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买房   从此就站住脚了


    名字改好了, 房子也有着落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但是四个人得憋住这股高兴劲儿不让人看出来。


    宋改凤——不,现在是宋诗远了!


    宋诗远和余自新一商量, 买房这种大事, 一定得稳妥, 最好是能找个律师帮帮眼。这十几万可是他们全部的积蓄。


    这个时候, 就得站在巨人肩头啦!


    宋诗远给丧彪打电话, 问候了几句后说自己姐妹几个打算买个二手房,看他能不能指指路,怎么办手续能顺利些, 有没有律师朋友啊?。


    丧彪先恭喜她们,“有了恒产, 就在G市真正立住脚了。办房产手续你不用问我,到了办事大厅,外面守着好多‘领路’的,有人专门领着你们去盖章,花上几百块钱,走运的话一天之内全部章都搞掂!”


    90年代政府机关有三难是出名的, 话难听, 脸难看,事难办。这时商品房交易刚刚兴起,各项规章制度并不完善,买卖房屋手续相当繁琐,要盖很多章不说,有的章还不在一个地方盖!有时甚至工作人员自己都搞不清楚一些手续需要什么材料,要盖哪个章。


    所以千万别小看那些“领路人”,那么多章子, 每一个在哪儿盖?办公室在几楼?找谁盖?几点到几点能守到人?你知道么?人家可都清楚。


    要是你蒙着头自己去摸索,管保你跑上跑下,一天下来腿都要断了,政府大楼要关门了你还差着好几个章,第二天还得来。


    没准人家再来个学习、开会,那就白来一趟,第二天再来吧。


    宋诗远一听,好险!他们几个打工仔可别房本还没跑下来,因为请假太多被厂子开除了,万一再倒霉点,就被当三无了!


    丧彪讲了领路人的事,再说律师的事,“律师朋友我也有啊,购房合同是格式合同,不要很多钱的。”


    宋诗远看到旁边宋招娣在做手势——不,现在是余自新了!连忙把电话递给她。


    余自新问,“林先生,麻烦你再问问你朋友,我们想加一份购房的出资份额证明该怎么办?房产证上可以写四个人名字么?”


    丧彪立即明白了,“你们买房的钱是几个人凑的?”


    宋诗远插口,“那当然呀,不然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丧彪又过了十几分钟打过来,江律师说了,她们问的这种情况在G市房产市场并不少见。


    G市有不少来做生意的港澳台同胞和外国人,常年在G市,谁喜欢天天住酒店呢?但他们只能花美元买外销房,虽然这种房有24小时保安巡逻,浴室有浴缸,可是价格奇高,最便宜的现在也要一万一平方。谁没事喜欢当冤大头啊?于是有人想到和本地亲戚“合资”买商品房,附上出资份额。


    至于房产证的名字问题,法律并没有规定产权证上加名字的限额,也就是说,加多少名字都行。但是,加的名字越多,办理起来越复杂。


    房屋所有权证上只能填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必须和登记在不动产登记簿上的名字一致,然后,其他出资人可以申请房屋共有权证,每个出资人一本。


    房屋共有分为两种,一种是所有人共有,也就是四个人每人拥有一份;另一种是份额共有,也就是她们想问的那一种,四个人各自拥有出资比例的份额。


    如果牵涉到贷款,那就更麻烦了,但她们是用现金买房,所以问题不大。


    江律师说可以拟定一份出资份额购房的协议,和购房合同一起,要500元。记住,购房合同上也要写明四个人的名字。


    宋诗远听完有些犹豫,她嫌贵,而且好像很麻烦,但余自新非常坚定,“办!”这钱绝对不能省。


    挂了电话,宋诗远问,“小妹,为什么要写出资份额啊?”她们本来商量了,房子写大姐名字。


    余自新解释:“不是我要防着徐大哥,而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女人办事不多想几分,出事的时候就只能哭。二姐你知道吗,房子哪怕只写大姐的名字,要是将来出点什么事,大头还得给徐家。”


    宋诗远惊讶:“啊?凭什么呀?”


    “因为他俩以后结婚了,法律上,配偶是第一继承人。”


    这还不算完呢!


    “要是他俩离婚,徐山平也有权力要求分割房产。”这时候还没婚前财产这一说。


    其实,要不是为了徐山平也有个立足之地,不用再担心被当三无,余自新觉着这房子最好就她们姐妹三个买下。


    大姐现在性子变了很多,也下定决心要在城里扎根了,但是她对大姐的婚姻仍然不乐观。


    徐山平那个妈,上辈子可没少折磨大姐,再看看徐山平,除了每年出门打工前给大姐买一年卫生巾他还干了啥?


    他为什么不能带她离开农村?城市里打工再苦,能有她大姐在他家受的苦多?还不是他觉得媳妇在老家伺候他父母是应该的,给他拼命生儿子也是应该的。


    可要让大姐跟徐山平分手?恐怕大姐会觉得不可思议。


    在农村姑娘眼里,订婚了,就跟结婚的意义是一样的。哪个姑娘要是谈多过一次恋爱,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连她爹妈出门都抬不起头。


    别说这个年代了,就是二十年后,老公出轨的、欠下巨额赌帐的、嫖了一身脏病的、家暴的,还有好多人犹豫要不要离婚呢!


