在国外呢,哪里请三师?头是磕过的,也敬告过祖师爷,怎么你们一说,好像整个都不承认了?”
——按照老辈的规矩,摆枝仪式要有引、保、代三师,以及各位亲朋师门中人见证。可如果齐涉江的师父在海外,那确实想办正式的摆枝仪式也不好办。
然而对面就是、也只能死掐着这一条,不想认齐涉江的身份。还要引经据典,来证明这件事是不符合传统规矩的。
双方打嘴仗打得是热火朝天,你来我往,还要各找救兵,导致曲艺界热闹无比,天天都有饭局。
网友也在跟着看热闹,各选一边站。
要么关键时刻,还是老人见过世面。
孟老爷子得知竟然就此事还有争议,出来说话了,提前结束了这场闹哄哄的嘴仗。
打从病了之前,怹老人家其实就不大过问各类事情了。但为了齐涉江,开口了。
“你们要规矩,要传统,要仪式是么?我还没死呢。
“当年就有人和我说,我年纪大了,辈分又高,不该再收小徒弟了。所以我从此只做指点,不收徒弟。到现在,也不会违背诺言。
“但是,如果还有人要坚持口盟弟子不算数,那我替先师收徒,代拉杰西做师弟了。
“这是有依有据的规矩,从今以后,他低我半辈儿,好不好?”
所有人都傻了。
老爷子,您这是……耍流氓啊!!
代拉师弟,简单的说,就是代师收徒。传人或者儿子帮师父、父亲收徒弟。
比如某某年纪虽然小,但辈分大,没有活着的大辈儿了。那只好找位衣钵传人,替师父收徒。又比如有不合适做自己晚辈的人要拜师,也是代师收徒比较好。这样一来,就解决了辈分、门户的问题。
因为并非师父亲收,通常大家也认为“代拉师弟”是比正经传人矮上半辈的。
可是,那些情况能和现在的一样吗?
孟老爷子说要收齐涉江做代拉师弟,完全是在威胁大家!
——怎么样,你不让承认我师哥的徒弟,我就代师收徒,手续给你办得妥妥儿的,规矩传统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算半辈,那也是长辈!
这要成真了,那齐涉江在相声门的辈分,就真除了孟老爷子没谁能摁得住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无赖的威胁……
可谁敢去跟孟老爷子去顶?相声门硕果仅存的梦字辈老前辈了。能和他犟的人,早几年都见祖师爷去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你真拼着要犟,人家老爷子一个激动,犯病了,你承担得起吗?
这下还能怎么办,一个代拉梦字辈小祖宗,还是一个小师爷,两害相权选最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同时申请以后不能让齐涉江再随便收徒了呗。
……
【卧槽认了,认了!京城相声协会的官博发公告说在XXX、XX的推荐下,齐涉江加入了相声协会!估计不要多久,曲协的相声委员会也有接纳入会了!】
【XXX和XX不是之前公开反对承认齐涉江门户的吗?那这就是服软了,真认了啊!】
【你们没看么,爆料说孟老爷子亲自出马了,开口威胁大家,要是不认齐涉江,他就做主收齐涉江做代拉师弟,让齐涉江再高一辈儿……】
【卧槽??老艺术家这么耿(无)直(赖)的吗?】
眼见尘埃落定,大家统一地去夏一苇微博下汇合,毕竟齐涉江不怎么在微博说话。而且大家一算,不得了,这位也水涨船高啊。
夏一苇也低调表示了,大家好,我很快乐没错,但是我这儿的规矩是各论各的,别把我喊老了。反正谁最守传统,谁就受着去呗。
这明嘲暗讽的,可把大家给笑死了。
【我情不自禁替我妈妈@一下林洋老师,这份快乐与您分享……】
【@林洋 老师,这份快乐你签收一下……】
【@林洋 老师开门,送快乐了。】
【……】
那些曾经纠结过齐涉江门户的人,尤其同行,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热情的网友通知到位,帮他们算了一下该叫齐涉江什么,分享快乐。
第三十三章
在外界打嘴仗的时候, 齐涉江其实在拍摄空隙, 一得空就牺牲休息时间, 上孟家,陪着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这个年纪了, 喜欢回忆过去,但是能和他聊过去的人,实在不多了。
齐涉江来了, 孟老爷子却很喜欢,可惜医生不太赞同他和齐涉江多聊过去,免得伤情。
老爷子便喜欢叫齐涉江使活儿, 别管是使单的,还是让孟静远给量一回, 又或者自己唱一个。
每每闭上眼睛, 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师父、师兄都还在的光景。师哥发狠用功,就是走在路上, 嘴里也没停过。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打个水、烧个炭,也在练嘴皮子, 顺活儿。
而他呢, 不管是躺着睡觉, 站着练功,最熟悉的就是师哥的声音。也是这么听着入的门,大师兄就如同半师啊, 他上地听活,练好了后都是给师哥听一遍,再去师父面前使。
也正是这相处的时光,让孟老爷子愿意站出来耍一回流氓。
那些“反对派”服软后,和着许多相声界的同仁,来了孟家一回,这是要见证齐涉江补上仪式。
齐涉江老早就到了孟家,孟老爷子正闭着眼,听他说一段单口。
这样的场合,齐涉江的两个弟子莫声、齐乐阳当然也在场,他们都跟着孟静远一起在外面知客。
有打外边来,先在院门口和孟静远寒暄几句,孟静远要介绍,“这是我师叔的两位弟子。师弟,带客人到后头去。”
于是来客又和莫声、齐乐阳打个招呼。
原本这是孟家的好意,徒弟给师父干活是应该的,还能露个脸。
可他俩辈分也跟着高上去了啊,于是全程俩人都很惊恐。
“师叔好。”来一个叫师叔的,一看脸,知名相声演员某某。
“师弟好啊。”这是叫师弟的,客气得很,人家某年好像上过春晚。
“师爷。”这个辈分更低,名气是不如前两个,可是,好嘛,这他们校长的朋友啊,上学校讲过课……
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辈分高了,也被孟静远吓过一回,但今天的场面太大了,来的人又多,可不又让他俩陷入了恐慌。
他俩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平心静气,把客人带到后院去。这是老孟家的老宅子了,传统样式的四合院。
孟老爷子就是坐在门廊处的椅子上,齐涉江则在台阶下,院子里说他那段单口。今天他给老爷子说的是《宋公案》,这讲的是南宋法医鼻祖宋慈的故事,颇为惊险。
从前,也是齐涉江的拿手绝活之一,那时候百姓爱听这个,还有大户专门请去做堂会,也就是上人家里专门讲这个。
来了的人都不敢打搅,默默站在院子一角,垂手而立,也不敢找地儿乱坐。
能进来的,都是相声门有头有脸的艺人,不乏世家出身,齐涉江使的是什么,他们听一耳朵就知道。
“万古纲常担上肩,脊梁硬对皇天。人生芳秽有千载,世上荣枯无百年!”齐涉江先念的定场诗,念罢了,“啪”一下将醒木拍在桌上。
这首定场诗一念,在场的前辈表情各异,但内心所想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好功力!
都是行家了,只听这几句话,气息连绵,气口好,齐涉江掌控自己声音的能力、张力,展露无遗。
闭着眼睛的孟老爷子更是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深深看着齐涉江。
……
随着人来的越来越多,时间差不多,齐涉江也收了口,停在一段处。
“开始吧。”孟老爷子轻声道。
将祖师爷牌位和师父牌位请出来,齐涉江要在这里磕头补上摆枝仪式。
他心底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自己拜自己啊,这算什么。
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只能认了,好歹还是拜的自己,实则为一人,让他认旁人可受不了。
相声门认的祖师爷是东方朔,这个不是收徒传代的那种开山祖师,而是相声艺人自认了这么一位幽默机智有口才,符合相声特点的古代名士做祖师爷。就像裁缝拜轩辕氏当祖师爷,或是李唐皇室认太上老君当祖上,借人家名儿。
齐涉江给祖师爷和自个儿行了礼。
礼成后,诸位见证人都鼓起掌来,无论之前是支持还是不支持,既然已经认了,就得拿出点大气来。
这时候,孟老爷子拿出一个盒子来,将盒子打开,露出一块颇有年头的红木醒木,上头雕着莲花纹,侧边上刻了四个字,曼倩遗风。
曼倩就是东方朔的号,曼倩遗风便是对相声艺人极大的夸奖。
在场人看到这醒木,尤其是孟家一系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睁大了一些。
这块醒木,是当年孟老爷子的师父行艺时,一位欣赏他艺术的大作家送的,老先生视若珍宝,那位大作家在华夏大名鼎鼎,是名留文学史的人物。
醒木后来传给了孟老爷子的师哥,也就是齐梦舟。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故,大家分开,这块醒木留在了孟老爷子手里。
这么一块极有意义的醒木,很多人都认为,孟老爷子百年后,会传给孟家的掌舵人,最次也是传给得意弟子。
谁能想到,他竟在齐涉江摆枝这天,送给了齐涉江!
这一刻,所有人脑海里都闪过了许多念头与猜测。
说起来,孟老爷子的师哥能从师父手里拿到这块醒木,可见艺术水平,属于老先生的衣钵传人。要不是意外,上京、津、沪一闯,也该是声名大振。
后来孟老爷子这独苗,自然接任成了衣钵传人。
现在孟老爷子这么做,难道要把师门的传承又交回到师哥那一枝手里?!
要真这样,那可算是相声界的大事了!
“你再念一遍刚才那首定场诗,用这个。”孟老爷子说道。
齐涉江接过盒子,将醒木捏在手里,手指几乎发抖。
没错,是这块醒木,当年师父传给他,他轻易是不拿出来使的。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上手一捏,就好像时间不曾流淌。
齐涉江难掩激动,捏着这块醒木,凝气念道:“万古纲常担上肩,脊梁铁硬对皇天。人生芳秽有千载,世上荣枯无百年!”
“啪”一下,一拍醒木,声音清越,质感和先前的极不一样。
孟老爷子吐了口气,满面欣慰,“这样,这样就一模一样了,你和师哥简直一模一样!”
他越听杰西使活儿,就越觉得岂止像是师哥一句句教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各人艺术风格不同,他和师哥同门,旁人能听出来二人渊源,但绝不像杰西这样。
你说他是处处模仿师父,却又透着自然,好像天生就是一样的思维,没有任何改变。
按理说,世上没有两片同样的叶子,也没有两个人使的活儿会分毫不差。可杰西就能如此,有些地方他使得比当年分别前师哥使的还要好,大体上却一致,叫他闭上眼睛,就能怀念师哥。
这首定场诗,他极喜欢,也很熟悉,这才忍不住拿出老物件,叫杰西一试。
说起来,杰西和师哥的名字也一样,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独特的缘分么……
孟老爷子再次深深看了齐涉江一眼。
……
听孟老爷子这么说,众人心底又不确定起来,也许老爷子只是年纪大了,又难得遇到这样的事,因此把这醒木,作为对师哥的纪念送了出去。
毕竟,你看孟静远或者他父亲孟先生之类,在震惊之后,也不见什么愤愤然的情绪,甚至有些欣慰。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证明,齐涉江在孟家,绝不是只有个光溜溜的辈分。否则,怎能让孟老爷子又是亲自出面,又是相赠传人信物。
再加上亲耳听到齐涉江使活儿,思及齐涉江现在的红火,一时间,许多人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自从齐涉江正式归入了孟家,各个相声组织也向他打开了怀抱,邀请他参加,他就收到了源源不断的同行邀请。
邀请他干什么?
