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舟飞奔下楼,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起来, 知道晏白考得好,他比晏白本人还要更开心!叶梦舟不敢置信地问:“真考了那么高啊?”
晏白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我给你看老师发来的成绩单。”
叶梦舟不知道自己现在激动的眼眸发亮、脸颊发红,他望着晏白, 鼓励他说:“那、那你……再接再厉, 我觉得你还能考得更好。”
晏白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好,我继续努力,下回我考进前五十,前三十, 前十,你都奖励我什么呢?”
叶梦舟一下子想起梦里的晏白小少爷和他,假如他考得好, 小少爷会给他好吃的,两人之间那么亲密,可是最近开始他们吵架的情节, 使得叶梦舟脸上一阵阴一阵晴,又觉得那只是个梦, 和现实中的晏白没什么关系。
两人在楼下说了一会儿话,妈妈在楼上说:“小舟,你不把你同学叫上来坐一会儿吗?”
叶梦舟就把晏白引进自己家里去了。
晏白进门就说:“阿姨好。”
先前晏白来过好多次了, 叶梦舟的妈妈是认识晏白的,挺清爽挺拔的一个男生,说:“晏白好几天没来了啊, 要喝什么饮料,阿姨去给你拿?昨天做了酸梅汤,还是喝冰可乐?”
晏白说:“酸梅汤,谢谢阿姨。”
叶梦舟领他去自己的房间,这还是晏白第一次进叶梦舟的房间,一进门他就愣了下,叶梦舟看着那么小书呆子,房间里一整面都是玻璃橱柜,放的竟然不是书,全是飞机模型。
感觉到自己学霸形象似乎有点崩坏的叶梦舟摸摸鼻子,挺好意思地说:“以前没和你说过,我的爱好就是收集飞机模型,零用钱基本都花在这上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喜欢飞机。”
晏白瞳孔猝然收缩,又缓缓地扩张,他笑了下,说:“没关系,我也喜欢飞机。”
叶梦舟以为他在说客套话,晏白走到其中一个柜子前,目光一热,怀念地说:“美式霍克-iii战斗机。”
叶梦舟说:“你认识啊?”
“认识啊。”晏白理所当然地说,他阵亡的时候开的就是这个型号的战斗机,当时中弹,疼得中途差点失去意识,最后勉强迫降成功,不至于当场机毁人亡,起码保住了战斗机,拉回去修一修,还能换一个人继续开,“美国寇蒂斯公司生产的战机,二战时期中国空军的主力战斗力。”
没想到晏白竟然能这样精准地说出来!叶梦舟眼睛一亮:“没错!你还真的知道啊。”
晏白如数家珍:“马丁b-10重轰炸机,雪莱客的sherike攻击机,伊-15、伊-16战斗机,cb轰炸机……”他们不像日方,有整套空军系统,上头觉得造不如买,也来不及造,跟欧美苏各家公司购置飞机,每次应敌升空都是一片乱七八糟的大锅烩各式飞机,到了情急之下,能飞就行了,哪有专练一个型号的,队里所有人都是摸过各式飞机的。
晏白又看到一架熟悉的战机,笑起来,心情复杂地问:“还有日本零氏战机?”
叶梦舟说:“嗯,二战初期零氏战斗机还是很强的。挺有研究价值的。”
晏白颔首:“是啊,是很强。”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这确实是很优秀的战斗机,当时他总是很羡慕,想为什么他们不想能敌军那样拥有自己国家的飞机,不然也不至于一直受制于人。
叶梦舟是真没想到晏白竟然和他志趣相投,一个没忍住,滔滔不绝地一架一架战机地介绍了起来,越说越兴奋,又说:“这几个月要还你的欠债,都没钱买新模型了。我放假打算接写作业的单子,挣点钱,好有钱去买新模型。”
他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好像太话痨了,晏白都插不上嘴,一直在听他说个不停,停了下来。晏白就那样静静地专注地听着他说话,他的目光并不会像某些时候那样过于炽热,而是温情脉脉。
他们一起玩了一会儿模型,叶梦舟试探着说:“要不要打电脑游戏?”
晏白挺吃惊的:“你也会打游戏啊?”
叶梦舟哼哼说:“真当我是书呆子啊?作业写完以后我偶尔也会玩游戏的。只要完成作业,妈妈不会说我的。”
反正叶梦舟开心就好。晏白问:“什么游戏?”
叶梦舟拉他去电脑前,找了另一张凳子给他做,说:“空战游戏。”
电脑启动,叶梦舟的桌面很简单干净,他是个爱好简单的小宅男,除了学习写作业,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飞机模型和打打各类空战游戏,而且他打游戏打得超菜的,菜还很爱打。
以前他还想过以后去当个飞行员,听说国外还有人因为空战游戏打得好直接被空军特招呢,可是他在游戏里都打不好,身高也不够高,视力也不好,飞行员体检很严格,他怕是过不了关。
今天招呼晏白打游戏,叶梦舟不禁有点小兴奋,晏白从没玩过,肯定比他更菜,难得游戏方面他可以指导别人,他要来教教晏白怎么玩。
叶梦舟熟练地打开游戏界面,他还买了游戏手柄,用手柄玩,俨然一副资深玩家的架势。
叶梦舟就按部就班地先走游戏剧情演示下大概该如何操作,然后再去联网混战房间,他额头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打了个第四的分数,叶梦舟挽尊说:“我打得还可以了,第四不错了。你会了吗?你要不要来试试?”
晏白点点头:“好,我来试试看。”
叶梦舟和晏白换了个位置,晏白带上耳机,拿起游戏手柄,他忽然觉得游戏里飞机一启动,晏白给人的感觉就突然莫名地变了,晏白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仿佛真的坐在驾驶舱内。
他不太熟悉手柄,起初还比较生疏,升空之后,胡乱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操作,分数落在最后。
叶梦舟抱怨:“你在干什么?不能那样啊?你怎么乱飞啊?我的战绩都被你打差了。”
画面上,晏白的飞机落于下风,他们的战斗地点在一处裂形峡谷,千钧一发之际,本来飞得很笨拙的晏白如有神助一般,突然使出了一个难度很高的折行,回身反击了敌机。
敌方飞机轰然炸开,晏白越打越顺手,分数节节攀升,逐一击破敌人。叶梦舟看到后面不敢说话了,屏息凝神围观晏白战斗,升空,和敌人周旋,然后一击必杀,随着爆炸云,屏幕中弹出“win”的字样,他差点没欢呼出声。
房间频道聊天室内,叶梦舟的游戏好友奇怪的问:【好久不上线,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厉害啊!最后那一下怎么做到的?】
叶梦舟很快冷静了下来,这才察觉到不对劲,问:“你是不是以前玩过啊?”
晏白把耳机摘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确实没打过这个游戏,但我挺擅长打-飞-机的。”
打、打什么?再说一遍??叶梦舟脸红了红,晏白是不是又在泡他啊?他现在也搞不清晏白跟他是纯洁的男同学友情,还是真的想泡他了。
两人打了一下午的游戏,玩得叶梦舟头晕脑胀,晏白仍然精神奕奕,意犹未尽地说:“确实很好玩。”
叶梦舟说:“你回家也可以买一个啊,对电脑配置有一定要求。不过不要沉迷游戏啊。先写完作业再打游戏。”
晏白听他的话:“好。我知道。”
挺晚了,叶梦舟留晏白在他们家吃饭,晏白回家家里人也跟他一起吃饭,还不如在他家呢。正好像是庆祝他们正式交上朋友一样。
叶梦舟爸爸是第一次见晏白,他一回来就听见叶梦舟房间里传出来打游戏的声音,一直忍到现在吃晚饭才发觉。他觉得这个小白脸小子看上去心思深沉,第一眼印象不太喜欢晏白,上来就问晏白:“这位同学,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啊?你是叶梦舟的同班同学吗?我怎么感觉我去参加家长会的时候没见过你。”
叶梦舟心里咯噔一下,他都忘了,他愿意和晏白交朋友,爸爸妈妈不一定愿意看他们交朋友啊。
晏白丝毫不慌:“我现在和叶梦舟不同班。我是十一班的。”
爸爸一下子哽住了,尽管他并未明白地说出口,但是看着叶梦舟眼神里就写满了不悦,像是再说:十一班不是成绩最差的班吗?你别是交上了什么坏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一章。晚上再把剩下两章一起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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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26章
【第二十四章】
饭桌上一瞬间鸦雀无声, 气氛十分尴尬。叶妈妈在桌下悄悄提了孩子他爸一脚, 就算晏白同学真有问题,也不应该当面直接这样子当着人孩子面问出来啊!
晏白放下饭碗, 碗底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并不躲避叶梦舟爸爸的目光, 直视着对方,有条有理地说:“叔叔,我这次期末考试是全年段六十二名。我以前成绩确实不好,我跟你说实话, 这学期第一次月考时,我的成绩还是年段倒数,即使是现在也比不上叶梦舟。我很感谢认识了叶梦舟这个朋友, 叶梦舟是个很有家教、谦虚勤奋的男生,他并没有因为我成绩不好而嫌弃我。是他使我意识到了自己曾经是在荒废人生,让我开始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在他的监督和鼓励之下, 我才取得进步。”
叶梦舟听得直脸红,晏白这说得……他哪有那么高尚啊?他以前真以为晏白是坏学生, 一直很嫌弃鄙视晏白来着……
谁都爱听好话。晏白这话说得还是有点水准的,叶梦舟爸爸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他只是担心叶梦舟跟人学坏, 而现在的情况截然相反,是晏白被他们家儿子带好了,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脸色瞬间缓和了:“这样啊……那……帮助同学是他应该做的。”
晏白又看了叶梦舟一眼,叶梦舟心猛地跳了下,像是被电了下,觉得坐立难安,晏白这个眼神也太暧昧了吧?是当着他爸妈的面在泡他吗?胆子也太大了吧?他头都不敢抬,听见晏白说:“我是真的很谢谢晏白。下学期文理分科,重新分班,我觉得我争取一下,或许能和晏白进一个班学习。”
叶梦舟的爸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感觉先前好像是错怪晏白了,显得他很势利眼,语气温和很多:“没事。你……你尽管过来玩,和我们家小舟他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了。”
餐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温馨和谐。叶梦舟莫名觉得晏白还挺厉害,居然这么会说话,明明就是个不良少年出身,才几句话,就轻易地摆脱了偏见。
话说回来,晏白为了能跟他交朋友,真的做了好多努力啊。他在心底烦恼地想,唉,晏白就这么喜欢我吗?因为喜欢我,不仅要用功读书,还这样费心讨好我爸妈,真是太不容易了。
叶梦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临走时,叶梦舟亲自把晏白送到小区门口,他想起一件事来:“下星期在s市有航空展,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晏白一口答应下来:“好。”
叶梦舟想了想,问:“你明天要不要过来?我们规划一下暑假作业怎么写,早点写完才可以玩。”
晏白笑了下:“原来你也会惦记着玩啊?”
叶梦舟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怼晏白:“怎么了?我就不能玩吗?真当我是书呆子啊?”
晏白颔首,仿佛很包容地说:“也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来就该贪玩,你还是太爱读书了,本就该多多玩耍。”
叶梦舟仍不服气:“呃,你好像才比我大半岁吧?你干嘛一副资格比我老很多的口气。你最近半年来说话都怪里怪气的。”
晏白笑了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这样一说罢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路边,晏白的自行车停在那,叶梦舟坐多了,认识这辆车,停下脚步,竟然有点依依不舍,说:“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晏白微微笑一下:“好,明日见。”
接下去一周,两人你跑我家,我去你家,混在一起写作业、打游戏、吃棒冰和西瓜,到了博览会前一天,兴致勃勃地收拾行囊,买好高铁票,因为只是去看个展览,叶梦舟只准备带个包,反正没什么要带的,背个包也是觉得到时候说不定有周边卖,可以买点纪念品装在包里带回来。
他期待兴奋,到了大半夜才睡着,一睡着,又进入了那个古怪的梦。
……
……
梦里竟然也正好宣布期末考试成绩,贴出红榜,他考了全校第一!分数还远超过第二名,数学拿了满分。
尽管很开心,可他还是莫名地慌张起来,不敢流露出一丝喜色,悄悄去看身边的晏白少爷,生怕因为自己考得好惹少爷不高兴。少爷考了第九名,其实也算不错了,在平日一起厮混的富家少爷之中是考得最好的。
少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越看越害怕。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其他几家少爷围过来:“嘿,晏白,你家这个小奴才不错啊,考了第一名。连你这个当少爷的都比不上呢。哈哈哈哈。”
晏白瞥他们一眼,上前半步,把他挡在身后,笑盈盈地说:“我家小石头向来聪明。这考试和主仆又没关系,我又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要不许他考好才能证明我厉害。我这成绩单我自认拿得出手了,你们回家怎么和父亲母亲交代?”