    何况徐山平现在就是鸡贼点,还真没干什么缺德事。


    唉。


    宋诗远和余自新想法一样。姐妹可比男人靠得住。


    她和小妹当初想把房子写大姐名字,不就是想着大姐有了房子以后就有依靠了么?


    大姐现在是比从前强太多了,但是谁知道她嫁人之后会遇着什么事?


    要是能写上出资份额,这房子就是铁定是她们姐仨做主,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徐山平要分也只能分大姐那一份。


    她点点头,“不错。咱们跟大姐说说。”


    宋秋凤当然愿意啊。


    买房的钱本来就是两个妹妹出的大头,那房产证也写上她们名字天经地义嘛。


    可跟徐山平一说,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还有点不乐意。


    宋秋凤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你有什么可不乐意的?要没她俩出钱,这房子根本买不成。”


    徐山平皱巴着脸,“这可是买房啊秋凤!这本该是爷们担的事,现在还搞什么出资份额?我……我觉得丢人。”


    秋凤乐了,“这有啥丢人?不偷不抢有啥丢人的?我跟你说,卖房的刘阿姨,人家那房本上就只写的她自己的名字,也没见人家老公有意见,再说了,人家卖房,不还是跟老公商量了才答应的?难道我们姐仨还会欺负你?你有这瞎想的工夫,多看几页菜谱,想想咱买了房之后卖什么吧!”


    徐山平这才没话说。


    谁叫他没钱呢?


    哎呀,后悔呀!


    春节前要是不把几个月工资都寄回家,现在四个人出资份额一样,看着也不难看!


    唉,搞得他像是得靠两个小姨子才买的房。


    到了3月15号星期天,四个人早早进城,去了丧彪约的一个茶餐厅。


    九点多正赶上市民们饮早茶的高峰期,丧彪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那儿,桌上简单放着几样早点。


    三姐妹一来,丧彪忙介绍,“高妹,这是江律师。”


    江律师递过名片,宋诗远收好,介绍自己,丧彪惊讶,“换名字了?”


    “嗯。这是我新身份证。我小妹也换名字了,她现在叫余自新。”


    丧彪郑重伸出手跟她俩又握握手,脸上却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讨人厌模样,“宋诗远,余自新,你们好啊!”


    宋诗远这时才想到,原先丧彪见过她身份证,但从来只叫她“高妹”,叫小妹“妹妹头”,似乎是看得出她们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江律师将购房合同和出资份额的证明都打印好了,一份讲解给他们听,确认房款出资额后只要签了名再按上手印即可。


    他又说了几条买房要注意的事项便起身告辞,“这五百块我可不是只卖给你们几张纸,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联系我,不要犹豫。”


    三姐妹慎重点头。这十几万可是她们全部积蓄,真正的血汗钱。


    丧彪问宋诗远,“你们跟房东约了几点?我现在有空,开车送你们过去。”


    去中大路上,林通求问她,“你们准备几时辞工啊?”


    “五月吧。”宋诗远心底叹气,她花市摆摊赚的4万块全都用来买房了,房子破烂肮脏,不好好收拾一番怎么住人?没准哪还需要修修补补,再买点家具,存了这么久的钱怕是一下要见底,只能等收拾房子的时候继续打工。


    要凑够钱去开自己的店铺,她可能还要再等上一阵。


    林通求“嘁”一声,“你还等什么啊?买好房了你就辞工!我朋友的服装店正缺人呢,上次春节时跟你说过,到现在你也没回话呢!”


    余自新偷偷捏二姐的手,这多好的机会啊!给服装店打工可比踩针车强太多了!哪怕工资低,能学着东西啊!还犹豫什么呢?


    宋诗远最近在厂子里也真的是待得够够的了,笔记本和书锁好了,毛巾也会被人扔在地上,一个房间里住着七八个人,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


    “等房子的事办成了,我先去你朋友的店看看,再决定,行么?”


    林通求露出一口白牙,“行啊!”又问,“余自新小妹妹,你打算几时辞工啊?”


    余自新笑,“越早越好。”不过,临走前还得给罗渣滓下个套。这狗哔不被好好治治以后一定还会祸害其他女孩。


    到了地方,刘阿姨两口子见到她们还领了两个年轻男人来,对望一眼,一起露出点八卦的笑容。


    哦,这个不爱说话的是大姐的对象啊?有点不般配;瘦高这个一开口是本地人,讲了几句话还跟他们拉上亲戚了——老阿姨老公也姓林,退休前是纺织厂的。


    两人老家差着几百里,照样是亲戚。


    林通求拉了一通近乎,最后房价定在十三万五千八。你发我也发。


    双方签了江律师准备的购房协议,约好了周二一早去办正式合同,现在先收一万块定金,购房那天再转账付余款。


    这事就算定下了。


    周二这天早上,林通求也来房管局露了个面,介绍了个叫“城哥”的领路人给他们,然后就去忙活他自己的生意了。


    宋诗远第一次真心跟他说了句“谢谢”,丧彪居然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谢什么啦?走啦!”


