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锦渊不敢置信的眼神中, 谢敏还十分若无其事地追问,后来周锦渊才知道,她好像是替隔壁科室的朋友在问……
“吓死我了,谢主任,我以为你被魂穿了。”周锦渊长长舒了口气。
不过嘛,谢敏本来也很尊重周锦渊的信仰, 人家做医生之前先是道士。只是不让他在单位里搞这些罢了, 这一点也是顾虑到现实情况。
本来, 周末周锦渊上不上香麓山不一定, 但他强烈怀疑工会的人就是听到了最近医院的传闻,才把健身活动安排成登山,还是登香麓山。
三医院的文体活动还不少,就是工会好像有点太好强了,爬山就够累了, 他们还要延长赛段。
刨去各科室值班人员, 全院几百个职工都得参加,起点就是医院,先步行到香麓山, 然后爬到山顶, 才算结束全程。
要说不愧是医院举办活动,还派了救护车随行,以防出现任何意外。
大家难免开开玩笑,谁要真不小心倒下了,立刻就有同事帮你急救。而且, 绝对没法装病逃脱……
中医科人本来就少,刨去腿脚不行了的老医生,值班坐诊的大夫,也就去了四个人。
活动当天,是萧副院长宣布的出发。
这也是一个佐证,虽然正式通知还没下来,但萧副院长头衔上的副字确凿是要去掉了。
大家体力有强有弱,等走到香麓山脚下时,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变得稀拉起来,散落在路线上。
和周锦渊比较熟的刘淇今天值班,没出来,本来科室的人都走在一块儿,慢慢,只有周锦渊和金医生在第一梯队了。
“周医生,你也带了针啊?”金医生看到周锦渊口袋里出来的针具盒子一角了。
“吃饭的家伙,当然要随身携带。”这是周锦渊的习惯了,不管上哪儿,总是随身带着针具的。
他小时候,家里长辈也都是随身带针,出去不管吃饭时给人解个酒,或是遇到急病的路人,都用得上。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习惯。
“嘿嘿,我也带了。”金医生展示给他看,开玩笑道,“虽然有救护车,但是我琢磨,万一遇到啥情况,咱离得比较近呢?咱们中医也是有急救处理能力的嘛。”
有备无患,就跟那救护车一样,反正针灸用具也不重。
“哎——”
前头几百米,隐隐传来叫声。
今天爬山大家都戴了医院发的小红帽,上头印着三院标识,那弯着腰呼痛的人,好像就是一位同事,头上也有一抹红。
“那是扭伤了嘛?”金医生一撸袖子,拔腿就往前跑,甚至来不及和周锦渊打声招呼。
周锦渊失笑,但也小跑跟了上去。
不过跑到一半,已经有人折返回来,嚷道:“让我看看,我疼痛科的!”
金医生的脚步就缓了下来,“唉……”
没赶上,没赶上。
那同事确实是扭伤了,年轻女孩儿,看着眼熟,好像是哪个科室的护士,没事跳上花坛走,下来时不小心就扭到腰了,这时一脸痛苦,还在大声说:“好痛好痛!啊我腰挺不直,右脚也受不了力了,左侧第四、五节腰椎有明显压痛!”
路过的人:“……”
疼痛科的医生刚挽起袖子,又一个人也奔至了,“骨科的来了,我看看!”
“我先来的!干嘛?疼痛科不配治扭伤啊??”
等金医生和周锦渊走到旁边时,已经是疼痛科和骨科的战场了,骨科医生以专业性后来居上,给女同事现场诊治。
也没他们的事啊,果然,医院集体活动就是这么有安全性。
他们和那同事也不熟,随便打个招呼安慰一下,金医生就悻悻地走了。
……
到了香麓山才比较有趣,这里今天有法会,因此时而有道士往来山下知客,但凡看到周锦渊,认出他来,就停下喊一声师叔或是师哥。
周锦渊一身常服,但也会回以一礼。
站在一块儿,金医生看出来周锦渊和这些道士的相似之处,身板都挺得很直,和常人很不一样,要是配上道袍,那还多了几分仙气。
“好像武侠片啊……”金医生讷讷道,“而且大神辈分还挺高。”
虽然一口一个大神,但作为规培医生的金医生,也比周锦渊大好几岁了,就像那些同龄却要喊周锦渊师叔的道士一样,谁叫周锦渊学得早。
“主要是入门早,赢在了起跑线上。”周锦渊看她爬得开始吃力了,就问,“你要不要走小路,到山顶能节省半个小时。”
“真的吗?还有小路?”像金医生这种比较少来香麓山的当然不知道,对那些常来的市民,或是周锦渊这样小住过的,就不稀奇了。
小路比起大路,也就是阶梯更陡一点。周锦渊带着她穿到小路上,这里的游人也要少一些。
两人闷头往上爬,单位在山顶的终点设了休息点,有吃喝的,还有小游戏。金医生在心底叨叨,太坑了,所谓的终点就是你到了,领导宣布活动结束后,还要自己下山回家。
“呕——”
“哇呕——”
金医生起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还没当回事,反正有同事会先跑过去诊治,直到周锦渊拍了拍她,“前头好像有人在呕吐啊。”
金医生恍然惊觉,这边是小路,往这儿的同事应该比较少,“哎?那我们上去看看!”
往上再爬一段,就能看到长椅上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抱着肚子痛呼,旁边还有一滩呕吐物,另有两个同伴,正打算把他给抬起来。
这三个应该都是来爬山的游客,没有代表同伴的小红帽。
“呼……呼……他这是,怎么了?”金医生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问。
“可能是急性胃肠炎,肚子痛得厉害!”其中一人看到他们的帽子,忽然一喜,“你们是三院的吧?我想起来了,在朋友圈看到过,你们在这儿办活动啊,有没有救护车来?”
他们三个都是海州市中医院的中药师,大家都是医疗机构的,也有三院的朋友。
“来了,呼……我是中医科的医生,要不要我帮他先看看。”金医生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也是这一行的。
“行,你带针了吗?最好给他扎一下,他特别痛!”既然在中医院上班,那不但不会抗拒中医,反而主动要求针灸镇痛。
“我看看。”金医生把针具拿出来,这时候那个急性胃肠炎的青年又一扭脸呕吐了几口,肚子痛得嗷嗷叫。
金医生都想好可以取脾俞、天枢、足三里等穴了,可捏着针,手却在发抖,是刚才爬山爬得还没缓过来,她哭丧着脸,说道:“手还在抖,你来吧!”
这话是对周锦渊说的,他的手还稳稳的,气都没喘,可见只要不被小雪拉着疯跑,他的体力和其他人比还是显得出色的。
周锦渊也不废话,把患者翻过来,在背上取穴,先按揉要扎针的地方,宣散气血。
那两个同伴觉着吧,周锦渊看着比金医生还年轻,可能是实习生或者规培生,但是金医生手抖,让他上也没办法,就盯着呗。
可一看周锦渊定穴位,他俩都惊了,“朋友,干嘛呢你!你这是扎的什么穴位?”
周锦渊按揉的地方在患者脊柱旁,他俩虽然是中药师,但是也学过中医基础,又在中医院上班,对人体穴位是很了解的。
同伴这会儿急性胃肠炎,要说取穴,取个脾俞、胃俞、天枢等,都行,周锦渊定的地方,却是哪哪儿不靠啊!
“你……你这不会是要扎胃俞穴吧?我的天啊,胃俞穴还要往下啊!”
“你们三院的人怎么回事,这针法……你是在描边吗?!”
周锦渊也被他们的形容之丰富震撼了,开始消毒,“……我要扎的就是这个穴位。”
胃肠炎那位听到了他们的话,忍痛对金医生道:“姐们儿,不说找个大神来,能不能叫个能认准穴位的,实在不行把我送救护车上吧,我还能忍……呕!”
他说着又吐了,直翻白眼。
“……他就是大神啊。”金医生干巴巴地道。
三人:???
“我们科室的针灸高手。”金医生说得非常真诚,但听在那三人耳里就有点过分了,大神??
金医生也看到周锦渊取穴了,说实话她也没看出那是什么穴位,但出于对大神的信任,她还是站在了大神这边。
要不是金医生拿出了针具,那三人都要以为那两顶三院logo的帽子是她们捡来的了。
喂,开什么玩笑,你们科室的针灸高手就这样儿??
周锦渊这时候已经要施针了,他一手按着犯病青年,叫对方压根动弹不得,然后凝神施针。
其他两人本来是相当反对这位“描边针法”的少年,可周锦渊施针的气场,还有刚才金医生的话把他们给震住了,愣是眼睁睁看着周锦渊把针给刺了进去。
唯有他们朋友被按着不能动,还在叫:“别别,别乱扎啊!不要啊!喂你们别傻站着!”
随着周锦渊用补法捻转,那鬼哭狼嚎的青年声音也慢慢变小了,只觉得自己嚎着都尴尬,最后只有一点哼哼声。
周锦渊把针□□,“行了,起来吧,两小时内不要饮食。”
“……靠!”另外俩人对视一眼,“是我们记错了吗?这里是什么穴位来的??”
还真是大神啊,一针不止镇痛,直接就给扎好了。原来真不是取错穴了,就是冲着那儿去的。
“经外奇穴!”周锦渊把帽子摘下来,感觉都捂了些汗出来了,他拿帽子扇了扇风,“我叫它理胃穴,对付胃肠道疾病很有效。”
大部分人体穴位,都在经络线上。而“经外奇穴”,大多不在十四经循行路线。医者们在实践中发现了这些具有治疗效果的穴位,就称为经外奇穴。
——也有的经穴本身就是由经外奇穴发展而来的。
至于经外奇穴发现的过程,经常和“阿是穴”有关。
所谓阿是穴,比如患者某处不舒服,医者无意按到一地,患者觉得缓解了不适,便说啊是的,就是那里。如此长期摸索下来,也许就能得到行之有效的经外奇穴。
已知的经外奇穴有几十个,应用也不少,比如周锦渊之前为人治失音所取的金津、玉液穴。
但他刚刚取的穴位,不在已知之列,而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尚未广为人知,更别提编入教科书了,这些人当然认不出来。
用这个穴既有效,又只要一针。周锦渊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少扎患者几下就少扎几下,能少吃药就少吃药,患者已经不舒服了,就不要增加痛苦。
其他人虽然没听过这个理胃穴,但听周锦渊说是经外奇穴,再看这效果,就够明白些什么了。
什么扎错了,人家取的是不为人知的经外奇穴!
“看出来了,确实有奇效。”金医生口水要流出来了,“大神,那个……”
周锦渊:“回头教你。”
这种自己摸索出来的经外奇穴,除了要掌握准确定穴方法,还得知道入针多深,用什么手法最合适等等,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必然要手把手教。
“谢谢大神,谢谢大神。”金医生虔诚地合掌对周锦渊拜了一下,她决定以后考证不要拜考神了,还是拜周神好了。
周锦渊:“……”
刚刚还胃痛的青年,现在只觉得胃部一片轻松,呕吐感也完全消失了,他摸着肚子坐起来,“这位大神,谢谢你啊,刚刚误会了,还以为你……扎错了。”
其他两人也讪讪的,实在人不可貌相,说真的,要换个资历深的老大夫扎这儿,他们就是有疑问,估计也不敢立刻说出来。
忽而想起什么,其中一人又面带懊恼地道:“等等,这么年轻,还叫大神,我想起来了!好像听说过,三院中医科有个年纪很小的中医,好像是因为医术特别牛,都叫他大神……一定就是你吧?”
要是早认出来就好了!
金医生心想,什么玩意儿,医术特别牛才封神的?她怎么不知道,明明筑基期就封神了吧。
周锦渊则立刻点头:“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金医生:…………也行吧.
因为是集体活动,即便上了香麓山,周锦渊也没给人算命。
不过大家也不在意,多数人就是凑个热闹,上来了去香麓观求个签也行呗,要真有意和周锦渊结缘,那以后也有机会。
比如同样见识了周锦渊在这一方面才能的曲庆瑞。
和周锦渊探讨过命理之后,曲庆瑞就产生了一些兴趣,商场上很多人都挺迷信的,他之前算是中立党,不笃信,但是该布置的也布置,即使是为了安定人心。
最近曲庆瑞在海洲的新总部大楼落成,他寻思请尊道家神仙回来,以前都请的佛像,这次让周锦渊指点指点,看请哪座,顺便再给算一下哪天搬迁比较好。
曲庆瑞既然有意和道家结缘,周锦渊就算是下班了,也义不容辞,去现场帮他看了一下,还把自己的罗盘也带上了,他要结合所有因素,全盘演算一下,哪天开业最合适。
“去香圣。”在新址转了一圈后,曲庆瑞吩咐司机。“香圣”是喝茶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细聊。”
“好。”周锦渊点头。
大约十分钟车程便到了,周锦渊一看地头,曲庆瑞说是喝茶的地方,他还以为就是个茶楼,到了才发现占地面积就跟王府似的,四处是中式风格的亭台楼阁,曲水修竹,环境倒是十分的好。
曲庆瑞显然是常客了,在这里有固定的包间,他挥退了服务员,自己带着周锦渊穿梭在庭院中,单独说话。
“我听人说,香圣营建的时候,也是测算过风水的。”曲庆瑞说道。
“这里气场的确让人十分舒适,”周锦渊端着罗盘的手又举起来了,环视着道,“唔,没错了,这里的建筑布局都是有深意的,为了束聚气脉,这溪流,低处如虾须……”
“曲总!好巧啊,曲总。”
周锦渊正在琢磨时,一道热情的男声响起。
只见一个体型干瘦的男子,跨过小溪,小碎步跑过来,老远就把右手伸了出来,“今天真是有缘了,能遇到曲总!”
他好像跑太快,还扶了扶腰,“嘿嘿。”
“是立诚啊。”曲庆瑞眯了眯眼,认出来者,和他握了握手,“巧了。”
“可不是,太有缘了,”这个叫立诚的男子两只手都握住了曲庆瑞的,“我还没恭喜,听说令公子寻到了明医,祝早日康复啊!”
这曲家来来回回也去了不少医生、医疗机构,折腾两年也没见曲观凤好起来,反倒是愈发看不见人影了,里外生出不少破事来。
他内心不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尤其据说曲总这次找的就是市三医院而已。
但祝福还是要说的,没看见么,曲总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都多起来了。
“那就借你吉言。”祝别的曲庆瑞不一定开心,但祝他儿子恢复,他就算知道人家是讨好,也报以笑容。
“哈哈,这位小哥有些面生,不知道是……?”立诚的目光落在了周锦渊身上,还有周锦渊手里的罗盘。
先前周锦渊还在念些风水方位之类的,他心想海州的风水师他也熟,没看过这号人物,谁家学徒么,可以啊,居然做起了曲总的生意。
曲庆瑞脸上的微笑还未散去,介绍道:“这就是犬子的新主治医生了,周医生。”
立诚盯着周锦渊:“啊??”
曲庆瑞笑容不改:“今天请周医生帮忙算个吉日,看什么时候搬去新落成的总部好。”
立诚凌乱了:“…………”
您说您这前后都挨着么……
小伙子年纪不大,业务范围够广啊!
22、第二十二章
万万没想到, 曲总这样的人物也因为孩子的意外,而走极端了吗,开始找些巫医……
业务这么广,能是正经医生?医院那么忙还能有时间研究罗盘?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寻求一下鬼神安慰,到曲公子这一步, 可能还真是精神上的安慰更重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立诚想着, 又貌似很自然地夸赞道:“我看周医生就像……很灵的样子!”
“确实如此!”曲庆瑞大笑两声, 伸了伸手,“那我们回见了,我还要和周医生详聊。请吧,周医生。”
周锦渊差点没笑出来,他不知道曲庆瑞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没听出来, 什么叫很灵的样子啊, 还有没有得夸了。
不过他也没说破,举着罗盘跟在曲庆瑞身后走了。
两人到了包间里,坐在露台上, 外面是茂密的竹子, 周锦渊细细推演,得出了吉日,“下月初一,就十分好,是上旬令辰, 大安吉日。”
曲庆瑞当即就把日子敲定了,又约周锦渊去他家用餐。
“不了,我晚些时候还要送一个朋友去就职。”周锦渊说的是容瘦云,在他弟弟的热心帮助下,容秃终于定下了新单位,就是比较远,他得去送送。
曲庆瑞哪知道他说的是送和尚去寺庙,还琢磨不是道士就是医生呢。
“关于观凤的身体,我想问问周医生,农历年末时,他能恢复到什么状况?”曲庆瑞早就在琢磨了,此时低声又问了个问题。
“应该能站起来,如果进度不错,走动几步也不是问题。”周锦渊说道,他的整个疗程是半年,最后能恢复得像正常人,但机能只是恢复到站立,就更快了。
曲庆瑞心中一喜,观凤治疗上的反复,及恢复希望渺茫,令许多人心怀鬼胎。这一次观凤再次治疗,有的人仍是不当回事,毕竟有例在前。
谁不知道权威认证,一致认同,曲观凤下半辈子就那样儿了,再有什么神医,也就让他能生活自理呗。
曲庆瑞迫不及待想借着年底的机会,秀一秀儿子,稳定军心了。
不过这也要取决于曲观凤的恢复速度,他知道周锦渊从不无的放矢,从医生口里确认后,总算放下心了。
曲庆瑞感慨地点头,旋即又道:“观凤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以前也好多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周医生,您真是帮助我良多啊。”
曲庆瑞很少有这样近乎于亏欠的感觉,在他心中,曲观凤的身体是无价的,周锦渊治疗曲观凤,却不收取高昂诊费,曲庆瑞即便给三医院捐赠了财物,仍觉不够。
周锦渊本人,好似真的不求财,也许和他修道有关。然后便是推演,也是曲庆瑞请周锦渊帮忙,他自觉身家雄厚,但不知如何回报周锦渊,只好请神一尊了。
“无论医、卜,于我都属平常,曲先生最好也平常心对待。”周锦渊说道。
平常?曲庆瑞微笑,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两个字。
虽然周锦渊年纪不大,但曲庆瑞和他聊天,却时而心生感触,毕竟对方也是一个领域的高手,任何事物都是有共通之处的。
两人畅聊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走到一处厅堂时,却是被人叫住了。
“周医生,曲总!”