这帮狐朋狗友们瞬间被噎住,有几位考得实在不理想,不及格的分数,拿回家一准挨打。便有人冷哼说:“考得好又怎么样,不就是书呆子吗?考第一出来还不是给人做奴才?”
他感觉像突然被一箭穿心,特别难受,而最让他难受的,是他还理智地知道,自己不应该难受。他生来就是个奴才,该恪守奴才本分,但偏偏他读了书,从书里学到许多,让他学会了“自由”这个词的意思。
少爷和这帮人生气说:“小石头是我的奴才,归我管,你管得着吗?”
他同少爷回家去,少爷把包塞他怀里,说:“帮我拿着包,我骑车载你回去。”
老爷最近买了一辆自行车给少爷用,少爷天天骑车上下学,他狼狈地把两个书包抱在怀里,畏葸地说:“少爷,我还是跟在边上走吧,我那么重。你载着我多累啊。”
少爷说:“谁让你那么笨学不会骑自行车?你走路多慢。”
他顿时觉得自己好没用:“那我跑着跟着你。我、我一定学会骑自行车。”
少爷立即板起脸:“你哪跑得动?快上去!别废话了。我让你坐上来就坐上来!又不听我的话了?”
他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上自行车的后座,他觉得这两轮车还挺神奇的,他上去骑过一次,根本骑不好,还摔了一跤,之后就不敢再骑了。倒不是他怕摔跤,是怕摔坏了金贵的自行车。
他们到了家。
大小姐的小皮鞋敲在木楼梯上,嗒嗒嗒响,她的笑容明艳,不怀好意地问:“大哥,今天不是放榜去拿成绩单?你考了几分啊?我考了全班第三哦。”
少爷臭着脸说:“中学那点内容,也值得你嘚瑟?”
大小姐哼了一声:“你是考得不好,不好意思拿出来吧?”她转过头,瞪向哥哥身边的小奴才:“你呢?”
他看看少爷,一句话不敢说。
大小姐嘲笑他:“你是我哥的牵线木偶吗?连说句话都要先请示一下我哥啊?”
少爷帮他说:“我的人要你管?”
但是,能不回大小姐的话,却不能不搭理老爷。晚饭时,老爷问起考试成绩,他在灶下吃过了饭,在门口听主家人说话。
少爷如实回答,各科分数都没隐瞒。老爷听了以后比较满意地颔首:“考得还不错。切勿骄傲,再接再厉。”
大小姐听了瞥了瞥嘴,没说话。
老爷又问:“对了,你那个奶兄小石头呢?”
少爷抿了下唇,说:“……他考了全校第一。”
老爷怔了下,大小姐直接笑出了声音,老爷倒没觉得丢人还是如何,挺钦佩地说:“你的奶兄是很会读书。”
大小姐嘲笑少爷说:“搞半天你连个奴才也没考过啊。”
老爷这次却没纵容,而是呵斥住她:“住口。这不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你看看人家小石头,平日里还要干活,条件艰苦,依然能考到这样的好成绩。你哥哥也已经考得很好了。你要向他们学习才是。”
大小姐被老爷骂了,只得闭上嘴。
老爷问:“阿白,你这次考得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少爷试探着说:“我想要辆四轮的小汽车。”
老爷矢口拒绝:“这个不行,换一个,你年纪太小,等你成年了再买给你。”
少爷兴致缺缺地说:“那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最后老爷给封了两个红包,少爷一百块钱,他也竟然也拿到二十,虽他们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奖励,捧着这笔巨款,仿佛烫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受宠若惊地说:“这也太多了吧?”
少爷说:“给你你就拿着。怕什么?”
新到了一批羊绒料子,老爷还让他们俩去挑颜色,要给他也裁一身衣裳,到时候天冷了可以拿出来穿。
少爷把衣料放在他身上比划起来,笑着道:“才发现你整日不出门,都比我白了。”
少爷放下衣料,抓起他的手,比对起来,说:“你都被我养成个小少爷了。”
说得他十分羞愧,脸上发烫。
过了两日,他们学校校长开沙龙,给晏家寄了请帖,特地要少爷和他去,纸上整齐写着晏白、晏石两个名字。
少爷直接拉着他去西装店,他惶恐地拒绝,少爷却不让:“……你穿成这样去,也太丢我的脸了。”
他就想自己掏钱,正好老爷给了他红包,少爷笑话他:“你那点钱够什么,自己收着吧。”
【第二十五章】
这是他第一次穿贵重的西装,和少爷一起参加沙龙,一开始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是作为少爷的跟班奴才而来的,依然跟在少爷身后,直到校长把他叫过去,亲自把他介绍给几位衣冠楚楚的先生:“这就是我说的晏石了。我们这次期末考试他的数学和物理都考了满分成绩,几位老师都对他赞誉有加,既有天资,且很勤奋。”
他被夸得脸红:“先生谬赞了。”
校长说:“如今正需要你这样的学生,去努力学校,振兴实业,报效国家。”其他几位先生也说了类似的话激励他。
他心情激荡,用力点头:“是的,先生。”
他被校长领着认识了好几个长辈,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样受重视,让他觉得晕陶陶的。过了好久才发现少爷不在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少爷在另一边,几个富家小姐围在他身边。
待他在校长这说完话,回到少爷身边,少爷没理他,继续和这几个女生有说有笑。
他小声喊了两句“少爷”,少爷像是没听见,他又不能因为少爷不搭理他就离开,除了少爷的身边,他没有去处。只得站在那,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事,傻傻站在原地,他不清楚是哪错了,所以不懂该从什么角度道歉。
少爷晾了他好半晌,他腿都站得发麻,像是才发现他:“哦,原来你在这啊。”
他还以为少爷是不生气了,却见少爷又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在这等继续等我吧。”
他继续站着。
少爷离开之后,方才校长介绍的一位方先生从旁看见,看了他好几眼,犹豫着走过来,问:“你为什么不坐下等?”
他惊讶:“我可以坐下吗?”
方先生惊讶:“为什么不可以?你以为不能吧?”
他说:“我在家时是不能坐沙发的。 ”
方先生愣了下,问:“你和晏白是什么关系?你是他亲戚家的孩子?他家这样刻薄你吗?”
他突然觉得难以启齿,羞愧地说:“我、我是晏家的家生子……”
方先生更惊讶了,但之前的一些事他也想通了,颔首道:“他家供你读书,你成绩一定很好。我先前也听说过有人送佣农家孩子去读书。只是,既然都送你去念书了,怎么还把你当成下仆一样看待。”
他的心里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水中,溅起水花,漾起波澜,但只是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只有那颗石子,静默无声地沉在水底。他涩然说:“我生来就是奴仆。少爷送我去读书,已经待我很好了。”
方先生脸上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色,微微摇了摇头,叹气说:“你真是这样想自己的吗?假如连你自己都这样想,那就真的没得救了。”
他心如刀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年轻男子给了他一张方方正正的小卡片,上面印了名字、电话、公司地址和职务等等:“这是我的名片。假如你想通了,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我或可以帮助你。你如果担心脱离了晏家无人付学费,这完全不必担心,以你的学习成绩可以考取奖学金,或是找别的资助。根本勿需给人做奴隶。”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心惊胆战地把名片放进口袋里,和这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少爷才回来,问他:“你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说得很开心吗?”
那张明信片就躺在他的口袋里,他大着胆子撒了谎:“没什么,就聊了聊读书的事。”
少爷拉着他回了家,他小心翼翼地把西装脱下来,叠整齐,怕落上灰尘,还用一块洗干净的旧布包起来。
他心里想着那位方先生和他说的话,连少爷都无心关注了,回去的路上少爷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能马上反应过来,惹得少爷有点生气。
他沉默地侍候少爷洗漱,少爷冷不丁地说:“今天好几个女生围着我,你看到了吧?她们是想和我谈恋爱。”
他茫然地抬起头。
少爷问:“你知道谈恋爱是什么吗?想你这个呆瓜也不知道,成天就知道抱着书本。你觉得我和王家的少爷谁比较英俊。”
他说:“少爷您更英俊。”
少爷点头,说:“我也这样觉得,他哪有我英俊,可他都谈了三四任女朋友。我却一个女朋友都还没有过。”
他想到少爷被那些年轻貌美又身份高贵的女人围着的场景,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心底细微地刺痛了下,可仔细想想,这有什么不对?夫人只交代说少爷别去花街柳巷,但是和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谈恋爱是不一样的吧?本来少爷就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
他掩藏起郁闷的情绪,瓮声瓮气地说:“您是看上了哪家小姐吗……老爷会同意吗?还是少爷您要瞒着老爷去谈恋爱去约会,要我来把风?”
少爷盯着他,眼神不善,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妙,被少爷盯着,他莫名地想逃跑。
少爷揪住他,目光让他觉得像发烫:“我什么都不会,到时候和小姐约会了岂不是丢人?”
他迷茫:“这还得会什么吗?”
少爷理所应当地说:“起码得会亲-嘴啊。”
他瞪大眼睛,光是听到这个词,就叫他臊得心跳加快,心想,少爷现在果然是跟着那些人学坏了,这种羞人的词都能这样自然地说出口!他羞耻、焦急、疑惑地问:“那该怎么办?这、这还能学的吗?”
少爷说:“你别动。”
他皱了皱眉:“?”
还没反应过来,少爷的脸慢慢地试探着凑近,只是一两秒的时间,他的脑袋像是生了锈,停止运转,直到什么什么温热濡润的东西碰到他的嘴唇,他才意识到少爷是什么意思。
只是轻轻碰到一下,他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猛然躲开。
少爷拉住他,突然凶起来:“别动!”
这怎么能不动?他拼命往后躲:“少、少爷,这、这、这不行吧……”他逃到墙边,无处可逃,终于被少爷按住,还正好把灯给关了,他满脸通红,只能拼命低头,被少爷捏着下巴,嘴唇再次贴了上来,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贴到了。
真这样了,他反倒有种认命了的感觉,放弃了挣扎,闭着眼睛,心想,少爷就是一时好奇,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他们什么都不会,光是碰碰嘴唇,少爷拉着他的手也在发抖,又青涩又笨拙,呼吸热切,心跳急促,慌慌张张,过了片刻之后,彼此的唇才分开。
他感觉胸膛里的心跳却没有减慢,脸颊的温度也迟迟不能降温下来,睁开眼睛,看到少爷也脸红了,两个人手拉着手,他太苦恼了,头都开始发昏了,无可奈何地问:“亲完了吗?”
少爷还盯着他,他发现少爷的耳朵红彤彤的,然后听见少爷别扭地说:“我觉得……还、还不行,这还不能算是亲-嘴。”
他一窍不通,迷惑地问:“这不算亲-嘴吗?我、我们已经亲到了。你、你已经亲过了……”
少爷不放,说:“我听说不止是碰到嘴唇……你别动,再让我试试。”
他委婉拒绝:“少爷,我还是觉得……男人和男人亲嘴……好像不太对吧?”
少爷说:“只是练个亲嘴而已,怎么了?男人和女人都是一个嘴巴,构造又没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能亲?我是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人,我才和你说。这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不然你让我去找别个女人练吗?”
