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温念念靠墙站着, 看医生给闻宴接骨。
“咔嚓”一声, 她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着都挺疼, 闻宴却一声不吭。
“谁给你弄成这样的?”医生挺好奇,说道:“这么有技巧的折骨, 是身上带功夫,练过的吧。”
闻宴脸色沉了沉,没有回应。
医生一边给闻宴的手打上石膏,一边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段时间不要跑动了,好好休养吧。”
闻宴不言,温念念连忙说:“知道了, 谢谢医生。”
医生端着盘子离开了病房。
温念念坐到他的面前,伸手碰了碰他挂在胸前的石膏手臂, 问道:“好好的, 怎么会打起来啊?”
闻宴没好气地说:“那家伙,借打球,拿老子发脾气。”
“江屿不是主动挑衅的人啊。”温念念诧异地问:“你怎么着他了?”
闻宴挑眉,反问:“你很了解他?”
“对啊。”温念念很确信地说:“江屿为人淡漠,轻易不会与人争执, 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人打过架,我都不知道他有这一身功夫呢。”
闻宴耸耸肩:“老子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打。”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还不是因为”
闻宴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细长的指尖上扬, 轻轻戳了戳温念念的眉头,喃了声:“你啊。”
“我?”
温念念困惑了:“我怎么了,我可没招惹你们。”
闻宴放下手,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温念念给他拿了药回来,闻宴已经走出了医务室大门。
很快,温念念追上来,讪讪地问道:“那你刚刚揍他,用力了没啊?”
闻宴蓦然停下脚步,她险些撞他背上。
他转身,将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臂往温念念眼前凑了凑,不满地说:“老子都这样了,你他妈问我有没有用力揍他?”
温念念笑了起来,问道:“那你疼不疼呀?”
闻宴垂眸望着她,她漂亮的黑眼睛微微勾了起来,清澈又干净,明明问候敷衍极了,但偏偏配上这一张漂亮的脸蛋,令他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她是发自肺腑。
闻宴没好气地说:“伤口疼不疼,早就感觉不到了。”
只是心有点疼。
他走了两步,温念念没有跟上来,闻宴回头说:“老子揍人,从来不搞虚的,那家伙,好不到哪儿去。”
为着闻宴这句话,温念念担心了一下午,给江屿发了好几条消息,但他都没有回。
她心里像是梗着什么似的,上不去又下不来,自我安慰说,他上课应该不会看手机。
江屿的确没有看手机,他的腹部被闻宴踹过的位置,隐隐地疼了一下午了。
下午第二节课是班主任老王的数学课,江屿莫名感觉直犯恶心,连举手报告都没来得及,大步流星冲出教室,跑到男厕所,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班长赵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追出去的同学,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男厕所,轻轻地拍着江屿的背,帮他顺气,又顾不得恶心,拿来自己水杯给他漱口擦嘴。
江屿没有接她的粉红色保温杯,摆摆手,示意没事。
王老师也连忙跟了过来,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江屿摇摇头:“没事。”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他和F班闻宴打架的事情,大家伙儿都看着,猜测多半江屿是被闻宴那一脚给踢坏了。
赵熙心疼又愤懑地跟老王打小报告:“还不是因为F班的那个体育生”
话没说完,江屿打断她:“中午吃坏肚子了,王老师,我想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王老师连忙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您上课吧。”江屿说完,转身走下了楼梯。
赵熙连忙对班主任道:“王老师,我我送江屿去。”
王老师连声说:“好好,你去看着他。”
江屿扶着左下腹,艰难地走下了楼梯,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头也没回,说道:“不用,你回去。”
赵熙连忙走上前来:“让我陪着你吧,你伤得还挺重的。”
“不需要,回去,别再跟着我了。”江屿说完,自顾自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赵熙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现在回去,明显是被拒绝了,所以她转身朝着小花园走去,决定等放学再回教室。
放学铃声刚刚响起来,温念念便去了三楼A班的教室,却没有在教室里找到江屿的身影,她叫住一位男生,问道:“同学,请问江屿他不在吗?”
“哦,第一节课的时候江屿不舒服,现在去医院了。”
“啊,严重吗?”
“挺严重的,都吐了。”
温念念全身血液都凉了。
男生似乎认出了温念念是F班的同学,不满地说道:“就是你们班那个闻宴啊,被他踹了一脚,能没事吗?”
温念念说话声音都有些抖:“那你知道他在哪所医院吗?”
“我不知道,不过送他去医院的人是赵熙,她应该知道。”
温念念愣了愣,反应了几秒钟,问道:“那赵熙的电话,你知道吗?”
男生给了她赵熙的电话,背着书包离开了。
温念念看着手机里陌生的号码,心里想着,要不干脆直接给江屿打电话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屿的电话翻出来却总是拨不下去。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反正,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心绪,千回百转,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良久,温念念终于决定,给赵熙拨一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如果没有大碍,她就不去打扰他了。
很快,电话接通,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
“喂,请问是哪位?”
“哦,你好,我是温念念,F班的,江屿的朋友,我听说是你送他去医院,想问问,他情况怎么样?”
小花园里,赵熙一听是来问江屿情况的,又是个女生,立刻警觉了起来,说道:“他就在我身边,不过他不太想让无关的人知道病情。”
“哦”
温念念心里越发不舒服:“那他在哪所医院,能告诉我吗?”
赵熙顿了顿,说道:“他不想让人知道,你不要问了。”
温念念还没问完,赵熙便用力挂掉了电话。
她在小花园里喂了一下午蚊子,这会儿居然还有女生找到她的电话,打过来问江屿的情况。
心情很烦躁。
这样光芒四射的男孩,究竟是多么优秀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他呀。
赵熙看了看自己这身朴素的衣裳,心里隐隐有些自卑。
他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吧。
不过,像江屿这样的男孩,应该见惯了那些出身高贵的豪门小姐,自己的出身虽然配不上他,但是说不定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吸引他呢。
那些优秀的女孩,普遍都很骄傲。
母亲告诉过她一个真理,男人,都喜欢比自己柔弱的女人,因为柔柔弱弱的灰姑娘,更能够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灰姑娘的故事呢。
*
温念念皱了眉,莫名觉得,这个赵熙好像对她有敌意。
看来江屿还真是认识新朋友了,新朋友跟他关系似乎还很亲密,陪着去医院,还只让她陪着
温念念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刚巧赶上季驰背着单脚包如风一般冲出教室,险些跟他撞上。
温念念连忙后退几步,不满地说:“干嘛慌慌张张的?”
“江屿住院了啊,走走走,看他去。”季驰说完拎着温念念的衣领,拽着她就往楼梯口走。
“不去!”温念念连忙抓住教室门把手:“有人陪着他呢,干嘛硬赶着往人跟前凑,平白招人讨厌。”
季驰诧异地看着温念念,皱起了眉头:“你和江屿,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关系怎么变得这么糟糕。”
温念念抿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道:“就是关系慢慢淡了,这也很正常啊,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不正常,我们过去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现在不是了,他已经有最好的朋友了。”温念念说完,转身离开:“今天作业好多,我回去写作业了。”
季驰皱起眉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困惑地说:“哎,就算疏远了,好歹过去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现在他住院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看看吧。”
“我说了我不去!”
温念念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忽然有些愤怒:“你没看到这几天他的态度吗,已经变了!我也不会这么没皮脸硬往跟前凑!”
季驰终于闭嘴了,有些懵,没想到温念念反应如此激烈,发这么大的火儿。
在她正要下楼梯的时候,季驰忽然开口道:“江屿他不会变的,这是你说的啊,常量是不会变的,不是吗。”
温念念蓦然顿住脚步,全身的血液,都回流冲向大脑。
这个世界,谁都会变,但江屿不会变。
他就是这个变化诡谲的世界里,唯一让人安心的常量。
☆、52(二更)
赵熙在小花园冷冰冰的石凳边坐了一下午,直到放学之后, 她才从凳子上起来。
没想到刚走出小花园, 变看到了正拿着扫帚过来扫落叶的丁宁。
今天轮到她做值日, 负责学校的小花园区域。
丁宁愣了愣,赵熙更是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丁宁似乎明白了,但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石径便清扫落叶。
赵熙连忙追上去, 说道:“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丁宁没有理会她,埋头扫地,她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说。
但赵熙似乎很在意这个事情, 一定要丁宁给予准确答复,她才能放心:“你不要告诉别人, 可以吗, 求求你了。”
她都快哭了。
丁宁是个心思很细腻敏感的女孩,她能够理解赵熙的心思,摸出笔记本,写下一行字给赵熙看——
“我不会说。”
赵熙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丁宁继续写道:“江屿不会喜欢你的。”
看到这行字的赵熙蓦然间血液凝固, 仿佛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连根拔起似的。
赵熙盯着丁宁看了许久,脸色渐冷,狐疑地问:“你也喜欢江屿?”
丁宁摇了摇头。
“那你凭什么这样说?”
丁宁继续写道:“就凭我知道他喜欢谁。”
*
温念念还是跟着季驰去了江屿住院的医院。
公交车上,她问季驰:“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家医院?”
季驰随口道:“问的啊。”
“他告诉你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季驰费解地说:“我们是朋友啊。”
“可他不是”
刚刚赵熙不是说, 江屿不想见他们啊。
温念念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所以我说了啊,谁都会变,江屿是绝对不会变,他一直都拿我们当朋友。”
季驰将手机递给温念念,温念念看到聊天对话框里的信息——
季驰:“听说你住院了,严重么?医院在哪里,我来看你吧!”
江屿:“不用,没大碍。”
季驰:“要的要的!我把温念念也叫上,一起来!”
江屿发来一个【定位】。
季驰:【斜眼笑】
温念念将手机还给了季驰,独自一个人走到漏风的车窗边,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心情,忽然畅快了许多。
季驰走到她身边,她立刻收敛了笑容。
“装什么,想笑就笑呗。”
“……”
医院,空气中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温念念跟着季驰,来到了单人病房。
黄昏的微风撩动着洁白的纱帘,波纹如海浪般轻轻地流动着,少年静静地靠坐在床边,穿着蓝白格的宽松病号服,脖颈修长,颈窝深邃。
他颈上的每一寸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皙单薄,绯色的薄唇轻轻抿着,深咖色的眸子望着窗外,清贵而闲雅。
季驰走进病房,冷清的气氛被他一扫而空,他夸张地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看看,这都瘦了一圈了。”
江屿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睨了他一眼,那嫌弃的眼神就像在看神经病。
“你很调皮是吧。”温念念虚踹了季驰一脚:“上午在学校才见了,瘦什么瘦。”
季驰挠着头,笑了,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三个人拌嘴的美好时光。
温念念走到江屿的病床边,见他正在吊水输液,不太自然地问了声:“那个女孩走了吗?”
江屿抬头问:“哪个女孩。”
“就你们班那个励志的算了。”温念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越说,越显得她好像很在乎似的。
“伤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江屿视线凝在苍白的手背上,故意没看她,轻飘飘地说:“不关你事。”
温念念见他还有力气嘴硬,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她坐到床边,给他捻了捻被单,问道:“叔叔阿姨呢?”
“晚上过来。”
季驰一边削苹果,一边赞叹道:“现在学校都传遍了,看不出来,你这一身好功夫,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连闻宴都不是你的对手!”