是吴沉玉的声音,她正坐在椅子上,和之前遇到的那个立诚聊天,瞧见这两人,立刻欣喜地打招呼。
立诚发觉吴沉玉竟然也认识那小年轻,还叫医生,更夸张的是,吴沉玉先喊的周医生,再喊的曲总,他总觉得不像是一时嘴快,反而觉得像是在吴沉玉心中,“周医生”的地位更高。
这就有些微妙了……
“我碰到许立诚,刚才就听说你们也在了,但不好意思去打扰。”吴沉玉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她看上去容光焕发,比之最初去求诊时,妆容都掩饰不住的憔悴,真是相差太多了,精气神仿若是变了个人。老公不秃了,就是不一样。
“小吴也在啊。”曲庆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周锦渊也点点头,和她打招呼。
“哎,立诚,你刚才还说腰痛呢,正好,周医生在这儿!”吴沉玉想起什么,回头道。
立诚的确是扭到腰了,还打算晚点再去按摩,现在听她这么说,心想如果这小医生,吴沉玉也推崇,那可能是自己……
“想差错了”这几个字还没在他脑海里冒出来,周锦渊已经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背后,施施然问道:“你腰痛啊?”
立诚没反应过来:“是是是有有点……”
周锦渊便从后头提着他的手,晃了两下后猛然一个拔伸!
“!”立诚只觉得呼吸那一瞬间都停止了,他那触碰就痛得不得了的腰,被这么一抻,简直痛到眼前一黑。
但也就是那一会儿的功夫,他痛苦的表情还没有摆完,随着周锦渊放开他的手,疼痛已消失无踪,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就觉得腰已经恢复自如了。
又随着周锦渊在他也不知道哪条筋上一顺,他只觉一阵酸麻,从那里向四肢扩散开,整个人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
“好、好舒服……”立诚眯起了眼睛。
不过因为他太干瘦了,这个表情显得有点诡异,而且让曲庆瑞和吴沉玉起鸡皮疙瘩。
“我去。”立诚半晌才憋出两个字。
这周医生也是小小一个人,竟把他几乎整个提起,那一刻他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后面那一手就更是,两下而已,把他魂都给按出来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体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中间那一下比较痛,没提前告诉你,免得你提心吊胆,不过痛完就好了。”周锦渊退后一步说道。
果、果然是想差了啊,就算这医生玩儿罗盘,能请去给曲公子做康复,绝对是有几下子的啊!曲总再关心则乱,眼力能差吗?
立诚在心底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并迅速把周锦渊的地位拔高。
“没事没事,我感谢您……”
“周医生,”吴沉玉眼睛一亮,“给我也突然袭击一下啊。”
打上次周锦渊给她按完了,她上别的地方都觉得不够得劲儿,但是周锦渊的时间现在也不是特别好约了,她自己又忙,总也凑不上。
“你这还是要自己好好保养,否则肯定是反反复复的。”周锦渊虽然这么说,还是上前在吴沉玉脖子上捏了几下。
在曲庆瑞惊讶的目光中,吴沉玉当时就瘫软了,露出和立诚同款的享受脸,活像是遇到了猫薄荷的狸猫。
他没有跟着去看曲观凤的治疗,曲观凤也要做推拿的,但曲观凤回去也没告诉过他推拿多舒服,导致他此时反而有些纳闷。
搞什么,这个立诚和小吴啊……
“也不知道曲总走了没?”
“应该都出去了吧,本来还想叫上他。”
随着细碎的交谈,又是一拨人走了过来,都是海州市商界的,他们先是看到曲总,脸上就露出笑容。然后便是看到没骨头一样的吴沉玉,笑容就又古怪了一点。
“今天还真是热闹,你们聚在一起搞什么大事情吗?”曲庆瑞故意打趣,他哪能不知道同行们有没有搞事情,口中又解释了一句,“呵呵,小吴在让医生给她治疗颈椎病。”
治颈椎病?坐办公室的,哪个还没点颈椎病腰椎病了,当我们没做过理疗吗?你这个样子是像在治病吗?
还有你这个医生,简直不要太年轻嘛。
咦,为什么这个“医生”看了过来啊……
……
香圣的经理才送走了一拨客人,随后和同事在对讲机里说起来时,才发现那些客人都还没出去,似乎滞留在茶台,也不知是什么事。
她一时有些奇怪,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都是海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临时遇到朋友坐下来也就罢了,可别是坏事。
也不知为什么,第六感总提醒她有什么不一般的事发生了。
经理当时就查了监控,只见那些客人正围着曲大佬带来的一个少年,也不知说些什么,但那少年忽然一下伸手掐着其中一个客人的手,把人甩到沙发上了。
单从画面上看,那少年的动作利落得不行,像是练过武一般,客人都快两百斤了,他单手就把人提溜起来。其他人好似也被吓到,齐齐后退一步。
糟糕,动手了,经理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一长串的故事。这个少年是曲大佬的贵客,说不定仗着有背景,年轻气盛,和人起了冲突便直接动手。
“走走,去茶台!”经理点了两个身手好的保安,往茶台赶。
明明是脚踩高跟鞋,但经理的速度一点也不慢于两个保安,甚至冲锋在前,这就是她长期锻炼出来的职业本事了。
拾阶而上,穿过雕花门进入茶台,经理大喘着气站定,正想激情发言,一看现场,顿时愣住。
连着两个保安定睛看明白了,也忍不住迷惑地看向她。
哪来的丝毫火气啊,这里不要太和谐哦!
只见柔软的靠背椅上,横七竖八躺着差不多十来个人,从曲家的大佬,到他们老板的合作伙伴,再到贵客吴女士,等等企业家。
但是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这一位位的,丝毫不象是被殴打过。
反倒是像是骨头酥了一样,毫无姿态可言地瘫着,好多还闭着眼睛,像是沉浸在什么滋味中!
而在场唯一站着且清醒的,就是那个漂亮少年了,他甚至还拍了拍手,一副完工的样子。
经理:“???”
不是……你们有钱人都在玩些什么啊??.
海洲市香麓山纪念品市场
“在这里停留四十分钟,集合地点也是这里,认准我的熊猫公仔。接下来大家随意选购纪念品哈,如果有想购买中药的,可以单独到我这里报名!是中药种植基地直接供货的哦!”
一名导游操着流利的外语,给她的外国旅游团提醒着注意事项。
海洲市谈不上旅游名城,但近年经济发展迅速,环境又保持得好,倒是也会迎来一些各地甚至各国观光客,比如这一批。
这些外国观光客刚刚才被她带着游览了香麓山,并宣传了一番神奇的中药,可惜他们听故事听得认真,真让她们买什么草根回去,就没多少人有兴趣了。
导游百无聊赖地靠在柱子上,直到看到一名x国游客走过来,立刻道:“詹姆斯先生,报名买人参吗?”
“不不,我想问一下,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有没有推荐的景点?”詹姆斯问道。他是一个人来旅游的,在此前的几个景点里,他享受到的乐趣不是特别大。
导游想也不想,报出了一串地名和简介,“你可以去烟波街,体验海洲少数民族文化街的风情,或者去……”
詹姆斯认真听着,最后打断道:“我主要想知道,有没有更适合我的体验?当然,比较有地方特色。”
鬼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导游挠了挠头发,“呃……”
詹姆斯:“比如,有哪里可以看中国功夫吗?就是武侠片里那种,弹琴的时候对面的人会飞出去,还有人在树上跳。然后可以教我那种轻功,我体验一下。”
“功夫好像没有,你要看当时就选少林寺那条线啊。”导游琢磨起来,要不要,把他介绍去拔罐?
“那就去医院咯。”这时候旁边一个小贩忽然操着海洲口音的外语说了起来,这是天天接触游客锻炼出来的,发音可能一般,但很流畅,理解绝对没问题。
导游和詹姆斯都看向他,导游心想,你怎么知道我想把人送去拔罐哦。
小贩一脸无辜:“干嘛,我们海洲最近最出名,最有特色的,就是第三人民医院咯,又叫秃发专科医院,生产的无敌生发灵,秘方专治秃头咯。”
他的眼睛看向詹姆斯那颗有着斑斑光秃的洋秃头,“这还不够适合你吗?这位先生,劝你去体验一下,我老弟原来头发快掉光咯,就在那边治好的,远近驰名咯。”
有本地人路过,听了一耳朵,看是和外国人介绍,还一边笑一边应和:“秃发专科医院嘛,超牛逼的!”
詹姆斯哇了一声,好奇地道:“特色,秘方,治疗脱发?亲爱的导游,这个医院是海洲的著名特色景点和特色体验?”
导游恍恍惚惚地道:“算、算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广告,《非职业半仙》的繁体版下个月就上市啦,购买横版可以联系出版社邮箱:
话说我觉得《非职业半仙》和《道医》虽然世界观不一样,但是不是很有兄弟篇的味道,可能是因为道医这个梗是海观潮启发的吧,忍不住狂cue半仙里的元素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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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海洲市三医院最近很有名吗?有!
那旅游顺带去医院治秃算特色体验吗?为什么不能算!
都有去旅游顺便割双眼皮的项目了, 导游心想,看个秃头也不算什么吧,她扪心自问,连当地人都推荐了,这绝对算,而且给了她相当大的灵感。
毕竟接团总能看到谢顶的游客, 说不定还可以让社里和三院合作一波呢……这个以后再想。
唯一的顾虑, 可能就是詹姆斯有点担心, 半天自由活动时间够不够。在他生活的城市, 和三医院等级差不多的大医院,急诊等一天都不稀奇,预约挂号甚至要几个月,一年半载。
他挺想去体验一下的,就像他之前去土著部落尝试秘方, 即使最后没有多大效果, 那神秘的仪式也让他有了一次特别的体验,而且在自己的博客上连写了三篇博文,也算大有收获。
——他热爱旅游、探险, 然后撰写文字分享到网上, 不同于现在人人都拍起视频,但也有同好,甚至有出版社要为他出游记。
“哟,几个月不至于,但能不能今天看上也说不好, 我看看有没有号,有就能看上。”得亏今天是周一,导游查了一下,下午还能挂上号。
“我看看,这么多医生,那我挂毛医生……?”导游嘀咕。
这位毛正义医生,看上去有一定年纪了,而且姓氏还这么给力,毛发的毛,选他应该没错吧。
“哎哟你不要选这个啦,选最年轻的那个!”还是本地人有经验,立刻指点了起来。
三医院秃发科和无敌生发灵如今名声在外,但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王牌选手是谁,这个本地小贩也是因为有亲戚就诊过,知道些情况。
口碑这种事儿嘛,就是口口相传的。
在印证过实力之后,这位医生的年轻好像都不是不靠谱的象征,反倒成了传奇的一部分,也是最好辩认的地方。
“啊?选年轻的?哪个?”导游扫了一眼,大致看过去,好像也不止一个年轻的。
“哟,漂亮的那个。”
这话一说,导游立刻知道选谁了,选择,挂号,付费,念出了医生的名字:“周锦渊……”
……
导游收了额外加班费用,陪詹姆斯一起去三医院体验“地方特色”。
到了中医科,放眼一看,好多秃发病人,詹姆斯在这儿一点也不显眼,看来,这里还真是拳头科室。
詹姆斯知道他们城市也有针灸,他的邻居还去用针灸治过头痛,据说很有效,甚至要在针上通电。但他自己没有亲眼见过,更没体验过。
真的很难想象那些尖尖的针扎进人身体里会是什么感觉,又是因为什么原理能够治病,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到处闲逛。
尤其是对面的康复科,很多在做推拿和针灸的患者,他们都在一个大的病房里,摆了很多张病床。这里艾灸的味道十分明显,当然詹姆斯不知道这味道是艾灸,只觉得应该是中草药,反正和导游推销的有点类似。
那些细细的针扎起来好像不是很痛,患者不见十分痛苦,除非扎在特殊的地方。但有做针刀的,患者治疗中就会惨叫连连,宛如受刑。
詹姆斯看得目不转睛,还拿出了手机,速记一些内容,写着写着便觉得胃部隐隐作痛,可能是老胃病又犯了,赶紧吃了两颗药,又继续围观,还拍了照片。
一直到导游来叫他,说到他的号了。
“喂?你好?”周锦渊正在接诊,看手机响了,立刻接起来,示意面前的病人稍等一会儿。
“周医生啊,你好,我是王文一,前天我们在香圣见过的!”
电话那边是个男性,声音与现实中虽然有所不同,但周锦渊听到他的名字,立刻对应上了脸,也立刻知道来意了。
“不好意思,王先生,我正在接诊。”周锦渊熟练地道,“还有,我目前工作很稳定,没有跳槽的打算。”
对面:“……周医生,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语气中充满了不舍、惋惜,等等情感,很是真诚。
周锦渊很无奈,自从和曲庆瑞一起出去,把一屋子的企业家都捏趴下了之后,这两天,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打听来的周锦渊号码,接二连三有人来挖角。
没别的,回去想了又想,特想让周锦渊去他们家里或者公司,做专属保健医生,尤其是有的公司里,大量员工不是颈椎病就是腰椎病……
那天周锦渊着实捏得他们魂飞天外,魂牵梦萦,不过捏个几把,比在其他地方推拿、理疗一小时也管用啊。
他们深深觉得这样一个捏谁谁酥,既舒服疗效又好的医生,待在医院太可惜了,愿意高薪聘请人才。
周锦渊就反复说,你什么时候不舒服了,办个(诊疗)卡到我这里来也是一样的,还能刷医保呢,岂不是很美……
但这些人也不差钱,大概觉得也不一样,要的就是随时享受那种感觉,你说每次来挂号然后也按不了多久,多麻烦啊。
没办法了,周锦渊只好对那头道:“是这样的,我答应了曲先生,会优先考虑他。”
对方叹口气,没音了。
也是,周锦渊既先结识曲庆瑞,据说好像还是他儿子的主治大夫,被挖掘出来帮着复健。那就算要跳槽,也是先去曲家,他们大概是给不出更好的条件的。
可惜了!看来,只能去办三医院的诊疗卡了!
周锦渊也是扯起曲庆瑞这面大旗唬人,回头再和曲庆瑞打个招呼就是了。
而且要说这些人都不如曲庆瑞敏锐,曲庆瑞就没说让他辞职专门给曲观凤治病,想都想得到不会答应,反而是赞助了他们中医科的病房……
——说起来,因为病房很快就要开科了,最近毛医生对周锦渊的笑脸都多多了,对他们老一辈来说,这就是奋斗目标啊。
周锦渊挂了电话就开始给病人开方子,然后叫下一个病人。
周锦渊一叫号,只见进来了一个秃发碧眼的外国人,心说我们秃发科广告都做到老外那里去了么?
詹姆斯同样在心里想,哇,这个中医成年了吗?不会才十四岁吧?
华夏人在西洋人眼里本就稚嫩,周锦渊还是张娃娃脸,他看着就更小了。但是考虑到有些部落里还会专门选少男少女做神使,他又觉得可能是一样的道理,也许有些中医就是从小选拔呢。
导游充当翻译的任务,帮助进行问诊。
周锦渊问得尤其详细,因为这外国人是来旅游的,不在海洲甚至不在中国生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方的人体质不一样,比如东南人体型一般瘦弱,腠理疏松,临着湖海的人体质多痰多湿。
中医讲究整体观念,天人合一,治疗的时候必须把环境因素也考虑进去。
这个詹姆斯属于斑秃,而且周锦渊扒拉他的头发看了,秃发斑很大,边缘头发松动,一拔就出来了,发干近端萎缩。
再一诊脉,斑秃从西医病因还未完全清楚,有的人认为是遗传,有的人认为是自身免疫性疾病,而周锦渊则断为风邪致病,形成瘀滞。
这个詹姆斯生活的城市,气候比较寒冷,所以周锦渊斟酌药方时加上了生姜。
“呃……呃……”导游在前面翻译起来都还好,要翻译周锦渊所说的诊断内容时,就犯起了难,周锦渊是用中医理论解释了詹姆斯的病因,那些名词叫她傻眼啊,抠起头来,“blood……blood stasis……”
周锦渊看她结结巴巴的,接过话头:“qi stagnation and blood stasis。”
气滞血瘀。
导游一听这口语分明很好,而且专业人士翻译的名词自然更准确一些,顿时松了口气,“对对。”
詹姆斯又有疑问了,气是什么?他们说气就直接读音qi了,但这到底是什么概念呢,血又为什么停滞了?
导游想了想,给他说了一下什么叫气,就是无处不在,什么元气,营气,卫气……但是他自己也不是特别专业,解释得乱七八糟。
詹姆斯忽而做恍然大悟状:“是不是,华夏武侠电影里那种,身体里的气,发出去可以伤人?这个医生用武功给我治病??”
他露出了“那可太牛逼了”的神情。
“不是不是,他不会武功,我跟你说过拉华夏人绝大多数是不会武功的,这是医术里的说法。”导游狂抓头,“气,气,气就是——”
她求助地看向周锦渊。
“as the world originancient philosophy……你让他别问了!问他治不治胃病!”周锦渊开始假装不会外语了,并迅速岔开话题,这人再继续研究,他今天的号都别想挂完了。
“胃病?”导游迷茫地看向詹姆斯,“他问你治不治胃病?”
詹姆斯:“!!”
他是有慢性胃病没错,缠缠绵绵多年,一直没能好全,身上总是常备胃药,之前有些胃痛,吃了药都还没完全止痛呢。
詹姆斯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国人,不了解中医体系,习惯了西医分科治疗,他还以为周锦渊就是专门治秃头的。
而且周锦渊就问了他一些身体、住处相关的问题,看了他的头,摸了他的脉,别说做检查,碰都没碰到胃部,怎么就知道他有胃病了??
“治就开个方子,回去煎了吃一剂就好。”周锦渊一边开斑秃用的外用药,一边说道,“还有这个药水,回去擦在患处,一天两次,连用半个月。”
“对了,现在要是还痛的话,就给你扎一针。”周锦渊又道。
詹姆斯想到之前康复科那些人挨针,大部分好像也不怎么痛,而且周锦渊居然神奇地说出了他还有胃病,神似土著部落的占卜,但比巫师还要灵验……
“可以,可以!”詹姆斯点头,他本来就是来体验特色的。
导游心说胆子大就是不一样,让吃药就吃药,他们团里有些人,让买人参都不敢,不过导游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医生,到底是扎针还是吃一副药啊,能扎针就只扎针算了。”
“啊?”周锦渊回想自己刚才说得难道不够清楚嘛,“针药都得用啊,扎一针是止他现在胃不舒服,吃一副药这病就根除了。”
导游:“……”
导游干笑,“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就给我交个底呗。”
周锦渊好笑地看着他,“交什么底,我骗人多开点药不好嘛?”