被少爷这么一说,他觉得少爷的理论好像没错,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又反驳不上来,而且他不想让少爷去找女人,这能随便给人亲的,能是正经的女人吗?少爷要是被骗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再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继续想……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少爷又亲上来了,这次不但嘴唇碰了嘴唇,还甜了一下他的唇尖,他感觉好似又被电了一下,把他电得酥酥麻麻,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了。
少爷还是胡乱亲,亲过这二次,两个人都亲得脸颊通红,少爷意犹未尽地说:“你嘴唇好软。”
他说:“谁的嘴唇应该都是软的吧,难道还能是硬的不成?”
少爷瞪了他一眼,又亲上来了,他觉得时间变得又短促又漫长,他们好似黏在一起,一起探索着新鲜未知的领域,他们谁都不会接吻,之前未曾想到要去这样做,亲了第一下之后,便像是停不下来了。他一面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一面又觉得开心,心像是要飞起来,旁的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也不知道那一天两个人拉着手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究竟偷偷亲了多少下,亲了多久。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之间照进来。直到12点的钟声响起,他才回过神,少爷胡闹,他还陪着胡闹那么久,他总算找到理由了,说:“少爷,很晚了,该睡了。别亲了。”
少爷还拉着他:“你答应我改天还陪我练再说。”
还练?那又得经历这样心跳得快死掉一样的事吗?连他这样的老实人都有点恼了,他说:“你不是已经练过了吗?我觉得少爷你亲得已经很好了。不用再练了。”
少爷却说:“我觉得还不够好。”
他着急地说:“我觉得你亲得很好了。”
少爷振振有词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亲得很好了?你又没有经验。你只是不想陪我练而已,真不讲义气,我送你冰淇淋、巧克力吃,分花露水给你用,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连亲嘴都不肯陪我练吗?”
他顿时觉得膝盖一软,真是吃人嘴软:“那、那也改天再练吧。我觉得我们都亲、亲、亲……亲了起码半个钟头了,练得还不够吗?要适可而止吧?”
少爷见他松了口,而且也不是直接拒绝,稍微满意了一些,说:“好吧,那改天再练。”
终于把少爷哄去睡觉了,他松了一口气,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睡不着,嘴唇上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在发热,心跳也是,过了好久也平复不下来,他怕被少爷发现自己没睡着,躺在那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少爷忽然翻了个身,他的心跟着一蹦,少爷钻进他的被窝,从后面抱着他,体温透过睡衣的布料穿来,热息拂在他的后颈:“小石头,我睡不着,我还想亲亲你,你再给我亲两下吧。”
【第二十六章】
放假了,不用穿校服。晏白这回还穿得比较休闲,从衣柜里找的衣服,t恤衫和长裤,还戴了一顶遮阳帽遮阳,去叶梦舟家集合,再一起出发去高铁站。
叶梦舟妈妈跟晏白抱怨:“放假了,还在睡懒觉呢。你去叫他起来吧。”
晏白:“啊?”
晏白敲了敲叶梦舟的房门,刚要敲门,听见屋子里好像有哗哗的水声,晏白觉得叶梦舟应该已经起床了,正要开口出声,门突然被拉开了——
大热天,叶梦舟只穿着皱巴巴的棉背心,下身是件宽松的大裤衩,头发睡得乱糟糟,鬓角额头汗涔涔,脸颊闷红,皱着眉,神色慌乱,手上拿着湿哒哒的一团布,好像是裤子?
晏白怔了怔,叶梦舟更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让他如此失态的罪魁祸首,也是一怔,被吓了一跳,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往后退去,下意识把手上拿的东西往身后一藏,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晏白回过神:“我刚想敲门,好像吓到你了。对不起。”
叶梦舟一看到晏白,脸更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梦到的东西越来越过分了,还梦见和晏白亲……哎呀,他想想都觉得破廉耻。一大早起来他就发现他不但梦见和亲白做了不知羞耻的事情,他裤子都脏了。他不好意思被妈妈知道,所以自己偷偷在房间里的卫生间洗裤子,洗好了拿去晒,竟然还正好就被晏白给撞见了!
叶梦舟正想幸好他藏得快,晏白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大家都是男生,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晏白不说还好,晏白一说,叶梦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晏白这时忽地又退了一步,带着几分笑意,恰到好处地说:“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你更不好意思了,脸皮那么薄。”
叶梦舟恼羞成怒:“你怎么一声不吭地跑过来!”
晏白十分冤枉:“这怎么能叫突然呢?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一起去s城吗?我来找你,你妈妈让我直接去你的房间。”
叶梦舟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他前思后想,是他自己在这做贼心虚,拿着裤子去阳台晒了。妈妈看到他,丢人地说:“你看看你,一放假就懒了,人家小晏过来找你,你这么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我都替你觉得脸红。晏白每次过来都清清爽爽的。”
叶梦舟这才意识到他刚从床上爬起来,实在是形容不雅,被晏白衬得更丑的。
晏白连忙说:“阿姨,我在家也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叶梦舟赶紧洗了个战斗澡,捡了衣服穿上,背了个书包,就跟着晏白出门了。
两人一起买的票,邻座座位。买的时候他不觉得怎么样,这才在梦里和晏白做了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之后,坐在领座就让叶梦舟觉得是不是靠太近了。他都能闻到晏白的洗发水的香气,然后又觉得自己太杯弓蛇影了,明明晏白什么都做,只是被他梦见,就要这样被提防着了吗?
叶梦舟纳闷地想,姐姐和他分析说,他梦见的东西都是现实的投影,那他梦见晏白亲他是因为什么呢?他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到,反倒把自己弄得开始犯困了。
坐高铁路程将近两个小时,说快不算很快,说慢也不是很慢。叶梦舟昨天又做了一晚上梦,睡得浅,实在有些睡眠不足,上车以后没多久,睡意便晃悠悠地笼罩过来,打了个哈欠。
晏白问:“你是昨天睡得很晚吗?不是才睡醒,这么快就犯困了?我本来都做好准备要听你给我一路介绍这个展览要去看什么呢。”
叶梦舟心想,还不是怪你。
晏白不怀好意地问:“你到底梦见什么啊?”
叶梦舟望着晏白,愣了下,慢腾腾地红了脸:“没、没、没什么……”
晏白本来没往自己身上想,但叶梦舟否认前看着自己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让他的心也突然漏跳半拍似的。虽然他一直往叶梦舟身边黏,但他压根没指望叶梦舟能这么快喜欢上自己,打算做好打长期战斗的准备。
晏白大着胆子,厚着脸皮问:“该不会是梦见我了吧?”
叶梦舟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直截了当地否认:“当然不是你。”他觉得他也没有撒谎,梦里的晏白又不是现实的晏白。
叶梦舟的否认反叫晏白感觉像受到了鼓舞,晏白平时耍流氓耍得起劲,这次可能真被叶梦舟惦记上了,反而叫他突然变得纯情,换作往日,他应该乘胜追击才是。
叶梦舟还小呢,晏白本来想的,也只是先在叶梦舟身边占好位置,提防着别人觊觎罢了。
两个大男孩,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接,一句话没说,只是忽然都脸红了,叶梦舟默默地别过头。
好尴尬。
晏白说:“你还是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展览吧。”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方才的事情揭过,叶梦舟拿出平板电脑,把收藏的网页找出来:“这次是纪念革命主题,除了各种模型,这次还会展览一些老设备,听说还有一架退役的二战飞机,会有老飞行员过来参加……”
叶梦舟给晏白说了好多,总算是缓解了部分尴尬。叶梦舟问晏白要不要打游戏,他在平板上也下载了空战类游戏。
一打起游戏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像是眨眨眼就过去了。
展览馆在接近郊区比较偏僻的地方,他们找路,转车,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炙热的八月,阳光直射的正午,马路烫得像把把鞋底融化,一进场馆,空调的习习凉风让叶梦舟顿时有种逃出生天般的错觉。
一进门,叶梦舟就看见了安置在空地上的退役战斗机,他直奔过去,在三四米左右的护栏之外站定,掏出问爸爸借的单反,他还记得自己的好朋友,回头看了还不紧不慢的晏白,着急地对晏白招了招手:“快来啊!”
晏白仰起头,万千心绪不知从何说起。
叶梦舟的语气像是偶遇一位绝世大美女,痴迷地说:“霍克-iii战斗机。”
这么多年过去,这架飞机饱经风霜和战斗,表面似是浸满一层名为岁月的特殊光泽。
仿佛看到一位曾经意气风华的老友虽然年华逝去但风度犹在,穿越几十年的光阴,终于重逢。
晏白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一下,竟觉得眼眶发热,他轻声说:“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叶梦舟拍照拍得太开心,没听见晏白说什么,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晏白感慨地说:“……没什么。”昔日与他并肩战斗的“老朋友”,上上下下他哪里没碰过?再熟悉不过了。如今却只能站在护栏之外,远远地看一眼。
叶梦舟绕了一圈拍了不知道多少张照片,仍然不太满足,他向往地说:“果然实物和模型差了太多了。我好想摸一摸,看看是什么触感。”
晏白:“我也想摸一摸,触感很好……我是说,应该会很好。”
飞机的旁边还放着一块介绍牌,上面写着这架战斗机的服役历史,出产自哪,第一次参加的战役是在某年某月,参加过哪几场战役,曾经击落过几次敌机,又被击落过几次,被修补过后,再次上场,直至实在无法修理,只好退役。
其实现在这一架战斗机早就不是出厂时最初的配置了,当年战时,领海几乎都被敌军封锁,切断了从国外进口飞机的途径,导致难以补充飞机和其他航空器材,差不多是打一架,少一架。所以大家会不顾此身地尽量保存飞机,即便修不好,零件拆下来或可再利用。
许多回忆被勾起,晏白如今回忆起其中的吉光片羽,仍能感到惊心动魄。
叶梦舟在这转了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和晏白说:“走,我们去看看别的吧。”
他们走到一个玻璃柜前,玻璃柜里只有几本折页的簿子,展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其后备注了生卒日期。
晏白记得自己死在哪年哪月,找了一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二十五载的人生,在纸上只有这么短短的一行字。
人名密密麻麻,根本看不过来,叶梦舟没仔细看,见晏白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变得黯然,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知怎的,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晏白”两个字。
叶梦舟小吃一惊,说:“竟然和你同名同姓。”
晏白笑了下,说:“我这名字这么普通,没什么稀奇的。走吧。”
两人走着走着,背后传来一个老人颤巍巍的呼唤:“队长……队长……”
叶梦舟起初都没意识到是在和他们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老人拄着拐杖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叶梦舟停下脚步,晏白跟着停下来。
老人家看上去应该起码有□□十岁的年纪了,瘦骨嶙峋,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两个眼珠大概是得了白内障,灰色浑浊,应当不大看得清东西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想要跑起来,可也只是步履蹒跚的慢走而已,像是身体随时要散架,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他终于追到了,颤抖瘦削的手指抓住晏白的衣角,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队长……你等等我……”
老人看着晏白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假牙。
作者有话要说:
25、第27章
晏白记忆里有个叫小胡的小男孩, 十岁的年龄, 长得却像是只有七八岁,圆圆大大的脑袋和瘦瘦小小的身体, 像是枚大头钉,所以他们有时也管小胡叫“大头钉”。大头钉是修飞机的老胡收养的孤儿, 偶尔老胡会带着他过来, 他在一旁给干爹打下手,十分能干,嘴也很甜,见到飞行员总是两眼放光, 撒腿跑过来,围着他们转,夸哥哥们英俊帅气。大家都把他当成弟弟一样, 他一过来,就塞几颗糖给他吃,什么寄信、倒水的活, 他跑得比谁都要快。
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大头钉说话,大头钉仰着头, 敬仰地望着他:“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飞行员,去打鬼-子!”
他摸摸大头钉的脑袋, 这孩子一头营养不足而稀疏发黄的细发,笑着说:“我倒希望,等你长大的时候, 我们已经把侵-略-者都赶跑,你只要担心考不好别被你干爹打屁股就好啦,上星期考试考了几分?”
大头钉用力地“嗯”了一声,对他咧嘴一笑。
晏白记忆里那张稚嫩的孩子的面庞在他的失神恍惚之间慢慢变化,与他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皮干骨瘦的老人重叠在一起。
晏白从没想过还能见到上辈子的故人,都过去快八十年了,就算没死在战场上,但谁能逃过岁月呢?对方竟然还认出他了?
