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就在旁边, 竭尽全力也抓不住她,只能低着头给她轻轻擦擦手, 听她无意识的闷哼。
现在我和她一样, 这也算是祖孙血缘了吧。
“如果不治了, 能活多久?”我说了,我不怕死, 但我怕生病, 我怕明知道死亡就在前面, 还要拖着病体,孤独地走向它, 与其这样,不如彻底放飞自我了。
许医生似乎很诧异我的说法, 他愣在原地一会儿,才缓慢开口:“这个不是什么绝症, 能治, 你别想着能活多久,你只要努力活着, 努力配合我就行。”
我笑了一声,难得这个一向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的医生现在能缓和下来和我说话了。
“乐观点。”许医生走过来,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这个病呢, 需要慢慢资料,但不是什么不能治的病,你好好听话,我保证把你治好。”
他没懂我的意思,但也不太需要懂得,我不是为了谁而放弃治疗机会,只是我看过病死的人最后走的是什么路,所以我怕了,我畏惧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试图抬起手,但的确很累。
许医生不止我一个病人,他还得去查房,离开后病房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再生障碍性贫血……这么小概率的遗传病,还是被我中奖了。”想着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好笑,怕什么来什么,真是麻绳专挑细处剪。
手背上挂着点滴,冰冷的液体通过针管流进了我的血管里,微微有些生疼,我不用照镜子几乎都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而后门打开了,我看到江一航站在门口,他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扶着门框喘气,死死地盯着我看,声音嘶哑地喊我:“齐哥。”
“嗯。”我随意应了,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想着很多事情,五花八门的,但最后再一想如果真的要死,这墓地还得找好了。
想着不允许土葬,可我想在离奶奶近一点的地方,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名义上的父母估计不会来处理我的后事,他们巴不得永远不要和我见面,虽然我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听到旁边人说你晕倒被送到了医院……齐哥,你怎么了?”他有些恐惧又担忧地看着我,我没法形容他现在的样子,但的确是少见。
我想着这个病治疗的话,费时间,费力气,我也不知道这治疗的过程痛不痛苦,其实大部分病人之所以能撑住痛苦而又漫长的治疗期,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家。
但我呢,我呢?我应该没有人等了,就剩我一个,我会为了自己而活,也可以为了自己去放弃,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
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来这里,如果没有和江一航在一起,再往远一点扯,如果我从来没有对父母的爱有所期望,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可能不像现在这样有钱,可能也会像现在这样生病,但我至少是高兴的去见奶奶,而不是半死不活地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和乱七八糟的人。
沈叔想到了很多事情,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会生病,如果我放弃治疗,那我就得提前安排好沈佳佳的事情。
江一航在我旁边坐了很久,他似乎是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太困了,迷迷糊糊听了一些,也没有赶他走,整个人提不上力气,也没有心思去说什么。
他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醒来旁边就没人了,点滴已经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拔的针,我坐起身拿起旁边的手机,翻找了一下公司副总他们的联系方式,交代了一下公司项目问题后,本想继续看一下文件,但手背上滴了两滴鼻血,我就不敢了,扶着墙去了洗手间,好在这次只是滴了几滴血就停了。
镜子里的人脸颊消瘦,双眼有些无神,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背上沾着鲜红的血痕,说是狼狈,不如说是病了,我这样不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得出病的不轻。
“怎么就这样了呢?”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试图让自己看的更加清楚一点。
江一航的父母来找我的时候,属实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这边刚刚处理完公司来慰问的人,后脚江一航的父母就来了。
我对他爸妈着实没什么好感,以前我和江一航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总觉得是我带坏了江一航,对我从来没什么好脸色,我也不想理会,现在想想,我哪有这个本事带坏江一航?
他父母来的时候还拎着水果,我都没敢要,但他们放下水果后,第一句话就是:“放过一航吧,求求你了。”
我就知道是这句话,我也想放过,问题是他不想放过我。
“他好不容易才来了这里,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学了最喜欢的专业,你也看到他当初多么努力,算是我求你了,你放过他,他这辈子不能毁在你手里了。”江一航的妈妈几乎要跪下来了,我头疼的要命,就听到她絮絮叨叨地说:“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知道放过他,否则你那不是爱他,你是害了他!”
“说完了吗?”我要不是身体不舒服,多多少少得给这两个人说道一下,但现在我只能长话短说:“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们能把他拖走,让我安安静静地养病,我也非常乐意。”
江一航大概是得到了消息,他冲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课本,我眼角余光瞥视到了是刑法课,想起了之前因为动了他的刑法书,我们两个打了起来,大打出手,连狗都被吓得躲在了旁边。
也是那次,胃有点出血了。
“齐哥……”他看着我,而后扭头看向他爸妈:“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回去吧。”
“我们再不来,你就要被这个人给毁了!”他父母吼道。
我靠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是按了铃,护士很快就进来了,察觉出异样后,立刻驱赶他们离开,走之前我让他们把水果一起拿走。
江一航后来还是混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做完二轮检查,被护士扶着回来,准备躺床上睡会儿,结果一见到他,头又开始疼了。
“齐哥,我不知道我爸妈会来。”他的神情不像是装的,但这个对我而言也不太重要,我现在挺想抽烟的,主要是检查太累,那些药剂很难喝,烟瘾就有些犯了,想要抽根烟压压胃里翻腾的药味。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们慢慢治病,你想怎么做都好。”他蹲下身子,在我面前,小心翼翼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微微阖眼靠着沙发,想了想从烟盒里抽出根烟,轻轻咬着,没有点燃,疲惫地侧身蜷缩在沙发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懒得说话了。
“齐哥……”他还要说话,我就真的烦了。
“我和陆桥做了。”我垂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但也会和别人在一起,但无论是谁,这个人肯定不是你,你知道我的为人,就应该知道从你出轨开始,我们就没有以后了,你爱找谁找谁,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跟我也没关系,你把这话跟你爸妈说清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是每一次都能像今天一样。”
“我无所谓你跟谁做了,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不会犯错,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齐哥,你别不要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这眼神让我想起当初才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我,问我能不能交往。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看到这种眼神,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了。
“唉。”真累,和听不懂人话的人解释这个问题,又或者说想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实在是太累了。
“江一航。”我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但他应该都没有听进去,我告诉他:“我之前是喜欢你,但是我现在对你没感觉了,你踩到我的底线,就应该知道今天的结局,从你和那个谁在我的屋子里滚床单开始,没弄死你,是法律不允许,不是因为我仁慈。”
我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我,缓声而咬字极为清晰地最后一次警告他:“别他妈不识趣,我忍你很久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立刻滚出去,懂了?”
“齐哥!”他还准备说什么,我已经不想继续忍了,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猛地将他掼在地上,随手抓了旁边的水果刀抵着他的脖颈,隐隐划破了一点皮,我告诉他:“我现在碰你一下,我都觉得恶心想吐,江一航,你爸妈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他被我摁着不能动弹,只能回望我,片刻后忽然笑了一下,脖子微微动了一下,往刀口上撞,我不得不撤回了水果刀。
我是想威胁他,不是真的想杀人,更不想坐牢。
“你他妈的有病吧?”我气得头疼,眼前又有些晕眩起来,只能一手捂着水果刀,一手扶着沙发。
“对,我有病。”江一航笑了一声,他道:“我是傻逼,如果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我们已经到了最好的时刻,明明最难熬的都熬过去了,但毁在了我手里,我就是有病,是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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