导游一想,也对啊,要真想骗钱,应该多开些药。但詹姆斯病了那么久,这秃头科医生真能一剂起沉疴?
“好了没?要扎我哪里?”詹姆斯已经在追问了,想立刻体验。
“行,那就开吧。”导游心说好歹大医院,应该没事,而且看那价格,人也犯不着。
周锦渊让詹姆斯趴着,把金医生也给叫来了,他要取经外奇穴理胃穴,正好让金医生来学习。
一针,就这么一针下去,留针了三分钟,詹姆斯只觉得胃部暖洋洋的,还真是一股气一般扩散开,不适感随之飞到天边了。
他瞪着那根针,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能发热。
“医生?这是什么?这就是qi吗?”詹姆斯问,“它是怎么产生的,怎么运动的?”
周锦渊假装听不懂,要一直这么聊不知道得聊到什么时候。
詹姆斯表情极其浮夸地大声赞美周锦渊:“医生,我知道你听得懂!你快看看我!你太棒了!我一点都不觉得痛,而且好舒服,好暖和!医生!”
周锦渊:“……”
詹姆斯起码有一米九,狗熊一样,周锦渊一取完针,他就跳起来抱了周锦渊一下。他几乎已经想到了,该把这次游记的重点放在什么上面。当地人没有介绍错,这里就是海洲最值得来的特色景点!
周锦渊险些窒息,勉强露出了对患者的耐心笑容,“你们去抓药吧。”
这也太热情了,止个痛就这样,让周锦渊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导游则默默掏出了手机,准备看一下离开海洲前还有没有合适的时间可以挂号……
“医生,你还没告诉我刚刚扎我的地方叫什么,是什么意思?是专治胃病的嘛?我以后能找别人给我扎吗?我们城市也有针灸师,我不确定是不是和你一样好。”
詹姆斯握着周锦渊的手,导游则劝他该走了,导致周锦渊不得不送他到门口,“不用,以后你这病就好了,除非你继续作死。”
“哇哈哈,我不信,但是你给我止痛了,我觉得已经很牛逼了,哇。”詹姆斯指着自己的头,“要是这里也长出头发来,我一定会每天为你祈祷,希望上帝保佑你功力越来越深。”
周锦渊:“……不用了不用了,都不是一个辖区,他应该保佑不了我飞升。”
正啰嗦着呢,周锦渊就看到斜对面的诊室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心里一凛。
下一刻便见门被打开,几个人缠斗着出来,准确地说,是两个人抱着一个脸红脖子粗、眼神浑浊的大汉滚出来,走廊顿时一片混乱。
毛医生捂着一只眼睛从诊室里跌跌撞撞地出来,眼泪因为痛感止不住往外流,简直老泪纵横,“哎哟我的眼睛,快来几个小伙子帮忙啊,这个病人发狂了!”
这是来诊治癫狂证的,毛医生诊脉到一半,这人就突然发作,好家伙,砂锅大的拳头砸在毛医生脸上。
病人的爸爸和兄弟赶紧去拉人,但发了狂的人力气都格外大,而且这人本身也很强壮,二对一一时竟压制不住。
毛医生挨了一拳,哪敢上前,只大声呼救。他和周锦渊还对视了一眼,但没指望周锦渊,想着把刘淇什么的喊过来。就周锦渊这细胳膊细腿,他着实不太相信,甚至想让周锦渊也站远点。
詹姆斯虽然听不懂毛医生的话,但也看得出来中间那人好像疯了一般,他一捞袖子,正要上前,只见他那位未成年一般的主治医生已经先一步冲上前去,敞开白大褂都飘了起来。
周锦渊看狂证患者的父兄已经吃力,一把捉着患者的手腕,一推一送,用上太极的技巧,患者一身力气没处使,被掼得坐到了地上,立刻暴躁地低吼着爬起来去抱周锦渊的腰。
可别看周锦渊身材纤瘦,骨架子不大,患者压根没法把他抱起来,反而被他擒住了肩膀,一扭,刚才两个成年男子都制不住的患者,被他整个翻了个边,砸在地上单手摁住。
患者起码一米八往上,一身肌肉鼓鼓囊囊,隔着衣服都隐约可见形状,愣是被周锦渊摁得怎么挣扎都起不来,明明只是一只白嫩修长的手。
反应较慢的候诊区吃瓜患者们纷纷“卧槽”一声,瞪着周锦渊,活像是看到小白兔跳起来痛殴大狗熊。
詹姆斯的嘴巴张大了,转头看向导游:“……亲爱的,你还说他不会武功!”
导游凌乱了:“…………”
24、第二十四章
导游真的很冤, 她怎么知道,她也很震惊好不好。
你看了吃惊,我们华夏人看了也很吃惊的,印象里的练武之人不长这样啊。没看对面的老大夫,还有那些围观的患者也都抽了口气么。
她内心怀疑周医生是熟知什么人体经络穴位,才能兔子搏熊。不过医生那么多, 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能真的有练过……所以她这到底什么运气?随口就立了个flag?
詹姆斯觉得自己真是没来错地方, 既见识了古老特色的针灸, 买了一包据说可以治胃病的草药,还亲眼看到了随便一个年纪轻轻的医生用功夫按倒一名壮汉,多么惊人。
这个钱花得也太值了……
詹姆斯简直流连忘返,还要看着周锦渊把人按镇静了,处理完毕, 才肯走, 还要对导游说:“我就知道你们华夏人都是深藏不露的,你还老跟我谦虚。”
他说着,还去看导游小指的长指甲。
导游:“……这就留着抠橘子的, 真的。”
但现在詹姆斯已经不太信了, 毕竟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医生不会功夫,那医生看起来也很文弱啊。
詹姆斯在海洲一共也就待三天,还要转战别的城市,他抓了药后当天就喝了,但是一两天还不大能察觉。
是好几天后, 他才确认至少这几天里,自己胃病真的再也没有发作。
而且,斑秃周围的头发也不再松动,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灰白色的绒毛初初生长——
这时候,已经是快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看到我的绒毛没有!朋友们,第一天咱们见面时,这里还是光溜溜的对不对?我就是每天这么擦了擦!”詹姆斯和团友狂吹周锦渊。
团友们都露出遗憾的神情,埋怨导游,“那天我们都去那个什么烟路了,只喝了茶,看了广场舞而已,为什么有这样神奇的项目不早告诉我们。”
导游只得打哈哈,糊弄过去。
“这个药可以再抓一份给我带回去吗?我的妹妹生完孩子也脱发。”有人问道。
“不不,中医的药都是根据每个人身体情况特别定制的,不能乱吃药、涂药,而且一定要看到本人才能治疗。”导游强调道,她和詹姆斯也再三提醒过,怕詹姆斯拿药方乱抓药。
大家遗憾地道:“那以后你们旅行社,会加上治秃游的项目吗?”
导游:“呃……我会回去建议的!”
尽见国人出去医疗或者医美了,海洲秃发专科医院现在据说已经有外省人来看病了,那吸引国外游客,也不是没可能吧?
“你们一定要加上啊,我会回去给我的同事们推荐的,还有写游记博客,告诉大家如果来中国,去到海洲,必须要去三医院看中医赏功夫!”詹姆斯作为唯一受益者,尤其热情洋溢,早已在脑海中思考起如何下笔。
他甚至还想写邮件给周锦渊感谢。
但是在询问了导游后,他决定按照华夏的习俗,给周锦渊送一面锦旗,由导游再去海洲时帮忙送去。
正是这一天的事情,导致了不久以后,逐渐有外国人飘洋过海来治秃。
某些旅行社更是在包含海洲的线路中,加上“游千年文化名城,迎秀发再生之旅”的项目。
……
……
“周医生,来来来,合影了!”宣传科干事举着相机招手。
这是某旅行社导游代表游客,送来了锦旗,还是中英文双语的。
而且不知道游客怎么想的,可能觉得锦旗越大,越能代表感谢,这旗子足足有一人那么长,做的更是十分华丽,莫名多了很多不必要的绣花。
上头写的是“中国好医生,还我秀发”,旁边一行英文版。
周锦渊站在锦旗旁,就显得格外娇小,他忍不住念叨,明明还给这家伙治了胃病的,怎么单说秀发……这下好了,又是一面秃发锦旗。
“这是大神收到的第多少面锦旗了?他都不全挂出来的……”
有护士在小声讨论,这都是他们科室的新成员。
原来中医科是没有护士的,这不是扩大规模了嘛,虽说新医生还没招齐,但是护理人员已经配上了,也算是缓解了最近周锦渊的忙碌。
——说起来周锦渊还是个临时工,这都因为他要招新医护人员了。萧院长早和他提了转正的事。但因为凡是正式员工,一律需要考试,他这里一时忙着,就说也不急,缓缓。
护士们上学的时候,不止西医护理,还得学中医护理,了解一些中医基础知识,学会针灸法、拔罐、推拿等护理内容,他们施针不会用到护士,但拔针可以交给她们。
转来中医科之前,她们就听过周锦渊的名头了。就是最近对于周锦渊的头衔,院内好像有点分歧。
以急诊中心为首的数个科室认为,周大神已经修得道胎,到达元婴期。而脑外科等科室则断定,大神还在金丹期,只是应该属于法术、体术双修,同阶无敌……
“挂一两面就够了,其他的放值班室了。”周锦渊还不知道自己最近又突破境界了,当事人总是晚一步知道的。
自打他以无敌生发灵在三医院打开局面后,起码也收了十来面锦旗吧,因为基数缘故,还有患者的治疗迫切心理,这些锦旗几乎全都是秃发患者送的。
如今秃发患者大多是年轻人,这些人还特别皮,写什么“感谢医生治我狗头”“医术精湛传四方,妙手生发暖我头”之类的。
詹姆斯送的这面,文字不算很特别,但尺寸实在太大了,科室还打电话到后勤那里要人字梯,才把它挂在墙的最上头。
不过嘛,这锦旗,挂了也就半个月就撤下来了。
没办法,自打周锦渊挂了这个,有部分患者就好像被误导了,做锦旗的时候也让拼命做大点,送来的新锦旗是越来越大,还赛着往上绣花纹。
那天容细雪下午没课,来医院找周锦渊时,就仰头盯着锦旗看了半天,然后淡淡道:“刚进来时,我还以为这是窗帘。”
周锦渊:“……”
诊室里正在扎针的病人当时就笑喷了,这里哪里来的冷面笑匠,“可不是么,我进来也觉得像挂毯,没敢说!”
周锦渊心说可不能再这样了,回头就把那些超大号的锦旗撤了搁值班室去。
这个病人扎着针,周锦渊就叫了下一个病人,新来的赵护士过来帮他给上一个病人烧上艾灸,有了护理人员帮忙,他现在可轻松多了。
容细雪本是站在一旁看,周锦渊看他没事,冲他抬了抬下巴,让他从值班室搬了张小板凳过来,指着诊疗床尾,“来,你在这边看书。”
容细雪就老老实实坐下来,看得赵护士憋笑,因为周医生这个弟弟都大学生了,长得高高大大,周医生吩咐小学生一样,让人坐下来看书。
好嘛,这弟弟一坐下,两条长腿都憋屈得不行了,还乖乖看书呢。
接下来已经是最后一个病人了,待周锦渊诊治完,赵护士把器具收拾了一下,口中问道:“周医生,跟您打听一下啊,您对丹药了解嘛?”
谁都知道周大神是火居道士了,问他准没错。
周锦渊:“还行吧,我也练过丹。”
赵护士:“……这么厉害啊!那您精力可够充沛的!”
要么怎么说是元婴大神,这看病之余还要算命画符炼丹,难怪修为涨得那么快。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赵护士的确是从急诊中心调过来的。
她很快回过神来,说到正题:“最近我嫂子跟我推荐,说她在个道观给孩子买了一种丹药,叫孔圣枕中丹,是孙思邈发明的,吃了智商可以提高,五百块一颗。您说这玩意儿能靠谱吗?”
要不是她嫂子吹得天花乱坠,她也不至于来问,要是不靠谱,她也好打假啊。要说市面上,也有正规厂家出产的同名中药丸,但功效说的没有道观说的那么强,道观的人表示他们炼得比较牛。
“太贵了,孔圣枕中丹是非常基础的药丸,再怎么炼,也就是补肾镇肝,泻热除痰。吃了在一定程度上有助睡眠,增长记忆力罢了,提高智商也太夸张了。”周锦渊说着,还对着小雪比划了一下,“说到这个,你问我弟弟就是,他初三、高三的时候我也给他炼过!”
周锦渊很骄傲,因为小雪初三的时候他年纪也不大,而且刚接触炼丹,用几味简单药材制出了孔圣枕中丹,迈出炼丹路上成功的第一步。
“是吗?”赵护士听了,看向容细雪。
容细雪听了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就是这个孔圣枕中丹——
当初哥哥第一次炼丹,不是很熟练,最后要用蜂蜜让丹药成型。哥哥不知道是一激动还是怎么样,直接搓了十颗硕大的丹药,一颗就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
搓好后,周锦渊得意洋洋,包好了给容细雪,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容细雪带到学校去,同学问他拿的什么,他就用漫不经心中透着炫耀的语气说,这是我哥哥给我做的。
“巧克力吗?”同学们还以为是手工巧克力球,结果容细雪掀开包装,丹药就散发出了极其难闻的味道。
倒不是炼坏了,而是这丹药即使加蜂蜜,味道也真的很难吃。
“你哥为什么搓这么大的丸子!”
在同学们质疑的眼神中,容细雪还要捧着丹药自语一般解释:“大补的,越大越补……”
然后怀着对哥哥的敬爱,活生生把拳头那么大的药丸子给啃下去了。
以至于后来同学们都对他特别尊重。
有次老师看他就着凉水吃硕大的黑丸子,甚至以为他家道中落了,来关心一番。
吃着哥哥手搓的大丸子,容细雪考上了重点高中。
回忆结束,容细雪的表情有点僵硬,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说道:“——是的,对睡眠和记忆力有一定帮助。”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但不值五百块,你买些药材煲汤食补也行。”
“是啊,上次给小雪炼完我就暂时封炉了,所以手头没剩。你要食补的话,我找个方子给你就是了,或者我要是有空炼丹了,也给你炼几颗。”周锦渊说道。
“哎,那就谢谢您了啊!”赵护士一喜,这就是在医院工作的好处了,以后她家里谁要是秃头了,同样是近水楼台呢。
赵护士的话,还真勾起了几个月没炼丹的周锦渊的兴趣。
待到下班后,周锦渊就让小雪去抓了药,又买了口新锅回去,在上面贴了个八卦,象征它正式成为了炼丹炉。炼丹其实就三点,鼎炉、药材、火候,在现代来说都不是问题。
周锦渊把药材都磨成粉末,再熬制蜂蜜,将之搓成大丸子,放在碗里晾着。
“要给你留两颗吗?最近学习紧不紧张?”周锦渊把碗扣好,问容细雪。
容细雪勉强笑了一下,“学习还可以——哥哥,我给你熬点甜汤吧,然后我们一起看电影。”
“好啊,”周锦渊被转移了注意力,“你去做甜汤,我找找看哪部!”
周锦渊本是和小雪一起看电影,才二十分钟,有其他科室值班的同事打电话来了,询问他病人的中医护理问题,他只好在线讲解。
等讲完,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才发现小雪一直暂停着等他。
“还等我啊,你先看就是呗。”周锦渊失笑道。
“没事,我等哥哥一起把电影看完了。”容细雪对他笑了笑,别说只是接个电话,以往突然被病人叫走的情况,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他已经习惯了。
“好吧,哈哈。”周锦渊一下坐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和容细雪肩并肩,“继续看!”
容细雪摁了一下遥控器,电影从中止的地方重新播放起来,舒缓的背景音乐流淌在室内,周锦渊一下就放松了。
笃笃。
就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敲门声响了起来。
“哪位?”周锦渊觉得奇怪,这大夜里的,谁来敲门。
“是我!隔壁老容!”
容细雪:“……”
“咦,你哥怎么来了?”周锦渊觉得奇怪,新单位离着这里可有段距离,怎么大晚上的一声不吭就过来了。
“……我去开门。”容细雪起来,转身后脸上就冷得掉冰渣了,打开门后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喊得容瘦云头皮都发麻,闪身溜了进来。
他又累又渴,看到桌上摆了一碗细心熬煮,正在晾凉的甜汤,用眼神询问了周锦渊后,端起来一口气就干了,“呼——”
容细雪:“……”
喝完甜汤,摸摸肚子,还有点饿,容瘦云瞅上了另一个盖住的碗,“这什么,能吃吗?”
容细雪冷冷道:“你吃吧。”
容瘦云把盖子掀开,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刻传了出来,只见里头放着几颗硕大的黑色丹药,他捂着嘴把盖子放回去,“靠,阿锦你又搓丸子干嘛!”
弟弟这不是都毕业了么,为什么还要手搓丸子啊,这孩子不会吃上瘾了吧……这都能上瘾的??
他以前每次看到容细雪啃丸子,都觉得不寒而栗!
“少废话,给同事小孩炼的。”周锦渊瞪他一眼。
谁那么想不开。容瘦云在心底给那位不知名的小孩念了声佛号。
“你倒是先说说,这是怎么了?”周锦渊看着他,“怎么从单位回来了,还大晚上的。”
容瘦云一屁股坐在刚才容细雪的位置上,手脚摊开。
容细雪:“……”
他走到另一边,周锦渊这边的沙发扶手坐下。
容瘦云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别提了,我也太倒霉了,晚上睡不着起来散步,居然撞到我们监院和他师弟亲嘴儿。”
周锦渊:“…………”
幸好此时嘴里没有茶水,否则毫无准备的周锦渊可能要喷出来。
“我靠。”周锦渊惊呆了,瞪着他,“胡说呢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就是没看错,而且被监院也发现了,吓得我跑了,都没敢回宿舍。想来问问你,你说,这算犯戒律吗?”容瘦云懵懵的。
周锦渊还处于震惊中,但很快回过神来,“算吧,你这是歧视,不管异性的同性的性,对你们和尚来说不都是犯了色戒!”
“……”容瘦云纠结地道,“……行吧,我错了,众生平等。”
周锦渊转头一看,小雪脸色也怪怪的,立刻对小雪道:“你也是大孩子了,哥哥就不避讳在你面前提及这些了!”