请他搭档说相声啊!
说起来,齐涉江到现在,还没有固定的搭档呢。
之前孟静远倒是帮他寻摸过,也没大张旗鼓,也多是往年轻一辈里找,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
如今,齐涉江身份也定了,已经不存在任何争议,正正经经的大辈儿,又十分得孟老爷子青睐,实力强,人气高。先前和刘卿演了一场,把刘卿的知名度都带上去了。
以他的名气、身份,还自带话题度,也就是自带了好多可以抓的包袱。
——只要想想就能知道,谁要是和齐涉江一场买卖,那就等着红呗。
齐涉江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即便之前反对他的人,在接受了之后,也都琢磨起来,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我们还给你抛了橄榄枝,怎么不能试试。
更妙的是,齐涉江这人,捧逗俱佳,机会是双份儿的!
于是,找他本人的,通过他爸妈找他的,还有直接找到孟家那里去的,层出不穷!
孟老爷子听闻,都发话了,他也觉得,齐涉江应该早点找到一个合适的搭档,更有利于他提高艺术水平。
怹老人家是没什么精力,但是下头孟家的嫡系,还不得帮衬着这位小师叔么?
孟老爷子一个眼神,孟静远就惨了,这活儿不会落在他爹身上,当然是落在他这个正当壮年的劳力身上。
相声门真是忙碌得不要不要的,这边一个前辈给自己徒弟来说项,那边一个世家子弟毛遂自荐,说得天花乱坠,有的甚至还上媒体那里夸齐涉江的艺术水平。
反正就是透着一个意思,想和齐涉江搭档!
在大家这样的热情之下,有孟静远在前头把关,齐涉江也着实趁着去孟家的时候,和几位相声门的优秀人才见了面,彼此接触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搭档。
相声门既然这么热闹,连着媒体,也关切起来。
不时还跟拍一下,今天齐涉江和某某相声艺人在孟静远的介绍下见面了,明天曾文带着朋友去片场探望齐涉江并交流艺术。
甚至请了内行分析,哪一个的家世、能力足以和齐涉江匹配。
每天都要关心一下,今天的齐涉江,找到搭档了么?
网友表示:【《归园田居》那时候算什么,让张贵妃来看一下,这阵仗才像选妃好么!】
——自从“不分昼夜”官方认证后,网友们已经帮张约升了一个品级,从妃子升为贵妃。
……
自打和齐涉江那次“事故”,张约是憋足了劲儿想从齐涉江嘴里得个准信。
可惜啊,齐涉江连轴转,不是拍戏就是去陪孟老爷子。加上他这边,也得开展工作了,一直要持续到电影拍完的后期制作阶段。
张约就想着先等齐涉江拍完呗,反正齐涉江的戏份,全拍完也就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
结果等他一出关,就被记者包围了。
“张约,张约说一下你对好基友Jesse选妃的想法呗?”
张约:“???”
张约:“选嘛儿妃??”
他都懵了。
记者很纯真地说:“近日Jesse不是一直在和相声同行接触,选择搭档么。这是借用你以前的说法啊,选妃。”
另外一个记者也说:“对对,都说相声演员要找到合适的搭档不容易,就跟CP是一样的,现在他‘海选’搭档,网友们都说,这比《归园田居》那会儿更像选妃。”
他们笑着说:“所以想问下你的看法啊,你毕竟是张贵妃,知不知道Jesse这个‘圣意’属意谁啊?”
懵逼的张约一下炸了,“什么贵妃?!”
记者们无辜地回答:“……你啊,网友给你升级了。以前是张妃嘛。”
网友是魔鬼吧。张约没好气地道:“皇后谁啊!”
记者们乐道:“你这话说的,还能有谁,选到谁是搭档,当然就是正宫娘娘。”
开玩笑,你们昼夜CP虽然是真的,但也比不上相声演员捧逗之间天然便成对儿啊。
张约:“……………………”
靠,他不服!!
作者有话要说: 张约:明明是我先来的!
定场诗出自《和曹东谷韵》谢枋得
第三十四章
主题:谁看张约那个采访了
内容:我连看三遍, 笑到呕吐, 张约那个反应简直了, 他这是真心想做皇后吧2333
1L:看了,就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 凭什么他不能做皇后
2L:后来还赌气跑了哈哈哈哈哈
3L:我要是张约我也不乐意啊!凭什么,我和我基友那么real,搭档凭什么后来居上
4L:同情张约, 但是我也支持捧哏正宫!
6L:支持加一,我先压一下未来齐涉江和搭档的CP大爆,只要合作了糖一定是源源不断, 我看好。
7L: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感觉张约要被你们气到跨行说相声了。
8L晚了晚了, 三五年才能出师, 我们Jesse不能为他再单几年吧。
9L:难道不是因为网友和记者的挑拨嘛?本来没怎么样, 各组各的CP就完了,你们非要弄个等级, 搞得人家平白矮人一头, 那竞争心理能不被激起来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后的妃子也不是好妃子啊。
10L:这就是, 男怕入错行。
11L:神他妈男怕入错行, 入错行就找不到郎么。
……
……
齐涉江身穿戏装, 手拿一口长剑,脚踩跷鞋,与小兵打斗。
这是一处戏中戏, 也是齐涉江的杀青戏,剧情是《望情鱼》的女主角何丽姝为了救男主角,与龙王带来的虾兵蟹将打斗。
他脚下踩着跷鞋,被五六名小兵逼得急急碎步后退,只见小兵长枪一扫,齐涉江为了躲这一下,一跃跳起,稳稳落在了台前的木栏上!
以前戏园子的台前,细细的木栏,就是旦角儿们展示跷功最好的道具。
踩着这样的鞋子,跳起老高,还要稳稳当当地落在窄窄的木栏杆上头,对齐涉江来说可不是一件易事,偏偏还要实拍。
这已经是第三条了,想想齐涉江还有机会重来,真正的小印月还有那些旦角儿,在台上可是没有重来的机会。
不得不说,苦练多日还是有回报的,这一次齐涉江落得十分准确。落准了后,动作还不能停,宝剑挽一个剑花,一面踩跷在栏杆上走,一面刺出长剑,小兵们各个受伤倒退。
“好!漂亮!”台下观众鼓掌大声叫好。
场外的剧组人员们也松了口气,成了。
只听唐双钦一声“卡”,齐涉江的戏份宣告全部结束了!
现场掌声经久不绝,这次是全体一起鼓掌。
齐涉江给大家鞠了一躬,将跷鞋脱了。
“悠着点。”唐双钦上前来,扶着齐涉江,“辛苦辛苦。”
“知道辛苦您还安排这场戏给我做杀青戏,万一我老不过怎么办。”齐涉江玩笑道。
“没办法,这场戏也是小印月在这个剧场最后一场戏,和你的心境符合啊!”唐双钦要不说,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安排,原来又是这么龟毛、纠结的理由。
齐涉江笑着轻摇头。
“好了,去卸妆吧。”唐双钦满意地看看他,“等等,再合个影。希望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齐涉江也说:“哪天您要是拍一个相声题材的,找我吧。”
……
化妆间。
“师父,您相亲相得怎么样了?”齐乐阳问正在卸妆的齐涉江。
齐涉江一顿,瞪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哎,媒体还说选妃呢!”莫声也道,“您这个不就像相亲么,还是家里催得特别急,下了班儿就去见面,聊一通习惯喜好的,连家庭情况都要交流,为了往后一起处上十几、几十年,奔着长久去的。我看,您比相亲都认真。”
齐涉江失笑,倒没法反驳了。
“就是把张师叔恨得慌……”齐乐阳嘟囔道,“师父,你可杀青了,这也太辛苦了,我们每天看你扮小印月大师,简直太传神了!这都是师爷教你的么?”
自打齐涉江的师承“水落石出”,大家可算知道他为什么扮小印月那么像了,他“师父”和小印月是知己啊。
齐涉江一笑置之,“是。”
“师父啊,那师爷就没说点,什么小印月大师不为人知的故事?”莫声挤眉弄眼地问道。
“不为人知?不好吧。”齐涉江正说着,忽然想起一件来,“哈,我知道了。有个事,当年省府一个军长,请了小印月去唱堂会,连唱三天。结果就传出他府里闹鬼的事来,直到好几年后,那宅子都没人敢住。其实,就是小印月看他家太欺负下人,穿着戏班里扮吊死鬼的行头,迈着碎步去吓人。这个事儿,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他说完,看莫声和齐乐阳的表情。
却见这俩人都是一脸怪异。
莫声更是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道:“师父,现在别说他老婆,我妈都知道这件事。这都拍过电视剧!”
他给齐涉江看那搜索页面。
齐涉江:“……”
齐涉江悻悻道:“那就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了。”
好嘛,他们那时候那点事儿,全都拍成戏写成书放到网上去了
齐涉江这几个月是在《鸳鸯扣》剧组,否则就之前那条条爆炸的新闻,各类节目是趋之若鹜,能把李敬的电话打爆。
现在齐涉江的戏份杀青,工作也紧接着又来了。
李敬掂量过后,给他接的是一个音乐访谈类节目,这个主要是为了推广齐涉江的子弟书。不是没有出钱更多、热度更高的节目找,但李敬就是给他挑了这个。
这节目叫《水调歌头》,名字是用的词牌名,但上去的大多是流行音乐,主要是分享音乐作品、心得、背后的故事、歌手经历等等,中间穿插数次演唱。
这次能请齐涉江,说是弘扬传统艺术,当然不止因为子弟书是非遗传承,毕竟非遗传承那么多。主要是相关的话题大众够关注,加上本身戏曲春晚上子弟书也大放异彩。
这商量期间,对方就说了,他们会请个所谓的惊喜来宾来,提前知会一声。
都不用他们说名字,李敬都知道,肯定是张约啊。
张约和齐涉江现在是广大群众眼中的好基友,张约在子弟书改编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请他这节目反而不完整。
齐涉江和李敬商量一下,把莫声也带过去。
他现在也在教两个弟子子弟书,齐乐阳在唱上天赋不如莫声,现在还没练出样子来,就把莫声捎带上露个脸。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李敬和节目组那边说一下,也就应了。
莫声感动得哇哇的,他和齐乐阳拜齐涉江其实不为齐涉江的名气,甚至有点怕被人说。但齐涉江还反过来给他们讲道理。你俩不像样子,我还不带出去呢。
说实在的,他俩家境也不是顶好,从曲艺学校出来,按照原本的路线,可能就混个温饱。机会就在眼前,这么一想,还是别矫情了。
尤其是齐乐阳,心想我俩和师父差得可都不多,要是不好好努力,蹭了人家的人气,结果最后也没混出个样子来,年纪一把还是跟屁虫,那就太丢人了。
于是莫声去上节目,他也在家里继续苦练着。
杀青后齐涉江也就休息了三五天,就去录《水调歌头》了。
因为节目类型,现场观众基本都是喜欢齐涉江的,粉丝占绝大多数。
齐涉江才到电视台门口,还有粉丝在等着。
粉丝也挺关心齐涉江的,“Jesse,相亲怎么样了!”