江屿闷闷地应了声,羽毛似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温念念一眼,然后迅速移开。
他偷瞥的眼神,被季驰敏锐地捕捉到,他用手肘戳了戳温念念,笑着问:“是吧,江屿是很厉害吧。”
温念念当然知道,闻宴打架有多凶狠,几乎是不要命的,但是在江屿的手下,他连三招都过不了,一身蛮力都被他给卸了,手都折了
可见江屿身上藏的是真功夫。
温念念没好气地说:“厉害就不会被人揍进医院了。”
这时候,护士进来给江屿换点滴瓶,叮嘱道:“以后别跟人打架了,要真成脾脏破裂,可就这么轻松了。”
温念念立刻关切地询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有些内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了,没有大碍。”
温念念松了一口气,江屿见她如此关心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莫名心里还挺是滋味。
之前胸腔里郁结的忿懑,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竟然对他的情绪有了这么大的影响。
温念念责备江屿道:“好多年都没见你跟谁打过架,居然去招惹闻宴,不知道他下手没轻重吗。”
“你倒是了解他。”
“谁不知道,你问问他。”温念念指向专心削苹果的季驰。
忽然被cue到的季驰,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科普道:“闻宴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反正以前在十三中就没人敢招惹他的。”
“听到了么,以后离他远点。”
温念念苦口婆心的劝说,对于江屿而言似乎并没有效果,他的视线淡淡地落到她的脸上,忽然反问了一句:“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温念念愣住了。
“什么?”
江屿嘴角上扬,略带讽刺地笑了:“你们两个,跟他关系似乎很不错怎么,怕老子把他另一只手也折了?”
此言一出,温念念一巴掌拍他后脑勺。
江屿闷闷地哼了声,皱眉:“干什么。”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上哪学来的这些话?”
“他能说,我不能说?”
“他是他,你是你!”温念念固执地说:“你们是不一样的人。”
此言一出,江屿蓦然噤声了。
他和闻宴当然是不一样的人,那个洒脱不羁、百无禁忌的少年。
或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像他一样自由,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江屿漆黑的眼底浮现一丝薄凉之意:“和我这样的人当朋友很累吧,他能让你们都轻松,对吗。”
“明明就是你”
温念念感觉,今天的江屿忽然变得有些无理取闹,分明就是他在刻意疏远,平时见了面也不搭理,怎么还反咬一口了?
季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江屿:“论一本正经地恶人先告状,没人比得上你。”
温念念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江屿没接他的苹果,喃道:“不吃,你没洗手。”
“还嫌弃上了,行吧,我自己吃。”季驰说完,用力咬下一大口:“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和闻宴打架,不会真是因为温念念跟他走太近了吧?”
江屿冷冷说:“当然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别给她加戏。”
季驰就更不解了,不是因为她,难不成”
良久,季驰很不要脸地跟他开玩笑:“江屿,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你放!”
“又骂人了啊。”
那个不雅的字眼,又被江屿给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别开视线,极不自然地指着季驰说:“你别找死。”
季驰耸耸肩:“随便说说嘛,别上火啊,你看耳垂都红了。”
他伸手去摸江屿的耳垂,被江屿一脚踹下了床。
温念念趁机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恰好将江屿踹季驰pi股的画面定格下来,她配了四个字“莫挨老子”的表情包,笑得合不拢嘴。
江屿脸色很难看,却又无可奈何,只一再警告温念念,不准乱发。
然而没到三天,这张“莫挨老子”的表情包,就在学校的大群小群里流传开,炙手可热成了经典。
温念念也没料到这位高冷冰山学霸的表情包会这么受欢迎,她还挺愧疚,毕竟江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照片在不相关的群里乱飞。
每每见到江屿那张冷冰冰的脸,温念念都有些小心虚,不止一次把自己的手腕伸到他面前:“那我也让你捏骨折好了,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
江屿真想捏她,但又好像有点舍不得。
*
学期过半,老王手上的工作渐渐稳定下来,兴趣组的活动也重新启动,小伙伴们聚在一起的机会多了起来。
秋末时节,企业资助的励志杯贫困生奖学金竞选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帷幕,励志杯奖学金只针对学校里符合资格的贫困生,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
这次奖学金竞选,跟温念念没多大关系,不过她很放在心上。
A班一共推举了两位符合贫困生资格的同学,进行班级内部竞选,丁宁就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位就是赵熙。
丁宁和赵熙的各方面条件不相上下,这就意味着,她们必须要在班级内部发表演讲,让同学们民主投票决定这一个名额给谁。
丁宁因为患有交流障碍症,这一年来虽然症状明显改善,和亲近的朋友进行简单的交流没问题了,但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演讲,恐怕还是过于勉强。
温念念筹谋了好多天,帮丁宁修改演讲稿,又申请空教室给她彩排了好多次,还让季驰和江屿当观众,帮她训练。
结果还是不行,丁宁一上台,面对众人的目光,就会生理性地产生呕吐症状。
演讲前夕,最后一次彩排失败,温念念索性对江屿说:“到时候你代她上台演讲,应该没问题吧,反正稿子也是她自己写的,班上同学和老王也是知道她的情况。”
丁宁望向了坐在位置上看书的江屿。
他阖上书,抬起清清冷冷的眸子,喃了声:“为什么是我。”
温念念粲然一笑:“因为你帅啊,整个A班,最有演讲家气质的除了你江大男神,还有谁!你要是上台,妥妥能帮丁宁拉到票。我们集美貌与善良于一身的江同学,帮帮忙啦。”
一通彩虹屁吹下来,江屿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丁宁拉了拉温念念,示意她没关系,实在不行,她就硬上,到时候尽力而为,说得好不好,她都认。
温念念伸腿踢了踢江屿的桌凳。
“到时候,我就在教室外面给你加油,千万不要紧张。”
“嗯!”
几分钟后,江屿缓缓阖上书本,散漫地说:“可以去,但有一个要求。”
丁宁期待地望向江屿:“你说。”
“对你没要求,我要她”江屿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扬了起来,戳到温念念的额际。
温念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砰砰砰砰砰!
“我要她陪我做一件事。”
☆、53(一更)
赵熙的成绩比不上丁宁,但因为她是班长, 平时积极参与班级事务, 因此, 素质拓展分弥补了她成绩上的劣势,综合绩点与丁宁持平。
而丁宁的成绩永远保持在年级前五, 理科方面的竞赛,每次都能拿到全国名次,给学校增添了不少荣耀。
两个人的家庭方面,丁宁是孤儿, 自小在福利院长大。
赵熙的父母都是进城务工人员,看她平时朴素的穿着,似乎境况也不是很好。
老王看着两个同学的资料, 这种差别不大的二择一选项,也是让他相当头疼。
到时候, 就看两位同学临场的演讲发挥吧。
江屿素来是个完美主义者, 既然答应了温念念要做这件事,自然会尽心做到最好。
因此,他课后开始帮助丁宁修改稿子,尽可能突显她的成绩优势,尤其罗列她参加的竞赛奖项, 突显她给学校带来的各项荣耀。
因为这次投票不仅仅是班上同学参与,各科老师也会根据学生在自己课上的表现加以斟酌。
丁宁拿下的各科竞赛奖项,很能得到科任老师的好感,这是她最大的优势。
赵熙一开始对于拿到奖学金信心满满, 就算成绩又怎样,丁宁笨嘴拙舌的哪里能是她的对手,就凭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有一半的同学她都打过招呼了,丁宁绝对争不过她。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从不多管闲事的江屿,居然开始指导丁宁的奖学金竞争,甚至还要替丁宁演讲。
如此一来,局势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江屿的人气放眼全校来说,都是相当高的,如果他决意帮丁宁的话,班上绝大部分女生,肯定会投给丁宁。
但这并不是赵熙最介意的,她最介意的是,江屿和丁宁的关系。
平时丁宁在班上很少与人来往,但时不时有不会做的题目,她会去找江屿探讨。
上次在小花园里,赵熙被丁宁告知,江屿有喜欢的人,赵熙本来就难过了好几天,每天晚上都会辗转反侧,想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现在看来说的该不会就是她自己吧!
赵熙嫉妒得快要原地爆炸了。
竞选的前一个下午,放学的时候,赵熙叫住了正要去操场打篮球的江屿。
“江屿同学,我有些事,能和你私下说说吗?”
江屿抱着篮球,回头,面无表情问:“什么事?”
“我想私下和你说。”
周围几个男生交换着眼神,自觉地出了教室门,去楼梯口等他。
赵熙柔柔弱弱地说:“江屿同学,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不要帮……”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请你不要说了。”江屿冷冷淡淡地拒绝:“已经答应了别人,我也不会出尔反尔。”
赵熙眼圈一下子红了:“江屿同学,你你明明知道,本来公平的竞争,因为你的参与就会变得不公平。”
班上的女生,肯定会看脸投票的!
“本来公平的竞争?”江屿抬起眸子,淡淡你扫了她一眼。
被江屿那漆黑的眸子盯着,赵熙莫名感觉有些心慌。
“给班上的同学买零食和文具,让他们帮你投票,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吗?”
赵熙呼吸一窒,没想到江屿会知道这件事。
她的确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给周围信得过的同学买了零食和小物件,想的是等奖学金下来,这些小损失,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这种企业资助的奖学金,一旦得到,就是高中三年的生活费资助。
但她送的时候都是私底下,没想到江屿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做的多小心,只要做了,别人迟早会知道。”
赵熙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颤声问:“因为这个,你才决定帮丁宁的吗?你是在道德谴责我吗。”
江屿平淡地解释:“我没有谴责你。”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于不在乎的人,他不需要谴责任何事。
“我帮丁宁,只是因为,她是我对很重要的人的”
朋友。
后面两个字,江屿没有说出口,也是觉得,没有必要对她解释那么多。
他转身离开了。
听话只听半截的赵熙,嫉妒得快要原地bao炸了。
丁宁说江屿有喜欢的人,原来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是啊,如果不是正在谈恋爱,像江屿这样的高冷的男生,又怎么可能这么热心地帮丁宁做这些事情。
看不出来,平时老老实实的丁宁,居然还这本事,不声不响地就把江屿给俘获了。
赵熙没有办法忍气吞声。
如果能拿到贫困奖学金,实打实的利益摆在面前,她都已经为此付出了好几个星期的生活费,眼下就这样放弃,她不甘心。
*
竞选当天,教室里坐满了同学,前排的位置是各科的科任老师。
江屿上台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由于丁宁病情的缘故,下面由我代替她演讲,请同学们秉持公平可观的原则投票。”
班主任和科任老师都知道丁宁的情况,默认点头了,却没想到,赵熙忽然对班主任道:“王老师,如果是江屿同学代替丁宁演讲,那我决定退出这次竞赛。”
王老师诧异地问:“为什么?”
赵熙秀眉微蹙,含着委屈:“谁都知道,江屿同学有多受欢迎,他都帮丁宁了,班上同学还能做到公平客观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退出,也不想承受这样的屈辱。”
“这”
王老师望了望江屿,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江屿帮丁宁,是会有优势的。
就在班主任为难之际,丁宁缓步走上台,接过了江屿手里的稿子。
意思很明显,还是由她自己来做这件事。
江屿不确定地问:“能行吗?”