容细雪:“……”
容瘦云吐槽道:“你以为当代大学生有多纯洁啊……”
“闭嘴。怎么,你又想举报你们监院吗?可监院自己不就是搞监督管理的?”周锦渊问道。
早知道这样,就该和他之前劝的一样,回家从医算了。这家伙去哪儿哪儿出事,真应了小雪说的话。
“我不知道,我觉得不举报,监院被撞破,也饶不了我吧。我完蛋了,我在海州佛教界也要被封杀了。”容瘦云捂着脸,他,一匹佛门黑马,即将就这样夭折。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容瘦云碎碎念,两只眼看着天花板,浑身无力。
周锦渊着实看不下他这样子,“你出家那么久,就这做派?”
容瘦云闻言好像身下有弹簧般,一下弹了起来,正襟危坐,低眉敛目,做悲悯慈容,“我要圆寂了我要圆寂了我要圆寂了……”
周锦渊、容细雪:“………………”
25、第二十五章
“弟弟,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这么尴尬,监院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容瘦云都躺在床上了,还是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周锦渊也没给他特别好的意见,反而一直劝他要么转投道教算了。
——反正以他的履历,估计都有人觉得他是卧底了。
要么就还俗在家修行。
他知道容细雪没睡, 但这小子不理他。
容瘦云怀疑, 容细雪叫自己一起睡, 只是单纯地希望他俩挤一块儿, 阿锦可以单独睡!
靠,我真是个邻居。容瘦云第一百遍对自己说。
但他还是不甘心,“你说,我要不要考虑阿锦的提议算了。”
容细雪总算说话了,“弃佛入道?”
容瘦云:“……还俗。”
还俗了, 他就搬来和他们一起住, 也不要麻烦再找其他住处了,客厅再加张床,稍微隔断一下就行。
然后他就去找工作, 中医骨伤科, 还挺好找的,现在阿锦在三医院应该也站稳脚跟了吧,说不定他也能进三医院。
其实阿锦说的有道理,在家修行也是一样的,他们火居道士不也挺好。
我到之处, 便是伽蓝嘛。
就是他这个头发以后不留的话,不好待在三医院中医科……
容瘦云都想到了那么远,却见容细雪忽然转过身来,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温声道:“哥,在家修行需等你换骨开悟,现在学佛还不够精深。如果回去监院真的因为自己犯戒为难你,我就再去打听一下,替你再找新单位。”
容瘦云听得入神,觉得好有道理啊!不错,他不应该半途而废!
“那又要麻烦你了,弟弟……”容瘦云伸手,想去握容细雪的手。
容细雪一下把手缩了回去,又背转身了,“睡吧!”
容瘦云手停在半空,噎住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容瘦云就收到了寺里打来的电话,说他没请假就私自离寺,让他赶紧回去。
“我觉得此去不妙了……”容瘦云一脸严肃,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风萧萧兮易水寒,和尚一去兮被开除。
最重要的是容瘦云说要帮他找新单位了。
“去吧。”容细雪勉强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阿锦你不送送我吗……”容瘦云依依不舍地看着周锦渊。
“你自己去吧,今天我们科室病房开科,我待会儿也得出门了。别看小雪,小雪还要上课。”周锦渊扶着容瘦云的肩膀把他送出去,“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还俗。”
容瘦云被连推带搡赶上了出租车。
周锦渊没骗他,今天病房开科,一大早他就赶了过去,院里举行了开科仪式。
随着新病房大楼投入使用,中医科将结束长达几十年没有病房的历史,喜迎三十张床位,当天就住进来五六名病人。
等这个消息传开,估计还会陆续有病人入住。
当天还有个来看病房的病人,露出了挑剔的神色,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入住,嫌弃设施不够高端,嘀咕没有私人医院的贵宾病房好。
但是很快,就被亲自拖着行李,送儿子来办住院手续的曲庆瑞吓到了……迅速闭嘴。
“我来认认地儿,待会儿还要出差。”曲庆瑞和周锦渊握了握手,“观凤就麻烦您了,周医生。”
病房就是曲庆瑞赞助的,唯一的单人病房也留给了曲观凤。
——所以说,中医科的病房虽然谈不上豪华,但绝对是符合甚至高于使用标准。三院毕竟不是私人医院,中医科的规模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应该的。”周锦渊和曲庆瑞寒暄了几句,曲庆瑞也就该走了。
病房有熬药机器,护士把今天曲观凤该喝的中药端过来,他一点表情也没有,仰头便喝光了。
接着周锦渊就给曲观凤针灸,经过一段时间的针灸,曲观凤能感受到的针感已经越来越强。
周锦渊施完针,就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了贴在曲观凤的被子上。
“干什么?”曲观凤看了周锦渊一眼,他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冷热。
“试试。”周锦渊说道。
试试,试什么?曲观凤的疑惑还未完全泛上来,就觉得腿上有一点点温热的感觉。
他顿了一下,随即已经开始发热的暖宝宝被他更紧地一把摁住,隔着病号服的布料温暖他的腿部皮肤。
感觉开始恢复了……?
曲观凤的眼睛不由自主睁大了一些,他可以感觉到“热”了。
再一碰旁边的金属栏杆,这是冰、凉,同样是久违的感觉。
曾经麻木清冷的腿,重新出现了皮肤痛觉。
在瘫痪前和呼吸一样自然,再普通不过的感觉,现在却让他忍不住细细体会。
“有感觉了吧?”周锦渊问道,“别把暖宝宝摁太紧了,待会儿烫着。”
曲观凤几乎不舍得松开手,直到听到周锦渊对他说:“这个疗程后,我会再给你开药,做成药汤熏洗双腿,接着就可以开始尝试屈伸等动作,尽快实现借力站立。”
这个疗程不过还剩一周,那就是……很快了。曲观凤缓缓闭了闭眼。
……
有了病房后,中医科也要开始排夜班了,不过目前病房也没什么重危症患者,值班还算轻松。
而另一边,容瘦云在新单位又挣扎了一个星期,最后发现监院不止找师弟,居然还找信众亲嘴儿,无可救药,遂再次举报监院,以自己辞职结束。
他前脚辞职,哭着来找周锦渊,后脚就被容细雪塞到了另一个小寺庙。
那个小寺庙小到一共只有三个和尚,地处海洲某乡下,十分清贫,但是用容细雪的话来说,“都是真正的修佛人”,相信容瘦云能够在这里找到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修行。
“也、也不急嘛,我再和阿锦聊一晚!”容瘦云很委屈,他坐了很久的车,刚到,“你为什么老急着赶我走?”
周锦渊看向容细雪,是啊,好像对大哥还是急躁了点。
容细雪却皱眉道:“我以为你想尽快去寺里,帮助人手不足的他们广开慈悲甘露门,广度世人。”
周锦渊又看向容瘦云,是啊,你到底开不开门啊。
容瘦云:“……我走!”.
三医院
已经是夜里了,新上任的萧院长仍在办公室,一通电话打给了在家休息的专家:“陈老师,对,我是萧佐明,有个病人想麻烦您来一趟……是市卫生局的杨局长,嗯……”
他挂了电话后,想想又打给了另外两个在家休息的其他科专家。
最后,又给周锦渊也打了个电话。
中医科今天值夜班的不是周锦渊,他人不在医院。而且萧院长听着周锦渊那边有动静,说是在家陪弟弟看电影。
萧院长三言两语说了下有个病人,希望周锦渊来得及的话,就赶回来参加会诊。
周锦渊稍微问了是什么病,就应了一声,说会尽快往回赶。
“唉,真是倒霉!”萧院长喃喃了一句。
那些专家基本都住在家属区,匆匆赶来后,就和萧院长交流这位患者的病情。
萧院长有些许尴尬,“麻烦各位了,比较急……”
海洲市卫生局和三医院离的并不远,今天局里有会议,结束的时候,杨局长忽然发现张不了口,闭得死紧。不是失声,就是打不开嘴,牙关紧咬,下颌运动受限,因此也没法说话或者吃东西了。
如果强行尝试开口,关节就会疼痛。
第二天杨局长还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连忙到最近的医院来就诊。
一诊治,才知道这个叫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发病机制还没完全明了,比较复杂。
可能是精神因素,也可能是神经功能失调,甚至寒冷也能引发。
杨局长在三医院一番检查,已经排除了肿瘤、颞下颌关节炎、颈椎病等病因,怀疑是精神因素导致的,先尝试用了局部麻醉药调整肌肉张力,还有消炎药,但是治疗效果欠佳。
杨局长又要求尽快见效,他不想缺席明天的重要会议,这叫让三院医生犯难了。
尤其萧院长刚刚上任,卫生局是医院的主管单位,他这里要是不给力,不说杨局长心里怎么想,如何立威?别人可不会管你这病到底什么情况。
所以萧院长赶紧请了各科专家来,看有没有办法,能尽快治好。
待萧院长解释完情况,再次来到病房,就发现这里多了几个人。他看着眼熟,一想就认出来了,这都是其他医院的医生啊!
估计是杨局长等不及,从别的医院也请了人来。
萧院长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了,但也没说什么,或者说没办法,静待各位专家讨论。
杨局长坐在病床上,一肚子火发不出,又急,怎么会忽然得这样的病,嘴巴像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明天如此重要的场合,难道他要告病缺席?
“这个没法速效吧,我看用超声波和中频,做一个疗程,试试效果。”外院的专家说道,“我们医院引进了德国产的新超声波治疗仪。”
“我们医院也有。”萧院长想都没想,立刻道,他才刚上任,如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把人送到外院去治疗,否则脸往哪里搁啊。
杨局长比划了一下,他的秘书也在旁边问:“一个疗程是多久?”
“七天!不过以患者的病情,一个疗程也不一定够!”
七天都不一定够?那黄花菜都凉了。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秘书皱眉问道。
两院专家都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这个把握啊,“不然……请海北的专家会诊?”
秘书表情顿时变得有点郁闷,说道:“开会的时候,海北的莫教授也在,他也给杨局长看了。”
三医院原来的院长,就是调到海北医院去。海北医院是海洲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医疗水平相当高。
这位莫教授就是海北的中医专家,海洲名老中医,是华夏中医药学会的理事,还在市卫生局担任了高评会主任,所以今天也出现在了卫生局。
莫教授担任教职,门生颇多,个人名声还甚于中医院那位名医黄中文,他属于前辈级人物了。不过二人方向不一样,他和黄中文的风格也不同。
他用药精细,因为尤其擅长用白术这味药,在学界被称作“莫白术”。人人都说得他一诊,就能决生死。
虽然在场都是西医,但这位莫白术教授名声显赫,他们也是知道的。而且以莫教授的履历,不管对中医持什么看法,都得承认他必然有牛逼之处。
一听莫教授看过了,大家都七嘴八舌问起来,想知道结果。
萧院长更是不知道什么心情,原来莫教授看过了!那怎么叫他接了这摊子啊!
秘书解释起来,当时莫教授还赶一个急诊,但看杨局长突然发病,当然也给他看了。
可莫教授看完之后,只说:“无甚大碍,鸡鸣自愈。”
然后莫教授就赶路去了!
虽然莫教授有一诊决生死的美誉,但对杨局长来说,太不保险了,要是鸡鸣时分没有好怎么办?那都第二天早上了,来不及了啊!
但是莫教授都诊断完了,认为不用医治,甚至来不及解释,便自去赶急诊,以莫教授的地位,他们也不能把人拦下,就到医院来了。
再怎么说,检查总得做一做吧?
结果这边检查结果,和莫教授的结论挨不上边,不说明早能痊愈了,一个星期见效都不敢保证。
众位专家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和他们体系不同的中医里的大师,这个思路实在是捉摸不透……
而且,大家心底也能理解杨局长的忐忑,鸡鸣自愈听上去就很玄,也不是他们习惯的治病思路。
退一万步说,纵然莫教授是大师,明天果真会自愈,难道就可以保证,真的一早就能好,赶在杨局长开会之前吗?
“所以……还请各位专家再讨论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案吧!”秘书说道。
众人停顿一下,又探讨了起来,但心底都有点数,再讨论也不过如此,上中频治疗,也要想想你顶天了能承受多大的电流啊。
……
要是莫教授也诊治过了,那我会不会显得好一些,萧院长心中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有人喊自己:“萧院长?”
他转头一看,是周锦渊赶到医院了。
病房里人多,他披着白大褂进来找萧院长,旁人也没多注意。
“周医生啊。”萧院长神情复杂,他把周锦渊叫来,也是想保险一点,这颞下颌关节紊乱运用中医针灸治疗也是有的。
但是现在知道莫教授诊断过了,他又不太确定要不要让周锦渊上了。
“有结论了吗?”周锦渊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插着兜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旁边一个外院的专家听到了,看了他一眼,心说三院的实习生在搞什么。
倒是本院的专家没想那么多,还伸长手把片子递给周锦渊:“周医生你看看啊。”
周锦渊把检查结果都看了一遍,问道:“我能给患者把脉吗?”
面对不知情者疑惑的目光,萧院长介绍道:“这是我们中医科的周医生,极擅针灸。”
杨局长向来知道萧佐明为人稳重,但是这个小医生,看着也太小了吧,放在这个病房一群老专家里,真是格格不入啊!
所以萧佐明这次是在搞什么?他要不是嘴张不开,现在就要问一问了,找中医没问题,针灸也没问题,但找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意思,说他擅长针灸,是你们中医科的第一吗?
再看本院的人,还顺手把身旁的椅子给周锦渊搬过去,方便他诊脉,这叫外院专家惊奇不已,看来这个小年轻在三院地位不低!
“萧院长,不知道这位医生的针灸水平,在你们中医科排第几?”有个外院医生,问出了杨局长心中的疑问。
萧院长心中略不爽,面无表情地答道:“第一。”
“……”那医生嘴张了张,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他没想到萧院长连停顿都没有,给了这种答案!太绝了!
更绝的是,萧院长这么说,他们院里其他专家一点意见没有,反而赞同地点头,简直叫人大跌眼镜。
杨局长也很诧异,但很快想到,萧佐明敢把人叫来,还敢这么说,又得到了认可,那就代表这个小医生,肯定是有些能耐的啊。难道,是医学世家,名门之后?
看来是自己以貌取人了,这下心里不快散去,杨局长把手伸出去给周锦渊把脉。
那位外院医生则在失声一会儿后,啧了一声道:“那待会儿这位医生看完了,也来说说,有没有速效治疗的方法吧。”
“好啊,咱们一起探讨。”萧院长心说,搞得好像你就有什么好方案似的。
周锦渊切完了脉,神色淡然,说道:“不必太过紧张了,这叫口噤不开,但这位患者不用医药,明晨也可以自然痊愈的,免受治疗痛苦了。”
中医将这种症状叫做口噤,牙关紧咬,闭而不开。
此言一出,众人却是瞠目结舌。
尤其先前对周锦渊有点质疑的那位外院专家,甚至脱口而出道:“又是自愈……你是不是听过莫教授怎么说的了?”
这个年轻人说的,遣词不同,但和莫教授所言分明是一样的,鸡鸣时分就是清晨,不用药,自然痊愈。
大家都不敢冒险按着莫教授说的,不去理会这个病,但是周锦渊竟也这么说。
要么,他是偷听到了秘书转述的话。
要么……就是这病真的能准时自愈?
如果是后者,那么还要建立在,这个年轻人的诊治水平,也同莫教授一样高明的前提下!
“还有人下过同样的诊断?”周锦渊眼睛一亮,“那这人是位明医啊!”
众人:“…………”
26、第二十六章
别说外院的人, 就连本院同事都忍不住吐槽,你俩诊断一样,你这话到底是夸别人,还是夸自己啊。合着就你们中医是明医,我们难道是糊涂蛋么。
讲讲道理,鸡鸣自愈是什么诊断。
“咳咳, 莫教授是海北医院的中医权威, 他也说过, 没什么大碍, 鸡鸣自愈!”萧院长给周锦渊解释了一句,从他的角度,只觉得对小周的水平又有了新的认识,却不觉得狂妄,甚至有点窃喜。
既然小周都和莫教授诊断一致了, 他觉得越狂才越好呢!这可是他做主引进的临时工……咳, 人才!
周锦渊晚来一步,知道已有中医诊断过,而且和自己的结论一致, 深深觉得辨证思路完全一致, 这人不但是位明医,还是知音。
杨局长勉强支吾两声,还是秘书理解他的意思,连忙问道:“这位医生,那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莫教授那个结论让他们不敢照做, 这少年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在这种情况,好像不得不仔细考量了。
“黄昏时分犯的病,这正是阴盛寒邪陡起之时。患者一时血瘀寒阻,导致口噤不开,但并无大碍。待到鸡鸣日升,阳气升发的时候,自然助阳驱寒,散风通络,就能不药而愈了。再加治疗,反而是徒增患者痛苦,并无必要,只需要以后注意保暖就行了,轻易不会复发。”
周锦渊从他的专业角度解释得清清楚楚,虽然听起来还是很玄乎,但是比起莫教授,好歹多了前因后果。
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有轻有重,病因不一,其实大多数预后良好。
杨局长只是牙关紧闭,没有出现头晕、疼痛等症状。根据诊脉结果,周锦渊也有了无需特意用药的结论。
想到莫教授,周锦渊还奇怪呢,“对了,那位明医既然也说了鸡鸣自愈,难道没有解释过这个原理?”
对于医者来说,是一定要把病情给患者解释清楚的,以免出现患者胡思乱想的情况,增加心理负担。
秘书苦笑一声,“莫教授还有急诊要赶,大约觉得这没什么大碍,就只匆匆留言便走了。”
周锦渊这才了然,原来如此。
萧院长感觉这下腰杆子硬起来了,扬眉吐气啊,他施施然问道:“小周,你说不必徒增痛苦,那意思是不是,如果想要现在立刻恢复,施针或者吃药,也可以实现?”