齐涉江情不自禁就乐了,这已经是第二回 有人问他“相亲”结果了,他抿嘴一笑,“有眉目了。”
粉丝们叫唤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有眉目了,还是因为他那一笑。
隐约吧,还能听到里头夹杂着“张贵妃怎么办!”这样的声音。
“张贵妃?是说张约吗?”齐涉江问。
粉丝们沉默一会儿,然后一起回答:“就是他!”
齐涉江一琢磨,“什么时候晋的位份,朕都不知道。”
他走进去了。
剩下粉丝在狂笑。
……
齐涉江和主持人对了一下台本,再休息一会儿,节目也开录了。
在现场粉丝的热情掌声中,主持人把齐涉江请上台,“今天我们介绍的音乐人和以往不太一样,他做的,是传统曲艺,而且是一度失传上百年的曲种子弟书。欢迎国家曲艺类非遗传承人、相声演员齐涉江。”
齐涉江走在台前,给观众躬了躬身,这才和主持人握手入座。
聊一聊子弟书,这头一件事,当然是让齐涉江现场来一段曾经在曲艺春晚上唱过的《十问十答》选段。
现场听来,和视频里看,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一开始还有粉丝试图跟着唱,示意一下对偶像的支持。结果齐涉江越唱越快,主持人都笑了:“行了,你们跟不上!”
粉丝也笑,齐涉江明显是故意加速的。
齐涉江又让弟子也展示了一下,子弟书中较为舒缓的片段,还趁机打了个广告,有想学子弟书的,到曾文老师的相声园子去报名,他以后在那儿还要开班授课。
接着就是继续聊子弟书的起源,说起它是怎么发源,一度失传,还被鼓曲吸收。
这样又不得不提到《何必西厢》这首歌了。
按说,齐涉江该唱一遍了,观众也期待着呢。
主持人一笑,“无论是那段改良后的《十问十答》,还是《何必西厢》,其实都会让我们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关山乐队的主唱,张约。”
现场粉丝愣了一下,才惊叫起来。
节目组对齐涉江说了,可没有对她们说,完全不知情,乍然听到这个惊喜,反应大极了,
“张约?张约真来了?!”
“我的妈啊,要合唱《何必西厢》了吗?”
“昼夜——”
齐涉江也举起麦克风,“咳,有请我们,张贵妃。”
张约刚从后台走了出来,“……………………”
现场欢呼声再次高涨,其中夹杂着笑声和喊贵妃的起哄声,毕竟齐涉江都带头起哄了,粉丝不跟上不行啊。
张约调头就往回走。
齐涉江赶紧走过去拉他,带着观众一起鼓掌,把人给请回来。
张约有点黑脸,他还把自己的吉他背来了,对着齐涉江龇牙瞪眼的,显然对刚才那个现挂很不满意。
“那就不用我多说了?”主持人笑道。
“请。”齐涉江伸了伸手。
张约抱着吉他,脸上的阴云也就渐渐散去了。
他们一个拿吉他,一个拿三弦,齐涉江用三弦先弹一段过门,然后才换作张约吉他伴奏,开始演唱。
这一次齐涉江不止负责间奏的子弟书演唱,他事先和张约在微信上对过了,也只是在微信上对的,后台没对过。
但他们一起捣腾子弟书那么久,早就练下了默契,三弦声与吉他声衔接,各自一段合唱,竟是十分自然和谐。
一曲罢了,主持人戏谑地道:“不愧是不分昼夜练出来的默契,那接下来张约也谈一下吧,改编时遇到过什么问题吗?”
到这里,张约聊完后,齐涉江还要唱一下原版的《十问十答》,让大家感受一下区别。现在的版本,既保留了原有特色韵味,又增强了旋律性,着实是一次成功的改良。
……
录制接近尾声。
“你们刚才唱了很多,不过基本都是传统曲艺,连《何必西厢》也是曲艺特色的。我想问问,Jesse能唱流行歌曲吗?”主持人问道。
这个倒没有约好,不在台本上,属于临场发挥了。
台下立刻有人喊,《秋水》。
“唱《秋水》?原唱坐在这儿,我怕把歌毁了。”齐涉江说道。
但是除了《秋水》,还要唱其他的什么,齐涉江还真不会了。
观众喊什么的都有,齐涉江低头想了一会儿,“我唱个新歌儿吧。1937年出的。”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天涯啊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齐涉江低着眼清唱,慢慢地唱。
《天涯歌女》,1937年上映的《马路天使》插曲,对齐涉江来说,这确实是一首新歌。他没有看电影,但是街头巷尾大家都在传唱,他也学了,唱给观众听,观众爱听。
第三句开始,便有吉他声加入了进来。
齐涉江抬眼看了看,是张约,霎时间歌儿就显得丰满多了。
“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齐涉江想到自己划锅卖艺,唱这首歌时的情景了,那时候他唱,看客也跟着唱。
就像浮生之中一场旧梦,如烟似幻,笼在心间。
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听齐涉江温柔又清亮的歌声,极有情感,带着淡淡的忧愁。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齐涉江的歌声太有感染力了,观众们不禁跟着轻声唱起来。
齐涉江却是惊讶地抬头。
这是他记忆中的新歌,是让他又想到过往时光的歌,是他以为不会有人应和的歌。
但是,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跟着音乐低唱了起来,她们表现得非常熟稔。
这首歌,自问世后,八十多年来被无数歌手重新演绎,传唱至今。在场的人也许已经不知道它出自哪部电影,但她们熟悉这个旋律,这首歌。
就连张约,也一面弹吉他,一面和起声来。
齐涉江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眼眶微微湿润。
似乎又是一次笑中带泪,但这一瞬间,就像第一次看到电视上在播放传统相声,他好像不怎么难受了,忽然便释然了。
是啊,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拥有他不太懂的电视、手机、网络,但也有他的知音,他的张约,他的观众,这里更能容下相声,容下子弟书,所有和他一样老的物件儿。
演播厅内飘荡着齐唱《天涯歌女》的乐声,一如八十年前。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爱呀爱呀,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在这段情节准备让杰西唱的是另一首台湾经典民谣《望春风》,因为《何必西厢》和西厢记有关联,《望春风》也有一点,而且凤飞飞还有吴彤的版本都很好听。后来考虑到大范围的传唱度,就在播放器里搜了一下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老歌手周璇,于是出来的第一首歌就是天涯歌女,传唱度高,时间契合,歌词也很合适
第三十五章
《水调歌头》录制结束后, 齐涉江在现场配粉丝合影, 逐个满足大家签名的要求。
大家能明显感觉出来, 他的态度和很多明星不一样,都不能用接地气来形容了, 简直是在捧着大家。
一边签名还能一边聊天,顺便抓哏砸挂,仿佛是在说相声一样。
她们愣是没想到, 来看个访谈现场还白送了一段单口相声。
“这个好看,您能发给我吗?”齐涉江拍完合照,问一个粉丝。
那粉丝呆了一秒, 然后尖叫:“可以——”
嗯,齐涉江吧, 还是觉得拍照很有意思。
张约就坐在舞台台口, 看着这一幕。
虽然齐涉江没有直说, 旁人也都以为齐涉江是因为和粉丝一起合唱,深有感触而泪目, 他却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同。
齐涉江好像豁然开朗了, 卸下什么担子一般,这点从他和粉丝有一句没一句一聊天的放松状态里也能看出来。
张约挺为此开心的。
他静静看着齐涉江和所有粉丝互动完, 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逆着光, 简直好像周围有光屁股小天使在上下翻飞。
张约:“咕咚。”
咽了口口水。
“你饿了吗?”齐涉江刚好走到他身边,“我有饭局,不然一起去吧。”
“好啊。”张约压根没思考话的内容, 站了起来。
他们往后台走,那些正在离场的粉丝还看过来,依依不舍地喊:“张约老师,加油!”
张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真是无心插柳,她们一喊还真喊到要点了……
……
齐涉江领着张约,去了一家老字号烤鸭店,他约的人已经先到了,在包间里。
服务员给俩人领了过去,开了门,张约就看到里头坐了一个人,也只坐了一个人,穿着风衣,年纪轻轻的,顶多也就二十四五,长得倒是白白净净,面目和善。
张约也不认识这人,他心里装着事,到了地头才想,这谁,杰西的亲戚还是朋友?
“这是我朋友张约。”齐涉江已经介绍了起来,对站起来的那年轻人说完,又给张约引见,“张约,这个是孟老师给我介绍的搭档,徐斯语。”
虽说孟静远现在算他师侄,但他不可能一口一个大名儿。
张约:“…………”
徐斯语伸手:“你好你好,张哥对吧?”
张约:“………………”
张约疯了。
齐涉江这是什么语气啊,是介绍给你的搭档还是介绍给你的对象啊,哦,你们相声门搭档和对象差不多是吗?
还有这个姓徐的,上来就叫哥,是在讽刺他先来还没正位吗?而且谁跟你一辈儿了?
真是无耻的天降!
“张约?”齐涉江把手在张约眼前晃了一下。
“……哦。”张约从宫斗剧情中回过神来,心想都怪那些网友,他也伸手握住了徐斯语,但还是没忍住皮笑肉不笑地道,“头回见,杰西都没提起过,怎么,以后就你们搭档了吗?”
“嗨,只是承蒙长辈们看好,我和杰西师叔也是在接触中,目前觉得还行。要是成了,也还要磨合呢。”徐斯语说得挺客气的。
这就是齐涉江和粉丝说有眉目了的原因。
徐斯语按辈分算他的师侄,家里头是相声世家,他爸和他都生得晚,和孟静远一个辈分,原来也算门里的大辈儿,当然那是没遇到齐涉江的时候。
别看年纪也不是很大,打娘胎里就熏,自幼前后台跑的成长起来,基本功相当扎实,柳活儿也好,这点和齐涉江挺契合。
年纪不大,活儿使得瓷实,又擅长老段子,这就挺贴齐涉江的条件。俩人在双方亲友的介绍下接触了一番,也觉得挺不错的,还在孟家配合过一回。
应该说,是有七八成搭档的可能性了。所以齐涉江才会把他介绍给张约,否则不一定成的,介绍了岂不是尴尬。
“你俩刚录完节目呢?”徐斯语问。
他台下性格也挺活泼,不见外,几次就聊熟了,这会儿开口一点生涩都没有。
张约心不在焉地点头。
“嘿嘿,以后我和杰西师叔要是成了,少不了也在台上拿你砸挂。”徐斯语倒了杯橙汁,“这里先敬你一杯啦?”
成成成,成你个球。张约和他碰了个杯,问道:“你……原来没搭档吗?”
“嗨,我原来跟我爸学生搭档了好几年呢。”徐斯语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后来他受不了,告诉我说相声没人听,回老家开养鸡场去了。把我一人给撂下了啊,我这单了都快一年了。”
张约:“……”
他觉得自己随时在崩溃的边缘,徐斯语可能言者无心,但他听者有意啊,那个遣词造句听得他浑身难受。
你说那网友还琢磨选皇后呢?皇后还是个二婚头!