丁宁脸上皮肤绷得很紧,似乎现在就已经开始紧张了,以极低的声音说:“不、不知道。”
“如果实在难受,我可以代你,相信同学们能够理解。”
丁宁固执地摇了摇头,正如赵熙自己说的那样,由江屿代替,拉的票都是属于他的票,她只是借了江屿的人气,这样确实不公平。
即便赵熙也用小恩小惠收买了人心,但不能因为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丁宁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不公平,这是那个人曾经告诉她的道理。
既然丁宁坚持,江屿也就不再勉强。
台上,她深呼吸,努力控制着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温念念和季驰站在走廊窗边,向她比手势,加油打气。
丁宁望了她们一眼,目光下敛,又望了望自己手里的稿子。
这篇稿子,江屿和温念念帮她修改过,侧重点不是落脚在生活的困难上,而是落在她拿到的荣誉和成绩上
都是伙伴们的心意。
她一字一字地将它们念了出来,声音很轻,就像鹅绒雪落在湖面,悄无声息地化开。
听的人都觉得很吃力,说的人,就更加艰难了。
赵熙得意而轻蔑地看着丁宁,心说这算什么演讲,还不如说是蚊子叫,这样的人,脑子再聪明,成绩再好,能有什么用。
奖学金给她,才叫浪费呢!
十五分钟后,丁宁总算念完了稿子上的每一个字,走下台的时候,脚步都虚浮了。
赵熙立刻站起身,轻松地踏上了讲台。
丁宁的发挥糟糕极了,她观察过周围同学的表情,他们似乎都没有耐心听完丁宁的演讲,开始低头玩手机了。
奖学金,她志在必得!
赵熙的整个演讲采取的是和丁宁的稿子完全相反的策略,避开自己没有优势的成绩,而是花了大篇幅,讲述家庭情况,当说及自己父母挣钱养家的艰辛和苦涩,她眼圈通红,不住地抹眼泪:“家里我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才小学六年级,学费高昂,我的姐姐都辍学了,如果如果我不能拿到奖学金,说不定下一个辍学的就是我。”
赵熙几乎泣不成声。
底下同学颇为惊讶,没想班上活泼开朗的赵熙,家境竟如此凄苦。
“不对啊。”有同学找到一个bug:“别说小学了,现在高中都是义务教育,哪来的昂贵学费啊。”
立刻边有同学提出来:“呃,据我所知,私立学校是要收学费的。”
“真的假的。”
面对同学们的质疑,赵熙立刻反驳道:“我爸说,再穷,都不能穷弟弟的教育,所以才送去私立学校的,我们家的实际条件其实不如人意,每天晚上,爸妈都是等我们睡着了,才回来呢。”
她诚恳地说:“希望大家为我投票,我真的真的很想帮爸妈分担辛苦。”
一波卖惨,似乎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
底下有同学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这么困难,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啊。”
“你没认真听吗,最小的那个是弟弟啊。”
同学们立刻便懂了,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这才好不容易生出个宝贝儿子来,这是重男轻女的典型家庭了。
“这么困难,还送弟弟去私立学校念书”
“她还没有意识到,全家的资源都被弟弟抢了吗。”
“这就是典型的扶弟魔心态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可能给这样的家庭投票的。”
“可怕,我也不会。”
赵熙似乎从同学们的表情中,读出了他们反感的情绪,全身的血液冰凉。
她真的没有想到,同学们对她弟弟的态度这般激烈,这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或许,正如同学们所说,她口口声声要的公平和正义,在她自己的家庭,在她自己的身上,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实现过。
然而可悲的是,她自己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意识到。
☆、54(二更)
因为赵熙最后的一波骚操作,同学们呈一边倒的趋势, 将手里的票尽数投给了丁宁。
科任老师中有几个本就不赞成这种评选投票, 按照他们的意思, 哪用这么麻烦,谁成绩好就把奖学金给谁,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赵熙的成绩比起丁宁差远了,只是因为素拓分比较高而已。
他们毫不犹豫将票投给了丁宁,因此没有悬念,丁宁拿到了班级唯一的奖学金名额。
下课后走出教室, 丁宁的腿都还在发抖,有些站不住。
温念念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你太厉害了,这可迈出了一大步啊!”
能拿到全部票数其实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 最大的收获是她面对这么多人,能够鼓起勇气开口说话。以后, 说不定能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季驰高兴得抱起丁宁兜了一圈, 丁宁很害羞,让他赶紧放她下来。
江屿懒洋洋地倚在教室门边,一双狭长的眼,锋芒锐利,望向温念念——
“答应我的事”
“好啦, 我不会食言的,陪你去就是了。”
江屿嘴角扬了扬,眸子里的尖锐感顿时烟消云散,显得风流又多情。
温念念的心脏骤停了一秒钟。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
绝杀。
……
班主任王老师将丁宁的奖学金申请名额报给学校没两天, 便被学校给驳回了。
驳回的理由是,经同学实名举报,丁宁在早恋。
这个理由,别说班上同学了,就连班主任都不相信。
丁宁是王老师初中就带的学生,这孩子老师内向,对于她来说,早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德新高中对于早恋的事情管教相当严苛,既然有人举报,而且还是信誓旦旦的实名举报,学校便立刻把名额给撤了下来,先调查清楚再说。
自然而然,这份名额落到了赵熙身上。
赵熙也毫不避讳,直言就是她向学校举报的,她十分确定这件事,因为江屿亲口承认过,丁宁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并且,当初丁宁在小花园,也曾质问过她,是不是喜欢江屿,还说江屿有喜欢的人了。
这么多征兆,还不是早恋吗!
丁宁被赵熙给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在学校里传的是沸沸扬扬,本来,江屿愿意帮助丁宁,就很反常,赵熙又这般信誓旦旦,好像如果她撒谎就要天打雷劈似的。
这让同学都开始怀疑了,更别说学校里那些对于早恋草木皆兵的校领导了。
班主任虽然相信丁宁,但是这是校领导的决定,他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项奖学金是由校外的企业集团赞助的,而且资助时间为期三年,必须要慎之又慎。
如果让投资人知道自己资助的贫困同学作风不端正,还有早恋这样的倾向,那就非常尴尬了。
最后,贫困生奖学金名额最终确定,每个班一位同学,共选出了六位励志贫困同学,赵熙作为丁宁的替补,也位列其中。
那段时间,丁宁倍受打击,再也不和任何人说话,重新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温念念心里难过极了,好不容易有所缓解的病情,似乎变得更加糟糕了。
奖学金评选,最终会有一场资助仪式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由企业负责人直接将奖项颁发给贫困生。
温念念经过奖学金公告海报栏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资助人中,竟然有熟悉的名字。
……
颁奖典礼当晚,赵熙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穿上了漂亮的百褶裙,美美地来到了学校大礼堂。
礼堂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为了能让资助企业感受到学校的热情,学校强制安排每个班的学生都必须过来参加颁奖晚会。
丁宁根本不想参加这个晚会,虽然对外也说了没关系,可还是心有戚戚。
最后,温念念强行拉着丁宁过来参加了晚会。
丁宁不好拒绝温念念,还是强忍着心理的不适,陪着她在后排落座。
颁奖典礼快开始了,前排几位校领导落座以后,教务主任出去接了几个电话,回来之后在校长耳边说了几句话,校长的脸色蓦然变了,朝着大礼堂门边望去。
穿着黑西装一字裙的女士走进来,坐在了嘉宾席前排,看起来气质不凡。
校领导没想到,资助方江氏集团的副总裁沈瑶,竟然会亲自莅临现场。
过去每年的颁奖礼,都只是让公司的主管领导过来,玩玩没想到。今年,沈瑶居然亲自过来了!
蓬荜生辉啊。
几位校领导连忙过去跟沈瑶握手,热情备至地跟她报备今年贫困生的情况。
丁宁写了几个字,递给温念念:“这位姐姐,好面熟。”
温念念笑了笑,凑近她低声说:“什么姐姐!这是沈阿姨,咱们在江屿生日宴见过的啊。”
丁宁蓦然瞪大眼睛,恍然想起来,难怪脸熟呢,她不就是江屿的母亲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女孩同时望向身边的江屿,江屿眨眨眼,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颁奖典礼很快就开始了,沈瑶女士亲自上台,为这些优秀励志的贫困生颁发奖项。
主持人一一念到了每位同学的名字,并且向沈瑶简单介绍这些同学们的优秀成绩和取得的奖项。
沈瑶也微笑着,一一向同学们颁奖,说道:“这份奖项不是为了资助你们困难的处境,而是为了奖励你们的优秀。”
这句话说出来,同学们脸上自卑的表情烟消云散,眼睛里蓦然有了光,腰板也挺得直了。
温念念戳戳身边江屿的手肘,说道:“你妈妈真好。”
江屿的神情变得很柔和:“是。”
……
最后一个念到名字是替补入选的赵熙,她拎着裙摆,准备站起身上台领奖。
沈瑶却忽然道:“这位同学,就不必上台了。”
赵熙愣了愣,望向沈瑶,却发现她脸上和蔼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请原本应该获奖的丁宁同学上台吧。”
沈瑶这样说,丁宁和赵熙两个人都懵了。
事情的转折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在座的校领导。
温念念赶紧拉扯着丁宁站起身,推她走向领奖台。
沈瑶和蔼地看着丁宁,将手里这份装着银行卡的信封,递到了丁宁的手上:“你很优秀,值得这份奖励。”
赵熙紧紧咬着发白的下唇,高声打断了颁奖进程,质问道:“所以,这份奖学金,就是资助者想给谁就给谁的吗!”
沈瑶轻轻扫了赵熙一眼,眼里带着凌厉的锋芒,顷刻间便瓦解了赵熙全部的勇气,她感觉自己腿都快软了似的。
她的眼神让赵熙觉得,很像一个人。
她望了望不远处的江屿。
果不其然,沈瑶缓缓开口:“听说,你向校领导举报了丁宁同学早恋?”
面对着周围同学的灼灼目光,赵熙强撑着一口气说:“本来就是!”
沈瑶扬了扬调子,说道:“有证据吗?”
“我亲耳听到江屿同学说,他喜欢丁宁”
姜瑶抽回视线,望向了礼堂最后一排,朗声道:“江屿,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同学纷纷回身,望向了江屿。
江屿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说这样的话。”
同学们没想到过来打个酱油,竟然还会吃到这么有戏剧性的瓜。
一时间,礼堂都沸腾了。
赵熙咬牙切齿地说:“他当然不承认,谁会承认自己”
话音未落,姜瑶却忽然道:“我相信他,他不会撒谎。”
“你凭什么”
“他是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同学们知道江屿家里很有钱,但他平日里很低调,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自己家庭的信息,没想到,一直资助学校贫困生计划的江氏集团董事长,竟然会是江屿的母亲!
这下子,可尴尬了。
赵熙举报丁宁和江屿早恋,不管是不是事实,对江屿的名誉都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就这样她还怎么有脸拿江氏集团的奖学金?