    请领路人这三百块可真没白花。


    城哥派头十足,腋下夹着个小公文包,手里拿的手机是翻盖的爱立信,他领人去盖章时从来不排队,只大声喊,“让让,请让让!”然后堂而皇之挤到办公柜台最前面。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也都跟他熟,“来了?今天办房产交易啊?”


    来办事的也有其他领路人,见了城哥都一副笑脸,“城哥早啊!”


    即使有城哥领着,这一套繁冗程序走下来也花了一整天,他有辆客货两用的小面包车,拉上买卖两方马不停蹄跑了几个地方。


    等盖章的时候,城哥一听说她们买这房子是要做小买卖,立刻说:“那你们要办营业许可、卫生证、健康证一堆证,到时提前一天打电话给我,办这一套,要五百!”


    刘阿姨拉拉宋秋凤,“这个价钱可不贵!”她当初是不知道有这个门道!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秋凤忙说:“谢谢城哥,到时一定请您帮忙!”


    虽说花了三百块钱,但总算是一天之内把该盖的章都盖好了。各种税费,办产权证也要交费,零零碎碎下来又是几千,但是这钱大家花的开心呀!


    城哥还陪着他们去银行转账,指指银行门外的几个问人要不要换外汇的人,“这些黄牛办的是另一套东西,还能帮人办公司,转注册资本金什么的。”


    余自新听了,心中一动,默默记下。


    隔了一周,又要再去房管局办交割手续。


    厂子不喜欢工人频繁请假。请一次假组长就没好脸色,隔两三天又请,怎么回事?大姐在她组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余自新只好去找田小冰,说她想继续上学,但她未成年,只能让她姐姐姐夫当监护人去学校问问,求个情,请一天假。


    田小冰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原该如此。


    她笑眯眯问,“那你现在报了名,能跟得上么?”


    余自新说,“还不一定能不能上呢,我在家的时候高中没报名,连学籍都没有,就算民办学校都不一定收我。”


    田小冰批了三个人的假条。


    其实她心里有点想让余自新离开厂子。


    这女孩是挺聪明,但是厂子里不需要太聪明的人。


    这次的手续简单多了。


    就是等的时间久些。


    办完这次的手续,几个人这心可算落地了。这房子在法律上就已经是他们四个的了。虽然新房产证还得二十个工作日后才能办好,但他们现在走在G市的街上,两脚都是踏实的。


    再也不怕被查身份证暂住证了!


    但几个人还是赶快复印了几份房产局的回执,叠起来和身份证一起小心贴身放好。


    第42章 扔垃圾   后悔,不后悔


    办好最后的手续, 刘阿姨把一串钥匙交给他们,“等你们收拾好了,我再来祝贺你们乔迁之喜!”


    四个人这时都还没从兴奋中平静下来, 拿了钥匙急匆匆奔去制药厂家属院。


    徐山平高兴之余还有点遗憾。


    最后房子的成交价格是十三万五千八百元, 三姐妹一人出了四万, 他最少, 只出了一万五千八。


    可这怪谁呢?


    秋凤和他花市摆摊投入的少, 回报也少,两人一共拿了三万六,平分到他手里就一万八。秋凤有两个妹妹贴补, 凑了四万,谁补贴他呢?


    他倒是还有点私房钱, 可接下来开店还要用钱,用这钱补上房款了,那开店不还要跟两个小姨子借?小妹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他哪有这个脸开口呀?


    有几天他甚至想赌气说自己不参与她们买房了,他就没听过买房还要写明出资份额的!你们还把不把我当自己人啊?我不出钱了!你们去买吧!


    可他又一想,得嘞, 他们四个人工资差不多, 加上加班费后一月一千出头,年底加班更多,她们可有半年多没往家寄钱!这就最少两万一了,两个妹妹还有卖IC卡赚的钱,三姐妹要是不带上他买房,也能凑出这钱!


    她们还愿意带上他,够实诚了!不然的话,人家姐仨买了房子再跟他签个租赁合同, 拿去办暂住证,不也行?


    这么一想他肠子都后悔青了,不该春节时把钱寄回家,更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谁也没长着前后眼啊,当时他再也想不到摆摊能赚几万块,要是早知道了,把钱留着当做小生意的本钱多好……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妈孙桂兰是村里有名的铁公鸡,钱进她口袋那还能轻易要出来?唉,过几天他再打电话跟爸说说,拿出点钱给他和秋凤当本钱,不然的话,会不会一直被两个小姨子看不起啊?


    哎呀,后悔死了。


    他在心里抽自己嘴巴子,徐山平呀徐山平,你防谁都不该防秋凤呀!她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


    唉,算了,想这些干什么?房子买都买了!他以后也算半个G市的人了,再也不怕被当成三无了!他们徐河村还没人能在城里买房呢!


    宋诗远看见徐山平一会儿高兴得两颊发红一会儿懊悔得恨不得抓头发的样子,悄悄用手肘碰碰小妹,给她使眼色,这个鸡贼姐夫,该!现在后悔了?晚了!