呸呸呸,不对,哪儿就皇后了。
“现在是不是挺多这样的,我也听孟老师说了一些。”齐涉江说道,“所以我那俩徒弟,现在也是口盟,我让他们毕业后打算清楚了,再考虑正式拜师。”
他也不想教到一半,学生说不行我得改行,就跑了啊。
这也不只是搁现在有这种情况,就是多少的问题。
“对对,是该这样。”徐斯语很有感触,“但是人心也不好说啊,前头那么些年都熬过来了,临了放弃,我都替他不值。”
他俩聊相声门的事,聊活儿,是聊得热火朝天。
不过两个都有情商,也没把张约冷下,不时就把他拉进话题,或者关心几句。
只是他们越关心,张约脑补得越多,最后烤鸭是没吃多少,满脑子的妄想成狂了。
其实徐斯语心里也有点纳闷,他觉得自己很友好,很和善,可张约……他怎么觉得张约说话老带刺儿呢?有时候他还好心拉张约进话题呢。
来之前齐涉江倒是给他科普了,说张约跟媒体报道的不一样。媒体那都为了戏剧性胡说八道,把张约塑造得像个见谁咬谁的喷子。其实张约人挺好。
徐斯语琢磨齐涉江脾气也不错,和他玩儿那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一见面,聊下来,他就觉得,哎呀人家媒体也不是无风起浪的……
……
“得,我这就先走了,还得上我哥家,他今晚上搬家。”徐斯语擦擦嘴道,这是他老家的习俗,搬家选凌晨,“你们继续聊,账我结了。”
“行,路上小心。”齐涉江把他送到包间门口,闲说几句,把门给关上了。
刚转过身来,就觉得什么东西兜脸扑过来,把他摁在门板上,原是张约这家伙。
张约把着齐涉江两只手,把他给按住了,照着脸就亲下去。
齐涉江:“……”
他想说话,但是张约在脸颊上啃了两下,就亲到嘴上去了。
张约激动得很,又是被“正宫”引起来的火气,又是一些怕被拒绝的担忧加刺激,但是很快,这些都在齐涉江的唇舌间化作了痴迷。
他喘着气,舔吻齐涉江的唇瓣,两手抓得越来越紧,好像这样齐涉江就没有办法逃走。
良久,他才分开一点距离,把头一错开,不去看齐涉江,额头抵着门委委屈屈地说:“凭什么啊,怎么他就跟你一对儿。”
“……少了两个字,一对儿搭档。”齐涉江被吻得也有点晕,脸颊都因为缺氧泛起了红色,手还被张约摁着,“怎么听上去,都是你受了委屈?”
张约心中闪过一丝欢喜,因为齐涉江对他刚才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没有任何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于是他理直气壮地道:“就是我受了委屈。”
他把头抬起来,盯着齐涉江,醋意十足地说:“今天总有心情了吧?你说说吧,什么个意思,到底谁和你一对儿?”
要说齐涉江坦荡,可他其实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被张约这么直愣愣地吻完再问,罕见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齐涉江想避开张约炽热的目光,但张约的手很快从摁着他的手,变成了捧着他两边脸,不让他移开目光。
“……”齐涉江吸了口气。
其实,是该和张约说说是个什么意思了。
节目录制时的一支合唱,让他完全卸下了那若有似无的包袱,坦然接受这个时代。
那么,不再考虑任何问题,和一个喜欢他,他也有好感的对象在一起,应该是这个故事最好的新开始。
让这个时代成为他的,也让张约真正成为他的。
“你。”齐涉江的手搭在张约的手背上,将之拨开,然后倾身微微踮脚,在张约唇角也吻了一下。
张约心头掠过狂喜之情,难掩激动,抱住齐涉江一转身,就把他搂在怀里继续亲。
一边亲还要一边不依不饶地问:“你说完整了。”
“咱俩是一对儿。”
“那谁是皇后?”
“……你。”
张约开心了,继续搂着齐涉江耳厮鬓摩,释放热情。
“我的车钥匙好像落在座儿……”门被推开,徐斯语僵在门口,嘴巴慢慢张大了。
他脑子都空了,好像给人掏干净了。
张约和齐涉江一下就分开了,张约把车钥匙捡起来丢给徐斯语。
钥匙砸在徐斯语胸口,他一个激灵给接住了。
齐涉江还想和徐斯语叮嘱几句,可张约没法儿等,他们这刚刚定情啊,这个徐斯语进来不是讨人嫌么。
他拉着门就要关上。
徐斯语:“……”
“师侄,这事儿回头再聊!”张约耀武扬威地说完,才把门拍上。
徐斯语:“…………”
第三十六章
《鸳鸯扣》杀青后, 就进入了紧张的后期制作环节。拍摄时间比预期的拉长了一些, 所以要在后期那里赶回来, 不然赶不上审核、上映了。
这部电影,预定是在十一国庆档上映, 可以说万众期待了。
不过离着国庆还有四个来月的时间,万众就先期待了一下别的事情。
齐涉江,终于把搭档给定了下来, 相声世家的传人,他师侄辈儿的徐斯语。
徐斯语的资料瞬间就被八得干干净净,他在大众那里虽说名气不是很大, 但细一查,从小也跟着家长上过节目的, 和原来的搭档商演更是没断过。
【噢噢噢, 皇后家世很不错哦。】
【齐涉江的确适合在世家里找, 不然和他年纪相仿的,辈分矮特别多不说, 可能也没学多久, 水平不够高。年纪大点的,很多都有固定搭档了。倒是徐斯语这种, 从小有底子, 挺好的。】
【@张约 出来发脾气啦。】
【张约:舍得一身剐, 敢把皇后拉下马。我支持张约转行!】
大家都挺期待,这位选出来的新搭档,能坐稳位置吗?是就此合作无间, 还是磨合不到一块儿去,几个月半载的又换?
在这样的期待中,徐斯语迎来了和齐涉江的第一次登台演出,给曾文、柳泉海的商演垫场。
后台。
徐斯语和齐涉江正在对词。
今天他和齐涉江要说一出对口相声《望情鱼》,就是齐涉江撂地时和莫声说过的那段。演员要在台上分别饰演女主角和男主角,所以会设计一些伦理哏,捧哏逗哏互相占个便宜之类的。
徐斯语要拿媒体选妃的事情抓哏,穿插自己和齐涉江关系的包袱。
“干什么干什么,你跟着我干什么,初一十五在皇后宫里过怎么的?”
徐斯语说到这句词,就觉得汗下来了,忍不住站起来对坐在一旁一直幽幽看着自己的张约道:“求求你放了我吧,别这样看着我啊!”
按说,张约作为家属,齐涉江有演出,他上后台很正常。
可是,只有徐斯语对词一对到拿齐涉江和自己抓哏的地方,张约就阴森森地看他,看得他汗都下来了!
“师叔,”徐斯语又对齐涉江说,“您得管管啊,我是无辜的!”
齐涉江看着张约:“这都是舞台效果。”
张约也看着他,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这不是下意识的反应嘛,神色还挺委屈。
张约虽然没开口,但是徐斯语一看到他那个表情都快吐了,抱拳道:“婶婶,您说完我再进来!”
张约:“……”
徐斯语赶紧溜了。
他这是遭的什么罪啊,不就是不小心撞破了齐涉江和张约的关系,这俩人索性在他面前也不遮掩了,他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看样子不单是外界不知道,连孟家也不知道。
既然是奔着搭档去的,徐斯语能拆齐涉江的台么,还不是做个锯嘴葫芦。但这俩人秀恩爱能不能不要太过分,还老拿他当炮灰,他一个传统直男招谁惹谁了……
这边,齐涉江和张约又说上道理了。
张约把齐涉江一搂,动作是很霸气,口里却不像那么回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他一口亲在对象脖子上。
“我待会儿还上台呢!”齐涉江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扒拉张约。
他现在是见识过了当今粉丝的洞察力,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些人都能认出他来,难保有什么痕迹不会被发现。而他和张约的事情,目前暂时还没有对亲朋家长说明。
张约就像八爪章鱼一样缠着他,整个人还大了一号,把齐涉江给圈住,劈头盖脸就亲……
……
“Jesse这个搭档叫什么名字来着?”齐广陵问道。
“小徐啊,徐斯语。”夏一苇答。
他们俩是特意过来支持齐涉江的,也没事先告诉齐涉江,毕竟齐广陵本来在外地,提前回来了,想说给齐涉江一个惊喜。
到了演出的剧院,夏一苇给齐涉江打电话,但是没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好在半路遇到了孟静远,夏一苇和齐广陵也不能充长辈,互相都喊老师。孟静远让他们在休息室等着,齐涉江这会儿应该和徐斯语单独对词,他帮忙去叫一下徐斯语和齐涉江得了。
“你不知道吧,都说儿子找到小徐是像选妃。”夏一苇顺便给齐广陵科普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捧逗搭档之间,互相成就,而且一搭就好些年,在一起不容易,分开也不容易,就跟两口子一样。”
“哦哦,两口子啊?”齐广陵表示长见识了。
过了一会儿,孟静远脸色微妙地回来了。
后头是齐涉江、张约和徐斯语。
张约一看到夏一苇和齐广陵,就很积极地上前,“叔叔阿姨好!叔叔,咱们还没见过。”
他伸手,齐广陵也糊里糊涂和他握手,然后道:“你好,是小徐吧?”
张约:“…………”
没错,齐广陵平时工作忙,压根不认识张约这张脸。他一看这人态度热情得跟姑爷见老丈人似的,不就以为是徐斯语了。
张约一咬牙,“……没,我是小张。”
“你不是说Jesse的搭档姓徐吗?”齐广陵莫名奇妙,问夏一苇。
夏一苇无语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不是你Jesse的搭档,这是张约!”
“我说呢,另一个朋友是吧?你好小张。”齐广陵这才恍然,“那小徐在哪?”
真正的小徐上来鞠躬握手了。
张约在背后阴测测地看着他。
徐斯语:“……”
吓死人!
孟静远欲言又止,和齐涉江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不做声。待会儿就要上场了。
……
齐涉江和徐斯语上场时,张约就全程蹲在侧幕条盯着。
一场下来,现场观众掌声雷动,徐斯语那满脸笑容,一下台就收了起来,拼命往前蹿,“这都是表演需要!”