周锦渊点头,病情不复杂,如果想快速恢复,针刺可以达到,只是针感会很强烈,又在面部,患者难免有点难受。他之前那么说,也就是考虑到这点。
萧院长看了杨局长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说道:“实不相瞒,患者明天上午还有急事,所以才不放心莫教授的诊断,怕病愈出现时间差,误了事。提心吊胆的,也休息不好呢。”
“是这样啊!那没有问题的,患者要是愿意,我来施针,二十分钟即可痊愈,只是针感强烈,可能会不太舒服。”周锦渊也不是故意和萧院长打配合,他的思路就是能不扎针吃药,就不扎针吃药。
但要是患者有特别需求,那扎你就扎你呗,也得说清楚治疗过程能否接受。
杨局长闻言,果然狂喜,比划了一下,意思是立刻就来。要是用中频仪器,电流不也舒服不到哪里去,还耗时久。
周锦渊当即拆了一包针,取风池、地仓、颊车、合谷等穴,有祛风利官窍、通利关节等功效。
酸麻热胀的感觉蔓延了脸颊,杨局长被刺激得眼睛都瞬间湿润了,完全是生理性的,鼻涕也快冒出来了,牙根更好象是咬了一颗奇酸无比的柠檬,一眨眼,眼泪就哗哗流下来,却叫不出也不敢动,只能强忍着。
周锦渊扎到最后一个穴位时,用泄法入针,同时简短有力地喝道:“开噤!”
杨局长一个激灵,不由自主便张了张嘴,原来紧闭不开的牙关,这下却是开到了二横指!
“真开了——”秘书一声惊呼。
周锦渊对患者道:“再张。”
可这时杨局长已觉得有点吃力了,怕再张又痛,他心一横,不信这小医生信谁,把嘴又长大些,只听伴随着喀拉拉的关节弹响声。
意外的,这下没有疼痛感,就好像冲破什么屏障,下颌在弹响后一阵轻松,完全地张合了几下,再无异常,彻底恢复!
他倍感舒爽,张着嘴哈哈笑了两声。
围观的众人到这时才觉得,刚才好像不知不觉摒住了呼吸,吐出这口气来,不禁鼓了鼓掌,真是好技术啊。
临床上,采用针灸治疗,也同样要分疗程,哪见过周锦渊这样,行针之后,患者就立即张口了的。
周锦渊此时把针都取了出来,叫杨局长再做做各种嘴型,看看还有无异样。
杨局长确认完,的确是彻底恢复了,“好了,完全好了!”
他一颗心放下,笑看周锦渊和萧院长,“小周对不对?佐明,你们三院还真是人才济济啊,看来以后要多关注,否则都不知道三院还有个奇验不逊于莫教授的中医高手!”
经过了这么一次波折,杨局长觉得莫教授名不虚传之外,更是倍加推崇周锦渊这个三院蹦出来的神医。
他先赞完周锦渊和萧院长,才去谢谢那些白跑了一趟的外院专家。他们也只好表示不敢不敢,没帮上忙呵呵呵呵。
“我先前就说了,小周是我们中医科针灸第一的高手,别看他脸嫩,容易被误会,但是不叫他来,我心里都不踏实!”萧院长笑逐颜开,语气比之前还要自信了。
哈哈,这下自己这个刚上任的院长,面子可算是保住了——不对,岂止是保住,还在兄弟单位的专家面前大大长了脸啊。
他瞥了周锦渊一眼,这又能带财又能斩关夺旗的,真是他的大福星,回头还真是该去香麓观上个香了。
周锦渊进中医科不过数月,表现可算亮眼,修为飞速提升(……),萧院长早就觉得,应该把他临时工的身份变一变了,甚至和周锦渊提过。
尤其是现在杨局长当着那么多外院专家的面一夸,都说出你们这个大夫诊断不逊于莫教授的话了。那这水平,还做临时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临聘人员要转正式员工呢,也不是说转就转,得通过考试,当时周锦渊是说有点忙,现在萧院长觉得,再忙也得把这件事解决了先吧。找个时间,专事专办,给他考个试呗。
以他对周锦渊水平的了解,这考试,也就是走个过场,随随便便就能过。
萧院长想找周锦渊商量时间吧,一通电话打到中医科,却听说周锦渊去参加义诊了。
三院定期会举办义诊,无论是到市区中心地带科普医疗知识,还是送医药下乡,这次看来是把周锦渊也带去了,那就只好等人回来。
就这会儿的功夫,萧院长一转头就听院办的人说起,有记者想到医院来拍摄。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三医院不时也有各种媒体来做各类新闻,但他还是关心了一下舆情工作,“什么事啊?”
院办的人一脸古怪,汇报这件事也是因为内容比较……
“就是据说,有几个自由行的外国游客,说是慕名寻找秃发专科医院,没找到,人还丢了,跑警局去了,警察就帮他们找。一找就发现,这个海洲市秃发专科医院不是正式名称,应该是……是……”
萧院长:“…………”
别说了他知道是本院!谁不知道海洲市秃发专科医院就是他们三院的新名字啊!
院办的人心照不宣:“嗯……反正然后这素材被报给市台的记者,他们觉得挺有意思,就领着游客一起过来了。”
萧院长忍不住道:“这个我能理解,但他们怎么慕名来的啊,我们也没在国外放广告啊!”
自打中医科的防脱治秃出名后,院里确实有把这当成亮点之一作为宣传,但连省外广告都还没做起来,全靠口碑吸引了一些省内外患者,怎么就连国外游客都“慕名”来了?
这个院办的人就也不清楚了,没说那么细。
为了满足好奇心,更是为了了解本院的名声,萧院长同意了媒体拍摄后,就亲去看了一下情况,看到了那三名外国游客,这才知道前因后果。
……
故事还得从当初周锦渊给一个叫詹姆斯的游客治病说起,詹姆斯送了锦旗,回到了自己的国家,撰写下了长长的博文。
在关于华夏之旅的文字里,被他当作重头戏描述的,就是海洲秃发专科医院之行了。
少年医生,脉诊,针灸,与体型毫不相符的功夫……
这些都被詹姆斯用引人入胜的文字描绘了出来,他配上了自己拍摄的三医院外观图,针灸图,当然还有周锦渊开的药,以及他那鲜明的使用前后对比图。
看在不熟悉华夏文化的人眼里,颇有种传奇的感觉。
詹姆斯毫不吝啬赞美的语言,向来只会在文字中慎之又慎放上几张精选图片,更坚持不转型录制视频博客的他,甚至忍不住叹息,后悔没有拍摄下那位医生动手的一幕。
他深感自己的文字还无法完全描绘出当时那一刻惊人的反差,他所看到的,他希望大家都能看到。
“另外,我的胃病到目前为止,都再也没有发作过了!我想说上帝保佑他,但很可惜他告诉过我,他不归上帝管,所以我只能祝他飞升成功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导游说类似上天堂)。”
就在这之后不久,詹姆斯的游记集还出版了。
这篇他用心撰写的博文引起了网络、实体读者的兴趣,表示如果去华夏旅游,一定会参考他的游记,去感受一下他所说,不得不去的海洲秃发专科。
这三名自由行游客,就在出发前做准备时,参考了詹姆斯的游记,因为他们中一人饱受脱发困扰,所以毫无疑问地把海洲列入路线,并特意留出一天时间给三院。
可惜因为外语表述和博主詹姆斯一些理解错的地方,他们到处问有华夏功夫的秃发专科时,人家还以为是在说和尚庙……
还是求助了本地警察,这才找到了准确地方。
当然,也惊动了本地媒体。
——我们海洲最近扬名省内外的秃发专科医院,原来还名扬海外了啊!这就是口碑的力量!
萧院长表示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必须赶紧转正,这个临时工招得简直不能更值了吧。
“萧院长,咱们医院真的有十来岁的医生吗?”记者好奇地问,按理说,这医学生毕业后都二十多了,要是再念个硕博,那就更大了,十来岁是什么天才啊。
“哦,他们说的应该是我们院的周医生,他是很年轻出色,年仅二十一岁,倒不是十来岁,这点应该是搞错了。周医生是我们中医科的骨干,牵头做这个秃发方面的研究,这才有了今天享誉海外的成果。相信以后,我们也能更好地服务海内外患者,为相关领域的进步做出些许贡献。”萧院长场面话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当然不能说今天的一切,都起源于无心插柳啦。
——他要早知道,甚至不可能出现“无敌生发灵”这种名字广为流传的情况。
“您说得对,咱们三院还真是墙里墙外,都开花,香飘万里啊!”记者笑说,“不知道周医生本人方便接受采访吗?”
“啊对,开花,开花……”萧院长遗憾地道,“不过很可惜嘛,周医生今天下乡义诊去了。今天你们是见不到他了,但我们中医科其他医生,在这方面也有很深的研究!”
没办法,自从出名后,每个医生都被迫钻研秃发治疗,所以整体水平是真的大大提高……
这种时候,谢敏谢主任自是当仁不让,她的年龄同样引起那几位外国游客的惊呼。
你敢信这位女医生已然五十多岁?未曾染过的头发却乌黑发亮,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皮肤饱满仍具弹性,说是三十多他们也会信的!
谢敏为他们诊治后,以无敌生发灵加减药方,又让刘淇过来,展示了一下他那已经初步掌握的烧山火针法,为游客们治疗长期低头玩游戏导致的肩颈疼痛。
几根细细的针扎进皮肤,就能产生热感,他们总算亲身体验到了詹姆斯所说的针灸!
“我以前在我们城市,也去做过针灸,但是没有这种感觉,如果通电了,才会有电流感!”一个外国游客忍不住说道,脉诊之类他也是第一次见识,但针灸在西方也算广泛应用了,他就尝试过。
但来到针灸的起源地,竟发现和自己尝试过的还有不同之处。
“因为这是华夏的古典针法之一啊,不是人人都会的。”谢敏的话让他们暗暗记住这个名词,原来是最为正宗、神秘的古典针法啊,即便在华夏都不是每个人都会。
刘淇也适时地道:“这就是你们想见的周医生教我的,如果今天是他,可以让你们热到汗如雨下!”
“天啊……真的吗?”虽然今天没有见到周医生本人,但这几个人无疑已经被折服了,甚至因为这一点遗憾,在心底无限拔高本尊。
……
几乎同一时间,传播方式便捷的新媒体上,早已出现了相关消息。
吃瓜群众配图发表朋友圈:可以预想,咱们海洲往后最经典的,不是香麓山、香麓观、人参……而是海洲国际秃发专科医院!
回复:秃然国际化??
彼时,一无所知的周锦渊正在海洲市龙义乡坐诊。
这一次下乡义诊活动,三院派了骨科、妇科、皮肤科、健康体检科、中医科等科室组成团队,去海洲周边乡镇义诊,免费咨询、初步诊断常见病,科普急救、体检常识,也会有免费药物发放。
中医科最近规模扩大,多了不少医护人员,义诊没有派新医生。周锦渊虽然来了也不算很久,但实力得到了验证,又以诊疗迅速著称,这种活动,他简直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医院开着几辆车,把医生和一些器材都拉到了南坪乡,当地政府已经给他们准备了桌子,又把义诊的横幅给拉起来。
因为提前两天宣传过了,所以来了不少民众。平时进城麻烦,加上长久以来的观念,他们很多人是不做体检,小病忍忍,或者在乡里卫生所看看。有大医院来义诊,那还不赶紧抓紧机会。
医生们坐在桌子后头,面前还有标识,写好了是哪个科的。
周锦渊在中医科的标识后面,旁边就是毛医生。
乡里到现在也不少赤脚医生,会开草药吃,所以来看中医的也不少。
只见不一会儿,毛医生凭借外表优势,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其他人也不少,唯独是周锦渊,面前一个人也没有。
别看他在院里老是满号,但这儿没人知道他,导致冷板凳再现。
周锦渊估摸着这些人说不定都把他当毛医生的助手了!
“谁这么缺德,把我安排在毛医生旁边!”周锦渊转过身子对同事们喊。
毛医生“唔”了一声,矜持地道:“小周啊,你坐在别人旁边,也不见得有病人吧!”
周锦渊:“……”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走到桌前来就诊,还没开口,周锦渊已拽着毛医生的胳膊,笑容可掬地道;“毛老师,咱俩换个位置好不好!”
毛医生:“???”
毛医生:“喂喂,不换啊!我不换,你别拉我!”
27、第二十七章
毛医生倒是想反抗, 哪里反抗得过周锦渊,他几乎是把毛医生端到旁边去了,然后自己占据了毛医生的诊位。
什么操作?
眼见两个医生换了座位,这队伍前头就变成了个年轻大夫,后头的人一愣,然后潮水一样往旁边挪, 也就是毛医生那边。
包括那个中年妇女, 举步想要开溜。
但是周锦渊的用意本就是抓住几个算几个, 头几个已经被他盯上了。
周锦渊一下把她手给拽住了, “坐坐坐,大姐,哪里不舒服啊?”
中年妇女:“……”
她很尴尬,因为个性不是很擅长拒绝人,被这小医生这么热情地一抓住, 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要说周锦渊来三院后, 最大的长进,应该就是在推销自己上有了较大的长进。以前在瀛洲,也有不信他的, 但因为是老家, 能佐证的多。
在海洲嘛,就像刘淇时常说的,很多时候病人还得靠抢,据说刘淇时常去蹭经验,也是为了混个脸熟。
周锦渊扣着这妇女的脉, 不等她开口,一看她脸色,再听呼吸声,就道:“你有支气管炎吗?”
“?”中年妇女缓缓坐定在了凳子上,“有。”
那些本来挪开了的人,距离近能听到他们说话,也都咦了一声,这个医生……还是有点本事嘛。
周锦渊仔细把脉,“慢性支气管炎多年了吧,最近天气冷了起来,怕是犯得厉害,痰中带不带血?”
“带的!”中年妇女连连点头,“我得了快十年吧,不时咳的痰就能看到血。”
“胸痛吗?”周锦渊再问。
中年妇女又点头,她都没想过不时的胸痛和这有关系。
“大便干不干燥?”周锦渊继续问。
“……干。”中年妇女已没话说了,条条准的啊。
“我给你开个药方,你抓来吃三剂能好,不成或者要复诊,就去三院中医科挂我的号,我叫周锦渊。”周锦渊把药方写下来,“我们今天是有送药的,但是不包括中药,没法全配上,不过用的都不是什么贵重药材。”
周锦渊说这么多,她听到最后一句最开心,接过药方,“好好,谢谢!”
总共用时五分钟不到吧,这露天的场地,离近了都听得到周锦渊刚才诊断,一时有几个病人就主动跑到他这一队来排了。
周锦渊对毛医生笑了一下,“毛老师,谢谢了。”
毛医生:“……”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客气。
不要和年轻人计较,不要和年轻人计较,毛正义,你是中医科的元老了!
“来,下一个。”周锦渊眼见后一个是个带着小孩的女人,“什么情况?”
已经露了一手,就可以正常从问诊开始了。
“我娃上初二,这几个月被瞌睡虫附体了!”母亲貌似认真地说道。
周锦渊看了她旁边瘦小的男孩几眼,“你是说,嗜睡吗?”
“差不多吧,反正上课老是一下就睡着了,拿风油精涂太阳穴都没用,在家里也是,搞得成绩下降。”母亲摸了摸男孩的肩膀,说道。
自打得了这怪病,她一开始是想了很多法子,除了风油精,还有各种提神的土方子,然而娃儿还是天天昏睡。
去卫生所吧,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都说是怪病,邻里也说可能是瞌睡虫附身。还有人要她带到大医院去看看,她不舍得嘛,在家搞了几天土仪式,直到成绩下来,掉了不少分,这才真急了。
不过正打算去大医院时,三院就来义诊了,她连忙领着娃儿先来看看。这骨科、妇科什么的好像不适合,就来看中医科。
周锦渊半起身,去看这孩子的舌苔,又诊了诊脉,“痰湿脾虚,精神不振。白天属阳,白日嗜睡,那就是阳虚。开药吃五天,记住必须白天喝。”
他唰唰写下药方,看诊速度极快,和大家一般看到慢悠悠的郎中大不相同,但又很有准头。他这里看到第二个病人,两旁的医生都还在问诊。
就是同科的医生,也不少羡慕的,周锦渊的行医风格十分古典,还特别擅长辨证,精于脉法,一天下来能比他们多诊治很多病人,坐诊时经常加号。
后头有个男子哇了一声,“医生啊,我儿子也是瞌睡虫附身,你那个药给我也写一份吧,我给他熬了喝。”
“药方不能随便给的,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周锦渊看那人拽着儿子挤了过来,本想提醒他排队,仔细一看那小孩的脸色、神情,好笑地道,“第一,没什么瞌睡虫,第二,你儿子也不用吃药。”
男子:“哈?那吃什么?他上课也老醒不过来!”
周锦渊:“……你家这个绝对是晚上玩手机或者电脑玩的,他不叫嗜睡,纯粹昼夜颠倒!”
男子:“…………”
现场一片哄笑,那男子呆了一会儿,随即也戳着小孩脑门道:“还敢跟我说你也梦到瞌睡虫了!我看你就是这样瞌睡的!”
从这态度就能看出来,只是短短一会儿,他们对周锦渊已经不再怀疑了。
这么连断几个病人,露了一手后,愿意到周锦渊这里来诊脉的人自然而然就更多了。
中午在乡政府食堂解决,下午继续坐诊,乡里有的村民住得远,上午还赶不过来呢。
“你这是风寒湿邪进入经络,气血凝滞不通,所以关节痛,也就是关节炎。之前用激素效果都不好对不对?”周锦渊正在接诊,忽而听到有喧哗声,原是一群人在吵吵嚷嚷地往这边来。
“这是做什么,不会有人闹事吧?”毛医生警惕地道。
“我保护你,毛老师!”周锦渊立刻挺身而出。
毛医生立刻无比有安全感,但还是正色道:“我要你保护什么,我们大夫熟知人体结构,专攻脆弱之处,我也可以一打三。”
“嗯……”周锦渊想到毛医生那天被狂证病人一拳打成熊猫,也不好说什么。
有乡里的干事上前,拦着他们问这是吵什么。
一个女子立刻大声道:“来看病的!”
“看病?看病你们这是什么样子。”那干事皱着眉道,“还吵吵嚷嚷。”
“还不是我堂嫂子不肯看,非说自己是中邪了,宁愿在祖先牌位前跪一天,也不来看医生,她这怀着孕呢,都见红了!”那女子拉着另一个少妇说道,见红也就是下头流血。
少妇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肚子还没显怀,长发披肩,脸上还带着泪痕。旁边的有她婆家人,娘家人,也有邻居。
“你懂什么,就是中邪了,老师公都说了,要跪求先祖原谅,不然这个娃娃还是保不下来!”少妇的婆婆说道。
“大伯母你也太迷信了,堂嫂子,亏你还上过学,怎么也信了?”女子指责道。
他们这七嘴八舌的,把干事都绕晕了,“停,先别说了!”