这是大头钉吗?他死的时候大头钉还是个孩子,人生刚刚起步,而现在面前的老人已经风烛残年,将将走到人生的末端。差得太多了,他也不敢去认。
老人抓着他不放,笑呵呵地说:“队长,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女生追到这边,把老人拉开了,其中一个女生跟晏白道歉说:“对不起,打搅你了,爷爷有点轻度老年痴呆症,他认错人了。”
老人还不高兴:“你们抓着我干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们。队长,救救我。”
晏白问:“你是他的孙女吗?”
女生摇摇头,说:“我是‘关爱老兵’慈善组织的义工,胡爷爷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胡爷爷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活动,特地叫我们带他过来看看。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胡爷爷非要跟着晏白,女生怎么温柔耐心地哄都没用,不肯走,晏白转头问叶梦舟:“你介意我们带上他吗?”
叶梦舟:“当然不介意。”
晏白去和女生交涉,就让他们陪老爷爷逛展览,到时候再帮忙送回去,还询问:“高中生可以去报名你们的组织做义工吗?”
女生微微惊讶:“你还只是个高中生啊?”晏白长得高大,看上去像大学生一样。
晏白:“高中生不行吗?”
女生:“可以是可以。”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女生说之后再教他怎么填申请。叶梦舟心里对晏白的好感度又上升一截,晏白还挺有爱心的啊,他兴冲冲地说:“我们要做义工就只能周日去了,你也和你一起去吧,挺有意义的。”
胡爷爷像是才注意到叶梦舟,也对他傻笑,说:“哎呀,叶老师你怎么在这啊?我差点没认出您,您怎么变年轻了?您换眼镜了吗?”
叶梦舟懵了,他摸摸鼻子,和晏白说:“这个胡爷爷不愧姓胡的,满口胡话。”
叶梦舟同他说:“我不是什么叶老师啦,爷爷你叫我‘小叶’就好了,或者‘小舟’。”
他们俩想要去扶胡爷爷,他也不让扶,非要自己拄着拐杖走,真是个倔强的老头子,对晏白一口一个“队长”,对叶梦舟一口一个“老师”,叶梦舟试着纠正了两次,纠正不过来,索性随他去了。
他们走到一个玻璃柜前,里面摆放着珍贵的纸质资料,国内第一架初教-5型初级教练机的制造经历,胡爷爷忽然指了一下这个,对晏白说:“队长,这是老师做的。”
晏白愣了愣,他忽然想通了什么。之前他在网上查“叶梦舟”的名字,没查到相应的人的资料,查“晏石”也没有查到,据那个导游所说,小石头后来起码也做了个教授,而且他还有钱有能力可以保住晏家老宅,不应当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查不到小石头的信息,想去给小石头扫扫墓,没有后人,他怕小石头的坟墓模糊了都没人帮他翻新。现在晏白忽然明白了,那时的学者们一心为公、不图名利,小石头参加的或许是保密工作,所以才像是隐形人……让他基本上查不到公开的资料。
胡爷爷说了好多叶梦舟听不懂的话:
“队长你一直没回来,我好想你啊,你们一个个都一走了之。”
“后来我在学校遇见老师,老师知道我认识你,才特别照顾我,过年老师还给我买糖吃,老师自己都舍不得吃。”
“我太笨了,读书读得不好,只好去当-兵了。老师给我写了好些信呢。”
叶梦舟好奇地小声与晏白交流:“他是把我们认成他以前认识的人了吧?我感觉那个‘队长’应该也是个军人,战死了。而‘老师’是一位学者。但不知道这个‘队长’和‘老师’又是什么关系,好像他们之间也相识。”
晏白听叶梦舟说这样的话,心情格外复杂:“可能是吧……”
叶梦舟想了想,说:“我这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呢。”
晏白欲言又止,他莫名地升起一种近乡情怯似的情绪,可他害怕知道,又想知道,在他死去后,小石头是否有为他而伤心,又不想小石头太伤心。他还有犹豫着,叶梦舟已经去问了。
叶梦舟问:“队长是谁啊?”
胡爷爷说:“队长就是空军第三支队的中队长啊。”
叶梦舟又问:“那老师吗?”
胡爷爷说:“老师是叶老师。”
叶梦舟:“那队长和老师是什么关系啊?他们认识啊?”
胡爷爷点头说:“是啊,他们是好朋友。”说到这,胡爷爷感慨地说,“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队长去世之后,那时候多难啊,老师工作那么辛苦,还没三十就熬出了白发,还省钱下来,寄钱给队长的家里人。”
他们俩还挺聊得来。
快闭馆时,他们把胡爷爷送了回去,慈善组织的小姐姐和他们说:“我觉得胡爷爷和你们挺投缘的,或许你们有空可以去探望一下他。”
叶梦舟一口答应下来:“好,好。”
暮色四合,两人坐上回程的高铁。
叶梦舟感慨地和晏白说:“那个队长和老师之前的友情挺感人的,朋友去世之后还帮忙照顾家人,人一生能得这样一个知己真好。”
晏白心尖既炽热又酸涩,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说:“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当你这个知己?”
叶梦舟心跳了下,被晏白的眼神搞得要脸红,他无措了一下,赶紧错开话题:“正好放假,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胡爷爷吧?”
放假比较空,两人一起去注册了义工,晏白还申请了跟胡鹏老爷爷的一对一照顾,他专门负责跟进胡爷爷的生活起居。
胡爷爷住在养老院,养了一条大黄狗,他单独住一间屋子。他们到养老院的时候,胡爷爷还和几个老人围成一桌打牌呢,精神看起来挺不错的。
胡爷爷见到他们就笑:“你们来了啊。”
叶梦舟有点惊喜:“爷爷你还记得我啊?”
胡爷爷笑嘻嘻地说:“叶老师我肯定记得你的啊。”
叶梦舟:“……”
晏白把拎过来的营养品放下,胡爷爷站起身:“我给你泡两杯茶。”
叶梦舟看他一把发颤的骨头就觉得心惊胆战,还泡茶呢?他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
“你爱喝茶的,队长喜欢喝咖啡。也不知道咖啡有什么好喝的?闻上去香喷喷的,喝起来那么苦,队长还很喜欢喝。我记得老李好像有。我给老师倒杯茶,给队长倒杯咖啡。”胡爷爷有条有理地说,回头扯着嗓子招呼,“老李啊,老李,你的咖啡分我一包。”
晏白说:“别泡了,没事的,我们和你那么亲近,不用这么生疏。”
胡爷爷说:“那不行啊,这不是还是队长你教我的吗?要懂礼貌。”
胡爷爷还对叶梦舟说:“叶老师你等一等啊,我找一下我的茶叶罐子放在哪了……”
胡爷爷拄着拐杖风风火火地回自己的房间找茶叶罐子,叶梦舟和晏白跟进去,真怕他摔跤,胡爷爷拉开抽屉翻找。
叶梦舟环顾四周,虽然屋子里陈设简陋,但是打扫得很干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他看到墙上挂着许多玻璃框裱起来地黑白老照片,大大小小,褪色泛黄,模糊不清。
其中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小孩子的合照,照片里的男人一身飞行员的打扮,神色垂耳防风大盖帽,防风镜推到头上,穿着束腰的皮衣,戴着黑色皮手套,身姿挺拔,就算像素模糊,也能看出他五官俊美,长得……长得很像晏白。
叶梦舟怔了下,拉了拉晏白:“晏白,这张老照片上的人,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作者有话要说:
26、第28章
晏白微微一僵, 惊讶, 片刻之后才语气复杂地回答:“……是有些像。”
叶梦舟仿佛恍然大悟,点着头猜测地说:“难怪他会把你认作别人, 原来是你长得和他认识一个故人想像,真是太巧了。”
叶梦舟心底蓦然升起一股玄妙的感觉, 他侧头看了一眼晏白, 又去看照片,忽然想起了梦里的少爷,不对,比起他身边的晏白, 跟梦里的晏白更像吧?年代也相近。
叶梦舟继续说:“这人就是胡爷爷口中说的那个队长吗?还真是个飞行员啊。”
晏白正要说什么,胡爷爷打断了他们:“我找到茶叶了,你们坐下来等等, 我现在给你们泡茶啊。”
他们怎么可能真叫一个这样年老的老人家给他们沏茶倒水,且不说尊老爱幼,看胡爷爷走路都要搀着拐杖, 手脚不利索的模样,万一不小心被烫去了, 可怎样是好?无需多言,叶梦舟和晏白对视一眼,竟然升起了默契, 晏白从胡爷爷手中把茶叶罐子拿开,叶梦舟则去把胡爷爷扶走。
胡爷爷着急地问:“队长,你怎么抢我东西啊?”
晏白熟稔地说:“我自己来泡茶吧, 我怕你摔着啊,上次你不就跌了一跤,膝盖都淤青了,你做事那么不稳重,以后可怎么当上飞行员?你现在连队长的话都不停了吗?”
胡爷爷一下子被哄住了,他被晏白的话带了过去,神色怔怔好一会儿,服从了队长的指示,说:“好的,队长。”
叶梦舟见晏白的这套鬼话居然真的起效,抬起头,投给晏白一个敬佩的眼神。有够机智啊,演得可真好。
晏白用桌上的一次性水杯简单地沏了三杯茶,三人围坐在一块儿聊天,就在养老院的院子里,大树下面,搬了三张竹编小板凳来坐。
叶梦舟发现晏白还在演,晏白问胡爷爷:“小胡,我走了以后你过得还好吗……”
夏风掠过,树影婆娑,一蓝如洗的天空上浮云缱绻。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一杯茶,惬意地呷了一口,口齿模糊地慢慢给他们讲了起来,讲到伤心处时眼睛湿润,讲到高兴处时眉飞色舞,仿佛回到了年轻岁月。
三人一起说了一下午的话,叶梦舟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叶梦舟哼着今天胡爷爷教他唱的歌,一打开家门,就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以及他妈洪亮的笑声,笑得让他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爸黑着脸:“你回来啦?”
叶梦舟问:“爸,今天有客人啊?”
爸爸摇了摇头,像是咬牙切齿地说:“不是客人,是你姐把男朋友带回家了。”
叶梦舟心里咯噔一下,之前没听姐姐提起来过啊,怎么突然带个男人回家?他姐从小桃花多,可正式交往过的男朋友屈指可数,这是她第一次领到家里来的男朋友,意义不一样,这是承认名分了。
叶梦舟走到拐角时,先从墙后偷偷瞄了一眼,看看姐姐带回来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只看到一个侧脸和背影,但目前看来起码身材不错。
他才探出半张脸,就被他姐给逮到了:“小舟!你回来了啊!”
叶梦舟只得走过去:“姐。”
姐姐起身走过来,拉着他,介绍说:“阿煜,这是我弟弟,叶梦舟,小舟。”
正面相见,叶梦舟瞧清了姐夫的正脸和打扮,怔了怔,姐夫长得不算特别英俊,但也可称得上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叶梦舟不懂什么奢侈品,但是他看这个男人通身上下穿的戴的,绝对不是个普通人。男人礼貌地伸手致意:“你好,早就听你姐姐提起过你了。我姓齐,单字一个煜。”
姐姐在一旁补充说:“你叫他齐大哥就好了。”
叶梦舟规规矩矩地和姐夫打招呼,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性格腼腆的男生,齐煜也并不热络,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礼盒过来,说是送给叶梦舟的礼物,姐姐给他使眼色让他收下。
陪坐了好半天之后,他们全家人一起去把准·姐夫送走了,姐夫不住他们家,住酒店。叶梦舟才发现楼下那辆眼生的保时捷原来是齐煜开来的。等人一走,叶梦舟把礼物拿到房间去,拆开包装,惊喜——是飞机模型!
姐姐敲门进了他房间,看到叶梦舟拆开来的礼物,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挺上道的啊,记得我跟他说过你喜欢飞机模型。”
姐姐在他身边坐下,问:“妈说你又跟姓晏的小子一起出去玩了啊,玩到那么晚才回来,你们现在关系那么好了啊?我明明提醒过你了啊。”
叶梦舟被姐姐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子,心虚地说:“姐,我后来又觉得他不一定喜欢我啊,说不定只是我想多了……就算要疏远,也不可能突然直接完全不搭理他,对吧?要是他来问我为什么,难道我直接跟他说,因为我怀疑你喜欢我?那太尴尬了吧?”