    余自新顾不上笑话徐山平,她感到很欣慰,虽然是套老破小,但是她们从此可就是有恒产者了!


    大姐有了这个房子,将来也不用怕她婆婆说三道四,逼着她不停怀孕求子了……吧?


    不,不行。还得再跟大姐讲讲这方面的事!


    到了房子门口,大姐泪眼汪汪拉着两个妹妹的手,想说点什么吧,嘴唇直哆嗦。改凤这份钱原本是打算在小商品城租摊子的,现在用来买房了,拿什么开店?还有小妹……


    宋诗远很乐观,拍拍自己,问大姐,“这是什么?”


    大姐疑惑,“是啥?”


    “大好的人才啊!”她乐呵呵的,“人才在这儿放着,还怕赚不来钱?姐,你别觉得我为你牺牲了,我和小妹现在也有住处了,再打一个月工,攒够做生意的本钱,咱几个就一起辞职!”


    余自新看着两个姐姐微笑,“还等什么,打开门吧!这现在是咱们的房子了!”


    开了门,四个人摩拳擦掌,先把垃圾都扔了!再好好打扫一番!


    最先得扔出去的就是客厅小床上那些被子。


    这事得交给徐山平去办。


    大姐又跑去院门口找看门的王老太借清洁大婶用的板车。


    四个人一趟一趟把各种垃圾提出来,装满一车,就让徐山平推到院子最里面那栋楼西北角的垃圾房扔掉。


    他推着板车跑了四趟,才把一屋子垃圾扔完。


    就这,院子里那几大堆杂物还没来得及收拾呢!门外的储藏室更是连打开都没没打。怕看到会绝望。


    眼看天都要黑了,四个人又热又累,屋子里的臭味却好像没怎么减少,甚至还把他们身上也腌出这股臭味了。


    “待会儿去隔壁杂货店买点老鼠药和驱虫药洒洒。”大姐擦把汗,皱着鼻子,怎么这么臭啊!


    大家胡乱在厨房厕所擦擦身洗洗脸,就在附近街边小馆子吃了顿饭,也算调查一下以后的竞争对手们的水平。


    回程的路上,四个人又兴奋起来了!完全不觉得累了!只要一想到搬家后的幸福生活,全都喜气洋洋。


    走到女工宿舍前,秋凤专门叮嘱徐山平,“你别笑了!让人看出来。”


    他摸摸脸,“我哪儿笑了?”他转过头问余自新,“小妹,我笑了么?”


    余自新也忍不住笑,“确实笑了。”


    买房子了啊!这谁能忍住笑啊。


    三人互相告诫,辞工前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买房的事。“笑人无恨人有”的人在厂子里太常见了,咱不去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要是别的工人,第二天销假回来,不被拉长为难才怪。


    不过,余自新自己就是拉长,自然也不会有人为难她姐姐姐夫。


    可她没想到,就买房请假这两天,厂里又起了新谣言。


    之前不是说宋家三姐妹春节留在G市打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工嘛?现在有新发展了!三姐妹一起在酒店里伺候一个小老板!徐山平就是个龟公!


    这几天请假那更不得了,是“送货上门”!有老板看上最小的妹妹了!要长期包养!两个妹妹改名字也是因为老板们一听村妞名那卖不上价啊。


    徐山平差点为这个跟人打起来。


    要搁从前,秋凤又得把两眼哭成毛桃子,可她现在听了只是一笑,“叫他们说去吧!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花市摆摊那七天,全市人民都看到了!咱怕什么?谁敢当面说我就拽着她去找田主任!唉,你也是,跟他们有什么可掰扯的?”


    真就像小妹说的,人只要有了目标,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嘲笑,排挤,甚至是恶意,都不值得她低头看一眼。


    何况,比这还恶毒的话,她已经从亲妈口中听过一遍了,早没意思了。


    她第一次觉得未婚夫有点傻。


    咱都要走了,你跟人打架?房子里现在要啥没啥,就只有不知道死在哪儿的死老鼠,打架被开除了你住哪儿?


    她不禁感到,徐山平有点像个拖后腿的。


    他就分不清轻重缓急。


    除了差点跟人打架,还有春节前寄钱的事。


    往家寄钱也就算了,竟然加班的工资也一气儿都寄走?你哄我一起加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是防谁呢?


    现在可好了,害得改凤——嗯,诗远,和小妹挣的钱全拿出来了,改凤本来是要自己开铺子,现在只能给丧彪打工。


    余自新知道这种谣言是谁搞的鬼。


    罗志安呗!


    这个贱鳖孙,造了新谣言后大概是太得意了,在食堂碰见她还故意走到她面前,笑得诡异又恶心。


    他妈的。


    当初她是眼瞎么?怎么看上这么个狗哔的?


    余自新问自己。


    她立刻又批评自己,反思可以,但不可以有这种“受害者有罪”的心态!更不能痛恨自己!


    媛媛说过,任何人都可能在某个时候被某个人蒙骗。被骗没什么丢人的,也不用一直后悔,要往前看。


    比起被骗,更重要的是她后来醒来了,还赶走了这个混蛋,做得很好!