徐斯语又溜了,齐涉江好笑地看着张约。
张约则狡猾地道:“我就吓吓他。”
“行了吧,我们有分寸,伦理哏也不会使多了。”齐涉江说道。毕竟新时代了,有不一样的尺度,加上他和徐斯语会注意这个尺寸,点到即止。
“孟老师那边怎么办?”张约又低声问。
前头他和齐涉江搂搂抱抱,被来叫他们的孟静远看到了,虽然没说什么,但人家那个阅历,一看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咂摸出些什么味儿了。
“这件事迟早也要和各位长辈说的。”齐涉江倒是很自然,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对现在的他来说,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事。
而且,齐涉江的记忆里,夏一苇和齐广陵都属于思想开明的那类。
即便孟静远,那略带担忧的神情,恐怕也只是担心他们的事业受影响。
“说得也是。”张约擦了下手心的汗,他家里,倒是不好说一点,有几个长辈不是很开放,但他都成年独立多久了,跟家里磨一磨,打持久战呗。
两人相视一笑,进了后台。
张约就更加殷勤了,端茶倒水,一会儿夸夏一苇今天还是那么好看演技也突破了,一会儿又和齐广陵聊一聊体育。
齐广陵对张约还挺满意的啊,觉得这个年轻人很热情说话也很中听,而且以他的眼光,这绝对不谄媚,反而十分真诚。
趁着张约去加热水的功夫,他就问夏一苇:“老婆,这个小张待人很不错啊,平常人缘儿应该也不错吧,让Jesse跟他多玩也好,带着Jesse点儿。”
夏一苇:“…………”
……好什么好啊!
她斜睨着张约,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小子,什么意思?
……
……
时间说快过得也快,杀青好像还是前不久的事,没多久,《鸳鸯扣》都逐渐开始宣传了。
齐涉江这个男三号,倒是没什么压力,但每每和徐斯语说相声,倒也会提上一嘴,有时还唱个《望情鱼》,帮助宣传。
《鸳鸯扣》发了第一个预告,有个天桥众生百态,各类艺人的镜头闪过,有齐涉江踩跷跳起,还有莫声、齐乐阳学狗叫,把观众给圆过来的镜头。
有一天齐涉江上微博,就发现很多人艾特自己看一个视频。
这是一个观众拍的,在京城某公园,一对年轻相声演员在说相声。
那博主说:“春节前在公园随便录的,今天整理视频才发现,这特么不是齐涉江的俩徒弟么!就是《鸳鸯扣》预告里学狗叫那俩!”
预告放出来后,莫声和齐乐阳的知名度提高了一点,加上之前就因为是齐涉江徒弟,多少也被报道过。
齐涉江顺手转发了一下。
后来他才知道,确实有路人拍了视频,但这条其实是剧组联系人发的,为了给电影宣传造势。
紧接着剧组的新闻也出来了,给大家说故事:“这是@莫声 @齐乐阳在为《鸳鸯扣》培训,唐导给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街头卖艺,直到赚回来一万块~”
这个培训倒是有意思。
【是为了模拟那时候艺人的感觉吗?摆摊~】
【那时候好像叫撂地吧,街边卖艺。哇,唐导不愧是唐导,很会折磨演员啊。】
【也幸好这两个是专业的吧,要是普通演员去演相声艺人,上街岂不是抓瞎了。】
【可是现在的相声艺人也没有上街的了,哈哈,所以最后他们赚够钱了没?】
尤其是剧组还步步深入,引起大家的兴趣后,又表示,齐涉江和徒弟们结缘就是在这个时候,当时齐涉江也去教他们如何卖艺了——一开始他们也抓瞎。
这下,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什么??齐涉江上街卖过艺?】
【去年在公园?疯了,我家就在那附近,有次我路过还看到他们说相声了,我怎么没去看啊!】
【真的假的,齐涉江那会儿都出名了,卖艺居然没被认出来么。】
【我比较在意齐涉江怎么连街头那套……都懂?】
【我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到这个时候,还真的有人——不是剧组安排,是真有人翻到了带齐涉江的视频,就是非常经典的那段,齐涉江第一次学狗叫圆黏。原来当时竟然还有人拍到了,连唐双钦都来太晚没拍到全过程。
只见视频中一个皮肤略黑,戴着眼镜刘海长长的青年,张嘴就是一串狗叫,引得鸟叫狗吠,狗子们把主人硬是拽到了他们面前。
后知后觉的人们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这真的是齐涉江化妆的!
所以再联系唐双钦的尿性想一想,这也反证了一件事,预告里学狗叫招观众的片段可能不是剪辑效果,而是真的!
【66666居然有这种揽客法,强行吸引!观众:我不想听相声。齐涉江:不,你想听。】
【唐双钦也算物尽其用了,找小印月朋友的传人去扮小印月,再让他顺便教相声演员怎么招揽观众……】
【……我疯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齐涉江吗?光天化日之下学狗叫也就算了,还学这么像。】
【我笑死哈哈哈为什么齐涉江总是能带来惊喜啊,街头都玩儿得这么6。】
“唐导,现在很多观众都在议论,关于齐涉江、莫声和齐乐阳为了《鸳鸯扣》街头卖艺的事。”唐双钦做节目宣传电影时,记者就问了,“您能不能说说,当时他们赚了多少钱?”
“最后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吧,赚到了我设定的目标。”唐双钦道,“其实一开始,我电影里是没有狗叫那一段的,我是去看他们卖艺,看到了齐涉江招来很多观众,才想到放进电影。我觉得这个,就很能体现当时艺人的一种小聪明。”
记者笑着点头,“确实是很机智了,也很需要本事。”
“对对,Jesse身上,我觉得很有以前艺人的感觉,思路很奇巧,还很努力。”唐双钦对齐涉江是赞不绝口,聊得滔滔不绝。
记者不禁问道:“看来您很满意Jesse,那能不能说一下,到底有多满意?”
唐双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吧,如果有适合Jesse的角色,我为了找他演,可以接受他带妈进组。”
第三十七章
唐双钦竟然甘愿为了齐涉江冒秃头的危险, 这段的访谈一时被引为笑谈, 也让人感慨, 当初夏一苇是把唐双钦折磨得有多狠,齐涉江又是有多拼, 才把这段两代人的“悲剧”给终结了。
齐涉江到底在《鸳鸯扣》里奉献了怎样的表现?这就要看电影才知道了。
反正据说,他不止参与了表演,还参与了音乐制作, 和张约一起,这又是一段佳话了,好基友再次合作, 共同制作。
有赖于齐涉江的宣传,现在大家对子弟书不说耳熟能详, 知道这曲种的人也挺多了, 完成了非遗传承评定时的承诺, 推广曲种。
观众知道电影音乐用了子弟书素材,一脑补, 也都夸赞风格契合的, 很期待。
电影上映前一周,齐涉江和张约都出席了首映礼。
现场, 让媒体和现场粉丝最兴奋的, 莫过于这俩人一起走红毯。
两个都没带女伴, 齐涉江也没说把自己亲妈带来——虽然活动前呼声很大。
一上来,现场尖叫声都快掀了顶。
主办方干得漂亮啊!昼夜CP一起走红毯!
而且这次首映礼,参加的主要演员别出心裁, 基本都穿的旧时候的装束,尤其有演京戏大师的演员,还扮上一身戏装。
齐涉江就没穿戏装了,他和张约穿了定做的同款红色大褂,乍一走出来,一左一右,仿佛张约才是他捧哏。
记者在红毯尽头问他们:“这次被安排一起走红毯……”
张约打断他,“不是被安排了,我们自己要求的。”
记者:“……噢?哈哈哈哈哈!”
记者和现场粉丝都兴奋了,“那有什么感想?”
张约耿直地说:“有点像结婚。”
众人哄然大笑。
还真是,这身大褂还是红色的。
活动一开始,就是几个主演一起献唱主题曲。同名主题曲是张约创作、演唱的,这次他和主演们一起唱,齐涉江则不开嗓,而是拿三弦和请来的民乐团一起伴奏。
有些巧的是,这次请来的乐师中,有位和齐涉江曾有一面之缘。就是曾经在夏一苇的演唱会伴奏,某省曲艺团的弦师老白。
齐涉江看到老白,就觉得眼熟,不禁问:“我们是不是……”
“对,见过。”老白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令堂的演唱会,我给《何必西厢》伴奏。后来想想,真是献丑了。”
“是您,对对。”齐涉江想起来了,“可别这么说,我记得的,您是手儿高,味儿正!”
老艺人夸三弦说“手儿”如何如何,代指水平,如今老白在年轻人那里都不大听到这么说的了。
听他这么夸自己,老白眉眼都笑开了。
现场媒体看到两人相谈甚欢,待一曲完了,还特意提问,弹三弦的老师是不是也很欣赏齐涉江的水平。老白那个长衫长须的样子,好像是曲艺团请来的,一看就是高人啊。
结果老白连连摇头,“我欣赏肯定欣赏,齐老师的水平反正在我之上。”
记者有点惊愕,“您不是曲艺团的专业弦师吗?”
老白一看他还不清楚呢,指指齐涉江道:“齐老师是子弟书传人,你不知道子弟书传统伴奏乐器,一直就是三弦么,这也属于他们的本行,他也是专业的。”
说完,老白还开玩笑道:“而且我是省曲艺团的,齐老师是国级非遗传承人,比我高级。”
老白一点没开玩笑,齐涉江的水平是达到了能够用弦声模仿自然声响,“巧变弦丝”的境界,属于行家中的行家,要不之前齐涉江夸他手儿高,他怎么那么开心呢。
“白老师捧我呢,我和白老师在我母亲的演唱会上也见过,这是第二次交流了。”齐涉江接过话头,说得很谦虚。
“都厉害,不然怎么一个请来伴奏,一个请来做音乐。”唐双钦也插了一句。
话题自然而然又聊回到了电影上。
接下来要放电影最后一个预告片了,还会有些片花。
这个片花包括了各位主演幕后训练的片段,男女一号无疑是最惨的,被折磨时间最长,往下数就是齐涉江了。
唐双钦把当时拍的,齐涉江一边说相声一边踩跷的片段放了出来。
单看前面,现场粉丝和媒体还没觉得怎么样,以为这是齐涉江街头卖艺的幕后花絮,这个他们在网上看过了,之前不还引起热议了么。
结果下一刻,齐涉江坐下来,站在桌子后的他,脚下原来还踩着一双跷鞋!
裤腿撩起来,绑带松开,这才能看到下头是什么光景。
现场还准备了跷鞋,为了让大家看仔细是什么样子,科普一番,引起惊呼连连。
“我的妈呀,这穿着要怎么走路?”
“没看站着都费劲么,那汗流的……”
“说一场相声怎么也要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吧。”
“齐涉江长得真不像这么能吃苦的人,这,这不是花瓶,也不是古董花瓶啊,这尼玛是镇宅的石狮子吧!”
除此之外,剧组还准备了各个原型人物的录像或者录音,齐涉江模仿小印月之相似,也是让人很服气的。
这个还能说是因为两家有渊源,踩跷就真是自己苦练出来的了。
难怪唐双钦那么看好齐涉江!
真是看傻眼,这穿上得多疼,齐涉江居然还踩着说相声,还笑……
再配合上预告里,齐涉江跳上围栏的片段,更是越想越觉得——唐双钦真不是人啊!