赵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会这么巧。
“不是,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
沈瑶不再多看她一眼,在主持人的引导之下,走到丁宁身边,将这份沉甸甸的资助交到她的手上。
丁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谢谢您。”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沈瑶笑着对丁宁说:“于公,这份奖励,是奖励你的勤奋与刻苦。于私要谢谢你们,愿意和我儿子当朋友。”
丁宁诧异,没想到沈瑶居然会感谢她这个,她偏头望了望江屿季驰和温念念他们,温念念冲她微笑,给她加油打气。
其实,能够遇到他们,丁宁才感觉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他们就像星星一样,照亮了她漆黑孤寂的夜空。
……
江屿凑近温念念,低声说:“难怪沈董事长今天会亲自过来,是你去找的她。”
温念念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江屿。
她的确给沈瑶打了电话,把这件事简单地向她说明了,倒不是因为江屿被诬告早恋,而是因为这件事本来操作就很令人窒息。
学校方面害怕被资方追究,不管举报内容真实与否,一律压下来,反正奖学金名额不变,换人就换人,影响也不大。
但是对于被撤换的同学,根本没有公平性可言。
温念念无法坐视自己的朋友在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之后,却因为学校的私心。一无所有。
“沈董事长平时很忙。”江屿淡淡问:“你就算告诉她了,她也不一定有时间管这件事。”
“我确信她一定会管。”
“为什么。”
温念念笑了:“你想知道?”
江屿微微颔首,细密的睫毛压下来,覆着眼睑——
“嗯。”
“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温念念凑近他的耳朵,悄悄说道:“而你,是我所见过最正直的男孩。”
☆、55(一更)
繁华商场闹市区的地下负一层,温念念站在“灵异事务所”的大门前, 有些腿软。
她绝对绝对想不到, 江屿想让她陪他做的事, 竟然是玩鬼屋。
她答应江屿,要陪他做一件事。
本来温念念想的是, 以江屿的脾性,多半就是陪着去书店坐一下午,或者他喜欢绘画,陪他去河边画会儿风景。
万万没想到, 江屿竟然在网上团了一个鬼屋的游戏,温念念都傻了。
在休息等候厅,温念念偷偷给季驰和丁宁打了电话, 把这两人也拉了过来凑数一起玩。
江屿坐在沙发边,端着茶杯, 面无表情地刷着网络上关于这间灵异事务所的评论。
季驰低声问温念念:“他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居然会主动提出玩这种东西。”
温念念摇摇头,高深地说:“圣心难测。”
“关键吧。”季驰凑近温念念的耳朵:“鬼屋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不是他的style啊。”
温念念反问:“他的style是什么?”
季驰想了想,说道:“以科学的眼光观察物质世界,以忧伤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宇宙, 晴朗的天空下,宛如一道亮丽的风景”
江屿清淡的一道目光扫过来,季驰立刻捂住了嘴,噤声。
面对伙伴们质疑的目光, 江屿解释道:“不要乱猜了,我只是想做个实验。”
听见江屿破天荒地主动解释自己的行为,伙伴们立刻来了劲儿,季驰一拍桌板,咋咋呼呼道:“我就说,我们江男神怎么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肯定是有正经目的的嘛!”
温念念不解地问:“你要做什么实验啊?”
江屿犹豫了很久,还是极不自然地说道:“没这么特别的,只是想试试,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
他说完这话,三位伙伴眨眨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季驰:“就就这个啊?”
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正经实验呢。
温念念注意到,江屿耳垂微微有些红。
他全身最诚实的地方,就是他的耳朵了,不管面上装得有多正经,但是耳朵总是第一时间出卖他。
温念念笑了起来,觉得江屿这家伙,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所以,就想被鬼吓吓,找找刺激呗。”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很快,工作人员便让他们做好准备,要进入鬼屋了。
伙伴们起身,由工作人员带领着穿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来到了鬼屋门口。
他们选定的鬼屋主题是荒村小学,小学废弃多年,据说里面经常发出奇怪的声音,周围的村民都已经搬走了,只剩这样一栋空荡荡的学校。
他们作为外来探秘者,即将进入小学,探寻这个废弃的小学究竟有什么秘密。
温念念只是听背景简介,都已经冒鸡皮疙瘩了。
江屿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想来玩这种游戏。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被蒙上了眼睛,一个搭着一个人的肩膀,缓缓走进了荒村小学。
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温念念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环境忽然变得阴冷了下来,周遭黑乎乎一片寂静。
穿过一段长长的黑暗之路以后,工作人员通过对讲机,提示他们可以摘下眼罩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于走廊的密闭空间,吊灯光线幽暗昏惑,似有似无,走廊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虽然知道恐怖的氛围都是营造出来的,周围也都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在这样的封闭的环境下,配上恐怖阴森的背景音,心里难免会发怵啊。
只听“吱呀”一声,离他们最近的一扇木门,开了。
温念念立刻躲到了江屿的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生怕门内忽然跳出什么东西来。
江屿回头瞥了温念念一眼,眼神似在说,你太神经过敏了。
出于面子,温念念立刻松开了他的衣角。
江屿直接朝着那扇打开的木门走去,进了房间,相当镇定。
“安全的,进来吧。”
听到他的指示之后,伙伴们来陆续进了房间,进去之后,房间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季驰距离门最近,这一声动静,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哎呀我的妈!”
温念念回头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我也不想啊!”
江屿进屋之后,就立刻开始搜集线索解密。
游戏的规则就是要搜证揭秘之后,才能进入下一段情节线。
这种环境之下,每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江屿和丁宁似乎开启了免疫模式,对周围的气氛完全没有恐惧情绪。
只有温念念和季驰两个还像正常人,缩在墙边哆哆嗦嗦地看他们搜证。
季驰看着身边面不改色泰然处之的丁宁和江屿,咕哝着说:“你们天才是不是都不怕鬼的。”
江屿一边看着手上的帛书资料,一边说:“你身边那丫头身体力行向你证明,怂,与天才无关。”
温念念撇撇嘴,心说要不是答应了你,她死都不会来这种鬼地方遭洋罪呢,周末在家躺着当咸鱼它不香吗!
江屿分分钟便通过算法,将书架上的书归位,然后触发机关。
“咔嚓”一声,房间正中间的方桌从中间裂开,一个圆形转盘缓缓地升了起来。
这时候,游戏背景音在此响了起来,讲解了接下来的剧情,需要一个人单独出门去,绕过黑漆漆的转角楼梯口,取来一份密函。
谁都不知道,出门以后,黑暗的走廊尽头,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温念念和季驰两个怂货紧紧地相依为命靠在一起——
“老子死都不去!”
“我也不去!!!”
江屿将两只瑟瑟发抖的家伙拎到桌边,说道:“转转盘决定。”
四个人站在方桌四角,中间的转盘最后指向谁,谁便要出门做单线任务。
季驰都要哭了:“我想回家。”
哭也没用,江屿和丁宁两个人玩这种游戏就跟他们平时攻克难题似的,严格按照规则走,谁都别想溜号。
江屿波动了转盘的指针,温念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
很快,指针停了下来,指针的方向指向了丁宁所在的位置。
季驰和温念念重重松了一口气,抱在一起欢呼:“好哎!”
丁宁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门似乎被紧紧固定了,无法打开。
这时,背景音再度响起来:“如果门没有打开,重新转动转盘,选出新的玩家执行任务。”
温念念、季驰:………………
丁宁无可奈何回到桌边,重新拨动了转盘,这一次,指针缓缓停下来的方向,指向了季驰。
“不去!老子不去!老子死都不去!”季驰激动得都差点往桌子底下钻了。
不过他的撒泼耍赖还是没能拧得过江屿,被江屿强行拎着送到了门边。
季驰哭兮兮地敲了敲门,这一次,门还是没有打开。
这也就意味着,还要继续再拨动转盘。
躲过一劫,他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桌边:“靠,这游戏,太难玩,老子宁愿回去刷五三。”
第三次拨动转盘,指针指向的人,是江屿。
而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开了。
中奖。
江屿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地走了出去,门再度关上。
温念念来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外似有百鬼嚎叫,时不时还有几道黑影闪过。
显然,鬼屋里的NPC都去吓唬做单线任务的玩家了。
合该江屿出去,他自己说的,是想来试验试验,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他。
要是连这种地狱hard模式的鬼屋都吓不到他,他可能就真的是个没有人类感情的变态天才了。
很快,江屿做完了自己的单线任务,重新回到房间里。
温念念和季驰立刻围上来,问他外面的情况。
江屿面无表情说:“哦,有个女鬼趴在尽头的走廊上,灯光一直跳,看不清脸,可能有血,一直在变姿势,路过的时候,会扯脚,我跟她说不能有身体接触,否则我会不高兴。除此之外,没什么。”
温念念看着江屿平静得就像在讲故事似的,还特么跟来吓唬你的NPC有商有量的
她嘴角都抽抽了。
估计NPC也很无语,没见过这么淡定的玩家吧。
“所以,就一点都没有吓到你吗?”
江屿摇头。
温念念立刻道:“那现在试验过了,咱咱们能出去了吗?”
这句话遭到了江屿和丁宁两个人的强烈反对。
就像一道有意思的题目做到一半,被迫停下来不做了,这谁能受得了,所以他们坚持一定要把游戏结束。
接下来他们进入到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有点像是学生寝室的格局,有衣柜,书架和单人床。
江屿和丁宁立刻又进入了搜证解密的状态,季驰和温念念两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季驰:“你摸我干什么啊!”
温念念:“我没摸你啊。”
季驰:“……”
他脖颈僵硬地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一双血淋淋的手,从窗边伸进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密室。
温念念也立刻离开了他,忙不迭地跑到江屿的身后躲起来。
就在这时,背景音乐忽然变得急促:“危险来临,请各位外来者迅速寻找隐蔽点躲起来,千万不要出声!千万不要睁眼!”
江屿迅速拉过了温念念,就近躲在了靠墙的衣柜里。
季驰和丁宁也立刻钻到了床底下躲起来。
寝室门被推开,似乎有人进来了,迈着拖沓的步子,在房间里转悠着,隐约还能听见铁锁的声音。
衣柜比想象的更加逼仄,装两个人显得有些勉强,温念念只能和江屿面对面地站立着,两个人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温念念的脸近距离地靠着江屿的锁骨位置。
黑暗中,女孩轻轻柔柔的呼吸,宛如羽毛般,撩着他颈部的皮肤。
门外那个戴着脚镣的“人”,似乎就在衣柜门口停了下来,温念念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害怕地颤抖了起来,默念着:“不、不要过来啊!”
江屿也是第一次看到温念念吓成这样。
也不知道是哪根血管里的血液直直冲上了头顶,他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了她单薄的肩膀,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脑勺处,用力一摁。
温念念整个人,顷刻间跌进了他灼烫的怀中。
她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江屿。
借着衣柜缝隙漫入的幽暗灯光,江屿那张英俊的脸庞,红得好像快要滴血了。
温念念懵了,已经顾不得门外的“危险”,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黑人问号。
落在她背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动作有些笨拙,用力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胸膛硬邦邦的,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江屿,你在干什么?”她闷声问。
江屿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了。
隔着单薄的衬衣衣料,她能感觉到江屿砰砰直跳的心脏。
温念念明显感觉到,江屿在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奇怪行为,一些他自己无法解释的行为。
“江”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环过来,落在了她的肩胛骨上,再度用力,带着某种克制而隐忍的情绪,连呼吸都急促了出多。
温念念顷刻闭嘴。
如、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的话,这个动作
他在拥抱她。
不容反抗,不留余地。
☆、56(二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 传来季驰的声音:“你俩还在衣柜里躲着呢?鬼都已经走啦!”
季驰见衣柜没有动静, 走过来拉开柜门, 江屿和温念念同时松开对方。
温念念率先走出衣柜,理了理自己耳边凌乱的发丝。
季驰盯着她看了许久, 皱眉问:“你的脸好红啊!”