    这么一想,她就平静下来了,还对罗志安笑了笑。


    这鳖崽子立刻懵了。


    她乘胜追击,低声问他,“你又造谣,不怕再被田小冰臭骂啊?”


    罗志安得意,“你说我造谣?你有什么证据?”这几次的谣言都是他在录像厅放出来的,黑灯瞎火听到后排有人讲八卦,谁会去看究竟是谁说的呢?


    余自新冷笑,“你有什么可得意的?除了造谣你还会干什么?听说你还是高中生呢,来厂里几年连个拉长都没混上!哼,你有什么了不起?觉得自己长得帅啊?是挺帅的,有个屁用!草包一个,想卖屁股也得看看有没有人看得上你!”


    她说完立刻端着饭缸走了,到了饭堂门口回头一看,罗志安还站在原地呢,估计是被气昏头了。


    哼,鳖崽子,等着吧!你把“招娣”们当成猎物?哈,该轮到你尝尝当猎物的滋味了。


    从这以后,余自新更频繁地去食堂打饭,每次遇到罗志安就挑衅地撇嘴冷笑,有时他没看到她,她还悄悄走到他身后骂一句。


    “想卖屁股也没人要!”


    “嘴里生蛆的烂货!”


    “窝囊废。”


    罗志安搞见不得光的谣言有一套,可碰到余自新也暗中袭击他,却不知怎么应对了!


    有一次她从他旁边经过时骂“烂屁股”,他气得追上来喊住她,她一脸诧异:“你有什么事?”好像刚才骂人的不是她!


    她还笑,“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啊?我又没说,罗志安你烂屁股!”


    周围的工人都哈哈大笑。


    罗志安又气又窘,恨不得扑上去打她一顿,可他不敢。


    同宿舍的老乡跑来拉他,“算了算了,误会一场。”把他拉走后还要说,“人家是拉长,就算当面骂你,你也得忍着啊!不然呢?找田小冰告状?你想被开除?”


    罗志安气死了。


    余自新很了解他的个性。


    罗志安因为长得不错,一直自视甚高,从小到大多少女同学暗恋他呀,可惜他怀才不遇,高考失利造成终身遗憾,不然——哼哼。


    谁要是看不起他,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受呢!就是他的仇人!


    这个仇结大了。


    过了一两天,乔引娣悄悄找来,一脸忧愁拉着余自新,“小余,我得到消息说,罗志安在寝室里赌咒发誓要打你一顿。你……你可千万小心啊!”


    说着她又开始流泪了,“都怪我……”


    余自新笑笑,“别为我担心,我就快辞工了。”


    乔引娣擦擦眼泪微笑,“那就好。”


    “你也别再怪自己了。我问你,要是重来一次,你会不会跟他分手?”


    乔引娣很坚定,“这个人坏在根子上了。我从不后悔。”


    “那就行了。你想啊,毛爷爷,够能耐了吧?咱们课本上都说,他是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学家,就这么伟大的人,他年轻的时候还受过老蒋的骗上过当呢!可见上当受骗这事谁都会遇上,伟人都避免不了,何况咱们这些普通人呢?”


    乔引娣从来没听过这么劝人的,听得破涕而笑。


    余自新继续一本正经说,“毛爷爷上当受骗后一直后悔了么?没有!他要是光顾着后悔,还能在城楼上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咱们普通人也得学他这样!往前看!你相信我,咱们会越过越好的!”


    乔引娣又抹抹泪,“嗯。我记住了。”


    余自新握握她的手,“加油。你也小心。”


    乔引娣走了几步,回头对她笑,“站起来了!”


    “哈哈,站起来了!”


    很快宿舍里其他人也都得知了罗志安发誓要对付余自新的事。


    芳芳那个爱串门聊天的老乡马彩霞专门跑来报讯,“天哪,小余,这混蛋要是真的打你一顿怎么办啊?就算厂子开除他——那受罪的还不是你?唉!当初他造谣乔引娣的时候,厂里就该开除她!他们就不该招男工!”


    余自新趁机把消息放出去,“我快辞工了,怕他干什么?搬出去以后我就住在中大西门外面,看这个只会在背后造谣的鳖崽子敢不敢找上门!呸!狗王八,就只敢欺负女人!让人看不起!”


    马彩霞和宿舍几个女孩都很担忧,只有林娇除外。她坐在上铺不声不响看着余自新,心里的妒火又一次翻滚——你很开心嘛,你很得意嘛!在花市赚了钱,升了拉长,现在还改了名字,还在市领导面前都露脸了!现在要辞工,听说是去民办高中念书?


    哼哼,你过得太顺利了吧?非得让你摔个大跟头才行啊,不然,你哪知道天高地厚,人心险恶呢。


    第43章 决心   多想有一个人能指指路,推推她……


    G市三月底就热得像蒸笼了, 还常常下雨,要是傍晚下雨还凉快些,要是白天下雨, 雨一停, 太阳出来, 整个城市像个大桑拿房。


    收房后第一个休息日, 四个人一大早到了家属院, 一打开门,差点又给薰得倒退,那股骚臭的味加上几天下雨后的潮气, 杀伤力翻倍。


    进去一看,上次洒的鼠药驱虫药确实见效了。老鼠蟑螂一家子整整齐齐趴了一地。


    清理完这些不速之客的尸体, 除了把门窗都打开通风,他们也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这屋子,且得打扫呢!