不过也只有这样非人的导演,逼着演员去背《金瓶梅》、上街卖艺、踩跷……才能打磨出这样的作品,才能把自己给熬秃。
……
……
又过一周,齐涉江和张约乔装打扮,私下里结伴去看《鸳鸯扣》,两人都戴着口罩和眼镜,进了场才摘下来,因为是午夜场的最后一排,两旁倒也没人。
他们两个为了配乐,后期也看了片子,但完整的最终成片,也还是第一次。
音乐流淌,三弦声滚落,先是一个悬空的远景,男主角撑着黑伞,从茶馆走出来,镜头一拉,再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推。
他慢慢穿过天桥,一路有耍坛子的艺人、唱鼓书的鼓曲艺人、正在楮门子的相声艺人……再走进戏园子,台上小印月正是一个亮相,台下已然响起叫好声。
男主角收起伞,一抬头,在他的侧颜与背景的戏台、观众定格了两秒。
一个长达一分钟的、颜色灰扑扑的长镜头,旧时气息,扑面而来。
张约低声感慨:“唐双钦的镜头语言真是丰富又细腻,当然最优秀的还是你那个亮相。”
齐涉江失笑,看着他,“网友知道你其实这么会说话吗?”
“他们不用知道。”张约得意地一揽齐涉江,继续欣赏电影。
齐涉江饰演的小印月,在大屏幕上嬉笑怒骂,见男主角落入窘境,便伸以援手,留他在戏班客串,演点没什么台词的小鬼、小兵。
与园子老板三观不合,小印月就毅然离开,为此承诺不再在别的戏班演《望情鱼》,在这台上,奉献了最后一场、此后十年都不曾再唱的《望情鱼》。
……
齐涉江的表演,完全就是在模仿,他把这一条路走到了底,演出真实历史上那个小印月,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后来很多影评都说到这点,必须去看看小印月的录像,看看旁人对小印月的描述,才更能体会齐涉江的表演。
张约对故事早已了然于心,他主要看的,就是大屏幕上的齐涉江。
故事接近尾声,小印月十年绝唱《望情鱼》。张约看着屏幕,喃喃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简直就像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
被他搂在怀里的齐涉江慢慢坐直了,温柔地道:“也许我就是呢?”
张约本想笑,但看到齐涉江的神情后,他却是怔了一会儿。
直到前座的观众在为了主角的命运抽泣,张约这才回神,将齐涉江抱回怀里,是真是假,是从何时而来,都不重要。
“来了就是我的了,跑不掉。”张约在他耳边小声说.
《鸳鸯扣》在票房、口碑上都大获成功,观众关心电影相关的各种话题,包括人物的历史原型。各种各样的资料被翻出来研究,对比演员们的表演。
张约和齐涉江的配乐也大受欢迎,采样自子弟书的几首配乐都备受好评,主题曲更不必说了,电影发之前就在流媒体榜单上有了一席之地。
这也是齐涉江这个传承人该做的,让子弟书复苏,以新的面貌让大家接受,甚至喜爱上。他甚至希望不止是作为传统题材的配乐,还能有更多人喜欢它本身。
而转眼之间,齐涉江以相声演员的身份和大众见面,也有一年出头了,和徐斯语的搭档渐渐度过磨合期,舞台风格稳定下来。
在这个时候,李敬提出希望给齐涉江和徐斯语举办相声专场。
就在京城找一家大型场地,几千上万座位的那种。先办专场,效果好了,他还想谈全国巡回的演出,就跟夏一苇办演唱会一样,这也算是阶段性的总结、成就了。
齐涉江当然是愿意的,他和徐斯语也顺出来不少活儿,办个专场没问题。
从前都是给孟静远、曾文,还有其他老师助演,现在,可是轮到他们当主演了。
这消息才放出来,粉丝们就炸开了锅。
Jesse的相声专场演出!可能还送大段的子弟书演唱,传出来的票价比买节目录制现场的票还便宜,这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啊!
这几个月齐涉江和徐斯语合作,也是出了些精彩段子的,就算路人,看了消息都心动想到时候买票观看了。
反响如此激烈,李敬很快联系好了演出商,定下场地,七八千人的大场馆,还能加座儿,可以坐下一万多人。
另一个大众非常关心的事,就是齐涉江会不会请嘉宾。
垫场的估计有他徒弟,像孟静远、曾文,能来么?他俩来的话,肯定不能说是垫场,而是助演。
还有,好基友张约呢,是坐在台下,还是能上去高歌一曲?
这些要是都能来,那票价可就更值了!
其实不止观众,齐涉江这边也在纠结。
他如今在相声门,属于孟家这边的,办专场,少不得还要顾虑各位同门,他的搭档徐斯语也是一样。
这个名单,还得孟静远帮着来定。
“嗯……这个……”孟静远都想咬笔头了。
“加一个人。”孟老爷子正坐在床上喝水呢,忽然这么说道。
孟静远头也没抬,“您说,谁啊?”
孟老爷子:“我。”
“啪嗒。”
孟静远的笔掉地上了。
拿着水壶的齐涉江也愣了。
老爷子这是……开玩笑呢?怹都快二十年没登过台了!
孟老爷子手指点了点孟静远,“孙子,快点,我说正经的。”
“不是……爷爷,您这上去演,吃不消啊!”孟静远哭笑不得。
老爷子高深莫测地道:“我问过医生了,演个一头沉的段子,我来量活儿(捧哏),还是能撑得住。”
这一头沉,指的就是逗哏主要叙述,捧哏的话少一些,相较而言确实没那么吃力。
但是,捧哏也是要全神贯注的,不然接慢了,逗哏的话不就掉地上了。
孟静远看老爷子真不是在说笑,结结巴巴地道:“这……您,您给杰西量活儿么……这要演哪个节目啊……”
他心里头很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会有这个想法。这么些年了啊,这么说吧,就算是作为亲孙子的他有重要演出,老爷子也没说要上台助演。
“你慌什么,说了问过医生,我还能因为上台太激动么?使哪块活儿,也都想好了。”孟老爷子看着齐涉江,说道,“杰西啊,我跟你演一出,你欢不欢迎?”
齐涉江还有些懵,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和师弟再合作一回。
多少年了啊,当年如有合作,都是他给师弟量活儿,这也是惯例,三分逗七分捧,前辈捧晚辈,手艺高的捧低的。
如今要角色颠倒,师弟来给他量活儿么?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孟老爷子老神在在地道,“你们可以打个广告,该演员随时可能原地告别舞台,多重精彩限定观赏。”
齐涉江、孟静远:“……”
孟静远都要哭了,“老爷子,这时候您就别拿自个儿抖包袱了行吗?”
第三十八章
齐涉江、徐斯语首次相声专场即将在京城开演, 更是请出了相声门的老前辈孟老爷子登台助演, 演出信息一经公布, 立刻引起了轰动。
孟老爷子的名字,很多华夏人就是不听相声, 也耳闻过,从艺以来,留下了很多经典作品。差
不多二十年前, 就不再出现在大小舞台上了,他的固定搭档早就去世,本人也上了年纪, 身体不大行,大家只能回味他早年的录像。
现在, 齐涉江, 或者说他那位师父的面子得有多大, 竟然把怹老人家都请出来助演了?
孟老爷子本人都拿这个开玩笑,虽说肯定不至于当场告别舞台, 但用“罕见”评价毫不夸张了。往后估计也没谁有这个面子, 能让孟老爷子登台了吧。
再加上齐涉江、徐斯语本身闯出来的名气,这票在黄牛那里都要炒成天价了, 导致他们想了很多办法, 遏止倒票的情况。
无论齐涉江开专场, 还是孟老爷子出场助演,本意绝对不是让票价翻成这样,使得许多喜爱他们的观众买不到票, 看不到演出。
孟老爷子是真正的惊喜,除了他之外,像什么莫声、齐乐阳,孟静远、曾文,甚至张约,都是大家想得到的。齐涉江毕竟还是子弟书的传人,到时候张约和他合唱子弟书,也属正常。
因为是他开专场,圈内一些认识的人也少不了来支持,像唐双钦导演,关山乐队其他成员,《归园田居》节目组的人,甚至是夏一苇的朋友,挺多都表示想来捧场的。
这种亲友票李敬提前预留了的,毕竟这次的票可抢手得很。
至于相声门的同行,有想来的,像是柳泉海,那都是冲着孟老爷子,这些安排在后台就行了,倒不用票。
……
夏一苇很为此事得意,每天都能听到她在微信上和人聊天,说儿子的票卖得如何如何了,场馆如何如何大了。自己当年第一次开演唱会,都没有这么大的场馆。
夏一苇:“我跟你说,我儿子以后肯定是年年上春晚,出国访问……什么,你说外国人听不听得懂相声?我儿子能用英文说啊!”
说罢了又转头问齐涉江,“你能翻译段子吧?”
“……这怎么翻译,您翻译得出捧哏和逗哏吗?”齐涉江无语道。
不管了,已经吹出去了。夏一苇就当可以了。
“我说儿子,这个小张……”齐广陵坐在一旁,本来一直盯着手机,忽然也开口了,“他怎么天天给我微信问好,太殷勤了吧,你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齐涉江:“……”
张约的嘘寒问暖,过分殷勤,堪比销售,终于连齐广陵都觉得奇怪了。
齐涉江脸微微一红,“妈妈,爸爸,其实……”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觉得是时候交代一下,不然以后夏一苇夫妇想起来,也知道他现在是装傻,这不是不太好么。
夏一苇到底心思细腻一些,一看他这神情,就觉得不大对,她儿子从小闷得很,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了,她一下就从窝在沙发里的姿势变为坐直了。
齐涉江:“其实我和张约在共同研究音乐期间,发展出了深厚的感情……”
夏一苇、齐广陵:“?”
他俩都有点怔怔的,好像一时无法理解话中的深意。
齐涉江镇定地道:“就是那种。”
夏一苇、齐广陵:“……”
齐广陵猛地吐了一口气,站起来道:“终于!终于啊!儿子,你都这个年纪了,那么多人追你,你一次恋爱都不谈,你再不说,我都要怀疑你是无性恋了!”
他握着齐涉江的手,吐露心声,“我怕你妈妈多想,都不敢在她面前说。男孩子就男孩子,小张这个人我觉得不错!也相信你的眼光!”
齐涉江本以为要和齐广陵长谈一番,没想到貌似稳重的爸爸心中竟然埋藏着这样的心思,一秒钟赞成,不禁有些呆愣。
此时,反倒是齐涉江以为身处娱乐圈,长在国外,更加开明的夏一苇踉跄了一下,说道:“难怪他那么殷勤!不行,这个小子,最近还经常发微信语音,唱歌给我听,说是让我指导,这分明就是羞辱我啊!他要成了我们家的人,以后我还好得了吗?!”