温念念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背过身去:“光线怎么暗,你能看清什么。”
“可这也太明显了吧。”季驰不依不饶地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那红得要滴出血的脸蛋:“这特么比刚刚跑完一千米还红啊。”
书桌边的江屿忽然开口:“季驰, 过来破译电话密码。”
季驰抽回目光,来到江屿身边,帮他一起分析残损的作业本上记下来的电话密码碎片。
温念念偷偷瞥向江屿, 寝室顶上幽暗惨淡的白光在他眉宇间投下阴影,看不清眼睛, 高挺的鼻梁和锋薄的唇笼在光线中, 越发显得皮肤白皙。
他侧过脸,拿着作业本正在仔细地着,看起来似乎很镇定,不过他的手微微地抖动着。
紧张吗?
只是这时候的温念念,比他紧张一万倍。
很快, 江屿破译了一段复杂的电话密码,得到了09233245几个阿拉伯数字。
接下来又是一个单线任务,需要有人拿着这串号码,独自来到走廊转角处的老式电话旁, 拨通号码,得到下一步的剧情提示。
刚刚江屿已经出去做过任务了,丁宁便自告奋勇,愿意出去做单线。
季驰觉得,让女生独自出去似乎不太绅士,他鼓起勇气说:“那什么,我我代你出去吧。”
“不用,我不怕。”
丁宁果断拒绝:“换你去,可能会耽误剧情。”
季驰:……
你们天才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丁宁出去以后,季驰和温念念趴在门边听动静。
走廊外,似乎发生了一些动静,像是背景音传来的呼呼风声,又像是怪叫声。
季驰和温念念面面相觑,交换恐惧的眼神。
多半又是NPC吓人的把戏。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丁宁折返回来,季驰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丁宁很淡定地回答:“被鬼拖走了。”
“什、什么叫被拖走了!”
“就是一个鬼把我抓走了啊。”
“被被被抓走了?”季驰目瞪口呆:“那你怎么不叫呢!”
丁宁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他还挺帅。”
季驰:……
女孩花痴起来,连鬼都不放过吗!
这时,黑漆漆的走廊尽头,传来女孩一连串的清脆的嬉笑声,笑声回荡在走廊里,格外渗人。
温念念后背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本能地往江屿身旁靠了靠。
江屿敏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回想到刚刚衣柜里发生的事情,她又赶紧退开一步,保持距离。
江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于是不经意地向她靠近了些,挡在她的身前。
季驰颤声问:“谁!谁在那里!”
红色的皮球自黑暗中滚出来,落到了季驰的脚边。
“妈呀!”
季驰直接如壁虎般贴墙上:“什么鬼东西!”
走廊尽头,空远的女声传来:“咱们一起来玩游戏吧,我要你们每个人,都站在四方走廊的每一个角落,然后”
她话音未落,就被崩溃的季驰打断了:“谁要要玩游戏!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啊啊啊啊!”
温念念虽然害怕,但还是很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季驰的肩膀:“你让NPC把话讲完行不行。”
女孩npc也有点无奈,继续说道:“只有陪我玩了游戏,我才会放你们走哦,我要从你们中选出三个人,分别站在走廊的三个角落,后一个人依次将皮球递给前一个人,然后站在他原本站的角落里。”
季驰立刻问道:“走廊又四个角,为、为什么是三个人。”
“嘻嘻嘻。”女孩诡异地笑了起来:“因为其中有一个人,最后会把球交到我的手里哦。”
温念念想着,这就跟见鬼游戏一样,房间三个角落站三个人,分别拍肩膀,结果会发现空着的那个角落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
鬼。
这破情节,设计得也太智障了吧
吓死人不偿命吗。
季驰都快吓尿了,死都不肯加入这游戏,所以最终由丁宁、江屿和温念念三人来完成。
整个鬼屋大格局呈回字形,拥有四个角,四条走廊,每条走廊有几间教室,谁都不知道,在将球交到下一个人手里的这段路程中,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教室里钻出来。
三个人随机站定了三个角,女孩的背景音再度响起来——
“对了,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回头哦,否则就永远出不去了。”
灯光皱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中,只有走廊左下角忽明忽灭的蜡烛指引尽头的方向。
温念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不能回头,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这是,一双温热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怕,是我。”
是江屿的声音。
她紧绷的一颗心蓦然放下。
皮球递到了她的手上,江屿柔声说道:“不要怕,往前走就是了。”
“嗯。”
温念念觉得都这会儿了,不能认怂,否则出去,指不定会被他嘲笑呢。
她勇敢地接过了江屿递来的皮球,慢慢朝前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她走得慢,还是因为这条走廊格外漫长,她走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出现丁宁的身影。
前面等待她的会是丁宁吗?
她不会就是那个把球交给鬼的天选之子吧!
心慌慌。
身边的教室门哐哐作响,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而角落的蜡烛光线也越来越暗。
到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温念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几分钟了吧,这鬼屋,怎么这么大啊!
她顿住脚步,有些踟蹰,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有蜡烛照明的走廊也已经很遥远了。
就在这时,尖锐的背景音忽然响起来。
温念念心头一惊,蓦然想起来,女孩说过,不能回头!
否则就永远出不去了!
她方寸大乱,扔掉皮球便往回跑,边跑便喊着江屿的名字。
无人回应。
这下子,温念念是真的慌了。
她闯进了最近唯一的一间亮着灯、敞着门的教室。
然而她进去之后,教室门猛然关上,灯也跟着关上。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
“啊!”她惊声尖叫了起来。
走廊里,三个人同时望向走廊尽头。
“糟了!”
江屿最先反应过来,朝着走廊尽头跑去,循声来到了紧闭的教室门口。
“不要过来!”温念念声音颤抖,喊道:“走开,不要过来!”
江屿也跟疯了似的,拼命拍着门,冲着里面咆哮道:“不准碰她!”
房间门被电路控制着,出于紧闭状态,江屿干脆直接抬脚用踹的了。
这种粗暴的行为,连季驰都有些看不下去,拍拍江屿的肩膀:“应、应该没有危险吧,不用这么激动,这个弄坏了要赔的呀。”
当然不会有危险,只是游戏而已,NPC只是吓唬人罢了,绝对不会伤害玩家的。
但是江屿这会儿根本不能冷静,他不住地冲天花板上的摄像镜头挥手,大喊道:“让NPC停下。”
“玩家,确定要停下NPC活动吗?”对讲机里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确定,快停下!她胆子小,不要吓她。”
房间里,似乎终于静了下来,灯也亮了起来,咔嚓一声,门开了。
江屿不顾一切地冲进教室,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温念念。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十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好像有点尴尬。
温念念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激了,挺不好意思。
她不好意思,江屿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刚刚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是自出生以来最傻逼的行为没有之一!
连季驰都有些费解了。
刚刚,江屿他也太入戏了吧。
明明是最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这会儿居然主动打破规则,破坏剧情。
什么叫沉浸式体验,这就是啊!
估计连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续,只能把NPC放出来,强行走了一波剧情,终于将四位玩家平安地送出了鬼屋密室。
重见天日的温念念,全身酸软无力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回味刚刚惊心动魄的情节。
季驰在里面怂,出来就很嗨了,一个劲儿地向工作人员询问剧情的前因后果。
“靠!你们演技太好了吧!”
“太逼真了!”
“五星好评,绝对的!”
江屿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喝着。
两个人似乎都非常默契地不和对方视线接触。
只有丁宁,注意到了气氛的尴尬,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
季驰走回来,手里拿着四枚勇敢者徽章,笑着说:“来,这是咱们的奖励,一人一枚,留个纪念。”
徽章做成了浮雕暗纹的样式,刻着灵异事务所几个字,不过做工还挺精致,是值得收藏的纪念品。
季驰首先将徽章佩戴自己的胸前,分分钟便破坏掉了他的韩国设计师为他精心打造的时尚造型。
有一种傻逼气质,是由内而外地散发,连明星造型师都救不了。
温念念笑着说:“就你这样好意思戴勇敢者徽章吗?”
“别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被吓得哇哇大叫。”
“我承认,所以我才不戴。”
季驰不想和温念念说话,反正也说不过她。
他转头戳了戳江屿的手肘:“哎,你不是来做试验的吗,结果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江屿背着单肩包,迈步往前走,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应该没被吓到吧。”丁宁猜测:“我都没有被吓到。”
季驰继续叨叨着:“你们这些天才啊,就是理智过头,连鬼都不怕了,说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你们啊。”
江屿忽然停下脚步,季驰不看路险些撞他背上。
“干嘛停下?”
他步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分岔路口,几位伙伴相互道别,丁宁和季驰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街边,只剩了江屿和温念念两个人,在同时等车。
气氛,又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温念念这会儿根本不敢想刚刚鬼屋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可越是故意不去想,脑子偏偏将所有的情节精细描摹
他的拥抱,他的呼吸,他全部的心跳
啊啊啊,疯了吧。
“其实,有被吓到。”
身后的江屿忽然开口,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温念念正要回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叫车软件的司机给她打电话,询问她具体的位置。
温念念接过电话,然后扬手朝路边一辆白色轿车挥了挥。
轿车驶到了路口。
温念念坐上车,说道:“那我走了哦。”
江屿点头,淡淡喃了声:“嗯。”
轿车驶了出去,消失在了灯火霓虹的街头。
他深深地呼吸,摊开自己右手——
那枚勇敢者徽章静静地躺在掌心。
自他记事开始,即便是同龄的小朋友都怕黑怕鬼、不敢一个人睡觉的年龄里,江屿都从来没有畏惧任何事。
后来,他的脑子里装了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和物理法则,就更加百无禁忌。
可是直到刚刚
听到温念念尖叫声的那一刹那,他十多年一砖一瓦在自己的心脏周围建起的高耸城墙,轰然坍塌。
从此以后,他有了畏惧,也有了弱点。
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有了想保护的人,他会变得更加勇敢。
☆、57(一更)
早上,温念念走到教室, 发现自己桌上放着一份芝士红豆吐司, 还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似刚刚出炉的。
温念念望了望前后左右,最后目光落到季驰身上, 问道:“谁送的?”
季驰老实地说:“不知道,江屿不让我说。”
温念念:“”
季驰恍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用书盖住了脸。
温念念拾起红豆吐司包嗅了嗅,无奈道:“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就是这个, 有什么可瞒的。”
季驰慢慢将书下移,又黑又大的一双眸子微微勾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江组长, 最近智商有点捉急。”
温念念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最近他好像是有些犯蠢,讨论问题心不在焉就算了, 有时候还故意躲着温念念。
现在又开始给她送早餐。
温念念哆嗦了一下, 喃喃自语道:“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季驰说:“你问我,还不如去问他自己呢。”
“我问他?”温念念哆嗦了一下:“猜都猜得到他会说什么。”
季驰好奇地问:“他会说什么?”
温念念故意模仿着江屿那淡漠的面瘫脸,冷冷地睨了季驰一眼,说道:“觉得我喜欢你?那你怎么不上天?”