“都到医生这儿了,还是义诊,看看怎么了?”女子半分不让,大声道。
那位婆婆还在嘟囔,“街坊四邻谁不知这事……”
干事约莫也知道可能是有病却赖中邪了,他在乡里也没少见,此时护着道:“这是市里来的专家,免费义诊,看了都算占便宜,少来那套中邪的。”
少妇被让到了队伍前列,因为不少人知道他家的事,好奇之下都让她去前面。
今天妇产科来了人,只是没什么仪器,以咨询和初步诊断为主,一问之下,原来这少妇已是第三次怀孕,前头流了两次。
每次都是一怀到三个月,就会动红,然后流产。现在又怀孕两个多月了,又觉得身体不大舒服,怀疑还得流。
“确实是流产征兆,你赶紧到院里去保胎!”医生严肃地道。
“去了有什么用,第二次怀的时候就在医院住了啊,也没保住。”少妇的婆婆挤到前面来,埋怨地说道,“而且这都是有预兆的,去医院没用。”
医生们觉得她说的可能是见红,那可不是预兆么,更应该去医院了。
他们也不知道此前具体什么情况,可能是情况太差,也可能是当时去的医院水平不够,甚至孕妇自己没有注意啊,只得继续劝他们,要从科学的角度看待。
可这家人哪里理会,只一个劲说些胡话,还非要问医生那你说到底什么情况。
这什么检查都没做,他们怎么能准确判断,只能说现在是有流产征兆,一时扯起皮来。
这时候周锦渊挤了过来,“怎么了,还有不肯去医院的?”
“咦,周医生,”妇科的人看到他,倒是忽然反应过来,一喜道,“你给她看看吧,我们这儿也没什么仪器,她非说是胎儿不稳是中邪导致的,这么个情况了,居然还想听神棍的话,让孕妇去跪牌位。”
中医神神叨叨,大神又精于诊脉,好多同事都知道,这时候没仪器,岂不是正好治这家人。
周锦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们到底还想不想保住孩子了,孕妇能这么折腾吗?”
他看着年纪不大,本来这家人还有轻视之情,但当他露出怒容,又都被吓着了。
就连三院的同事看着也骚动起来,周锦渊平时看着都很好相处的样子,被他们调笑也不生气,一张娃娃脸总是平易近人的模样。没想到这会儿生起气来,那么唬人,搞得现场极为安静。
“坐下!”周锦渊让孕妇坐着,就地给她诊脉了。
孕妇也不敢拒绝,乖乖坐着。
脉象肾阴不足,心肝火却旺盛有余,因此动胎。胎气不固,难怪会见红。周锦渊扫了孕妇一眼,仿佛高深莫测地道:“心肾不交,清梦被扰啊,你这么神不守舍,到底梦到什么了?”
少妇浑身一震,家人也极为吃惊。
这孕妇孕期的症状不止是见红,还有别的,但周锦渊独独说了这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怎能叫他们不受震动。
毕竟周锦渊不但是从医多年,更是火居道士,对无论是本派信众,还是民间迷信的人的心理,都把握得很准。
以少妇的脉象,可能让她自己也笃信中邪的症状,最大可能性就是多梦,千百年来,梦就被赋予解析人生的意义。
做医生,有时候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他还要故意摆出这高深莫测的样子,神棍能唬人?他专业出身的,难道不比神棍更会摆高人姿态?
果然,这少妇被他一语中的给惊着了,胀红着脸说道:“我能单独和您说吗?”
连称呼都换成“您”了,态度大变,让三院同事心底道,让大神来果然没错啊!
周锦渊环视一周,起身道:“来吧。”
这里围满了人,对方觉得不适,他就把人带到了车里,少妇的丈夫和婆婆也想跟着,被他制止了。
“你说吧。”拉上车门,周锦渊说道。
虽然周锦渊是医生,但也是异性,少妇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后才做好心理建设,说道:“我每次怀孕,总是两三个月时,就梦到,阴庙里的鬼神来找我,和我……”
阴庙就是那些没被正式册封过,不算正神的鬼神的庙宇,属于民间淫祀,传说也十分凶邪。
海洲这个地方,既有老吊岭那样邪门的地方,就说明了迷信文化在这里有一定市场。只是城市里又好于乡镇,周锦渊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非把病症往中邪上靠的人了。
少妇虽然没说完,但周锦渊已经明白了,记了一句:“梦与鬼神相交。”
——也就是发生某种不能描述的关系。
“……嗯,然,然后,就会肚子痛,流血,接着孩子就掉了。”少妇说着,眼圈还红了,这都是她第三次怀孕了,“我婆婆去问神,老师公说,是被阴庙的阴神看上了,不许我怀孕,只有祖先能保着我,但阴神很厉害,必须长跪请求祖先……”
周锦渊闻言不禁感慨,像这样的义诊,医院还是有必要多办,多送医下乡。
重点不是在于他这样的医生,也不是在于仪器,而是为大家科普医学知识,让他们知道真正应该求助的对象啊。
周锦渊摇了摇头,说道:“你嫁人之前,应该就一直痛经,肝肾不太好。同时怀孕意向强烈,才在孕期睡眠质量不好,乃至梦交,口渴心烦,更加使得胎儿不稳,怎么能不流产?”
他虽然今天才认识少妇,却把前情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少妇怔怔道:“可是,我每次都梦到那个……”
再加上第三次在医院也没保住胎,否则她也不会慢慢动摇,同样认为是鬼神作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的阴庙和阴神,你想必也去过,或者听闻过,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于通晓祝由术的周锦渊来说,这里头的原理他再清楚不过了。
祝由术也许已经被现代中医剥除,但其实术无善恶,有善恶的是使用它们的人。
看少妇还有一点点挣扎,周锦渊又道:“你跳脱出来好好想一想,长跪不起,真的能救你的孩子吗?孩子要是掉了,那位老师公可以说你不够虔诚,你自己真能接受?”
怀着孕,胎都不稳,还长跪?
少妇瑟瑟道:“那我,我已经跪了半天,怎么办?”
“刚刚我给你诊了脉,还不算晚,出去我给你开方子,吃三剂安胎,或者你到我们医院的产科来也行。”周锦渊稳重的态度让心神不宁的少妇找到了支柱,立刻点头。
“……不算晚是吗?”她喃喃道。
周锦渊知道她会琢磨回神的,但还是怕不保险,下了车后,又拉过乡里的干事小声托付一番,一定要督促她,别让她又被忽悠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和她交代清楚了,那老师公纯属胡说,骗人钱财。”周锦渊见他家人好似还对自己“诋毁”老师公有点不满,立刻道,“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本人来找我对质,我看看他的法术还能厉害过我?”
那家伙怕是连宗教人员相应的证都没有,敢再说三道四直接举报就完了。
三院的人一下喷笑出来了。
这也太好笑了,真该让谢主任来看看,他们每天还抓大神迷信行为呢,谁知道大神还在这里打假。这乡野老师公,跟大神这种有证的“元婴修士”怎么比啊。
他们知道内情,旁人哪里知道,还以为周锦渊的意思是要辨证一下到底是病还是术了。
甚至还有好事的人,立刻打电话给那位老师公,告诉他威信被人大肆破坏了。
周锦渊看在眼里,不在乎地道:“要是赶不到这里,就回头到海洲第三医院中医科去找我,我叫周锦渊,记得提前挂我的号。”
“哈哈哈哈哈哈!”现场登时响起了一片笑声。
先前周锦渊在这里连诊一上午,就已经叫一些乡民心悦诚服,而且也不是家家都崇尚鬼神之说,看周锦渊这么说,他们不但觉得有热闹看,甚至想站在周锦渊那边呢。
……
不知不觉,下班时间到,义诊已快要结束。
现场的人不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有些还是听说了先前少妇一家那番热闹,想过来看热闹的。
医生们看诊超过了不少时间,这才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这时候一辆面包车飞速开到了现场,带起一片灰尘,司机打开车窗喊道:“等一下啊医生,这儿有个病人!”
那门一打开,竟是呼啦啦下来好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其中一个道士额头上还有伤,被人抬着,眼睛紧闭。
三院的医生一看,连忙问清楚怎么伤的,然后测血压、脉搏。
周锦渊一看,分明是香麓观的道士,受伤那个还是当初去接过他的赵道长赵师兄,他赶紧上前搭了把手。其他道士也认出他来,但是一时不敢打扰他急救。
幸好诊断下来,赵道长只是轻度脑震荡,他们一边给赵道长喂药,一边听一个小道士解释,他们是被请过来做法事的。
——乡里有个厂子,花大价钱买了新的机器,就请道长们来给机器开光。
谁知道赵道长在厂房里爬到某处贴符时,一个不小心,摔到了头,当时就昏了。厂里司机知道旁边就在举行义诊,比卫生院近多了,赶紧把人拉过来先看看。
“赵师叔没事吧?”小道士问道。
赵道长头晕得没法说话,但好歹眼睛已经睁开,这是刚才周锦渊给他施了针。
有医生道:“还行,目前看应该只是轻度脑震荡,给他吃了药,症状也开始缓解了,但是必须要休息。不过我们这里仪器不全,还是回去做个更全面的检查,观察一天比较好。”
其实周锦渊诊脉结果,也仅有轻度脑震荡,就是脑络损伤,但他也不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小道士们这才放心下来。脑震荡是最轻的一种脑损伤,要是神经系统正常,没有其他颅脑损伤,那就还好。
他们放心没多久,低声讨论几句后,又有点慌神,“对了,赵师叔不能动,那待会儿是不是也没法去厂房,等下就要到吉时了。”
他们这次是工作来的嘛,开光仪式的吉时就快要到了。
围观的乡民隔着一小段距离,留出空间给伤者,但也听到了之前他们的话,交头接耳起来。乡里能有什么产业,那厂子是本地人办的,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们今天要做法事。
有懂的这些仪式的老人,还说:“换个人上去主事嘛,这道长看着也没法动了。”
小道士却苦瓜脸,不是说换人就有人可换的,反正他们……不行。
他们科文都背不熟呢!更是资历不深,想主事,主家怕是都不愿意,这回可能要黄了吧,真乃时运不佳。
赵师叔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主家的机器如果等到下一个吉日吉时开工,好像对生意订单有影响。
赵道长说不出话,目光却投向了周锦渊。
科文,以他的了解,除了他之外,在场有个人是一定倒背如流,也能完整复制仪式,还具备资历的。
那些乡民只见今天让大家长了见识的年轻小神医把白大褂一脱,张开双手气势非凡地道:“救场如救火,法衣!”
乡民:“??”
蛤,说啥玩意儿呢?
下一秒,小道士们反应过来,一阵狂喜,将一件鲜艳的法衣抖搂开,恭恭敬敬地服侍周锦渊套上,“那就有劳师叔了!”
乡民:“………………”
28、第二十八章
师叔??
看周锦渊现场换制服, 摇身一变要主持开光,围观乡民目瞪口呆。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惊人的操作,医生还可以代班道长的哦?
“你们先回去吧,顺便把我师兄带上。我回头和他们一起回。”周锦渊对他医院的同事们说道。
“……好,周医生真是,多才多艺啊。”同事们一脸黑线, 虽然早就知道周锦渊是火居道士, 但亲眼看到他换上法衣, 震撼度还是不太一样。
想吐槽吧, 都下班时间了,人家要去“救场”好像也没法说什么……
只能为大神鼓掌了!
比医生们更震撼的要数那些乡民了,刚刚还在劝人不要迷信,现在就准备去开光了么!你到底是神医还是神棍!
而且这一群听说还是香麓观请来的,回想一下, 难怪这位不知道到底该称为医生还是道长了的高人, 会那样说他们老师公。
人家是正规军欸!
香麓观可是海洲省特别有名的道观,老师公要真敢来找麻烦,不说有证没证的问题, 人家那么多道士你搞得过么。
先前还打电话通知老师公的人, 赶紧再打了通电话,告诉那边,要是来了千万别露面,快回去,这是真高人……
赵道长被扶到了三院的车上, 由一个小道士陪着,跟义诊团队一起离开了乡里。
周锦渊则换好装备,连着赵道长的桃木剑也背在身后,跟随剩下的小道士一起去工厂里,后头还呼啦啦跟着一群乡民围观。
有的人大声问他,“你到底是医生还是道士?”
“废话,当然是道士,我就知道,刚才给我看病说得那么准,肯定是算出来的!”
“吓,居然是算出来得了什么病的吗?”
周锦渊一边走一边解释:“我有两个职业啊,就像你们农闲也会出去打工。一码事归一码事,看病不是算出来的,算命也不在上班时间。”
他顺便科普了一下,百邪癫狂皆是病这个概念。
本来周锦渊要是顶着医生身份,给一些迷信的乡民宣传有病上医院,还不是每个人都听。
现在他作为一个法会的主事人,来解释什么时候该上道观,什么时候该上医院,不管有没有信仰的乡民,全都深信不疑,奉为圭臬。
——也得亏香麓观是远近驰名的大道观。
待到了主家,本来工厂老板还有点不满,他请的是高功大师啊,大师受伤顶上个小娃娃,但一看这么多人围观,还对小道长颇为尊敬的样子,他又开心起来了,大觉找回面子。
周锦渊也没有让他失望,举手投足极有气场,同样是年轻人,但和他那些师侄一比,愣是大不相同。
“太极分高厚,轻清上属天。人能修至道,身乃做真仙。行溢三千数,时丁四万年。丹台开宝笈……”周锦渊伴随着道场音乐背诵科文,流利而有韵律。
虽然只是看过,但长篇的开光科文他记得一字不漏,仪式更是完美。
主事的法师有带着一众小道士齐唱的,也有单独唱诵,既要记步伐,还要记每一句相应的指决,动作,承担了最重要的职责。
一场开光仪式下来,花费了接近两个小时。
“……大道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念出最后一句,结束了法事,周锦渊松懈下来,他坐诊一天,又紧接着如此长的仪式,着实有些累了。
“师叔喝水!”有小道士尊敬地奉上矿泉水。
——就算是观里的各位老法师,多少年经验,在做不同的法事之前也要先准备准备,温习一下科文。
但周师叔,根本一点温习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长那么拗口的科文,愣是一个磕巴也没打,就顺下来了。
“多谢道长,咱们去酒楼吧!”主家老板热情地邀请。
“不了,我们随便吃点盒饭,赵师兄还在医院。”本来法事结束后在主家吃一顿酒也没什么,但周锦渊记着赵师哥已在医院了,他们在这里吃喝不太好,还是去早点回去看他。
他这么一解释,老板也没什么可不满的,“对对,赵道长也辛苦了,替我和道长说句不好意思。”
赵道长毕竟在这里出的事,这老板还特意多拿了一个红包。
……
周锦渊坐在回程的车上,先把法衣脱了,整整齐齐叠好,和法器放在一处,然后和小道士们一起吃打包好的盒饭。
他晚饭根本就没吃,直接去救场了,连番劳累已经饿得不行,吃饱后这才瘫在座椅上打起盹儿来。
待到快到三院了,小道士叫醒周锦渊,“师叔?”
“……嗯,到了吗?”周锦渊揉了揉脸,爬起来,“我同事给我发过消息,人在急诊做的检查,还在那儿休息,确实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在山下观察一晚比较好,你们跟我一起先去看看他吧。”
周锦渊把人领到了急诊,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今晚的急诊中心好像有一点小忙碌,一进去就可以看到坐了十来个满身酒气的青年,或多或少身上有点伤,有的在挂水,有的在包扎。
像这种晚上喝多了酒来急诊的多了去了,带伤也不奇怪,毕竟喝了酒更容易出事。
周锦渊认识的急诊医生正捏着一个患者的手说些什么,看周锦渊来了,和他打了个招呼,“在里面的床,没啥事,你们可以去看看。”
“谢谢。”周锦渊瞥了一眼那患者的手,只见这只手极为无力的下垂,患者一说话就有浓浓的酒气传来,他大着舌头说,“医生,我这个……到底怎么啊……”
值班医生头疼地道:“我刚说了,你这是喝酒喝出来的。”
另一个坐旁边包扎的青年也大着舌头道:“胡说——喝酒手怎么会不能动,是不是,被人打骨折了……”
值班医生继续和醉鬼们纠结:“没有啊,而且你们刚还说他一直躲起来,没和人动手。”
周锦渊看了他们一眼,就带着小道士们去里头了,赵道长正平躺着,精神还算好,还有个弟子在旁边服侍。
“师兄还没睡?在这里会不会睡不好,不然带你去我们科室的床位吧。”周锦渊问了一句,中医科病房还有空床,比急诊环境要好多了。
“不用了,要起来还怪不想动的。这里纵然吵闹,我心静就够了。”赵道长看到他们,问了几句今天法事的情况,听说一切顺利,舒了口气。
“幸好周师弟你在那儿啊,不然我们就有失信誉了。而且开工要等到下一个吉日吉时,这得耽误主家多少事。”
赵道长心说幸好知道周锦渊记忆力惊人,换作别人他肯定是不放心的。
“也是巧了,合该今天搭把手。”周锦渊和赵道长客气几句,就让小道士们都回去,包括之前陪床的弟子,他自己今晚索性留在这里相陪。
“我也没什么大事,休息就行了,有什么还可以叫护士,不用麻烦周师弟了。”赵道长忙道,周锦渊都辛苦一天了,他不好意思让人再陪床,尤其这也没什么大事。
“还是自己人守着比较警醒,万一你要上个厕所,我又是学医的,这些小辈就让他们回去休息。”周锦渊年纪不大长在辈上,屡次出手早就收服了小道士们,他们闻声,连道让赵道长好好休息,就听话地准备回去了。
赵道长看他态度坚决,不好意思地道:“又要麻烦师弟了,我看你是不是也睡在旁边。”
“都说了别客气。我去倒些热水来。”周锦渊拿了杯子往外走,顺便送那些小道士,他们还得上山。
周锦渊一出去,值班医生刚好要进来,和他差点撞上。
值班医生刚刚脱身,对周锦渊道:“大神,刚才都没问你,听说今天你义诊结束后当场做法,和乡下神棍battle了?”