夏一苇连连摆手,仔细一品,对齐涉江找了个男的好像也没意见,而是对张约的性格有意见……
齐涉江哭笑不得,“妈妈,张约没有那个意思,应该是您先入为主,所以听他说什么,都觉得有点嘲讽吧。”
“不行不行,张约喊我阿姨,甚至喊我妈?”夏一苇坐下来,歪在沙发上,扶着额头道,“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为什么是张约……”
齐涉江:“……”
齐广陵用口型对齐涉江说:“让你妈缓缓。”
转眼到了演出当日,这是一个周末。
有观众打下午就到了场地外等候,不过这也是少数,基本都是年轻人,先来和同好交流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齐涉江进场。
齐涉江是中午去的,在休息室和搭档们进行最后一次对词。
为了演出,齐涉江提前半个月就在做准备了,整理本子,顺活儿。
相声舞台上,看着热闹随性,但真正的现挂其实不多,需要演员精心设计,拿捏得极好。
今天,莫声、齐乐阳将为他们开场,中间垫场的是曾经和他搭档一次的刘卿,以及刘卿的逗哏。给他们压轴的,则是孟静远、曾文这二位老师。
齐涉江和徐斯语一共使俩活儿,一个是传统相声《望情鱼》,一个是他们创作的新节目,以齐涉江找搭档为题材的《选妃记》。
这俩节目一头一尾,中间则是和孟老爷子合作的老段子,老爷子把徐斯语换下去,怹来给齐涉江量活儿。
六点四十,观众陆续进场。
七点整,演出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关山乐队的谢晴客串的,一上场就引来了掌声连连,“欢迎大家来到齐涉江、徐斯语的相声专场,感谢各位的支持,有请我们的演员莫声、齐乐阳带来第一个节目,《夸住宅》。”
《夸住宅》属于经典段子了,属于贯口活儿,里头逗哏有大段的贯口,很考验基本功。
拜师以来,莫声和齐乐阳跟着齐涉江,算是狠狠锻炼了一番基本功,水平比起在学校时可说是突飞猛进。
这老段子让他们自己改了改,梁子没动,但加了不少新包袱,演来是既热闹,又见功底。几个带上了齐涉江的包袱,引得现场是笑声连连。
“哈哈哈这俩是齐涉江的徒弟么,不错啊!”
“对,就《鸳鸯扣》里学狗叫那俩吧,没想到现实里也是搭档?”
“嗯嗯,有点意思。”
齐涉江关心徒弟,在侧幕条偷看了一会儿,看到观众反响不错,才放心地回后台。
莫声和齐乐阳演完,就该齐涉江和徐斯语上去了。
他们都算是已经成名了,来的很多观众都是冲着这一对来的,立刻报以格外热烈的掌声。
这一出说的是《望情鱼》,齐涉江上来和徐斯语一起鞠了一躬,虽然是老段子,他们也为了今天准备了新包袱。
开口前,齐涉江看了一眼台下。齐广陵因为工作原因没法前来,夏一苇的座位他是留了的,但夏一苇说张约在现场,她不一定有勇气面对,现在还没接受自己以后和张约要成亲戚。
现在看到夏一苇真的没来,齐涉江心底难免有些失望。
但演员在台上得敬业,齐涉江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大家好,谢谢大家买票来看……孟老爷子。”齐涉江甜甜一笑。
他这一笑,和话的内容形成了反差,台下混合了笑声和尖叫声。齐涉江平时可不这么笑的,要么怎么人称古董花瓶,这一笑都显得小了几岁。
还有观众喊:“来看你的!!”
“来看我的吗?谢谢您。”齐涉江又鞠一躬,“这是我和斯语首次专场演出,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真的不是来看我师叔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低笑声。
齐涉江在公园撂地时和莫声一起演过《望情鱼》。
现在,《鸳鸯扣》已经上映,齐涉江再演《望情鱼》,垫话自然又不一样了,可以从电影,自然而然地入活儿。
他的角色是不懂装懂的人,可大家都知道他在《鸳鸯扣》里扮演小印月,唱了《望情鱼》。
按理说,是有个既定印象,但齐涉江演技好,振振有词地表示,汴戏他是业余的,京戏他才是专业的,把大家给带入故事。
而徐斯语也不时刨着使活儿,提点电影的事,不但没让大家出戏,惹得齐涉江那笑场一般的反应,效果反而更加火爆了。
……
一场演罢下台,换作刘卿上场。
后台,孟老爷子已经换好了一身旧的蓝色大褂,唏嘘道:“十多年没穿喽。”
孟静远给老爷子扣好扣子,抚平了衣褶,叮嘱道:“爷爷,待会儿台上一定要……”
“小心,留力,别激动。”孟老爷子道,“你都说了三十几遍了,真当你爷爷老糊涂啦?”
孟静远:“……”
后台诸位都笑了起来。
“老爷子还是精神,我看这别说捧了,逗一场也不在话下啊。”
“得了,静远兄,老爷子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杰西也懂事的,台上不会累着老爷子。”
孟静远也只好抹了把脸,他还能说什么呢。
孟老爷子喝了一杯润喉的汤,一甩袖子,抬下巴,范儿立刻就起来了,淡淡道:“走吧。”
齐涉江对后台诸位拱了拱手,与孟老爷子对视一眼,并肩上了台去。
二人一登上舞台,便引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堪称开场以来最为热烈,而且久久不曾停,响了足足两分多钟,应该可说,都是献给孟老爷子的。
孟老爷子扶着场面桌,再三鞠躬。
待掌声平静下来,齐涉江方才开口,“感谢大家热情的掌声,这一场,是我和我师叔给大家表演。”
他介绍了一下孟老爷子,“很多观众都认识,孟梦达,不是萌萌哒,圆梦之梦,达者为先啊,是咱们相声界如今唯一的梦字辈老前辈。”
孟老爷子轻笑一声,“抓紧听,过几年都没了。”
“噗。”观众都被这老爷子给逗得哭笑不得了,这是笑还是不笑啊。要不人家说相声的,这心态,拿自个儿寿数抓哏也是够了。
“那不行,我和徐斯语合作百年专场您还得做嘉宾呢。”齐涉江接了一句。
“嚯,那不成妖怪了。”孟老爷子反应也极快。他这个舞台经验,接话都成自然反应了。
两人打趣一阵,齐涉江便开始铺垫了,“……怎么唱就是最后一门呢,说学逗唱,我觉得唱,应该放在头一个。这个太重要了,古往今来,唱最重要!”
孟老爷子:“哦,怎么说?”
齐涉江:“清朝就有个因为唱歌儿做大官的人啊,乃是左宗棠手下大将。你知道左宗棠么?”
孟老爷子:“哎,这是名臣啊。”
齐涉江点头:“嗯嗯,特别有名,他曾经收复新疆,平定太平天国,还有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就是做鸡……”
孟老爷子惊愕地看着他:“嗯?”
“那个,”齐涉江振振有词地道,“难道不是么,左宗棠鸡名扬海外啊!”
大家笑了起来。
这一说还真是,左宗棠鸡这道菜在国外很有名,但是这和左宗棠本人根本挨不上,原是厨师附会的,他本人还真不会做鸡。
“什么,不是么?”被指出来后,齐涉江接着道,“话说当年有民团起义反清,左宗棠率部平乱,赶赴陕北平乱。当地民团的首领,名叫董福祥,也是后来那员大将。要问他如何从反军首领,成为朝廷大将,还就是因为他从小爱好声乐。”
孟老爷子疑惑道:“那爱好声乐怎么去造反了?”
齐涉江面无表情地道:“因为学音乐救不了中国人。”
观众哈哈一阵乐。
齐涉江介绍道:“此人除了爱好声乐,从小还喜欢结交一些个武林高手,八岁就练习隔空取物……”
孟老爷子:“这是跟武林高手学的吗?这是跟超人学的吧。”
齐涉江和孟老爷子说的这段,叫《斩青龙》,是野史故事改编的,还是柳活儿。
这《斩青龙》本是一出秦腔的戏名,又叫《斩单童》,说的是隋唐时期,瓦岗寨的单雄信被唐军抓了后,不愿投降李世民,被处斩,临死前慷慨高歌。
而在这块相声活儿里,说的是董福祥此人领兵造反,左宗棠平叛,他不肯投降,最后被拿下了,要砍他脑袋。这董福祥平时总爱自比单雄信,落到这番境地,于是在刑场上唱起了《斩青龙》。
不料,这一唱,就把清军将士甚至是左宗棠给唱得闭嘴惊艳了。竟然命人放了董福祥不说,还给他封官,让他统领着旧部下,一起编入清军营中,转型做了正规军。从此平叛杀敌,升官发财。
真实历史上的董福祥,被抓起来后到底唱没唱秦腔大家不知道,但他后来倒的确在左宗棠的优待下,成为清廷一员大将。
因为他和手下都极为凶猛,洋人入侵时,他领人杀了不少外国人,导致八国联军恨之入骨,还想逼迫清廷把他杀了。
这样都愣是没能弄死他,让清廷给保下来,是晚年退休了自个儿病死的。
齐涉江还小那会儿,距离董福祥的时代不远,他的故事广为流传,其中就包括这段因唱封官。
齐涉江的师父创作一番,将此编成了相声,又加入不少学唱、倒口的内容,算是他们师门压箱底的活儿。
如今齐涉江和孟老爷子再演《斩青龙》,也根据现在的文化,稍加改变,融入了一些新段子。比如“左宗棠鸡”,他们那时候都没有这道菜。
“董福祥思及至此,虎目圆睁,高声唱道:早上天来早上天,程七弟将酒往上端……我今日挨了时朋友不见,一个个到了做袖手旁观。大料想唐营里无人敢斩,叫敬德你把爷送上西天!”
这是大段的秦腔花脸戏,很见功力,花脸唱腔讲究一个“亮而不炸,怒而不吼”,看着气势磅礴,却不能放得太过,没了张力。
齐涉江学唱秦腔,真正是学到精髓,唱腔苍劲高亢,慷慨激昂,唱下来只叫人酣畅淋漓,热血沸腾!
孟老爷子带头鼓起掌来,喝彩道:“好啊!”
观众也跟着鼓掌,齐声叫好。
齐涉江看了孟老爷子一眼。通常在台上,捧哏的站在场面桌里头,都半侧身对着逗哏,这是为了时刻观察逗哏,好接住话。而逗哏,大多时候是面朝观众的。
此时他这一眼扫过去,却是隐隐看到孟老爷子眼中有泪光,心中也是一动。
说起这块活儿,为了把里头的秦腔学得更加地道,他曾经带着师弟一起跑去秦腔戏班子,听着人家唱,琢磨着模仿。
后来他二人合作,每每是师弟唱,他就和现在一样,带头叫好鼓掌……
台下叫好声不断,齐涉江只是一晃神,便已回神,谁也没觉察到他有瞬间走了神。
齐涉江接着道:“左宗棠见得此情此景,不禁上前替董福祥松绑……”
孟老爷子问道:“怎么样?”
齐涉江抖出底儿:“亲自为董福祥打call啊!”
孟老爷子一甩手:“去你的吧!”
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观众纷纷起立,为了孟老爷子和齐涉江这精彩又难得的合作演出。
齐涉江卖了力气,学唱了几个大段,孟老爷子捧得更是瓷实,二人都极是不易,用心之处,观众当然感受得到。
这铺天盖地将一切掩过的掌声中,齐涉江和孟老爷子一起弯下腰去鞠躬,却是听到师弟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叹息一般响起:“师哥,你这花脸唱得还是那么亮。”
齐涉江直起腰,便再听不进满堂喝彩声,唯独眼睛一点点睁大了。
第三十九章
休息间外。
“你们说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和杰西在里头待了二十多分钟都不出来?”李敬一边看时间, 一边有点焦急地说。
他问怎么了, 可在场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啊。齐涉江和孟老爷子下了台后,就找了个休息间钻进去, 这么久了也没见出来。
要说老爷子演完后,观众反响热烈,可怹状态倒明显挺好的, 不像是情绪激动要进医院,可他们还想恭喜,俩人关着门是搞什么。
孟静远在台上演出, 只得是徐斯语去敲了敲门,扬声道:“老爷子, 杰西该上去攒底了。”
现在台上的节目演完, 就该底角儿上去攒底了, 也就是戏曲里的大轴,这是整场最后一出, 最重要的节目, 尤其今天是齐涉江和徐斯语的首次专场,不能懈怠啊。
“知道了, 你让静远抻一抻。”
里头传来孟老爷子的声音, 那语气听着也没什么不对, 难道只是在叮嘱小辈儿什么话?