季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对他很了解嘛。”
*
那段时间,江屿每天早上都会给温念念送来红豆芝士吐司面包作为早餐,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痴心女孩,每天给爱慕的男生送早点的样子。
温念念照收不误,自己吃不了,就分给周围同学吃。
中午, 兴趣组开小会,温念念拎着早上没吃完的红豆吐司面包,走进研讨室。
研讨室光线明亮,几位伙伴坐在红木长桌的两边,丁宁和季驰很自觉地坐在同一边,将江屿身边的空位留给温念念。
江屿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衫,外面套宽松的校服,校服拉链落到胸口处,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阳光斜入窗框,他额前几缕碎发轻轻浅浅地耷着,眼睛在阳光下,显出别样的透明色。
他正在专注地解一道题目。
温念念进来,他也没有抬头,但是很明显地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下。
温念念径直走过去,将红豆芝士吐司就这样大咧咧地摆在了江屿面前,问道:“吃么?”
江屿看到自己送的面包,不自然地别开眼,耳垂不禁漫上了一圈红晕:“留到现在,不新鲜了。”
他话未说完,温念念自顾自地撕开一片吐司面包,扔进嘴里。
季驰见她吃得这么香,有些馋,说道:“给我一片。”
温念念将口袋递给季驰,季驰拆开叼了一片,又问丁宁吃不吃。
“好吃么?”
“当然,不然江屿天天早上都吃这个呢,校门口那家,味道一绝。”
“念念也喜欢吃这个啊?”
“不是。”季驰压低声音说:“是有人天天早上给她送”
丁宁像是知道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屿一眼。
江屿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手里的笔被按在了草稿纸上,压着嗓音说:“你们,不要在教室里吃东西。”
丁宁立刻听话地放下了红豆吐司包。
季驰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说道:“准你送,就不准我们吃么。”
江屿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讪讪地坐下来。
温念念问江屿:“干嘛每天给我送这个。”
丁宁和季驰同时望向江屿,等他一个回答,毕竟他们的好奇心都快被猫咪挠秃了。
江屿漫不经心说:“学校门外的蛋糕店,买一送一。”
“真的假的。”
“不然?”
温念念还想说什么,王晓峰老师忽然推门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份竞赛报名表:“都到啦?”
整个小组一共也就四个人,一目了然。
老王也不耽搁,站在长桌尽头,分发了竞赛报名表,开门见山道:“学校组织了一场校内的数理知识竞答,全校同学都可以报名参赛。这个比赛呢,不比你们平时参加的全国性或者省级知识竞赛,因为是学校举办的,所以这个比赛高考加不了分,不过呢,有两万块奖金。”
“有奖金,果断报名啊。”季驰率先接过了报名表,写下自己的名字。
“但是”
老王话锋一转:“因为不限制年级,全校都可以报名参赛,所以,你们要和高三的同学竞争。”
季驰的笔触一滑,名字都写歪了:“哈???”
老王耸耸肩:“是啊,早些年还有高一高二的同学参赛,不过基本上没有拿奖的,最近几年报名的都是高三生,毕竟他们的基础知识更扎实,知识面也更广一些。”
温念念说:“这个比赛,干脆直接在高三年级举行不就好了嘛。”
老王解释道:“也是为了调动高一高二同学的积极性嘛,不设限制,反正重在参与,不过呢,高一高二的老师,一般不会鼓励同学们去参加这个比赛。”
季驰问:“为什么?”
江屿随口道:“因为摆明了就是去当炮灰被虐的。”
老王破有深意地点了点头:“说的没咳咳,呃,凡事也有例外,这不,我就跟教务处说了,咱们兴趣组可以报名试试,我呢是绝对相信你们的。”
季驰就算了,对他来说,这样的比赛是真的重在参与。
温念念江屿和丁宁他们三个,倒是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四人随手在报名表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没什么损失。
季驰第一个交了表,说道:“咱们这算团体赛吧,如果真拿了奖金,咱们平分啊。”
“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温念念鄙夷地说:“就这点钱,能入你季大少爷的眼么。”
“那不一样嘛。”
老王收齐了报名表,说道:“已经很久没有高一年级的同学参加比赛了,我觉得这次有你们,可以打破高三同学连冠的局面哦!”
毕竟对方是高三同学,知识储备就占有绝对优势。
季驰说:“老师你对我们太有信心了吧。”
老王当然有信心,不说其他人,仅是一个江屿,他觉得完全有胜过高三生的可能性。
他从手提袋里取出高二和高三的数理教材,分发给大家,说道:“还有半个月时间,你们可以自学一下高二高三的内容,记一记公式。”
季驰瞪大了眼睛:“没、没开玩笑吧,半个月,自学这怎么可能!”
“所以没你的份。”老王干脆连教材都没有准备他的:“你啊,就好好温习我们目前学过的知识点,就足够了,比赛的时候,帮你的队友们搞搞后勤,给他们加油打气。”
季驰乐呵呵地笑了:“这个我擅长啊。”
温念念接过了教材,随手翻了翻,都是比较基础的知识定理,在她这里,小case。
江屿倒是认真地翻阅了起来,时不时地用笔勾勾画画。
他没有温念念的基础知识,所以需要自学,不过他的天才在于其强大的学习能力和举一反三的思维能力,全神贯注温习半月,参加竞赛应该不在话下。
老王对他们是相当有信心的,毕竟是他亲自挑选的孩子。
“不过你们也不要放松警惕啊,高二高三年级的同学,也都不是吃素的,其中不乏聪明的又勤奋的,比如坐轮椅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季驰好奇地问:“还有坐轮椅的?”
“是啊,他可是高二年级的第一名,聪明着呢,据说是要考清华的苗子,不过可惜是残疾人,叫什么来着,跟温念念一个姓。”
“温栾吗?”温念念问。
“啊,对对,怎么你认识他啊。”
一提到坐轮椅,又说是考清华的苗子,温念念立刻便想到了她那位温栾堂哥了。
以前她听奶奶说起过,整个温家,本来最有出息的就是温栾堂哥,很小的时候便展露出过人的智商和心思,奶奶很早的时候,便有心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不过天妒英才,折了腿。
若不是如此,哪怕是现在温家风头最盛的温兰,跟他一比,那都是平庸资质。
“他可是你们不容小觑的劲敌,所以,好好准备吧,这次竞赛鹿死谁手,还真是说不定呢。”
……
☆、58(二更
放学,温念念经过校门口的那间蛋糕店。
走了几步,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手揣兜里, 踮着漫不经心的步子,折回了店门口, 朝里面探头探脑地望了望。
漂亮的店员小姐姐微笑着对温念念说:“想吃什么,进来看看,这边有新鲜出炉的葡式蛋挞哦。”
温念念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进去。
蛋糕店还真是让人感觉无比幸福的地方啊, 扑面而来的甜腻感,以及进去之后,周围各式各样美好的视觉诱惑, 满满的甜蜜包围。
温念念问店员小姐姐:“红豆芝士吐司还有吗?”
“那个已经没有啦。”小姐姐遗憾地说:“因为那款红豆吐司最近做活动,买一送一, 所以早上就会售空。”
温念念恍然大悟。
“居然真的是买一送一啊。”
温念念自言自语地叨叨着, 心情有点复杂。
所以江屿送她早餐,仅仅只是因为买多了,肚子没地方消化。
果然,还是想太多。
差点以为他真的喜欢她呢。
温念念看着周围的小情侣手牵手进入蛋糕店,心说像江屿那样的神仙少年, 应该是脑子里除了数理公式就是诗和远方。
怎么可能跟这些世俗的高中生一样,还搞对象谈恋爱。
温念念买了一份葡式蛋挞,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蛋糕店。
说起来,那天在鬼屋的衣柜里, 他是真的拥抱了她,这件事又该怎么解释啊。
这个问题困扰了温念念好几天,就差主动去问江屿了。
不过去问他,有些怪怪的,当时不问,那几天不问,现在忽然问就好像她一直在惦记着这个事儿似的。
好像很在意的样子,不酷。
虽然她的确有点在意这个事情,不过作为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事啊,又不是男生,兄弟之间相互拥抱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男孩子拥抱女孩子,总不能说是兄弟之情吧。
温念念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下午,她在闻宴那里找到了答案。
闻宴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球衣,逆着夕阳,吊在单杠做引体向上,肌肉量充实,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
运动的少年,荷尔蒙爆棚。
“一个男的,忽然拥抱女孩子,又不是因为喜欢”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他一边拉伸,一边说道:“能不能再具体些,譬如两人的关系,或者特定的空间场域,你给的设问太宽泛了。”
“就朋友关系啊,空间就是很狭窄的地方。”
闻宴忽然从单杠上跳下来,漆黑的眸子望向温念念,带着一丝探寻之意。
温念念赶紧解释:“是我看的言情啦。”
“你都说了是言情,那除了喜欢,还能有第二个原因?”
闻宴似乎没有多想,又趴在草地上做俯卧撑,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温念念觉得自己遇到这个问题,智商完全归零了。
“除了喜欢,能有别的原因吗,随便说说嘛。”
也亏得闻宴是在运动,没有多心,只说道:“男的,跟你们女孩不一样,我说的是生理的不一样,你说除了喜欢,还要触碰就只有一个原因。”
温念念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什么啊?”
闻宴停下俯卧撑,坐起身来,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珠:“只因为是男人。”
他说出这句话,温念念便秒懂了。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闻宴望着温念念离开的背影,喊了声。
温念念没有回答,背对着他,扬了扬手:“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是已经知道啦,再也不会问你这种傻逼问题了!”
……
研讨室里,季驰精心为他的队友们准备好了宵夜。
待会儿他们肯定是要预习功课到深夜,他如同连队里最尽心尽责的后勤炊事兵一般,让队友们可以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
老王也不止一次地说过,兴趣组不仅仅是天才成员探讨高难度问题的小组,更重要的是,他想让每一位组员,都有足够大的成长空间,这个“成长”,不仅仅包含智力和思维的提升,更重要的是
找准自己的定位。
季驰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很难为学校、为班级、为小组争取什么荣誉,但他还是自告奋勇要当学习委员,就是因为他想要为大家多做一些事情。
以至于很多年后,同学聚会的时候口中提到他,可以不再是那个废物季驰,而是学委季驰。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季驰以为是温念念他们过来了,正要起身迎接,却没想到,来了几个陌生的男孩女孩。
男孩是典型的学霸型长相,小平头,高高瘦瘦,戴着黑框眼镜,厚厚的眼镜片分割了他的脸部轮廓,嘴唇微厚,校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了脖子处。
季驰识人断面,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几个人……
成绩肯定不错。
他们走进了研讨教室,季驰赶紧站起身来,询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你就是高一那个什么数理兴趣组的?”戴黑框眼睛的学霸男生率先开口了。
季驰愣愣地点了点头:“是啊,请问你是?”
“我们是高三年级的,我叫马泉。”
马泉抬起下颌,轻蔑地睨了他一眼,直言说道:“已经很久没有高一年级的参加数理竞赛了,谁给你们的勇气报名啊。”
季驰见他们这来者不善的架势,多半是来找茬的。
“这个王老师说比赛没有限制年级,都可以报名,结果不重要,重在参与。”
“王晓峰老师?”
“是啊。”
听到这个名字,马泉脸色冷了冷:“初中部来的,就是他顶替了裴彬老师A班班主任的位置?”