姐姐嗤笑一声,说:“行吧,你们今天去哪了啊?妈说你们去做义工?”
说到这,叶梦舟又想起今天看到的那章老照片,回答:“嗯,去养老院探望了一个老爷爷。之前我们去航空展的时候偶然遇见了那个老爷爷,他把晏白误认成了他以前认识的人,特别神奇。今天我们去探望他,在他那里看到了一些老照片,有一张照片拍了一个几十年前的老飞行员,竟然真的和晏白长得很像。你说巧不巧?”
姐姐听到这里也感兴趣了:“是挺巧的啊,你拍照片了吗?给我看看?”
“拍了。”叶梦舟拿出手机,他一打开相册,最新一张照片就是他和晏白还有老爷爷的合照,毕竟他们是通过组织去做义工嘛,还留照片证明他们去过了,照片上,他和晏白站在胡爷爷的一左一右,穿着领来的印着慈善组织logo的t恤衫。胡爷爷眯着眼睛笑,他也笑得很灿烂,当时没仔细看,现在再看,他忽然觉得晏白虽然是笑着的,但眉目之间仿佛笼着一股挥之不散的忧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姐姐眼睛一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晏白啊?长得是很帅啊。”
叶梦舟他拍下来的那张黑白老照片给姐姐看:“你看,是不是很像?”
姐姐看了一眼,皱起眉:“好像是有点像,不过这照片有点糊啊。”
叶梦舟说:“七八十年前的老照片了,肯定糊啊。”
姐姐想了下,说:“我记得最近网上不是有个修复老照片的app很红吗?把这个图修复一下试试看。”
叶梦舟拍了下脑门:“是哦。”
姐弟俩折腾了一番,把老照片数字修复过之后,照片里面目模糊的青年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许多。姐姐惊讶地说:“还真的很像……”
叶梦舟:“我就说吧?”
姐姐笑了笑,随口一问:“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梦不就说好像是在民国时期?时间都对的上。说不定你这不是在做梦,是你们上辈子就认识吧?”
叶梦舟像是被人说中了心思,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在回来的路上也事这样想的!姐,你说人会不会真的有上辈子啊?”
这下轮到他姐姐傻眼了:“你不是吧?这么不科学的事你也信啊。我是老妈老爸整天在那看抗日剧,你才把日常生活的人做进梦里去了。”
叶梦舟闭上嘴,犹豫了须臾,决定不再和姐姐说了。
自从脑海里冒出那个年头之后,叶梦舟就一直忍不住地去想,就算所谓的前世今生只是他荒唐的想法,其实那张老照片上的飞行员和晏白并无关系,但他现在依然疯狂地想要知道关于那个飞行员的事情,可他现在除了一张老照片,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可用信息。
还是去找找看吧,不找肯定找不到,找了说不定能找到。他只记得他梦里的那个人也姓晏。
***
晏白回来之后晚上也睡不着,大头钉还记得他他能理解,但他没想到大头钉那里竟然还有他的旧照片。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是一回事,看到上辈子的自己是另一回事。更何况,竟然还被叶梦舟给看到了,他既庆幸叶梦舟没起疑心,又莫名地有一丝遗憾。怎么说呢?有时他也会想,他因为去鬼门关走了一圈,记起了上辈子的事,那叶梦舟是不是也可能会想起来?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怕叶梦舟想起来之后又要与他划清界限,好不容易他清空了罪孽转世重来。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好似他一个人在演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隔了一天,晏白又想去找叶梦舟,好不容易放暑假,他当然要抓紧每一天,尽可能地多和叶梦舟相处,赶紧把亲密度刷上来啊!
晏白先打了个电话确认叶梦舟在不在家,叶梦舟接了电话,但这次委婉地拒绝了他:“对不起哦,我要出门一趟,这两天没空,过几天你再来找我吧?”
晏白没想到居然会扑了个空,问:“你去哪?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叶梦舟含糊地说:“不行,你不能一起去,我、我……是要去走亲戚。”
晏白遗憾地叹了口气:“那这几天我可以给你发消息吧?等你一回来你就告诉我,我去找你。”
叶梦舟只能答应下来:“好吧。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只是一两天不在家而已。”
晏白说:“一天见不到你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叶梦舟“唰”地脸红了,晏白怎么总是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叶梦舟手心都冒汗了,他权当没听见,结结巴巴地说:“我要去整理东西出门了,不和你说了。”
其实晏白自己也明白,不可能每天都和叶梦舟黏在一起,叶梦舟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他想围着叶梦舟转,叶梦舟也不一定能配合他。但一见不到叶梦舟他就觉得心慌,怕一错开眼,叶梦舟就找不到了。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是自己太杯弓蛇影了,他这个爱管太多地性子就该改改,不然叶梦舟迟早要嫌弃他。
晏白压根没去想叶梦舟可能是在骗他,可见这平时从不撒谎的老实人撒起谎来猜格外的逼真可信。
叶梦舟没去走亲戚。
他整理了下梦中的信息,梦里的晏家是做生意的,生意还做得很大,小少爷的母亲还提起过他们家是江南的首富什么的……而且梦里人的口音和他们这差不多,他猜测是本省,叶梦舟这几天调查了下民国时期姓晏的富商。
还真的被他查到了一个比较符合的晏姓商人,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如今就算是能被记在野史上的旧商人都是做过利国利民的大事的人,那些只图个赚钱的,哪能有什么姓名。还是因为晏家人当时留下了一套老宅院,就在邻县的镇上,有文物研究价值,这才留下了丁点资料。
叶梦舟在网上查到晏家大院的照片,但这座宅院没有王家大院、周庄沈厅那么出名,是当时富商的豪宅,可也不是特别壕,只能说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网上能查到的照片也寥寥无几。
当时叶梦舟一打开去过的游客拍下的照片,便觉得后颈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几张照片里的景色,竟然依稀和他梦中见过的颇为相似。
叶梦舟看着软弱,其实是个性格很较真的人,假如有什么问题,就一定要知道答案。
出发的前一天,他辗转反侧了一晚上,闭上眼,果然又做那个梦了。
……
好像是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小少爷和他一起在一处无人的书架角落。
他局促不安地说:“少爷……这是学校,我觉得在这里不太好吧?”
少爷抓着他不放:“我想什么时候亲你就什么亲你,想在哪亲你就在哪亲你,你是我的小奴才,你敢不听我的?”
他确实不敢不听,便问:“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少爷哄着他说:“不会有人来的,你别拖拖拉拉的了,都是因为你拖拉,等下要被人发现了得怪你。”
他不太明白怎么就怪到他身上了,但他知道自己拒绝少爷也没有用,左右少爷做什么并不是他能决定的,还不如快快从了,少爷玩过了就不会再继续勉强他了,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少爷一眼,小声催促说:“那您亲快一些,亲好了,我还要去看书呢。”
27、第29章
少爷在墙角的阴影里吻他, 这是个很着急的吻。因是在图书馆, 随时可能被发现,让他心惊胆战, 比平日里脸还要烧得厉害些,原先因为这些时日来天天被少爷连哄带骗地练亲嘴, 好不容易他才慢慢习惯了, 连眼睛都不敢闭上,整个人都紧绷着,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探听附近异样的动静。
偏生少爷还亲个没完了, 亲了三回,还想要亲,他偏过头, 拉了拉少爷的袖子,压低声音劝阻过:“您还没亲够吗?再亲下去真要被人发现了,别亲了吧。”
话音还未落下, 少爷笑了笑,掐着他的下巴让他不得不正脸低头飞快地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真的吗?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小石头。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觉得明明你也很喜欢。”
他愣了下, 说:“我才不喜欢……和男人做这种事,谁会喜欢啊?”
少爷黑着脸问:“那要是换成和女人,你就喜欢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您说什么呢?我可没这么说。”
少爷冷哼一声, 又把他按在墙上,强吻了一番,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像在咬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没好气地说:“现在,快去借你的书吧。”
少爷帮着他一起找到要借的书,不让他在图书馆看,去管理员处登记了,登记好之后便拉着他回家去了。
九点的铃声响起时,他才写完作业,刚要收拾东西,笔下的书被抽过去,少爷当着他的面把课本“啪”的一声轻响合上,不耐烦地说:“写完了吧?写完可以陪我练习了吧?”
少爷握住他的手,少爷的手心那么烫,他苦恼了好多天,终于忍不下去了,鼓起勇气问:“少爷,我觉得真不能再继续这样了……您最近那么心浮气躁,我、我真不好再和您做这种事了,日子也不短了……”
他被握住的那只手一紧,是被少爷用力捏了下,少爷往后靠去,脸上没一丝表情,冷戾得让他打了个寒颤:“你最近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少爷直接把他领起来,拖到盥洗室里,他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让他不禁脚步沉重,少爷强拉硬拽地把他带到盥洗室,逼至后背抵墙。不知是什么时候,少爷长出了这样宽阔结实的臂膀和胸膛,当他靠近时身影铺天盖地地罩下来,黑影好似一只巨兽,张开黑黢黢的嘴巴,像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把他指尖发颤,屏住呼吸,少爷盯着他,捏着他的下巴,问:“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还是你真听了那什么张先生让你离开我的鬼话,在琢磨着怎么离开我?”
他吓得呼吸停滞,慌张起来。
少爷的手自他的下巴到脖颈,轻轻捏了一下,一点都不疼,却像是结结实实扼住了他的呼吸,少爷自上而下地睨着他,说:“呵,为什么发抖?不明白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啊?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来往啊?小石头,亏得现在是新时代了,否则放在一百年前,我就是再宠你,你也没机会跟着我来城里读书。那时候,像你这样生出背主之心的奴才我是私刑打死的,知道吗?这次就算了,别再有下一次了。”
然后少爷从他的脖颈移开,到他的肩膀,抓住,按了一下,他僵硬的身体而发软的双腿再支撑不住,慢慢滑落下去,只能看见少爷黑色的长裤。
少爷跟着蹲下来,这次再亲吻过来,他一点都不敢反抗。
很无趣。
少爷稍微顺了些气:“你抖成这样做什么?我只是吓吓你的。都怪你成天惹我生气,这样闷声不吭的,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一看就让我来气。”
他小声地说:“……少爷,我不是想走。当初我们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夫人交代了我要看着你好好念书,您最近、最近实在是不思进取。而且,若说是联系,我觉得您现在也练够了,您该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不应该、不应该找我这样的。”
“若我偏只想要亲你呢?”少爷说,“我不想去找什么女人,我就想亲你。”
他猛然抬眸,对上少爷的目光。
“这样看着我,我可又要亲你了啊。”少爷缄默了片刻,然后说。
他觉得自己应当别过头或者低下头,可此时此刻,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心口既像针扎,又很甜蜜,眼睁睁看着少爷兑现了他方才说的话,少爷把他拉起来,让他转过身,照着镜子:“你看看你被我亲了以后的模样,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亲你?”
……
叶梦舟从梦里惊醒。
心情复杂。
他对小少爷是又怕又爱,说怕是真的怕,那是与生俱来的畏惧,如同老鼠怕猫、蛇怕老鹰,但喜欢肯定也是喜欢的。他能感觉到,梦里的他喜欢晏白。外面天还没亮,他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五点多,却睡不着了。
没办法,干脆起床好了。
叶梦舟和妈妈说了一声之后,便出门去了,搭了最早的班车,因为找路耽搁时间,辗转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晏家大院的门口。
晏家大院的旁边修了一片空地做停车场,一下车便视野开阔,能看到整座宅院的外貌,他举目望去,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般的熟悉感。几乎将他整个魂魄都给摄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飞快去售票处买了门票。
当他走到门口时,恍惚了一下,检票栏像是消失了,他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坐在高高的门槛上等人回来,再一眨眼,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叶梦舟跨进门,他根本不需要导游,他的意识和身体好像自己知道这里该怎么走。
是这里。
就是这里。
他梦里那飞檐高耸、将他困住的地方。
他穿过阴暗的走廊,到了正厅,他几乎能想象太太正坐于上训话时的模样,他来过这里好多次。叶梦舟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心绪无比混乱,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他做的梦其实是真的吗?他是曾经存在过的吗?那少爷也是吗?