徐斯语一听,这是还没忙完呢。只得赶紧去侧幕条,给孟静远和曾文比划了一下, 让他们把节目抻长一点,多说一会儿。
屋内。
孟老爷子和齐涉江相顾无言。
在台上时,孟老爷子喊他师哥,当时他就懵了,一时间脑子里乱得很,直到被师弟拉去无人之处,他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应。
当时孟老爷子叹了口气,“师哥,我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早就看淡生死,你要是不应我,我才要死这儿了。”
齐涉江听见这话,喉头一哽,一下抱住了他!
“没事,师哥你哭吧,我不会哭的。”孟老爷子虽然这么说,眼睛还是红了,“为了和你多处几年,我也得保重这身体啊。”
齐涉江一听,心里却更加难受了,也不敢放声哭,只流着泪把自己的遭遇说来。
这一说,就是将近半小时。
此时,孟老爷子打发了外头的人,握着齐涉江的手,“师哥,咱们再说一会儿。”
齐涉江鼻子一酸,却又笑了出来,“……我没想到,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这一段时日,他好是煎熬。虽时常去陪伴师弟,时时对着,但满腹心思都不能诉说。说点什么话,还要记得自己是“晚辈”。
“我早就在怀疑了。”孟老爷子淡淡一笑。
他表现得不如和齐涉江以假身份相认时那么激动,并非是不欢喜,而是如他所说,因早就在猜测,看到齐涉江承认,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安心。
而且,到了这个层面,要去猜想一个人还魂了,和简单的相认不太一样。得亏了孟老爷子活到这个年纪,什么事都见过,什么都不怕了,才能放开猜想一番。
“八十年了啊,但师父、师哥的样子还是刻在我脑海里,我没有忘过。”孟老爷子说道,“师哥你就算换了皮囊,可是你还是你,神气,举止……”
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即便是师徒,乃至父子,如何肖似到这个程度。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孟老爷子也觉得答案匪夷所思,但这是唯一的解释。
今日的《斩青龙》,叫他彻底确信了。
“幸好是现在,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了,现在看人,都往内里看。师哥,你还是你,没变。”
齐涉江听得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当然没变,对他来说,八十年只在转瞬,他的时光在那一刻被折叠了起来。
“我却差点认不出你了。”
“本事长了,皱纹多了啊。”孟老爷子紧捏了捏齐涉江的手,“老天还是看顾我,让咱们重逢了。我还能在台上,和师哥演一次《斩青龙》,多好啊!”
这是隔着千山万水,数十载光阴与重重误会的再聚首,万语千言,也只能感谢上天尚有一丝眷顾罢了。
“是好,太好了。”齐涉江的心被复杂的感觉充盈着,最终都化作了一股暖流。
能得一刻圆满,也好
齐涉江走出房门时,只见到外头围满了人。
李敬松了口气,一推徐斯语,“快去通知,杰西你,你……”
他觉得齐涉江好像眼睛有点红,不禁迟疑了起来,还张望了一下里边,心道老先生没事吧?
“没什么,我准备一下。”齐涉江拿湿纸巾擦了擦脸。
孟老爷子也缓缓走出来,看着镇定一些,还说呢,“我有点困了,打个盹儿,演完了再叫我。”
柳泉海忙道:“您平时这时候也该休息了,小睡一会儿吧,等静远下来送您回去,他们还要返场,肯定演到很晚。”
孟老爷子和齐涉江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罢了,不计较这个。
其他人互相看看,心底都觉得这一老一小聊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一种感觉,具体怎么不得了就谁也不知道了。
……
那边台上,孟静远和曾文余光看到徐斯语打手势,都松了口气,入了底儿,说完了这段。
掌声中,鞠躬,下台。
他俩还没走到台口,徐斯语已经走出来了,路过的时候和二人一拱手,互相见礼,嘴里称呼:“师哥。”
按辈分,他和这俩都是一辈儿的。
徐斯语走到桌子旁逗哏的位置站好了,却是没有主持人来报幕。
观众看他一个人这么早上来,基本猜到了,估计是什么节目安排。
只听徐斯语说道:“刚才下去的,是孟静远、曾文二位老师,有的观众估计也听到了,我叫他们师哥。因为啊,别看我年纪不大,和他们是一辈儿的,打我爷爷那儿赁起,和他们祖辈是同辈儿,还一起工作过,都认识。
“我家里头几辈儿都是干这个的,说相声,打我五岁的时候去后台,就有三十来岁的成名演员管我叫师爷。
“不是我吹啊,华夏相声界,我这个辈分,基本走到哪儿都是这个!
“相声门从祖师那里算起,到现在排到了……”
徐斯语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极为夸张,给大家科普起了相声界的辈分问题,顺便也夸一下自己辈分有多大。
这时候,观众连绵的轻笑声忽然就成了热烈的欢呼声,“噢噢噢——”
徐斯语莫名其妙一回头,这才发现齐涉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台上来了,当即讪讪一笑。
只见徐斯语干脆利落地一撩大褂,单膝下跪,抱拳拱手大声喊道:“师叔!”
观众大笑。
打脸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这个包袱他俩使,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没别人能使出这个效果。一个年少辈分高,另一个也年少,辈分比高的还高一辈,而且全华夏都要知道了。
齐涉江走到前头来了,徐斯语也站起来自觉往桌子里头站。
齐涉江问道:“刚才听你在这儿聊什么呢,说你辈分大?”
“哈哈哈哈哈!”
在观众的笑声中,徐斯语连连摆手,一叠声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您辈分大!”
这就怂了,笑声又是一下高涨。
“没什么,你别怕啊。”齐涉江状似轻佻地对观众道,“我这个搭档呢,别的地方还行,就是说话不大爱过脑子。”
他的目光落在台下,却见留给夏一苇的空位赫然已坐上了人。
戴着口罩,一头长卷发,正是赶了过来的夏一苇。
夏一苇在台下,和齐涉江对上眼神,别扭地点了点头。
齐涉江心里一暖,夏一苇到底还是来了,这是他今天第三件开心的事了,头一件今天举办专场,第二件与师弟相认。
徐斯语“嗨”了一声,“选都选了我,您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齐涉江望着天道:“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当时选妃有点草率了,看着差不多的也就凑合,主要也是家里人逼得急。”
观众:“噗哈哈哈哈哈!!”
笑声和起哄声齐飞。
他们可爱听这话题了。
徐斯语转过脸对观众吐槽:“真当自己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了。”
齐涉江说道:“咳,我单着好些时候了,也没个搭档,当时我师叔就说,要给我找个捧哏。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我说要捧哏有什么用啊还分我钱,我说单口不好么?”
徐斯语:“单口竞争大啊,现在脱口秀多。”
齐涉江瞥他一眼,“也是这个理儿,所以我不就开始选搭档了。我师叔在相声门内部,给我办了一个海选,来参选的捧哏领着爱的号码牌排队面试。”
徐斯语语带暧昧地道:“您也是会玩儿。”
大伙儿会意低笑。
齐涉江哼哼道:“这家伙就是二三三三三号。”
“嚯。”徐斯语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五位数啊?全华夏的捧哏有这么多吗?您没看看是不是粉丝混进去了?”
齐涉江想了想:“你一说好像是有几个看着像女的……”
有女粉丝都加了几嗓子,还有接话的:“选我!”
“选你那不行,我只选男的。”齐涉江接了那粉丝一句话。
徐斯语撑着桌子,重复了一句:“哦,只选男的。”
这就是用细微的语气,引导观众,内里的意思分明就是齐涉江喜欢男的,可不又引起一连串的喷笑声。本来这一出节目,就指着玩伦理哏,捧哏还全程是“妃子”呢。
徐斯语一副不解的样子,“你们怎么了,是他说的啊,不要女的。”
这就把前头的包袱又翻了一下,加强效果,观众前一波笑声未停,又乐了。
这几句都是他们现挂的,这也看出来两人培养出的默契,和徐斯语的反应能力了。
……
这个新创作的段子《选妃记》,是以齐涉江选搭档为主线,展开的故事,围绕此抖落大小包袱,主要是拿徐斯语说事儿,从上挑剔到下。
找的伦理包袱,里外都把徐斯语当媳妇儿,或者说,妃子。
“连我妈都说,哎你这个搭档不行啊,懒骨头。”齐涉江学着夏一苇的语气,又多了几分刻薄挑剔。
观众:“噗!”
怎么那么像婆媳斗争啊。
徐斯语也是一怒,“你有完没完啊?我告诉你,我早就受不了你家那个劲儿了,怎么就抻掇我一个人了?你怎么不打听一下,哪家的婆婆像你家那么难伺候!”
徐斯语这愤懑、撒泼的样子,反倒让人笑到喘不过气来了。
前头还不停辩解,这是自暴自弃了,自己都抱怨起恶婆婆来。尤其大家把婆婆的形象和夏一苇一对,就更好笑了。
徐斯语还不罢休,叨叨道:“你也不看看,全华夏谁伺候得了你妈,唐双钦都让他整秃了!”
唐双钦本人可就坐在台下,这一下被cue到,观众爆笑,都探头看他。
唐双钦也挺配合的,委屈巴巴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认了。
“去,你这都过时消息,现在唐导愿意我带妈进组你没看新闻啊?”齐涉江指着他,“我看就你爱抱怨。”
徐斯语一拍桌子:“说谁!说谁啊你!你从来都不帮着我!”
这儿还有观众帮着喊:
“渣男!”
“离婚!”
“让我来!”
徐斯语都笑场了,指着下边儿道:“说‘让我来’的像话么?”他整理好表情,啐道,“去你的吧你们这些逗哏没一个好男人!”
“你怎么还有脾气了?”齐涉江拿扇子敲了敲桌子,问道,“你想失业了吗?”
“我还真就不伺候了呢,去你的吧!”徐斯语拿帕子一砸齐涉江,转身就气冲冲下台了。
按理说,演员被逗急了往下走都属于舞台效果,搭档会去拦回来,或者自个儿就回来了。
可是眼下,齐涉江没有拦,徐斯语也没回来,徐斯语就这么下台,人影都不见了,一秒,两秒,三秒,也不见回来。
观众席的起哄声仍是不断,最后都有点疑惑了,怎么还真让徐斯语下去了啊?
齐涉江非常淡定地把帕子给叠好了,整理了一下台面,口中随意地道:“走就走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皇后……不对,捧哏的还不好找啊。”
他侧了下头,冲着后台喊:“我问问,有没有想上位的?”
下一刻,身穿红色大褂的张约捏着袍角就施施然走上台了。
台下先是一秒钟的寂静,随即掀顶儿一般齐齐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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