“呃,这个”
季驰本来想说,自作孽不可活,可是细想这样去形容老师似乎不太妥当,所以便没有说话。
裴彬老师过去带过马泉一段时间,因为马泉脑子灵活,很有些小聪明,因此他对他很重视,也给了他不少“特权”,让他和普通同学区别开来。
马泉一直很感谢裴彬老师,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伯乐,即便现在裴彬老师不带他了,逢年过节的,马泉也会买昂贵的礼物,去裴彬老师家里登门拜访。
后来听说裴彬老师被迫停职了,就是被几个高一的家伙搞下课的,他还一直气不过,只是因为高三繁重课业的缘故,没时间好好捯饬这件事。
没想到今天,偏让他撞上了。
“所以,就是你们几个害裴老师停职的?”
季驰看懂他脸上仇恨的神情,辩解道:“是他自己的教育理念有问题,校长让他回家反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挺牛逼啊,学生都敢批评起老师来了。”马泉走过来,抓起桌上的作业本,随手翻了翻。
季驰心头一慌,想要把自己的本子夺回来,马泉往后退了一步,没让他得手。
“可把你牛逼坏了。”马泉翻开季驰的作业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看了不到一分钟,马泉冷笑了起来,随手掀开一页,扬起手给身边的同学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初等函数这么基础的题目都会做错,你还敢说自己是天才,王晓峰老师的什么兴趣组,就收你这样的人啊!”
他身边那几个高三的男生女生,传阅着季驰的作业本,脸上浮现嘲讽的笑意:“搞什么,连集合都会出错,原来这年头,天才的门槛都这么低,是个人都能称天才了?”
“不是吧,我看是王晓峰老师‘慧眼识珠’。”
“这样的水平,也好意思参加数理知识竞赛,跟我们抢冠军?”
“说不定是人家偏科呢,再找找他的英语和语文课本,看看是不是天才大作家。”
季驰的脸涨得通红,紧紧抱住了自己的书包——
“你们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几个高三生自然也没有硬抢,只是站在他身旁冷笑,奚落他。
就在这时,温念念拎着一盒孜然土豆,慢悠悠地走进研讨室。
季驰看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站到了她身边。
温念念老远就听到研讨室里的动静了,知道有人来找茬,冷冷说道:“谁让你们来这里撒野?”
“他们抢我作业本。”季驰连忙指控道。
马泉望了温念念一眼,女孩皮肤白皙,齐刘海,嘴唇红润,一双杏眼眸子黑幽幽的,乖巧极了。
他身边的学霸女生,哪一个不是戴眼镜,扎马尾,一身单调的校服。
这么漂亮的女孩,一看就不是好成绩的长相。
马泉冷冷地望着温念念,说道:“兴趣组的?”
“嗯。”
“敢不敢把你的作业本给我们看啊?”
温念念觉得有些荒谬:“兴趣组招你惹你了?有病去看医生吃药,别在这儿撒疯。”
季驰低声对温念念道:“他们高三的,为裴彬老师抱不平。”
马泉他们作为年级名列前茅的学霸,自然不会像那些坏成绩的男孩一样不讲道理,只对温念念说道:“就是过来看看,高一敢报名竞赛的学生究竟多么牛逼哄哄,不过刚刚已经见识过了,大家伙儿觉得怎么样啊?”
周围伙伴们嘲讽地笑了起来:“咱们班倒数第一都能吊打他嘛。”
“王晓峰带出来的天才学生,原来这种水平。”
“跟咱们裴彬老师,差远了。”
温念念望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从手提袋里翻出一本教材,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今天没带作业本,只带了教材,要不就请高三的学长指教指教?”
马泉好奇地接过了教材,却发现里面完全一片空白,别说做题了,连笔记都没做,整本书翻下了,根本就是一本全新教材罢了。
他扬起手里的书,冷冷问:“你这算什么?”
温念念说道:“随便翻一页,页码告诉我。”
马泉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顺手翻到了教材的第十二页。
“你翻的那一页,讲函数与方程,函数零点的几何意义在于,如果a是函数yf(x)的零点,则点(a,0)一定在这个函数的函数图象上,即这个函数与x轴的交点为(a,0)。”
温念念直接将那一页的主干内容给念了出来。
身边几个同学都惊呆了,她没有看书,仅仅只是标识页码,就能够知道教材中的内容吗!
马泉不甘心地又翻了另一页,说道:“32页。”
温念念从容道:“32页讲三角函数的基本概念,角扩充到任意角,通过旋转和弧度制使得三角函数成为以实数为自变量的函数,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把那一整章的内容给你讲给你。”
马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强词夺理道:“会、会背这些基础定理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话音未落,他身边一个女生,指了指教材的封面,颤声说道:“这这是高二下的教材,她她才高一。”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了。
☆、59(一更)
几个高三生都傻了。
这什么鬼啊。
就连他们,复习了这么久, 都没有办法根据页码准确复述教材内容, 这高一的家伙, 居然把还没有学过的教材,几乎是整本通背, 这怎么可能啊!
马泉紧紧攥着手里的教材,很不甘心,瞪了温念念一眼,依旧用嘲讽的语调说:“会背教材就厉害了?去文科班随便逮一个出来, 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也可以做到把教材倒背如流。”
周围几个高三生纷纷点头称是。
会背书可不意味着会做题,有没有本事, 还要在竞赛场上见真章。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几个高三生放了狠话之后, 讪讪地离开了。
季驰追到门口,冲他们挥了挥拳头:“等着吧,等着看我们念念和屿哥,怎么吊打你们!”
温念念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揪回来, 说道:“刚刚怂得跟仓鼠似的,这会儿叫嚣什么。”
季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回来,我才有底气跟他们硬刚了嘛。”
温念念坐下来,随手翻开了他的练习册, 扫了一眼上面错误的题目,揉了揉额头。
季驰像小鸡仔似的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忐忑地问:“是不是觉得我没救了。”
温念念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安慰道:“你从出生就是人生赢家了,你的未来和刚刚那些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她似乎戳到了季驰的痛处,他愤愤地说:“可我就是不甘心,就算不能像你们一样考上名校,但是随便一个211,我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我就是不像靠我爸”
温念念将练习本卷成筒,敲了敲他的脑袋:“别小看211,你以为这么好考的啊?现在的水平,还差得远了!”
季驰抱着头,挺委屈:“别敲了,本来就笨,再敲就更笨了。”
看着他这样子,温念念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原主,顿时感同身受。
好歹季驰靠着自己的勤奋,还是能够跟得上班级日常进度,成绩中等没问题,但是原主温念念确实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那种无力的感觉啊真的很不好受。
温念念叹了声,终于翻开了练习本:“来吧,错的题,我一一给你讲一遍,听仔细了。”
季驰赶紧端着凳子坐过来,仔仔细细地听温念念掰开揉碎了给他讲解知识点。
有温念念这位大佬帮他补习功课,班上好多同学羡慕他羡慕得要死,他每次听得也认真,虽然成绩没有特别大的飞跃,但也一直在进步。
只要有进步,一点一点,总会好起来的。
……
温念念问闻宴关于拥抱的事情,一开始闻宴没想太多,后来越想越觉着不对味,课后的操场边,他找到了温念念,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是什么情况?”
温念念手揣兜里,漫不经心说:“没什么情况啊。”
“你从来不看什么言情。”闻宴皱眉:“你在骗我。”
“呃…别问啦,都这么久了。”
可是今天的闻宴,似乎特别执着,用力按住了她单薄的肩膀:“温念念,你说清楚。”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清楚啊。”
“那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闻宴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朋友?”
他话音未落,手腕忽然被人按住了,而且正好按住的是他之前骨折的那条手。
“松开她。”
说话的人,声音冷冷淡淡,却带着某种不容反抗的决绝。
此刻的闻宴,心头已经燃起了怒火,不管是谁多管闲事,他都不会客气,转身便是一脚准备朝那人踹过去。
却万万没想到,按住他手腕的那个男孩杵着拐杖。
他穿着宽松的校服,身形高瘦,细密的刘海垂下来,阳光落在他皮肤上,白得似乎在发光,可眸子却黑如深渊。
温栾。
连温念念都愣住了,好久没见堂兄温栾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温家年三十晚上,他被家里的堂兄弟捉弄,冰天雪地了冻了一个多小时。
温念念将他放进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快成冰块儿人了,那时候狼狈不堪,精神也是恹恹的。
没想到今日一见,温栾堂兄还真是,帅得让人挪不开眼啊。
“放开他。”温栾调子平淡,却颇有力量。
闻宴被来也没打算对温念念怎么样,但温栾这样倒真像他欺负她似的,这让他极度不爽。
“你谁啊。”
温栾平静地回答:“我是她兄长。”
此言一出,闻宴还没来得及吃惊,温念念先瞪大了眼睛。
温栾此人冷感之极,家里兄弟姊妹,不管面和心不和的好歹都哥哥姐姐地叫一声。
但是唯独温栾,性子孤僻,总来不理会家里任何亲人,同辈所有人对他都是直呼其名,没人愿意叫他哥哥,而且他也是绝对不会应的。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承认,他是温念念的兄长。
这让温念念莫名有点受宠若惊。
闻宴听到温栾说是她的兄长,自然也就放开了手,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而温栾自然而然地将温念念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的左腿虽然受伤,但是温念念能感觉到他手臂很有力量。
“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哥,温栾。”温念念又对温栾道:“这是闻宴,是我同学,刚刚我们只是在说话,没有发生冲突。”
好像有那么点爱屋及乌的意思,闻宴立刻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对温栾说道:“误会一场咯。”
温栾却半分不给他面子,拉着温念念转身离开。
闻宴倒也不生气,给他们让开了路。
“那人身上戾气很重,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温栾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学楼前的树荫下,温念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不是,你误会了,他是我朋友,刚刚只是有些急,他不会伤害我的。”
温栾冷漠道:“这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温念念忽然叫住他:“哎,哥”
他脚步顿了顿:“不要叫我哥。”
“可刚刚不是你自己说”
温栾没有回答,刚刚说是她兄长,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管闲事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发生联系。
“只是看在上次你帮我的份上。”温栾微微偏头,狭长的眸子睨了她一眼:“现在,扯平了。”
温念念撇撇嘴,这位堂兄,还果真是像传闻说的那样超难相处的啊。
阳光浅浅地透过树梢,正好落在温栾的肩头,可是他整个人,却仿佛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哥,我还是叫你哥吧。”温念念揉揉袖子,说道:“以前不知道你也在德新高中,现在知道了,挺好的呀,以后可以多联系。”
温栾本来想说,没什么可联系的,但这句话卡在嗓子眼,说出来的却是:“刚刚那个人,无论是朋友,还是男朋友,都不合适,你自己小心些。”
“哎哟,你想到哪里去了。”温念念连忙说:“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啦。”
温栾舔舔干燥的下唇,莫名的就是很放心不下。
或许,她的那一声“哥”,真的有魔力吧。
他冷漠地叮嘱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好记住,将来的男朋友选最好的那一个。”
当他说到“最好的那一个”的时候,温念念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江屿的影子。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比他更优秀了呢。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觉得温栾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
干嘛忽然关心她的个人问题啊。
“嗯,哥,我记得了。”
她听话的样子,乖巧极了。
就在温栾即将离开的时候,温念念追上他,从包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他手中。
温栾愣了愣。
温念念笑了起来,说道:“我朋友特别爱吃大白兔,每天都带,我从她兜里拿的,请你吃。”
温栾看着手上的两颗大白兔,忽然陷入到了某种情绪中,眼神不再如方才那般漠然,而是有了温度。
“你的朋友?”