他的目光还在恭敬跟在周锦渊身后,步伐都不敢超过师叔的小道士们身上转悠。这都是大神在他们门派里的马仔啊……
“这也太离谱了,神棍都没现身。”周锦渊一脸无语地看他,“喏,就是我那位师兄受伤,我顶替他主持了一个开光。我说——你们急诊怎么每次都在传谣的前线上,我早就想问了,到底怎么传的?谁带头的?”
他对急诊很好奇,平时那么忙为什么还有空传谣,“是不是——”
“咦?是吗?我也不知道啊?”值班医生满脸无辜地傻笑了两声道,“不知道是谁说的……所以你不是battle是开光?”
“唔,对了,跟你说我可是下班时间去帮忙的,你们没有跟谢主任乱讲什么吧?”周锦渊忽然警惕地道。
这会儿谢主任是不在院里,可别明天上班又揪着他教育了。
“没有没有!”值班医生刚说完了,先前那醉鬼又在嚷了。
“医生——医生你过来嘛——”
挺大一个小伙子,像鼻涕虫一样拧了几下身体,还撒娇一般喊起来。
值班医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得往那边走。
方才那个喝多了的患者还拉着值班医生,“医生,我手为什么还动不了——”
值班医生颇有点焦头烂额之感,“刚刚都说了,你这个一天真的好不了,这是酒精中毒导致的桡神经损伤,你长期饮酒,哪有那么快好啊!”
“你,你胡说吧,喝酒,还手神经……损伤哈。”患者揪住了白大褂。
值班就怕遇到喝了酒的患者,尤其这伙人一看还是打了架过来的,一顿胡搅蛮缠,前言不接后语。值班医生没法和他发脾气,哭笑不得地把白大褂从他手里拽回来。
“我看看吧,酒精中毒性桡神经损伤?”周锦渊走过去,捏着那患者的手看了看,不止是手腕垂而不起,指关节都没法屈伸了。
“你谁?你抓我手干什么?”青年一说话,酒气又扑面而来,“只有医生可以抓我的手惹。”
“我也是医生,你不是想治手么。”周锦渊按着他的脉,十分强硬地道,“坐好!给你把脉!”
这一声喝斥,不但鼻涕虫一样的患者,连同他旁边坐着的几个同伴,竟都情不自禁地坐直了,好似被老师教育的小学生。
值班医生在心底暗暗佩服大神,喝多了的社会青年都敢教育……
“我扎几针看看。”周锦渊摸了一下,今天义诊用了很多针,但剩下的应该够了。
“你别,别……”患者喝多了,开始进入莫名伤感,眼泪狂流的阶段,而且一副胆怯的样子不敢看周锦渊手上的针。
小道士们本来该走了,看师叔扎针治什么神经损伤,好奇地留下来围观。这个患者的手腕都抬不起来了,看着还挺严重的呢。
像这种病症,西医叫桡神经损伤,中医里则和曲观凤的腿一样,属于萎证。周锦渊取穴损伤那只手的曲池、手三里、支沟、阳溪等十来个穴位,益气养血,舒经活络。
值班医生看他所刺的穴位,心想还是有科学之处的。
大神选的这些地方,他虽然不认得是什么穴位,在中医里具体又有什么功能,但是学过现代解剖学就会知道,某几个穴位的深部都有桡神经深支分布!
再加上患者被扎针后就开始呼叫——针感太强烈了他有点难受,值班医生更是看得津津有味,单用针刺就达到如此的刺激性啊,不输一些仪器了。
……
就在这时候,又是几个年轻人小跑进急诊中心,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便盯住了这边。
值班医生注意到他们,还以为和这些醉鬼是同伴,来看他们的。
结果下一刻,那些人就指着这边道:“兔崽子在那儿!”
他们大步往这个方向走来,盯着那些喝多了的青年看,口里还念念有词,颇为凶狠的模样。
值班医生和一干医护人员都是脸色一变,比遇到喝多了的患者更倒霉的,就是还有另一拨人来寻患者的仇了!
这些肯定不是朋友了,估计是导致醉鬼们来这儿的人啊,而且还不罢休,继续来急诊寻仇。
值班医生心里咯噔一下,幸好来急诊时间不短了,立刻非常默契地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把患者们都扶起来,准备塞值班室去。
到时候一关门,打电话给保卫处就行了,这是他们通常遇到类似情况的处理方法。
但是周锦渊就没那么快了,他正施针到一半,还在捻转手下的针,听到周遭的异常动静只是皱起了眉,手下没停。
“周医生,快点!”那值班医生焦急地催了一句,他已经站在值班室门口,眼看周锦渊来不急,赶紧把人放下,关上门就跑过来了。不可能单把周锦渊他们放在外头。
周锦渊专心施针没回话,小道士们倒是机灵,刚才就没乱跑,已一声不吭拦在了他们身前。
香麓观的道士日常还得习武,身强体壮的,倒是对面的年轻人都喝了不少酒,实在不行“劝起架”来,他们也不会吃亏。
这也是值班医生敢跑过来的原因之一。
“靠,丫还躲在这儿做针灸呢?”
随着对方一声骂,患者好像也清醒了一点,挣扎着要起来,同时试着张握了一下手指,好像能屈伸了……下一刻,已却被周锦渊一掌糊住脸,又坐了回去,无法动弹。
“干嘛呢你们?道士还管这闲事?”
“先生,我们已经报警了……”
“到底关你们什么事啊?”
“你敢动我们师叔!”
“……”
现场一时愈发吵嚷起来,对方还挺莫名其妙,医护人员也就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有群道士加入了争吵。三院和香麓观什么时候成兄弟单位了。
针刺入穴位深处,捻转得气,周锦渊这才松了口气,脸色一沉侧头看这些人,回手便抽出一个小道士背上那柄白天还是使用过的法器木剑,排众而出。
木剑?
不等对方开口嗤笑,周锦渊已经把木剑挥出去,点在对方腿上。
这年轻人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躲闪不及,当时只觉被这么一戳,腿上极度酸软,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剩下几个,周锦渊是如法炮制,或是点背,或是点腿,转瞬之间,就全趴地上了!顺便再一挥,戳了一下依然想起来的酒鬼患者,于是他也瘫软了。
“……我靠!”地上的年轻人捂着腿,那酸感还没散去,激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愣是没法动腿,皱着脸抱住腿,不知怎么缓解这种酸到骨头里的感觉。
他们打架时哪见过这种阵仗啊,普通人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躲都来不及了,就像刚刚那些医护人员也是往值班室里藏。
哪像这个少年,提着一把木剑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就把他们给弄倒了!
“手上都是针你还敢动?”真是不省心啊,难怪都怕遇到喝醉了的患者。
周锦渊还在教育那患者,把人给摆摆正,他可还留着针,要是针被压住,都刺进去可不好了。
这时候,医院的保安也已匆匆赶来了,那些寻仇的小年轻还在呼天抢地的哭号。
保安把人一提溜,只见人稳稳立着,屁事没用,不知道看这哭的架势还以为多疼呢,再把裤腿捞起来,连一点青紫都没有。
这人也是一愣,怎么一站起来,又不疼了?蹬了几下腿,确实是毫无感觉了呢。
“看什么看,还想碰瓷啊?见警察去吧!”保安把人给提走了。
……
值班医生只耳闻过大神制服狂证患者,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动手,此刻心潮澎湃。
见事情平息,当即在科室群里发言:
今天不值班的都要抱憾了,周大神今晚来急诊了,刚好遇到几个喝多了闹事的,直接御剑把他们干趴下了!
29、第二十九章
这是周锦渊距离抓到造谣元凶最近的一次, 可惜他并未发现,忙活完就去陪床了,警醒地在空床上打盹。
第二天,从急诊中心直接去科室,趁着一大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周锦渊还在科室的卫生间洗了个澡。
中医科的值班人员则对周锦渊进行了友好的调侃:“大神, 听说你昨晚在急诊大发神威, 御剑收拾了几个小流氓啊?真的假的, 你还随身携带法器?”
周锦渊全身上下, 什么多余的配饰也没有,搞得他们开始琢磨了,难道是芥子空间吗?
周锦渊:“……”
他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怎么传的,谁传的, 也够快的。急诊科压力到底是有多大, 就靠给他写大纲来解压了吗。
“你们说桃木剑啊,是临时拿的我师兄的。”周锦渊蔫蔫道,“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快, 我现在什么修为了?”
“具体突破元婴没不知道, 就说原来你还是剑修……”
周锦渊:“……”
“不和你们说了,今天主任要查房。”周锦渊懒懒道,他得去住院大楼曲观凤的病房了。
曲观凤是中医科的重点患者,目前来说,伤情是现在住院患者中比较严重的。
而且, 别人可能不大清楚具体情况,谢敏是知道的,曲观凤曾经被权威机构断定无法完全恢复。
如果这个病案经周锦渊的手,在他们科室治愈了,那绝对是能让中医科沾光,名声大震的。
现在三院秃发科声名远扬,周锦渊这个带头人倒隐于整个科室之中,不是人人都知道他。
谢敏很期待,在曲观凤这起病案之后,周锦渊的名头能真正响亮,甚至成为名医!
再者,谢敏本人,从曲观凤还未住院起,也很注意观察曲观凤的每一步恢复,结合周锦渊的方案去理解他的治疗思路,汲取长处,化为己用。
学无止境,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你昨天干嘛了?”谢敏一走进病房,先看到周锦渊插着兜在和曲观凤说些什么,首先就问了一句。
周锦渊一看她,身形好像都矮小了一点,“谢主任,我昨天是下班后去救场的,我师哥脑震荡没法开光,我不得帮帮忙么。”
谢敏:“你还开光了?我问的是你整治社会小流氓的事。”
周锦渊:“……主任,你听我说。”
谢敏指指他,“你这是不打自招啊,回头我再跟你说。”
周锦渊:“……”
“这周恢复得怎么样了?”谢敏走到曲观凤的病床前,一边看病历,一边问,她基本是一周是来查一次。
“已经可以独立站起来了,下一阶段就试着拄拐行走。”周锦渊说着,还让曲观凤站起来给谢敏看看恢复情况。
曲观凤先半拖着两条腿到床沿放下,然后握着床边的扶手,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
周锦渊的判断偏差很小,继恢复痛感后,他果然恢复到了能够站立的地步,曾经那些人说,他能够达到的最好康复状况。
再下一步,就是行走了——
谢敏仔细查体,和周锦渊讨论,欣喜地道:“恢复进展很好啊。”
曲观凤嘴角轻轻一扯。
他曾经十分消沉,但是在周锦渊的治疗下,他又逐渐看到了希望。所以这些天,他自己锻炼也很频繁,只想早日彻底摆脱困境。
曲观凤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声,他看了一眼,没有点开,很快手机又响了两声,他依然不理会。
“怎么不看呢?”周锦渊看了他一眼,问道。
“没什么好看的。”曲观凤淡淡道,短信是他父亲发来的,希望他回家给奶奶过生日。
自从他搬到新宅居住,就鲜少回去了,父亲则是两头跑。奶奶对他很好,但是出事后一见到他就会哭,他很难忍受那种氛围,实在窒息。
周锦渊也未立刻追问他的私事,谢敏在一旁鼓励了几句,“多出病房,在医院里逛一逛,呼吸新鲜空气。”
曲观凤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环境好是好了,但大家都知道,他应该多与人交流。
比起之前的阴沉,曲观凤现在倒真好一些了,谢敏这么说,他也愿意采纳。
“一起下楼吧,我上午有个会诊,小周你跟我一起来。”谢敏说道。
曲观凤自己抓着扶手,坐在了轮椅上,和他们一道前往电梯。
……
路上,谢敏给周锦渊简单说了一下会诊的情况,有三个重症颅脑损伤患者,车祸送来的。
最严重的一位,因为车祸导致头外伤,目前呈深昏迷状态,脑挫裂伤,而且巴氏征阳性,也就是出现了上运动神经元损伤,等等。其他两位稍好一些,但也昏迷了。
患者们术后生命征已经稳定,但三天仍未苏醒,于是邀请中医会诊,希望用针灸和中药配合治疗,促进患者们苏醒。
“最小的患者才十五岁,算是三个昏迷的孩子里伤势相对不那么重的,脑干和丘脑组织没有实质性伤害。因为他母亲也在车里,出事的一刹那护住了他,自己却没能抢救过来。”谢敏轻声道。
周锦渊一愣,旋即手结阴阳,祭心香一捧,低声念道:“太上敕令,超汝亡魂。”
他的声调放低,带着奇异舒服的节奏感,语气之中满是虔诚。
虽然这是在单位里,但这次谢敏看了看周锦渊,却没有说些什么。
曲观凤在电梯角落里,闻言抬头望来一眼,他当初也是在车祸之后,留下了瘫痪,而他的母亲在他刚记事时就去世了,记忆里母亲也曾毫不犹豫用身体为他遮挡风雨。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周锦渊和谢敏率先出去,接下来他们和曲观凤便不是同一个方向了。
周锦渊回头对曲观凤道:“你的恢复情况挺好的,总体来说,和感冒发烧恢复中也没什么区别,无非病程较长,最后都会痊愈。”
曲观凤眼睫动了动,而周锦渊已转身离去了。
……
“手术后,原发创伤虽然未致死,但是脑损伤后持续昏迷,可能会导致患者后期残死,希望你们能协助促醒。”主治医生把他们带到了病房。
周锦渊和谢敏经过详细讲解病情,交替给三名患者把脉,开始商讨着拟药方和针灸穴位。
药方主要是谢敏来拟的,她在医院经常会诊类似病例,帮助昏迷患者苏醒,有行之有效的验方了。
把周锦渊叫来,则是倚重他的针灸功力,能够更好地达到通脑脉,行气血的目的。
“以醒神开窍为主,我就针刺内关、水沟、百会、髓海等穴。”周锦渊和谢敏商议好了主穴,主要促进患者苏醒,还有就是颅脑外伤后容易引起胃肠道损伤,所以还要促进患者的胃肠功能恢复。
这时中药也煎好了,经过鼻饲管注入。
三名昏迷的患者,周锦渊挨个针刺,他们都是一家人,伤的最重那个少年和另外两个是表兄弟,他表弟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儿,没想到遭遇了车祸。
此时,他们的家人都等候在旁,都被吩咐过,决不能打扰医生行针,安静又紧张。
周锦渊给第一个孩子施针,取用强刺激手法,行针到一侧时,患者肢体就开始抽动了,眼睛虽然闭着,但眼角有眼泪,眼球也在转动。
“效果很好!”主治医生大为振奋。
“过十分钟我再行针一次!”周锦渊也笑了,继续给第二名患者施针。
如此交替施针,一个小时后,两名患者的都能自主睁开眼睛了,虽然还无法回答问题,但显然已经脱离深昏迷。
可惜伤最重那个少年仍未醒来。
主治医生有些遗憾,却也不能说没有预料,他们的伤势本就轻重不一,那两名患者脑干和丘脑等组织都没有实质性损伤,清醒率是高于另一位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家属又哭又笑,两个表弟虽然睁眼了,但有个孩子还得面对亡母的消息,何其悲痛,此时此刻他们甚至不敢告诉孩子。
伤势最重的少年的父亲更是在承担了妹妹去世的悲痛后,还要担忧记挂昏迷的儿子,整个人都老了许多,和妻子互相搀扶而立。
周锦渊和谢敏结束治疗,还没走出去,就被几个家属围住了,刚才他们在治疗中大家都不敢和周锦渊说话。
重伤少年的父亲抓着周锦渊的手,含泪道:“医生,谢谢你们让我两个外甥苏醒,但是我儿子,我儿子他……他是不是很难醒来?你们可不可以再试试?也许再扎几针就醒了呢?”
“目前暂时没有反应,但他的生命征是稳定的,一个小时的针刺刺激已经够了。接下来我每天都会来继续为他们针刺治疗,这次没有反应,的确是因为他的伤势较重,但并非失去希望。相反,我觉得他清醒的几率很大。”周锦渊反握住这位父亲的手安抚他,“现在您就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每一天孩子都可能会醒,没有您不行。”
对方抹了抹眼泪,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几天他没有完整睡过一觉,甚至也不敢睡。
即便医生告诉他,孩子没有性命之忧了,他还是怕一闭眼,孩子和妹妹一样没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倒下了,在亲人的搀扶下去休息。
周锦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即便作为医生,时常能看到悲痛的家长,他还是无法习惯。低落了一会儿,才和谢敏对视一眼,冲主治医生点点头离开了。
只能说他们可以做的,就是每天来为病人治疗,争取让病人早日恢复了。
“你今晚要回家?”周锦渊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曲观凤的电话。
曲观凤决定,回去为祖母庆生,今天就不在病房住了。
周锦渊也没问为什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请假”,只说那就回去吧,不要耽误明天的治疗就行。
又和同事说话耽误了一会儿,回答了几个关于开光的问题,周锦渊这才下楼。
走到院门口时,一辆车缓缓停在他前方,车窗落下来,后座上坐的是曲观凤,已有司机来接他回家了。
“上来吧,送你。”曲观凤对周锦渊道。
曲观凤有过很多主治医生,包括从小到大家里的各科私人医生,但周锦渊无疑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故此待他也就不一样了。
周锦渊本来想拒绝,但看曲观凤表情还是淡淡的,转瞬想到他也挺不容易没以前那么冷漠了,索性点头上车,“那麻烦你们了。”
周锦渊报了地名,司机先往他家的方向驶去。
“咦,你这轮椅原来是可以折的啊?”周锦渊看曲观凤的电动轮椅摆在后头,竟然也折叠了起来,不禁问道。
“我没说不可以。”曲观凤说道。
“我可不知道,”周锦渊开玩笑地道,“你就这么看着我把笨重的轮椅搁来搁去,这良心大大的坏,明天我要换长一点的针。”
曲观凤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笑意,那时候他消沉得什么都不想关心了,何况是这种“与自己无关”的小事,“要收起来,得先拧下两个零件。”
“所以这个是你自己改过的吧?我一直觉得长得不太一样,好像也方便一些,又顺滑又稳又灵活。”周锦渊顺着这个话题和曲观凤聊了几句。
他也在观察曲观凤的表情,发现曲观凤对这个话题好像已经完全不介意了,不像以前,敏感得不行。后来在同病患者的“鼓励”下,才不再避而不谈。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偷偷看他们,吃惊曲公子愿意和主治医生聊天,还送人回去,有礼貌得惊人了。
毕竟这位曲公子就算是出事前,待人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赶走好几个康复团队了。但转念一想,听说这位好像还是很灵的道士,连大老板也很尊重,可能确实不太一样吧……
和曲观凤聊了几句,曲观凤确实是从容而淡然地谈及自己的轮椅,岂止是不再避而不谈,都快滔滔不绝了。
现在曲观凤再回去,应该不会连家人顾及他坐着轮椅的种种行为都介意了吧。
周锦渊也就知道这个轮椅的确是独此一件了,厂家专门的定制,控制系统甚至是曲观凤自己编写的——在他还没彻底绝望的时候。
曲庆瑞那么看重曲观凤,当然不止因为他是独子,更是由于曲观凤资质、天赋极高,从小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其母的去世又让曲庆瑞更加心疼他。
“居然还堵车了?”周锦渊看了一眼窗外,这还没到他家,车辆却停滞在了长长的车流中,也不知会堵多久。
“早知道你应该坐地铁。”曲观凤道。
周锦渊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像是在嘲讽,反而像是难得地在开玩笑,所以他也应和了一句,“只能说我还是不适合坐豪车,我一坐就堵车。”
堵了大约有十分钟,也不见挪动多少,周锦渊都有点想一走了之,步行回家了,手机却是响了,他一看是院里的号码,连忙接起来。
“周医生,您已经下班了是么?有没有事啊?”那头是今天邀请谢敏过去会诊的主治医生,他语气兴奋,“53床病人眼睛已经能睁开了,要是可以,您现在能过来再给他施一次针吗?