可他现在胸口鼓涨着的,究竟是忧愁还是欢喜?按理说他该很害怕才是,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一想到晏白,竟然不是很害怕。甚至很荒唐地想,所以他的梦根本不是什么上辈子的投影,真的是上辈子的回忆?上辈子他喜欢晏白?
叶梦舟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更多的画面争先恐后涌现在他的脑海,他和少爷在大堂玩躲猫猫,他陪少爷罚跪,他们在大堂写新年对联……种种种种,有他梦见过的,有他没梦见过的,像是乱七八糟地掉落了许多记忆碎片。
“你没事吧?同学。”有人跟他搭话。
叶梦舟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他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梦里,左绕右拐,最后到了一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一棵郁郁葱葱的植株,他走过去。已经过了花期,枝头只有绿叶没有花。所以也没什么人围着看。
有个小朋友问:“妈妈,这是什么树?”
叶梦舟说:“这不是树,这是凌霄花。”
小朋友回答:“哥哥,我见过凌霄花的,凌霄花是软的,挂在墙上的。”
叶梦舟蹲下来,撩了下过于繁茂的花枝,他摇了摇头,说:“这是铁骨凌霄。”
那两个孩子玩着刻字的时候还很小,那么小的树本来不该在上面用小刀乱划,因是老爷亲手种下的书,叫太太发现了,还一起被罚了一次,花差点死了,好不容易才养回来。
刻下时还没有孩童指甲大的字过了几十年跟着变大了许多,被深色的树痂歪歪扭扭地画出几个字——
少爷、小石头。
他眨了下眼睛,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遏制不住地溢出来,他低下头,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蜀七的新文《拯救恶毒反派[快穿]》
文案:柏易身为人生赢家,年轻有为,八面玲珑,因为意外绑定了拯救反派系统。
反派各有不同,阴鸷、狠毒、偏激、暴虐、凶残……却有一点相同——
都想占有他。
反派:“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
“如果你离开我,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爱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你是我唯一的光,我荒芜世界里的玫瑰。”
表面温柔内里冷漠理智受x人格缺陷攻
攻是一个人
28、第30章
叶梦舟回到家, 一副魂不守舍的萎靡模样, 妈妈担心地问:“怎么了?”
叶梦舟摇摇头:“走累了,我回房间休息了。”
他洗了个澡, 才躺下,手机响起“叮叮”的新消息到达声。是不是晏白发来的?叶梦舟想着, 犹豫了一下, 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是晏白,是姐姐发来的消息。叶梦舟松了一口气, 又莫名有点失落,打开消息来看。
姐姐:【卧槽,小舟, 我让齐老板找人查了一下,竟然真的查到一个叫晏白的人!当时他们家做面粉和布料生意,是江南的豪富, 和你梦里的差不多,而且他们家还留下了个院子, 现在是景点,我发给你看看。】
叶梦舟觉得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很闷, 仿佛快喘不上气来了,他无奈地回复:【我查到那座院子了,今天我刚去过回去。】
姐姐:【你不早说?我还特地帮你去查。】
叶梦舟:【你之前不是不信?】
姐姐:【这么邪门儿的事谁能信啊?】
叶梦舟和姐姐又发了几句消息之后, 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他头疼欲裂,连稍微思考一下都像是被凿钻一样难受,明明是夏天,没有开空调也没开风扇,他却不觉得很热,反倒觉得手心脚心发寒,迷迷糊糊地躺下睡着了。
手机上消息不停地跳出来,这次是晏白发过来的:【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再过去找你。】
【作业写完了,我们来预习下学期的新课吧?我把习题册都买好了,有几道题拿不准怎么做,你来帮我看看吧。】
【我等你回复我。】
叶梦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他没做之前的梦,但也并不平静,感觉整个人像是沉在深井之中,欢喜、愉悦、哀愁、痛苦、悲伤将他完全裹住,争前恐后地浸进他的声音。
他看见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毛笔在纸上书写: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懊悔和苦楚犹如决堤般猛然疯狂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叫他疼得快喘不上气来。
有个惆怅的男声像在他耳边说:“叶梦舟,别再错过他了。”
他仔细分辨,发现那竟然好像是是他自己的声音。
……
晏白已经三天没见到叶梦舟了,发消息也不回。他其实不想表现得太过粘人以至于吓到叶梦舟,先前刚记起上辈子的事时,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结果反倒叫叶梦舟怕了他。可是三天未免也太久了,而且连消息都不回是很奇怪,他们又没吵架,叶梦舟总不会躲着他吧。
晏白索性直接去叶梦舟家里问一问,不去还好,一去,叶梦舟的妈妈跟他说叶梦舟生病发烧了,还在睡觉呢。
妈妈困扰地说:“昨天开始发烧的,去医院配了药回来吃,但病情一直反复,一下子温度还退不下去。今年小舟的运气可真不好,已经发了两次高烧了。出去玩了一趟被传染了流感,这大热天的居然发烧了。”
晏白听了十分着急,他很后悔怎么不早点过来问问,说:“阿姨,我能去看看他吗?”
妈妈犹豫着说:“可以是可以,但我怕你也被传染了,你要么戴个口罩进去吧。戴上吧。”
晏白戴着口罩进了叶梦舟的房间,叶梦舟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可额边一点汗都没有。晏白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让人焦心,他真恨不得替叶梦舟生病。
叶梦舟感觉到什么微凉的东西贴上来,像是一滴冰凉的甘露落在炙热的沙漠,让他舒服了一些,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晏白,傻里傻气地笑了一下,虚弱地说:“晏白……你来了啊……”
叶梦舟像是哭过,眼角还泛红。
晏白被他这个病弱的笑容整得更揪心了,跪坐在他的床头旁边,仍然稍高一些,问:“怎么了?想喝水吗?”
叶梦舟轻轻摇了摇头,只看着晏白傻笑。
晏白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叶梦舟早就烧糊涂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晏白愣了一下,才读懂他的意思,依然不太敢相信,踟蹰着握住叶梦舟的手……这还是这辈子他们第一次牵手,他的心跳加快,竟然也跟着脸红起来。他知道了,叶梦舟这是烧傻了,他现在是趁人之危,可只是摸摸小手而已,应该没关系吧。再说了,这只叶梦舟主动的,他可没强迫,不过是不拒绝罢了。
叶梦舟仍在说:“你别走好不好?就留在这,留在我身边。”
晏白感觉戴了口罩也没用,他像是已经飞快地被感染了病毒,大脑可开始发热罢工了。就算知道这是叶梦舟发烧说胡话,他也想多听几句。他吻了下叶梦舟的手背:“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哪都不去。”
叶梦舟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晏白,我好难受啊。”
晏白摸了摸他的头:“你好好休息,好好睡觉,我在这守着你。”
叶梦舟朝他的方向侧卧着,眼皮没什么力气地睁着,他说:“我知道这是在做梦,晏白,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告诉我好不好?”
晏白毫不犹豫地问:“什么事?”
叶梦舟望着他,竟然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晏白愣了愣,僵住了,他没想到叶梦舟居然问这种问题,他几乎是想要脱口而出般地应下,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吐不出口了。
叶梦舟便又问:“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你亲我干什么?”
晏白心情复杂地说:“我什么时候亲你了?我倒是想亲你呢,你什么时候准我亲了?”
叶梦舟说:“在梦里喽,你天天亲我。你不喜欢我,你就别亲我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晏白摩挲着他发烫的脸颊,叹气似的无奈地说:“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说出口后,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这样说了,等叶梦舟病好了,还会记得吗?为什么叶梦舟烧糊涂时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叶梦舟得到了想要回答,又傻笑起来,心满意足,嘀咕说:“你要是再对我更好一些就好了,不要吓唬我,不要恐吓我,不要威胁我……”
晏白哭笑不得,以为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高中生晏白以前总欺负叶梦舟的缘故,才叫叶梦舟说这样的话。他如今哪敢跟叶梦舟对着干,温柔地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再不会吓唬你、恐吓你、威胁你。你不愿意,我一点点都不会强迫你。好不好?你快闭上眼睛休息。”
叶梦舟说:“我就想多看你几眼,我怕闭上眼睛,你就走了。”
晏白:“我不走,我真的不走。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在你家打地铺,陪你睡觉,好不好?”
叶梦舟点点头,又虚弱又乖巧。
晏白心都快化了,说:“但我等下还得去问问你妈妈可不可以。你嘴唇有些干,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叶梦舟还抓着他不放,他仗着这是在做梦,突然胆大地说:“我不想喝水。我想你亲我一下。”
晏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叶梦舟说:“我想你亲我一下。”
晏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被叶梦舟那可怜兮兮又无比期盼的眼神瞅着,实在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但这发烧的人说的话能是真的吗?他现在趁人之危,等叶梦舟清醒了,还不得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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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31章
晏白的目光从叶梦舟湿润的双眸移到他的嘴唇上, 他的喉结滚动, 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心脏跳动起来。心底像有个声音在蛊惑着他, 催促着他亲下去。
反正是叶梦舟自己邀请的,这怪不得他。
不, 不, 不行,他不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他挣扎了良久,身体却自己擅自动了起来,朝叶梦舟靠过去, 俯身下去。
叶梦舟望着晏白,看到晏白越来越近,即使他以为这是在梦中, 依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心砰砰跳,暗自期待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近到能感觉到晏白的呼吸, 他闭了闭眼睛,嘴唇上的触感却没有随之传来,额头感觉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亲一下额头, 倒是用朋友也可以解释的。晏白手心捏着一把汗,如此想,这样一来, 就算等叶梦舟醒了,肯定也不会怪罪于他。诚然,他是做好打算这辈子一定要和叶梦舟白头偕老,可现在还太早了,叶梦舟年纪小,他也没有成年,没有独立的能力。假如现在两人就在一起,被发现,他不能保证彼此不被拆散。
他既喜悦又疑惑,不知道叶梦舟怎么会做梦梦见自己亲他的,他以为这大半年来都是自己单方面追在叶梦舟身后,果然死皮赖脸地穷追不舍还是有效果的。这不就让叶梦舟梦到他了?
叶梦舟睁开眼睛,怔怔看着他,有点失望地说:“你梦里不是这么亲的。”
晏白莞尔一笑,问:“那我应该怎么亲你啊?”
叶梦舟理所当然地说:“亲嘴巴啊。”
晏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早和小石头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他流连欢场、招蜂引蝶时,花花公子的名声亦很响亮,可不是纯情角色,可此时此刻,却突然红了脸,不知所措起来。他怕再这样拖下去,叶梦舟的家里人进来,听见他们在说这么少儿不宜的话题,不当场把他打出去都算是手下留情了。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晏白摸摸他的头,哄他说:“等你病好了,我再亲你,好不好?”
叶梦舟颇有些不满,叹气说:“可只有我意识不清的时候你才出现啊。”
晏白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了,微微皱起眉。叶梦舟到底是做了什么梦啊?
晏白刚想问,叶梦舟竟然晃晃悠悠地闭上眼睛又睡着了,这时,开门声“咔哒”响起,晏白回过头,看到一个相貌温婉淑静的美女进门,端了一碗粥进来,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叶梦舟的姐姐,机灵主动地打招呼:“姐姐好。”
姐姐点点头,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块儿的手上,挑了下眉,说:“你好,你就是晏白啊……你们怎么拉着手啊?”我这个亲姐都进来了,还继续拉我弟的手啊?