“嗯。”
“以前我认识一个人,也喜欢吃这个。”温栾敛了敛眸子,阳光落在他细密的睫毛上,似闪闪发光。
“很久没见了。”
……
三楼的研讨室窗边,季驰将脑袋伸了出去,探头探脑地观望着:“哎呀哎呀,温念念同学这桃花可真旺啊,这么乖就认识新的帅气小哥哥了。”
“小哥哥还把闻大佬给打发走了,牛逼啊。”
他将脑袋抽回来,望向了正埋头演算物理题的江屿:“屿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啊,温念念又在乱招桃花。”
江屿一开始没应他,头都没抬。
季驰不依不饶继续说:“啊啊,温念念还给小哥哥送糖,这是要甜死人啊,江屿,你在不管管,媳妇儿真要没了。”
江屿冷冷淡淡地应了声:“关我事。”
中间的那个字,被他用轻声淡化掉了。
季驰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过去江屿说话从来都是礼礼貌貌,这会儿越发接地气了呢。
季驰继续探头探脑地观察楼下的温念念。
江屿落笔的动作,明显也缓了缓,思路忽然卡壳了。
几分钟后,他终于放下了笔,起身,慢悠悠地来到了窗边,手揣兜里,故作毫不在意地探头朝着楼下瞟了几眼。
季驰:“真香。”
江屿冷冷扫他一眼。
季驰连忙开口:“我说,秋天的花,真香。”
☆、60(二更)
这次数理竞赛,采用的是两两对决的赛制, 自由选择战友, 上台PK, 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淘汰。
学校的阶梯大礼堂灯光明亮, 后排观众席被学生坐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不少同学没有位置坐,站在通道口,期待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选手们则依年级, 分别坐在前排的位置上。
温念念环顾整个赛场——
参赛选手和往年一样,以高三年级人数最多,看上去似乎快坐满一个方阵了。
高二年级也来了十二名选手, 高一最少,也就只有兴趣组四人报名参赛。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 高二年级的方向有一阵骚动。
温念念扭头望去, 只见温栾杵着拐杖缓缓入场。
冷冰冰的气质,给人一种阴郁生冷的感觉。
他在高二年级最外侧的位置上坐下来,就好似会感染的瘟疫一般,身边有几个男生立刻调换了位置,都不想挨着他坐。
晦气。
“念念, 那真是你哥啊。”季驰低声问她。
温念念点点头:“是啊,堂哥。”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啊?”
“小学毕业那年,车祸受伤,左腿落下终身残疾。”
“太可惜了吧。”季驰感叹道:“那么帅的小哥哥, 竟然一辈子都要”
他不再说下去
是真的很可惜,连温念念都不禁感叹,以温栾的天赋,如果没有落下残疾,不知未来前途是何等光明耀眼。
整个温家,没有任何一位子嗣可与他比肩,什么温兰,在他面前那真的是看都不够看的。
而现在他却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也难怪他讨厌参加温家的家庭聚会。
家庭聚会上那些晚辈们竞相献媚的姿态,在他眼中,不知是何等可笑。
这时,季驰忽然问丁宁:“你你怎么了?”
温念念回头,看到丁宁手里的易拉罐,被她紧紧攥着,都扭变形了。
“怎么回事啊?”季驰想要接过丁宁手里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
丁宁目光从温栾的身上抽回来,什么也不说,脸颊发烫,太阳穴暴起青筋。
温念念看看温栾,又看了看丁宁,心头生起疑窦。
很快,主持人上台,一段开场白之后,选手们两两一组上台pk。
抽到上签的高三组率先选人,率先上台的是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孩。
温念念记得,他叫冯超,是马泉那一伙人中的小跟班,那天也来研讨室找过麻烦。
他上台之后,轻蔑的目光扫了扫高一年级组的方向。
季驰捂着胸口说:“完了完了,我有预感第一轮就要被淘汰。”
果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冯超扫视了高一年级组四人之后,目光落定在了季驰身上。
“就是他了。”
季驰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嘴里一直叨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子真完了。”
温念念冲他道:“给别师傅丢脸啊。”
季驰回头甩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意思是这脸今天丢定了。
两个人来到了礼台中间,他们的后方就是投影白板和黑板,投影板上会出现一道题目,两个人同时在黑板上演算,正确算赢,错误算输,但如果前三道题双方都正确,那么从第四道题开始,就要比拼时间了,谁先做出来,便算赢。
季驰紧张地捂着胸口,全神贯注地看着投影面板。
第一道题:河上有抛物线型拱桥,当水面距拱顶5米时,水面宽度为 8 米船宽 4 米,高2米,载货后船露出水面的部分高 0.75 米,问水面上涨到与抛物线拱顶距多少时,小船开始不能通行?
算得上是开胃菜的一道题,考验抛物线的基础知识,是相当简单的一道题。
而且温念念也记得,这样类似的题目,她过去反复反复给季驰讲解过,如果他做不出来,那可就别叫她师傅了。
果然,季驰看到题的时候,松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拿着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建立平面直角坐标系,开始演算。
很快他就得出了答案:水面上涨到与抛物线拱顶距 2 米时,小船开始不能通行。
当然,在他落笔时,冯超早已经写完了答案,得意洋洋地等着他了。
温念念见季驰写出答案,松了一口气,用力拍手鼓掌:“可以啊!再接再励!”
全场,只有温念念一个人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
季驰扭头看了她一眼,活像个被奖励的小孩一般,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
高三阵营的同学们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这么简单的一道题,做对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看来高一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第二道题是一道集合题,也是高一进来的基础内容,不过稍有难度。
很快,冯超便写出了答案。而在他写完之后,季驰才开始落笔。
他写得很慢,边写边思考,时不时地又回头望温念念。
温念念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比着嘴型说:“不用急,慢慢写。”
季驰花了五分钟时间,终于把这道题做出来了。
虽然时间花得多,但好歹做出来了,而且做对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
第三道题,是一道求炮兵阵营方位角的问题,难度成倍数增加了,冯超看到这道题目,在进行了简短的思索之后,开始在黑板上写答案,笔触用力,粉笔灰chua啦啦地往下掉。
而季驰绝望地回头望了眼温念念。
真的毫无头绪。
其实不怪他,这道题已经超出了高一年级的知识范围,他不会做很正常。
正如老王说的那样,他能够把学过的知识记住就不错了。
季驰阵亡在了第二道题,没什么好丢脸的,换了任何一个高一年级的同学,绝大多数都不会做这道题。
这就是为什么一年一度的数理竞赛总是高三夺冠的原因所在。
这次竞赛,又被称之为是高三最后的摸底检测赛,奖金也别看成是对高三同学辛苦复习的慰问金。
高一高二年级的同学,基本上就是打酱油陪考的炮灰。
季驰被淘汰,走下了礼台,高三年级那边爆发出一阵阵的嘘声,冯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回头和马泉击掌,满脸得色。
“干得漂亮。”
“那种弱鸡,闭着眼也能吊打他。”
季驰撇嘴,望了冯超一眼,冯超冲他比了个倒竖拇指的动作,无声的嘴型似在说:“垃圾。”
高一这边的同学们哄闹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三打高一,你还得意了是吧。”
“有本事你选高三的pk啊。”
高三那边同样不甘示弱地回应:“就打你们怎么了。”
“输不起别来参赛啊。”
“就是,本来这种比赛就不是给你们这些愣头青准备的。”
两边本来在各自抱怨,没想到说着说着竟然还吵起来了——
“喂,你们高三的多学了两年了不起啊!”
“就是比你们了不起怎么了。”
一时间,双方阵营剑拔弩张,高二的被他们夹在中间,脸上浮现尴尬的表情。
各个年级的老师们立刻喝止了同学们的吵架谩骂,教务主任厉声说道:“再吵,全部取消比赛资格!”
同学们纷纷噤声,重新坐了下来。
因为第一轮是高三年级胜出,按照规则,胜者选人,第二轮依旧是高三年级选择pk对手。
马泉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站上礼台,抬眼瞟了温念念一眼,说道:“你有胆子上来跟我比么。”
因为刚刚经历了季驰的孱弱,高三年级对高一年级变得无比轻视,只希望赶紧把这些碍眼的家伙淘汰掉,再开始真正的高手对决。
温念念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挑战,大步流星走上了礼台。
高一年级的同学们见她挑选了温念念,纷纷开始起哄——
“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选温念念。”
“她还不知道她的厉害吧。”
“我看挺悬的,温念念再厉害,没学过的题,她会做么?”
高三的那名女生名叫蒋欣怡,也是年级排名前十的优等生,高三的同学们包括马泉在内,都是信心十足,等着蒋欣怡吊打温念念。
就算上次温念念在马泉面前展示了超凡的记忆力,但那又怎样,只有文科生才会背课本呢,哪个真正的数理天才会这么无聊把课本背下来的?
第一道题不难,属于高一的函数知识点,蒋欣怡分分钟便在黑板上写下了答案,而她落笔完成的一瞬间,温念念也同时写完了答案。
第二道题、第三道题,都不算太难,温念念和蒋欣怡同时写完步骤。
场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高三年级的同学们有些沉不住气了,本来以为蒋欣怡对战高一的温念念,是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吊打她,却万万没想到,两个人做了三道题,都还没有决出胜负。
蒋欣怡也有些慌了,偏头看了温念念一眼。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了粉笔,表情如常,丝毫没有任何紧张或者兴奋的情绪,就好像平时做练习题一样轻松。
接下来,主持人宣布两人进入争分夺秒的抢战缓解,也就是说,接下来的题目,要开始计算时间了,谁的时间花得少,答案正确,那么谁就获胜。
而抢战环节的第一道题,便把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学都难住了。
这道题的难度,远远超过了前三道题:
f (x)定义在实数集上,且对于一切实数 x 满足等式(2+x) = (2-x)和「(7+x) =「(7-x),设 x=0 是「(x) =0 的一个根,记 f (x) =0 在区间【-1000,100 】中的根个数为N,求N的最小值。
不少同学摸出草稿纸开始自行演算,可是算了半晌,最终放弃。
太难了吧。
蒋欣怡拾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啪啪啪地写着演算步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落下来。
做题的间隙,她看了温念念一眼,温念念还在看题,并没有开始演算。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种难度的题目,对于高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怕连题目都看不懂呢。
然而就在蒋欣怡满心以为温念念要弃赛的时候,温念念忽然拿起笔,直接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数字:N的最小值等于401。
没有任何演算步骤,她直接在黑板上,写出了最终答案!
全场安静了十秒钟,彻底沸腾。
就连前排评委席的老师反复对照了手里题库的答案,确定温念念写出的401就是正确答案。
目瞪口呆。
蒋欣怡听到主持人宣布胜利的人就是温念念的时候,手里的粉笔都断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身边的女孩,以及黑板上那个孤零零的Nmin=401,难以置信。
温念念怎么可能不演算就就直接写出答案?
这绝对不可能!
蒋欣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她也算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了,可是连她都没能做出来的题目,温念念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而且还是通过心算就
“她肯定知道答案!”蒋欣怡胀红了脸,对评委尖声说:“不公平,她连步骤都写不出来!她肯定提前知道了答案!”
评委也有些为难,漏题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温念念确实只通过心算就做出了这道题,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温念念看着蒋欣怡失控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转身拿起粉笔,不经思索,啪啪啪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连串的演算步骤,最终推导出了Nmin=401的答案。
她将粉笔头掷入盒中,漫不经心道:“现在心服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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