    上次只是扔掉了看得见的垃圾,堆在卧室里的桌椅都还没擦洗,犄角旮旯里脏东西怕是还多着呢。


    秋凤跟隔壁杂货店老板买了几把新扫把,说起房子里的臭味, 老板娘支招:“你去农贸市场卖皮蛋的那里搞点生石灰, 撒在屋子里几天,看看管不管用。一楼就是这样啊,潮虫鼠蚁,一样不少。”


    余自新心想,这要是二十年后,搞几袋猫砂满屋子一撒,第二天早上扫走,味道就没了, 现在还得去搞石灰。


    唉。


    不过,老房子也给他们留有惊喜。


    把厨房里的破烂和垃圾扔掉后,宋诗远发现原先的垃圾堆下面藏着一台冰柜!


    打开一看,还通着电呢!


    幸好还通着电,不然里面扔的几个鸭骨架就臭在里面了。


    大家赶快把冰柜推出来,不知道冻了多久的鸭骨架扔了,断电,打开门化冻,好好清洗干净。


    这是台容声牌的200升冰柜,二手的也要几百块呢。


    除了冰柜,他们还找到一个大电饭锅,至于其他锅碗瓢盆,那就更多了,还有一个双灶的煤气灶,黑油泥糊得像涂了层沥青,不过洗干净了都能再用,就连液化气罐子掂一掂还有大半罐呢。


    这可省了好多事。


    很快又有惊喜了!


    院子里堆的那堆破烂下面侧躺着一辆三轮车!还改装过!有个电动机!


    徐山平和宋秋凤两人都乐傻了,这真是正瞌睡呢就有枕头啊,刚听隔壁杂货店老板娘说大学附近最近的农贸市场也有三公里,这就找到车了?!


    宋诗远更正他们,“你们这是三轮车,不是车!”


    宋秋凤可不管,能跑就行,“赶快看看还能不能用!”


    有了这辆三轮,他们接下来买菜肉米面什么的可就方便多了。


    大家把三轮车扶起来,推出院子,再打开储藏室的铁门,一个大电池模样的充电器大喇喇就在那儿搁着呢!电源电线都是齐备的。


    他们给三轮车的电动机充上电,又找到气筒,轮子打满气,干脆仔细翻起储藏室的杂物。现在这感觉不是在清扫,是在寻宝呀!


    这一翻还真找到好东西了,一副床架子。


    看来刘阿姨这房子原先配了两张单人床,就是不知道床板在哪儿扔着呢。


    四个人又找了一会儿,把储藏室搬空了,终于在贴着墙的角落找到了挂满蜘蛛网的床板。


    宋诗远顿时安排好,“我们厂子有淘汰的上下床,还能用,就是铁架子生锈了,咱们拉回来刷刷漆,我跟小妹用,你俩一人一个小木床。”


    秋凤一听,看徐山平一眼,害羞地低下头。


    折腾到快中午,太阳出来了,大家赶紧把堆在卧室里的桌椅全搬到街道上,打了几桶水,破抹布蘸上洗衣粉,好好洗刷陈年油垢。


    臭味的来源也找到了。被徐山平用两根树枝夹着扔到垃圾箱。


    这时候正赶上饭点,不断有学生经过,有人好奇:“你们把黑叔的店盘下来了?”“打算卖什么啊?”


    余自新笑眯眯说,“可能不卖鸭饭了。不过,敬请期待!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她正擦着桌椅,有个男生跑过来问她要联系方式。


    宋诗远跳出来,“喂,我妹妹还小呢!”


    那男生脸一红,跑了。


    中午四个人又去考查同行水平了。


    吃了午饭,徐山平说,“妹妹们在家休息一会儿,我俩去农贸市场卖点石灰,再卖点菜肉,咱们晚上就在家里吃第一顿饭啦!”家里还有黑叔留下的半袋米,放在一个大陶缸里,倒是好好的。


    不能再在外面吃了,太贵了!


    这俩人开上电动三轮,先在院子里试着骑了两圈,中间还得到了清洁工大婶的指点怎么用三轮的刹车,两个人都开得比较自信了,秋凤在车肚子里放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抓着徐山平的腰,就这么骑上马路了。


    这时候电动三轮车、摩轮车、改装自行车满街跟着汽车跑,车不多,马路也窄小,余自新仍然看得提心吊胆。


    这两人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余自新都有点坐立不安了才回来。


    秋凤抹把汗,“市场那边一大片平房扒掉了,拆迁呢,我们绕了好远的路。”


    余自新一怔,“拆迁?拆的民房?”


    “对啊。”


    余自新扔下抹布,叫二姐,“走!一起去一趟!”