这时候表现得太慌张才会更不自然,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一看就有猫腻,晏白没松开手,仿佛两个男生手拉手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淡定地回答:“叶梦舟刚才醒过来一会儿,我的手比较冰吧,所以他觉得握着我的手很舒服,现在他又睡去了。”
姐姐依然皱着眉,晏白只得默默地把手抽出来,刚抽出来一半,叶梦舟好似感觉到他要逃,把晏白的手抓回去了。晏白无奈地看了姐姐一眼,说:“姐姐,我继续陪着他吧……”
晏白对姐姐探究的不悦的目光照得不大敢抬头,他做贼心虚,有些担心会被看出他对叶梦舟的心思,古往今来,女人在感情方面的直觉总是格外强,流露出丁点蛛丝马迹,即会被立即破案。
但晏白哪里知道,叶梦舟早把他的事告诉姐姐了。
姐姐走过去,把晏白挤开,拆了一片新的退烧贴,往叶梦舟的额头上一贴,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让叶梦舟醒来片刻,晏白也不敢继续拉手了,只得让出位置。
叶梦舟张开眼睛,看到是姐姐,不由地失落:“……果然是做梦。”
姐姐没好气地说:“做个屁的梦,吃饭了,吃完饭,再吃药。”
她回头给晏白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放在桌上的药拿过来。晏白相当知情知趣,不必姐姐开口,走过去,药盒上都写着片剂用量,他拿了药,又从保温瓶里倒了小半杯热水,递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叶梦舟当然不会没注意到,他惊愕地稍稍睁开双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晏白,分辨这是真是假。
叶梦舟坐起身来,可是粥还比较烫,他想把粥晾得凉一些了再吃。姐姐把食物药品都放在他的床头,看屋里这两个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够把她酸到了,她见到晏白还一副想要去喂粥的架势,瞪了晏白一眼,抓住晏白的手臂,直接把人拉走了。晏白再不想走,人都赶他了,他总不能继续赖着。
叶梦舟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把晏白拉走,他还浑身酸软,没办法下床去追,而且他现在心里也有惊疑。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比较出格的事情,但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梦啊?
姐姐直接把晏白拉到小区楼下,没好气地说:“楼下蚊子多,快点说完,我好快点回去。”
晏白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对着这么个年轻小女孩,他竟然紧张得有点结巴了:“说、说什么?”
姐姐说:“说你和我弟弟的事。你不是一直纠缠他吗?都纠缠了一年了。”
晏白赶紧诚挚地说:“姐姐,我和叶梦舟现在是朋友了啊。应该不能说是纠缠吧?我只是来给叶梦舟探病而已啊。”晏白头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刚才他亲叶梦舟额头被看见了?应该没被看见吧?
姐姐冷笑一声:“你少给我装傻了。”
晏白闭嘴:“……我不懂你的意思,姐姐,我之前是欺负过叶梦舟,但我改过自新,已经不是不良少年了。”他肯定不能不打自招啊。
姐姐愈发觉得这个男生心机深沉,颇为狡猾,难怪把他家小弟哄得溜溜转,愈发看晏白不顺眼。别看她长得温良恭俭让,小时候她就是这片的女头头,哪次她弟被欺负了,不是她站出来找场子的?她懒得再和晏白兜圈子,索性摊开来说:“你跟我来这套没意思。我弟弟是个傻的,从小就容易被人骗,我得保护他。晏白,今天你就明明白白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叶梦舟?我说的不是同学之间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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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2、33章
晏白进退两难, 假如他否认, 那岂不是在撒谎。但他能承认吗?现在承认未免也太早了。他还没和叶梦舟谈上呢。真不知道叶梦舟的姐姐是怎么发现的,她不是一直在外地读书放假了才回来吗?竟然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给戳穿了。女人真可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能他只是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其实破绽百出,就和上辈子一样。
这时候不是打个哈哈能敷衍过去的, 态度过于轻浮的话, 未免更引起姐姐的反感。晏白思忖良久,神色郑重地说:“说实话,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承认我喜欢。”
此话说得模棱两可,算是委婉地承认了。叶梦音没想到晏白居然真的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 皱眉,正想骂人。
晏白看她神色不豫,继续说:“我不想撒谎, 所以我这样说。我现在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即使我说什么大话,因为社会和年龄的限制, 我的能力是有限的。现在,相当于我承认了, 姐姐,你要怎么做呢?以后再也不让我们来往了吗?如果你要骂的话,骂我一个人就是了。是我一个人对叶梦舟单相思, 他什么都不清楚。但假如你要阻拦我接近他,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和叶梦舟在一个学校读书,我期末考试考得还过得去, 开学之后,我准备去申请和叶梦舟同班。”
说来说去不就是还要继续对他弟死缠烂打吗?叶梦音半晌无语,说:“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爸呢?”
晏白摇了摇头说:“他要是管我的话,以前我就不会是个劣迹斑斑的坏学生了。”
叶梦音冷笑说:“你以为普通的考试考不好、和同学打架什么的,跟喜欢男人是一档子的事吗?”
晏白不禁想起一些往事,眼角眉梢露出一丝惆怅,说:“您说的是。可我喜欢他是另一回事。”
叶梦音毫不留情地嘲讽他说:“你们现在十七岁,正是站在人生分叉口的年纪,一个不慎就可能变成另一种人生。你想怎样我管不着,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可能把我们家小舟带上一条不归路。你才几岁?你用什么来说你喜欢他?你考虑过未来吗?你现在把他带歪了,以后呢?你有想过吗?你敢说你一辈子都喜欢他?”
问到这,晏白毫不犹豫、好不心虚地回答:“我敢,我敢我一辈子都喜欢他。”
叶梦音怔忡,晏白答得太坚决了,流露出了和高中生不符的气场来,像是变成了个成熟的成年人,坚毅冷静,甚至有几分军人的味道,居然真的让人想要去相信他。她摇了摇头,拜托了这种荒谬的想法:“你拿什么证明?你自己不还说自己没资格说喜欢吗?现在倒是又敢这样斩钉截铁地跟我说你喜欢小舟了?”
他都死过一次了,怎么会不敢说?可这并不是能明明白白拿出来的证据,晏白想了一会儿,说:“姐姐,我暂时不会和叶梦舟表白的,应该说,在高中毕业、他考上大学之前,我都不会和他说。我不会耽误他的学业。我不会去强迫叶梦舟和我在一起的,他喜不喜欢我我无从决定,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也会祝福他和他喜欢的人。将来的事我也想过了,我打算报考航天学校,去做一名飞行员,使自己经济独立,不用要依靠家里。到那时,要是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总能养得起他,他大概会继续读书吧,想读多久就读多久,我会一直支持他的。我查过了,现在在国外可以领结婚证,假如不放心,我就去和叶梦舟公证结婚……”
叶梦音听得一愣一愣,问归问,可她没想到晏白还真答上来了,答得还挺像模像样,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说出来的,而是之前真的有考虑过。但是,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张狂?他到底是哪来的依据啊?说得好像他真的能做到似的。她质疑说:“你说当飞行员就当飞行员啊?你还没考呢,就觉得自己一定考得上啊?而且,不是……现在只是你喜欢我们家小舟,你们连在一起都没在一起,你怎么就谈到结婚上去了?是谁说小舟要和你结婚了?你就在那自个儿决定了?”
晏白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说:“……这不是您让我说一下我的计划吗?但这只不过我想的计划,以后还要和叶梦舟商量的。”
叶梦音差点被晏白绕进去,还想晏白倒还知道要商量,须臾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和叶梦舟商量’?还‘以后’??谁跟你‘以后’啊?你这个人……现在不过你在追我们家小舟。他不懂事,我却不能不帮他把把关。”
晏白叹了口气:“姐姐,您冷静一下,不要气到您自己。我知道我们今天肯定是谈不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我们还是暂时不要相互说服了。不论我怎么说,您都会觉得我只是毫无依据的花言巧语,我也不可能只因为您的一两句狠话就被吓得不敢继续喜欢叶梦舟。我是真心喜欢他,真的,比我自己的命都要喜欢。”
“……我本来想要在这继续陪叶梦舟,但眼下您肯定不乐意。唉。”
叶梦音瞪了他一眼:“那你还不快走?”
晏白舍不得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梦舟的房间,这不看还好,一看,竟然看到叶梦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就在窗台那看他们。两个人四目相接,叶梦舟脸上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对他挥挥手:“晏白。”
叶梦音听见呼喊声,回过头,就瞅见她那个傻弟弟跟只小狗一样在那冲着晏白傻笑,就差没有哈气摇尾巴了。
晏白心都要化了,也对他挥挥手,叶梦舟一下子手摇得更欢了。
叶梦音骂他:“开什么窗户!不怕又着凉啊?赶紧关上窗户回床上躺着,你看什么看?”
叶梦舟被姐姐骂得缩了缩脖子,还扒在窗口看晏白,晏白大声地对他说:“你快回去睡觉。我回家了。”
叶梦舟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哦,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姐姐翻了个白眼,无语地想,这有什么好报平安的?他一个一米八一米九的大男生,大白天的就回个家,难道还会出事?
她总算是把死赖着不肯走的晏白给赶跑了,回家去看她的傻弟弟,叶梦舟已经回床上躺着了,很是忐忑不安,一见姐姐回来,立即试探着问:“姐……你和晏白在楼下说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你们在吵架啊?”
叶梦音吓唬他说:“是啊,我们就是在吵架啊。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狠狠骂了他一顿,他被我吓到,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叶梦舟傻眼,有那么一瞬间慌了,差点没真的信了姐姐的话,脱口而出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姐姐冷笑:“我怎么不能?再放着不管,你就真被他骗去了。”
叶梦舟辩解说:“我没被他骗。你别总觉得我傻。他虽然也有缺点,可是本性不坏,他都在我的督促下,考进年纪六十几名了,平时对我也很好,你根本不了解他……”
说着说着,叶梦舟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姐姐是在吓他,叶梦舟说:“不对,他不可能就这样被你吓到。他胆子很大的,被校长和教导主任抓住也不会慌张,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你吓到?而且他那么喜欢我,绝对不会因为你一两句话就气馁退缩的。他走的时候跟我挥手打招呼的样子也不像是被你吓住了。”
姐姐刮目相看地打量他:“还不错嘛,确实没那么傻。不过你居然能这么不知羞耻地说出‘他那么喜欢我’,你不会害臊吗?叶梦舟同学。”
叶梦舟想着晏白梦里梦外都黏着自己的种种事情,理所当然地重复说:“他就是喜欢我嘛。”
叶梦音本来还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实在是笑不下去了,不得不严肃了一些,说:“小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喜欢你,你是什么感受?我看你也不像是非常拒绝的样子。”
叶梦舟没说话,抬眸看着姐姐,他不用说一个字,光是那个眼神,姐姐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她这个傻弟弟怕是早就在晏白的碗里了。
姐姐没得来气,这才是胳膊肘往外拐啊,她当什么坏人呢!她气冲冲地站起来:“我真是懒得管你了。”
叶梦舟赶紧岔开话题,问:“姐,你后来再让姐夫查那个晏家,有查到什么吗?有没有查到一个叫晏白的人,我觉得他可能是去当飞行员了,你可以让姐夫往那方面查查看。”
姐姐说:“你都不听我的话,还要让我帮你忙啊?”
叶梦舟支支吾吾:“我哪有不听话,我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姐姐想想,毕竟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哪能不懂十七八岁孩子的心思,那会儿大家都叛逆,家长越要拗,孩子越不听,反而还会激起叶梦舟的逆反心理。眼下假如她把事情闹大了,说不定会让孩子心情不稳,才会影响了学习和生活。以前她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和别班的另一个女同学早恋,也不能说是什么大事,被老师发现以后请了双方家长,事情闹得很大,别班的女生后来转了学,她班上那个女生整日里也被人指指点点,愈发沉默寡言,孤僻乖戾,成绩也一落千丈。
能压着就先压着吧,而且两个孩子还没真谈恋爱。希望晏白能如他所说的一样,在高中毕业之前不要和叶梦舟表白吧,不然的话,她觉得只要晏白开口,叶梦舟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别看叶梦舟平时很腼腆害羞,她了解她的亲弟弟,实则是个很坚定的人,假如他想要什么,绝不会扭捏。
她严厉警告说:“不管怎样都不能耽误自己学习,知不知道!要是你成绩滑坡,我立马告诉老爸老妈。”
叶梦舟忙不迭地点头,他觉得姐姐真是默认赞同了,仿佛拉到了一个盟友,信心大增,一脸喜悦地望着姐姐。
姐姐恨铁不成钢,戳了戳他的脑门,说:“看你这么傻头傻脑的……那个晏白一肚子坏水,你别太相信他,他要是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千万不能答应,你还是个学生呢。听到了吗?”