“我想现在最好是再施一次针,能促进恢复状态。但我刚问了中医科的值班医生,他说由他来施针没有把握达到我的要求,可是毛老师又不在,谢主任去外院会诊了!”
53床就是那个因为车祸颅脑损伤还没苏醒的患者,上午周锦渊给他针刺完还没有反应。
除了周锦渊,科里在针灸上比较有功力的,就是毛医生了,但毛医生今天没上班,谢主任又外出会诊。值班医生达不到要求的情况下,主治医生只好求助周锦渊了。
周锦渊听罢一下精神了,“我这里正堵着车,在飞虹路呢,我尽量往回赶!”
主治医生应了一声,“好,好,那就尽快了。”
“有个病人现在急着要做针刺,就是早上你也听到的那个。我得赶紧回去。”周锦渊给曲观凤解释了一句,然后前后张望一番。
可惜,车流仍是堵塞,以现场这格外拥堵的程度,好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疏通的。周锦渊看得眉头一皱。
司机也听到了,说道:“哟,这可不大好赶回去,周医生特别急吗?”
“主治医生说越快越好。”周锦渊也犯起难来,张望外头有没有摩托车之类的,可哪儿有其他交通工具的影子啊。
周锦渊:“靠,我不会得跑回去吧?”
司机也为他着急,脑补了一出十万火急的故事,“找找有没有共享单车,踩单车好了!实在不行也只能跑了,加油啊周医生!”
曲观凤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道:“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现在修改程序……”
什么程序?
周锦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
海洲市飞虹路
正值晚高峰,因为交通事故,造成了大堵车,众多市民被困在路面,只能痴痴地盯着前方,盼望挪动的速度更快一些,好让他们尽快回家。
一辆公交车的司机忍不住骂了一句,“到底要堵多久咯!”
乘客们同样是怨声载道,下车这里离家还有距离,不下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堵完。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挨着无人的马路牙子上头疾驰而过,堪称是这停滞不动车流畔的异数,因此也格外引人注目。
这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所有乘客集体沉默了至少三秒,直到那身影都掠过他们的车辆了,才爆发出巨大喧哗声。
“?????!”
“我出现幻觉了吗?那个人是坐着轮椅吗?是真的吗??”
“怎么仿佛还看到了安全带,现在的电动轮椅这么高能的?!”
“超速了没??我日,我见过飙车的,从没见过飙轮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好,你有营养液吗,介意灌溉一只兔吗
30、第三十章
对三医院保卫科的老张来说, 中医科的周医生本就很具传奇色彩了。
他也不看什么玄幻小说,不大清楚境界的事情,只知道周医生有过单手制服狂证患者的经历,更曾一个人把闹事的酒鬼弄趴下。
都说周医生业余是个道士,大概也练过什么武术吧。
但这一天,周医生还是再次震惊了老张, 以另一种方式。
他和往常一样交班, 站在门口的岗亭旁, 真打算进去, 却瞥见马路一端有抹小小的影子飞快靠近,速度很不一般。
他不禁眯着眼仔细看,待到近一些了,才发现那是一个……轮椅。
一个飞速行驶的电动轮椅,确实是飞速, 快到人无法置信那是轮椅, 上头还坐着人。嗯,当然坐着人,就是这个人在驾驶轮椅。导致路人纷纷侧目, 发出“卧槽”的声音, 不绝于耳。
这轮椅都快到了什么地步,这儿没堵车,路上是有车辆在行驶的,有的车开得慢一点,都被轮椅超车了!
这人到了医院门口, 却没有继续往前,一个转弯,就冲着里头来了。
老张还站在岗亭外呢,来不及把拦车的横杠调高,但那人反应也很快,一个大概可以称之为急刹车的动作,停摆在横杠前,然后跳下轮椅。
没错,这坐轮椅的人并没有残疾!
——如果那真的可称之为轮椅的话。
到这时,老张才看清楚他的脸,呆滞了两秒,“……周医生?”
“张叔,我赶回来给病人做治疗的,这个轮椅你帮忙收一下吧,我先上去了!”周锦渊急急把电动轮椅往老张那里一塞,就往大楼的方向跑了。
老张:“……”
他有好多话还想问周医生,但周医生已经溜了……
老张看了看那架神奇的轮椅,咽了口口水,周医生来的时候真的没被交警拦下吗?
……
起初曲观凤说可以坐他的轮椅时,周锦渊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而且居然拿自己的轮椅开玩笑,这家伙心态恢复得够好啊,甚至好得过头了!
当时周锦渊还说了句,“不好吧……”
结果曲观凤反问他,到底急不急着赶回医院了。
周锦渊当然想了,在知道曲观凤家里还有备用轮椅之后,他才讪讪地答应了。
不过周锦渊也没想到,曲观凤这定制的轮椅这么厉害,经他一调整速度,简直风驰电掣,坐出租车搞不好都没这么快,还灵活,甚至有完备的安全系统,从暗箱里能抽出安全带,也不用担心“撞车”……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所设计,曲观凤要求的还是曲庆瑞要求的啊?
周锦渊摸了摸被吹起来的头发,跑到了病房外。
主治大夫蒙医生就在这儿,一看到他就惊喜地道:“我还说飞虹路大堵车,周医生你怎么来得这么快,骑摩托来的吗?”
“差、差不多吧,反正也是两个轮子的。”周锦渊含糊地道。
蒙医生也没想那么多,这儿正急着呢,他琢磨说不定是平衡车。
蒙医生把周锦渊引进病房,同时口中介绍道:“自主睁眼了,但意识还有些混乱,头痛,耳鸣,注意力很难集中,只能断断续续说一些短词。一侧肢体功能障碍,之后还得转康复科复健。”
家属不在病房,之前情绪太激动,被请出去了。现在只有患者躺在病床上,眼睛半开半合,不知有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但一点反应也没有。
周锦渊上前查看了一下,虽然检查后患者的神经系统检查没有器质性损害,这些症状,以周锦渊的判断,是颅脑外伤后瘀血内停,脉络不通。
当然更严重的还是一侧肢体肌力低下,不好好复健,以后至少也是中残。
周锦渊思索好了,这才定下针刺用到的穴位。仍以活血祛瘀、醒神开窍恢复,帮助他意识清醒,止住头痛等症状。辅以通经解挛,恢复他的肢体功能。
每五分钟一次,施针半小时,病床上的少年头痛等症状散去,眼神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周锦渊坐在床边,一边捻转毫针,一边问他问题。
患者声音虽弱,但已经能够简单回答,还问道:“他们呢……”
这问的显然是和他一起出车祸的家人,他的姑姑为了保护孩子去世了,表弟们比他先醒来半天。
但这个消息现在说出来,无疑是极大的刺激,周锦渊只能道:“你先休息吧,你表弟在别的病房。”
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又道:“我的,右手好沉,好麻木……”
像石头一样,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了。
“这是因为受伤,暂时出现肢体功能障碍,回头复健就能恢复。”周锦渊安慰道,如果换作别的医生,不一定敢保证少年能恢复,甚至可能评定预后中残。
但周锦渊连曲观凤那种情况都能挽回,这少年的肢体功能障碍当然更不算大事。
周锦渊有节奏地轻敲床栏,少年听着便睡意涌起,慢慢闭上了眼。但这一次闭眼,显然不是再次昏迷,而是放松地休息。
“过段时间转去我们中医科的病房吧,我可以接手他的肢体恢复治疗。”周锦渊和蒙医生商量了一下,也亏得中医科现在有病房了,比较方便。
这个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周锦渊在病房门口又被家属抓着感谢了一番,这才回家。
忙碌了许久的蒙医生回到值班室休息,这才有空掏出手机,刷了一下朋友,一打开朋友圈就发现被差不多内容的小视频刷屏了。
有个是他老同学发的,而且好像是自己拍的:
【我居然被一辆轮椅超车了???】
光看配文蒙医生就笑了,轮椅再快能快到什么地步。他随手点开小视频,只见那里面的轮椅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路疾驰。
虽然只有一个后脑勺,但蒙医生还是越看越眼熟。
这个怎么……那么像周大神……
蒙医生猛然回想起周锦渊那句“差不多吧,反正也是两个轮子”。
…………神他妈差不多啊!!
……
……
今天也是意外没在家吃晚饭的一天,周锦渊推开门,已是饥肠辘辘,“小雪,我饿死了!”
容细雪接到短信后就在给他热菜了,这时一手拎着一只汤勺,另一手惦着手机,表情有些微妙地从厨房探出身来:“哥哥,你今天……”
周锦渊插着腰:“赶回去给一个病人施针了,深昏迷,突然醒来。唉,好累啊。”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
容细雪:“不,我是说,你飙……轮椅了?”
周锦渊:“……?!”
小雪怎么知道的!
容细雪把手机递出去,“我很多同学都在发,传说是电动轮椅失灵的瘫痪患者。”
但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周锦渊,根本不是什么瘫痪患者。
周锦渊接过手机一看,果然很多同学都转发了。
——且不说当时飞虹路大堵车,许多人滞留在路面,单是一路过来,也不知多少人看到了周锦渊的身影,包括那些被“超车”的。
你何曾见过如此风驰电掣的轮椅,各种版本的小视频当即开始流传,点开后还能听到疑惑的背景音。
【这哥们儿怎么了??没事儿吧?】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被轮椅超车了】
【我x比我车都快,疯了一样,他轮椅是失灵了吗?】
【我的天啊他不会摔倒吧,有点担心他!】
【活久见,我为什么要买车……】
大部分人“卧槽”状的,在最初的惊讶后,就开始发散联想了。
很多人都以为周锦渊是瘫痪患者,要么也是骑虎难下,忍不住担心起来,甚至开始问朋友圈有没有人认识这小哥哥,想知道他现在还好么。
“……呃,是这样的。”周锦渊给容细雪解释了一下。
这主意也不是他出的,当时急着赶回去,接受了曲观凤的提议后就一路飙回去了,因为大堵车,附近路面的交警都去支援了,路上十分顺畅,也就更没空细想,回来才发现,竟然广为传播了。
“那现在该怎么辟谣?”
容细雪指了指手机,“你试试吧。”
周锦渊一边吃饭,一边用容细雪的手机回复那些发了视频的同学:你好小视频里的是我哥哥,他是三院的医生,因为堵车又赶着回医院诊治病人,所以借了电动轮椅,非常安全,谢谢大家,不用担心了!
然后很快,周锦渊就看到了一堆回复:
【你是谁?你不是容神,容神从来不发朋友圈!】
【夭寿啊容神回我了!】
【hello?如果被绑架了你就点个赞??】
“…………”周锦渊差点把汤喷出来,这些人都不关心他的辟谣内容了,他把手机屏幕转给容细雪看,“哈哈哈哈哈哈,小雪你什么时候也封神了,都没告诉哥哥啊!”
容细雪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哥哥都元婴期了,我当然比不上,只是同学乱喊一气。”
周锦渊:“我怀疑你嘲笑我……”
周锦渊用容细雪的号在他同学中间辟谣了一番,一餐饭后,他同学来问他可不可以把名片推送给记者,因为有认识的记者听说了他认识当事人,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想着免得广大市民关心,周锦渊也就加了对方,才知道是本地电台的记者。
——今天大堵车时,最先发现周锦渊的就是各路司机,本地电台早晚高峰的栏目都会汇报路面情况,当时就有司机反馈,表示路上出现了一个轮椅飞人。
当时主播也在直播时做出了猜测,甚至探讨了一下是否违反交通规则,该如何定义性质……发现有知情人时,便联系上门来了。
周锦渊通过微信给对方解释了一下情况,还发了自己的工作证照片作证。也是从对方那里,他才知道这小视频传播量有多广,短短半天不到,就在本地几乎传遍了。
记者表示,他打听到交通部门也因为视频火了在调查,而且人家估计也很头疼,这要怎么定性。如果周锦渊是医生,那倒好了,有个词叫事急从权,急救车还能要求避让呢。
电台的记者微信里好友特多,和周锦渊了解完情况后,就先在朋友圈简单说了一下:已找到下午那位火遍海洲的轮椅小哥本人!真实情况:其实他是三院一位医生,当时堵车又赶着回医院为病人急诊,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偷笑][偷笑]ps:大家关心的轮椅,是定制智能电动轮椅,另一位患者借给他的,但也说明无法随意模仿了,没人家那个速度、电量和安全性。
至此,关于谜之轮椅小哥的辟谣信息也迅速流传开,总算也有人两相印证,想起来这小哥好像真是医生了。
【我在三院治过脱发,这是那里的中医没错了,叫周锦渊,头发浓密,医术高明】
【本来还很担心,如果是患者,那么轮椅厂家品控也太差,会不会导致受伤。如果是常人,开这么快的轮椅,撞到自己也就罢了,撞到别人怎么办。如果是医生,而且轮椅也很安全,那就……只能点个赞了!】
【!我靠,是我的主治医生周医生欸,他特别厉害的,诊室里收过好多窗帘一样大的锦旗,这么有心,难怪了!】
【天啊,居然有点感人,大家还要赞美患者啊!前患者献出轮椅,医生坐轮椅奔赴病房,治疗新患者,好有意义哦。ps:虽然超车的瞬间有点魔幻。】
【没别的意思,但是,请问这个定制轮椅多少钱,说个价格让我死心……】
【所以还是神医?记住他了![真棒][真棒]】.
待到第二天周锦渊去医院,这件事同事们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周锦渊先去保卫科把轮椅拿上了,昨天他把轮椅放在那儿,今天得送回给人家曲观凤。他这带着轮椅一现身,同事更是纷纷捂嘴直笑。
“大神,你牛逼了,蒙医生说他问你怎么来的,你还说坐俩轮子来的!”刘淇撞了一下周锦渊的胳膊,一脸佩服。
“你说你这胆量,那么快的速度,换了我,恐怕都不敢坐。”
“那是曲观凤的轮椅,安全着呢。”中医科的人基本都知道曲观凤这个重点病例,曲公子的背景更是人尽皆知,他一说,大家就了解了。
谢敏颇为欣慰,但她这份情绪和其他人不一样,而是在于曲观凤能够毫无芥蒂地把自己的轮椅借出来,看来心态确实好转了很多啊!
患者以后能以积极的心态生活,重要性也是不逊于身体上的恢复的。
而且谢敏也很感慨,拍了拍周锦渊,“小周怎么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她以为周锦渊会因为烧山火等古典针法打开局面,结果周锦渊把三院变成了秃发专科。
她以为周锦渊会因为治好了曲公子而名声大噪,结果周锦渊飙轮椅赶急诊而成名,红遍海洲……
……
周锦渊推着轮椅走在去中医科病房的路上,走到哪儿都有同事和他攀谈,因为定制的轮椅造型和普通轮椅有些差别,还有些看了视频的患者也认出来,跟他打招呼。
周锦渊一看,索性往轮椅上一坐,匀速前进,机械地回答:“没错,是我,我赶急诊,借人轮椅,现在去还。”
到了病房,曲观凤已经一大早赶回来了,正在喝中药,病房内还摆着一张普通轮椅,看来这就是他备用的了。
“再次感谢一下,昨天多谢你啦。”周锦渊一推轮椅,“那个,你知道了吗?”
“你是说,你红了的事情?”曲观凤一挑眉,问道。
周锦渊:“……”
周锦渊:“……对,我和你的轮椅都红了。”
曲观凤淡淡笑了笑,昨晚的经历,不如曾经想象中的那么烦躁。正如周锦渊所说,这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昨晚我爸说,已经在和你们萧院长商量,赞助中医科活动,联系一些中医名家来开研讨会。”曲观凤又道,曲观凤这个想法也是为了报答周锦渊。
交流才能产生进步,以三院中医科的整体水平,在海洲只能说平凡,要是能多开展这样的学习、交流,无疑是大有进益的。
要是曲观凤的想法,这还是其他医生向周锦渊学习的机会呢。
“真的吗?”周锦渊难掩喜色,这还没定下的内幕消息,他还不知道,这可是件好事。
“很快就会定下来。你也要准备题目,到时安排你也去讲课。”曲观凤道。这件事难的地方不在资金,而是得劝动那些专家,名医岂会是缺钱的人。
“还有我的份啊?”周锦渊倒没想到那么深,他一个常年独立行医的,哪参加过这个会那个会,当时就思索了起来该怎么准备。
……
周锦渊前脚从曲观凤的病房出来,后脚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容瘦云打来的。
这个时间,容秃应该还在做早课才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周锦渊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摁了一下手机,“喂?”
“阿锦啊!呜呜呜,阿锦!我又要圆寂了!”电话一通,那头的容瘦云就哭天抢地,一副要就地坐化出舍利子的架势。
周锦渊把手机挪远了一点,质问道:“你又怎么了?你对新方丈做了什么?”
容瘦云:“没有!方丈好好的!”
周锦渊松了口气,“我就说,那么清贫的方丈,你都能举报?”
容瘦云响亮地抽泣一声道,“所以啊,我们寺庙倒闭了!”
周锦渊:“…………”
你有毒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灌溉!很饱很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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