    现在城市里拆迁可没像后来那样把工地用铁板隔起来,农贸市场和中大之间那片老街区拆得遍地是破窗户破门砖头瓦片。


    余自新本来还想着得找个管事的人递点小钱买个汽水啥的,没想到根本没人管。大太阳下尘土飞扬,两架小推土机里也没司机。


    她跳下三轮车,“还愣着干嘛呀?这遍地的砖头,赶快!哎,那边——有个囫囵的窗户!二姐,咱俩把它抬过来!”


    刚才一听“拆迁”俩字,余自新立即想到“免费建材”!


    老房子这个小院白放着不用多亏啊!盖个小屋子,甭管是当厨房还是当卧室,四个人的居住空间不就更大了?


    这片废墟早被拾荒的人翻过一遍了,稍微值钱的钢筋铁条之类的早被捡走了,但是没人捡砖头和破窗户。


    几个人迅速装了一车“建材”,车轮都压得要扁了。


    回程的时候大姐三姐妹轮流骑车,徐山平在后面推车,车子走得居然也不很慢。


    回到家属院,大家把建材卸到后院,余自新建议直接把砖块垒成四堆,待会儿要是能再捡个门板就更好了,盖上门板,先搞个小棚子,再捡回来的建材就堆在下面,不怕淋雨。


    卸完货,四个人又奔回去。


    这时干活儿的工人们都回来了。


    来之前余自新提醒徐山平到杂货店买了包烟,他赶紧递给工头,“老板,行个方便。”


    包工头接住烟,还叫人帮他们搬砖头,“你们回去送东西吧,我叫人给你们先捡好,待会儿你们直接拿走就行了。”


    他们第三次回来,包工头问,“你们盖房子,要不要人啊?”


    宋秋凤立刻要来他传呼号,“今天来不及了,过两天我们收拾好院子一定请你们帮忙。”


    这一天忙下来,四个人搬砖搬的灰头土脸,幸好早有预料都带了换洗衣服。


    大家轮流冲了凉,又一起做了简单的饭菜,西红柿蛋花汤,青椒炒肉丝,菜脯蛋,一大锅米饭,再买瓶1升的大可乐,坐在客厅里,电扇开着,就着夕阳美滋滋吃了顿晚饭。


    他们边吃边商量,怎么改造房子。


    原先的阳台和卧室还用来当店面和店堂,重新粉刷后再好好弄个店招,搞点小妹说的“软装潢”——就是花钱少见效快还好看还能引起注意的装饰;原先的客厅就当三姐妹的卧室;打烊后徐山平可以先睡店堂,等院子里的屋子扩建好了,他就能睡在那儿,或者扩建的屋子当厨房,原先的厨房改造成他的卧室。


    余自新还建议,“咱们既然都扩建了,就把厕所也搞一下吧。”厕所一面墙对着院子,开个窗户,通风又透亮,要是能扩建一块出来,在里面冲凉也可以呀!反正是在自己家院子里,隐私有保障。以后再买个燃气的热水器,安个淋浴喷头,咱就能在家洗热水澡了!


    四个人越说越热闹,没喝酒,都觉得醺醺然的。


    宋诗远遗憾,“该买两瓶啤酒的。”


    “不急,趁着没喝酒,说说正经大事。”余自新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辞职啊?”


    这三人互相看了看,宋秋凤说,“不是说好等到五一以后么?”


    宋诗远垂眼沉思。


    “要让我说,这个月就辞职!”余自新给大家算账,“咱们在厂子打工一个月赚多少钱?不算加班费也就七八百,加班了,也就一千出头,咱们几次摆摊,一天赚多少?幸亏咱们现在这房子是自己的,不用出租金,不然在厂子打着工,一天还得倒赔几十块!”


    她直截了当地问大姐和徐山平,“你俩商量好以后要卖什么了么?”还有二姐,“你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林通求?他朋友的服装店你到现在还没去看!”


    她明白这是为什么。


    大姐、二姐、徐山平,他们在工厂工作了七八年,人生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花在流水线上,现在要离开了,心里难免会生出恐惧——未知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工厂里的生活是安稳的,按部就班的,可是收入低,没前途,厂子外面的生活充满动荡,到处是风险,可是收益也高。


    谁都想要又安稳,又能赚钱,可世上就没这种美事!即使有,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手一停嘴巴就得跟着停的人。


    余自新毫不留情地继续质问,“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是正好的时机?就没有‘正好的时机’这么个东西。本钱少,那咱们就做点本钱小的生意,等又攒了些钱再扩大生意呗!”


    “别的不说,咱们在厂里打工,一个星期才放一天假,这屋子什么时候能收拾好?能搬进来?哪怕是放假那天,咱们来回在路上就要花三个多小时,晚上还得赶着回去。”


    她问二姐,“下一期绘画班什么时候开课?你本来要报名成教的平面设计课程,因为基础太差不敢报,现在基础班也没开始上呢,能赶得上明年报成教么?”


    她再说大姐,“想做吃食,你们俩得去办健康证,得体检,得抽血,还要办营业许可、工商许可一堆证,你俩打算啥时候去办?难道政府办公的地儿专门休息日开门给你们服务?”


    她最后下个结论:“与其动不动请假,一个月就拿几百块基本工资,不如现在就辞职,专心把店开起来!”