叶梦舟:“什么叫出格的事?”
姐姐说:“这还我教啊?就是不适合未成年人做的事。比如他想亲你,你不能给他亲。还有更过分的。”
叶梦舟的脸腾地变红,他眸光闪烁了下,明显是心虚,他想到了梦里的事,在梦里,他跟晏白都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了。现实中……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方才晏白来的时候,他以为是在做梦,还跟晏白索吻,虽然晏白并没有从了他,可他做了这么大胆的事,实在是太羞耻了,这不是耍流氓吗?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耍流氓的人了??
姐姐看他这表现,心里咯噔一下,真是个不争气的小傻x!她火冒三丈地问:“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他已经亲过你了啊?妈的,那个晏白还跟我说他什么都没做呢!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叶梦舟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有。”
姐姐凶他:“没有你结巴什么?”
叶梦舟说:“真没有。他没有做过。”是我做了。
姐姐半信半疑:“真的没有?”
叶梦舟说:“真的没有。要是做了,我肯定告诉你。”
姐姐瞪大眼睛:“什么叫要是做了?你敢做?我打死你!”
叶梦舟:“……”
叶梦舟挺遗憾晏白就这么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晏白来过了一趟,隔天叶梦舟再起来,就感觉头没那么昏了。梦里零零碎碎又梦见一些上辈子的事,都是甜甜蜜蜜的好时光,小少爷也不出去鬼混了,每日和他在一起如胶似漆。虽然晏白不方便过来,但现在是科技时代,有手机这个东西,拦不住他们俩联系。
晏白每天都和叶梦舟发消息,嘘寒问暖,叶梦舟病一好,就立刻告知晏白。两个人依然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同学关系。
晏白着急地说:【你姐姐不太欢迎我,我怕是进不了你的家门。你病没好,也不能来找我。】
一向傻不拉几的叶梦舟这时候突然机灵了一下,给晏白出主意:【你可以叫上艾正青一起来啊,你们一起来,我姐姐总不能只赶你走,而留下艾正青吧。】
平日晏白看到艾正青这个大灯泡是相当的咬牙切齿,这下忽然发现果然上帝创造了任何东西都是他存在的意义的,瞧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晏白拉上艾正青又跑叶梦舟家里去了。
艾正青这大傻子实诚,听说叶梦舟生病还怪担心的:“啊?小叶老师生病了啊?病得重不重啊?”
晏白说:“他的病差不多快好了,但是我们作为他的朋友,我觉得我们必须去探望他一下,你说是不是?”
路上艾正青还买了一篮子水果,晏白也带了礼物,上次去的仓促,没好好准备礼物。
一到叶梦舟家,叶家父母看到他们带的礼物,十分客气地说:“你们过来探病还带什么礼物,太客气了。这么个小病有什么好送礼的?”
艾正青憨头憨脑地说:“先前叶梦舟同学帮了我很多,我要谢谢他啊。阿姨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全年段倒数的,这次考试竟然考进了前150名呢。我的乖乖,我爸妈高兴坏了,给我奖励了两万块。我买个水果才花多少钱啊。”
叶妈妈:“……”这人感觉不太聪明的亚子。
有了艾正青打掩护,就算叶梦舟他那个可怕的姐姐也在,倒也没办法当场发作把他扫地出门,顶多不过偷偷给他飞几个眼刀,不痛不痒,晏白跟着大大咧咧的艾正青一起去看叶梦舟。
叶梦舟刚睡醒,听到外面的动静,猜到是晏白来看他了,趿拉着拖鞋兴高采烈地下床出来,他睡得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件印着飞机的t恤,下身一件大裤衩,一副不修边幅的小宅男模样。首先当然是一眼就看到晏白,眼睛都亮了:“晏白!”
然后才瞧见艾正青,拖了几秒地才补上:“……艾正青。好久不见。”
艾正青打量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你生病了,我和老大一起过来看看你。还好嘛。”
叶梦舟说:“只是个感冒啦。而且我昨天就退烧了,已经好起来啦。谢谢你们特地过来看我。”
艾正青说:“你就是太沉迷读书了,抵抗力才那么不好,你要多多锻炼身体啊。”
叶梦舟招呼他们:“走,去我屋里说话吧。”
这是艾正青第一次进叶梦舟的房间,他看到满屋子的飞机模型“卧槽”了一声,说:“没看出来啊!我先前老觉得你有点娘娘腔,你居然喜欢飞机。”
这人说话就是不经过脑子,叶梦舟:“我哪娘了?”
晏白说:“叶梦舟只是比较内向细腻,又没说男生不能这样。”
艾正青:“好好好,老大,你给叶梦舟带的什么礼物啊?吃的吗?”
晏白相当有信心地说:“能让叶梦舟原地满血复活的礼物。”
叶梦舟好奇:“什么啊?”
晏白把礼盒放在桌子上:“你拆开看看。”
叶梦舟把礼盒外包装拆开,是飞机模型,叶梦舟差点没蹦起来,整个人像是电灯被调亮了一个度似的:“哇!!”
晏白看他高兴,笑意也跟着爬上他的眼角,柔声问:“喜欢吗?”
叶梦舟:“喜欢!”
艾正青在一旁看着,挠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这时候姐姐推门而入,这次是拿了一碗洗干净的水果、三瓶酸奶和一碟小点心进来。刚才他们来的时候,叶梦音在厨房,没见着他们,她倒是笑盈盈地进来,不得不说,她不凶的时候真是个看上去娇软可人的小美女,再温温柔柔地说两句好听的话,一般男生都抵挡不住。
艾正青当时就看直眼睛了。
主要叶梦音还多看了他两眼,心想,这有多一个男生在场,想来就算晏白有贼胆也不会做什么,他们家小舟是安全的,于是说了几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之后就走了,背对着叶梦舟时,她正巧和晏白对望上,两个人都笑眯眯地,但彼此的目光似在半空中相撞激起电芒:“你们好好玩,我不打搅你们了。”
晏白乖巧地说:“谢谢姐姐,有什么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不用麻烦您了。”
艾正青赶忙跟着复读机一样地说:“谢谢姐姐。”
姐姐一走,艾正青拉着叶梦舟问:“这是你姐啊!你哪来的姐姐?”
叶梦舟翻了个白眼,说:“我哪来的姐姐,我妈给我生的姐姐。”
艾正青问:“你以前怎么不说你有个姐姐啊?”
叶梦舟奇怪的说:“我没事跟你说我有个姐姐的事干嘛?”
艾正青晕乎乎地说:“你姐、你姐好漂亮啊,她今年几岁啊?”
傻如叶梦舟也明白艾正青在打什么主意了,霎时间看着艾正青的目光都变得非常不友善了,说:“你干什么?你问什么问?我姐有男朋友了,都快结婚了。就算没结婚也跟你没关系啊。”不过喜欢他姐的男生从小到大他见多了,也不是没人想到可以曲线救国,先结交小舅子,经验多了,他也学会了该怎么打击想当他姐夫的人。艾正青就是瞧上她姐光鲜亮丽的表面了,啧啧。
艾正青:“……”
叶梦舟拉了拉才刚恋爱就失恋的艾正青:“你是来给我探病的好吗?来来,我们来打游戏。我好几天没打游戏了。”
艾正青更震惊:“你居然会打游戏啊?”
叶梦舟吐槽:“你怎么和晏白说的一模一样的?”
叶梦舟打开空战游戏,搓搓手,他心想,他打不过晏白,总不能连艾正青也打不过吧?艾正青肯定没玩过。艾正青确实没玩过空战游戏,但他以前可是个不好好学习沉迷玩乐的坏学生,别的游戏打多了,触类旁通,上手得快,没一会儿就把操作面板搞熟了,和叶梦舟玩得不相上下。
叶梦舟莫名恼火,看了晏白一眼,晏白差点没被他逗笑。晏白捋起袖子:“来,我来打两盘。”
三个男生关上门一气儿玩了三个多小时,把零食水果都吃得七七八八。
艾正青咔嚓咔嚓地啃着一个苹果,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叶梦舟:“……说起来,这大夏天的,你怎么会感冒发烧啊?为什么会生病啊?卧槽,不会是感染病吧?”
叶梦舟含糊地说:“不是,我就是晚上空调温度打得太低,又不小心踢了被子,所以着凉了。”
晏白愣了下,他上次来的时候,叶梦舟的妈妈分明跟他说叶梦舟是出了趟门之后回来生病的。叶梦舟为什么要撒谎?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艾正青嘲笑他:“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傻啊?”
笑闹一阵,他摸摸肚子,说:“哎哟,我想上厕所,我可以去上厕所吗?”
叶梦舟说:“出门左转那个玻璃门的房间就是厕所。”
艾正青上厕所去了,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个人,晏白冷不丁地说:“叶梦舟,上次你听你妈妈说,你是出去玩了一次,回来就生病了。”
叶梦舟哪知道妈妈竟然已经和晏白说过了,这下被人逮着他撒谎,叶梦舟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圆谎。他心狂跳个不停,他想到晏家老宅的事情,想到他做的那些梦,想到他和晏白上辈子大抵就是恋人……可这般荒谬的事情,他该怎么说呢?他这样空口一说,谁能相信啊?
晏白看他这样,便说:“好啦,没事,你不想说就不说。”
他们就说了几句话,艾正青上完厕所回来了,两人还在叶梦舟家蹭了一顿晚饭。叶妈妈见两个同学过来陪叶梦舟玩了以后,叶梦舟明显起色好了许多,看晏白和艾正青相当顺眼,招呼他们以后有空还可以来玩。
叶梦舟把晏白和艾正青送到门口,他和晏白说悄悄话:“我不是故意撒谎的……过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一切。”
晏白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又可爱又好笑,说:“好。”
艾正青说:“你们又在说什么呢?你们俩真是不讲义气,老是背着我偷偷一起玩。我好像听到你们说要去哪?带我去啊!”
叶梦舟:“……”
……
晏白和叶梦舟约了三天后,要是叶梦舟这几天身体都没问题,就一起去玩,当然,是不带艾正青这个大电灯泡的。趁着这几天,晏白处理了一下别的事情。
下学期高二重新分班,他期末考试成绩不高不低,能挂着尾巴进重点班,理科估计会有两个重点班,但是要是只是按随机分配,不一定能和叶梦舟进一个班,所以还得人为操作一下。他老老实实带上礼物,去一班班主任张老师家里拜访了一番,把下学期的分班给定下来,本来他的成绩达标,对于老师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还挺高兴有学生主动冲着他来的。
不过张老师还是和晏白聊了两句:“你的文科成绩比理科要好,其实也可以选文科啊。我以为你会去读文科。”
晏白说:“我更想读理科。我已经想好了要考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
张老师微微惊讶,仔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像晏白这种本来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改过自新必定是有什么契机,大概他是明确了自己的目标,所以才能毫不迷茫地埋头读书,才仅仅半年时间就进步那么多。绝对是可造之材。
张老师点头:“你想好了就好。我到时去政教处把你划到我们班来。”
得到确切的答复,晏白放下心,暑假转眼也没剩下几天了,他可以安心等着开学,到时和叶梦舟一个班,才算是近水楼台,每天有十几个小时可以见到,想想他就觉得开心。
然后就是和叶梦舟一起出去玩的约定,晏白挺奇怪的,因为叶梦舟事先也不跟他说去哪,只让他到时候人到就好了。
他当然不会怀疑叶梦舟要害他,到了那天,背着个包就出门去和叶梦舟碰头了。
叶梦舟戴着一顶棒球帽,对他挥手:“我在这!”
晏白小跑着到他身边:“等多久了?”
叶梦舟:“没等多久……我们坐734公交。”
晏白觉得这个公交好像有点耳熟,问:“到底是要带我去哪?”
叶梦舟抿了抿嘴唇,依然保持神秘:“别着急嘛。去了你就知道了。”
公交到了,晏白跟着叶梦舟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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