    这仨人让她训得抬不起头。


    他们年纪都比她大,可是每一个敢开口反驳她。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当初摆摊卖发夹、摆摊卖衣服的时候,他们哪有什么本钱?现在哪怕买完了房,剩下的钱也比当时要多一点呢,他们究竟在怕什么?


    宋诗远反省后说:“我回去就辞工。”


    宋秋凤看看徐山平,“小妹说的有道理。我刚才想到,咱刚才不是在后院找着两个小石磨么?哪怕买点黄豆磨豆浆,或者做豆花也行啊!这本钱可不高。”


    徐山平还是没表态。


    秋凤推他,“中午咱们去别人店里吃饭,看见人家生意那么红火,你就不羡慕,不着急?”


    “怎么不羡慕啊!”徐山平叹气,“我跟家里说了咱俩想辞工做点小买卖,想叫我爸妈拿些钱出来,可是——”


    可是他们不同意呗。


    他没讲完余自新都能猜到徐山平家人说了什么。


    徐山平的大伯是徐河村的村长,他们一家仗着村长的势,走到哪儿都没人为难,安稳顺心日子过惯了,谁还愿意冒险呢?


    儿子去城里打工,安安稳稳多好,做小生意?个体户呀?哎唷,那风险得多大?好好打工怎么就不行了?你这是城里馍馍吃多了,撑的!


    徐山平一听这种话,自然也没敢跟他们提房子的事。


    按他妈孙桂兰的说法,爹妈还没老糊涂呢,孩子们存私房钱那就是不孝!搁过去要拉到祠堂里扒掉裤子打板子的。


    你还敢拿私房钱买房了?!你究竟藏了多少私房钱?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就这样了?


    回厂区的路上,秋凤又失望又憋屈,一眼都不看徐山平。徐山平自己心里有愧,只得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宋诗远看这两人的样子,也没法替他们出主意。路都给你铺到脚前面了,你自己连这一步都不愿意迈出来,别人还能怎么帮你?


    倒是小妹,真是个成大事的人。


    她悄悄跟妹妹说,“小妹,我有时候觉着你比我们年纪大多了……”


    余自新噗嗤笑了,“你是想说我比你们成熟吧?”


    宋诗远头靠在小妹肩上,“嗯。我觉得你今天这话说得特别对。还有,每次我觉得正需要有人拉我一把,在我犹豫的时候推推我,你就会帮我。你呀,大概就跟那个韩剧里说的似的,是老天派给我的守护天使!”


    余自新搂着二姐肩膀,和她头靠头,“二姐,你也是我的天使。”


    回顾过去时她常想,要是那时能有个人能拉她一把,推推她,让她勇敢地跳出去那一步,该多好啊……


    也许,她重生的意义,就在于此。


    第44章 最后通牒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 就是西风……


    回到工厂第二天, 三姐妹都正式提出了辞职。


    田小冰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还问:“咦?你大姐夫徐山平没跟你们一起辞职啊?”


    余自新笑而不答。


    中午去食堂时,余自新端着饭缸守在门口, 卡在罗志安走进来那一刻, 一缸饭连汤带水倒在他身上!


    “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


    她嘴里道歉, 脸上却笑嘻嘻的。


    周围的工人一看, 起哄的、吹口哨的,哈哈大笑的,有人害怕他们打起来, 劝“算了算了,不是故意的!”


    可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嚷嚷, “哎呀,靓女,你得给人家洗衣服呀!”


    余自新要笑不笑看着脸涨红的罗志安,“来,我跟你道个歉,待会儿再给你买根雪糕, 好不好?”


    罗志安忽然意识到, 这一幕不就是他当初搭讪乔引娣用的么?


    余自新哼了一声,低声说:“除了会造谣,你还会什么?花市你也去摆摊了,赔到烂!不过长得平头整脸的,就以为自己是帅哥?我呸!恶心!”


    罗志安眼睛都红了,挥起胳膊要扑过来,余自新哪儿能让他打着?她早看好位置了!一把抓住一个傻笑看热闹的往罗志安身上一推,转身就走了。


    那个傻看热闹的跟罗志安来了个亲密接触, 身上也沾上了饭菜汤,惊叫起来。


    罗志安气得要爆炸了!饭也不吃了,一路咬牙切齿骂着回了宿舍。


    余自新站在饭堂侧面的树篱后面冷笑着看他走远,返回食堂冲洗干净饭缸,重新排队打饭!渣人越生气,她胃口越好。


    等她带着饭菜回宿舍,室友们都听说食堂的事了,一见她都问,“你没事吧?”“你可真胆大!不怕他真动手啊?”


    “我能有什么事?浪费两块钱的饭菜呗。”她笑呵呵的,“这个怂蛋在厂里哪敢动我一指头呀!我再过两天就走了,现在不出出气,以后就没机会了!”


    芳芳娟子她们觉得解气,“该!让他嘴贱!”


    “以后谁再学着这货嘴贱,咱们也蛋花汤打起来!撞呗!你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往你身上泼热汤!他还沾油水了呢嘻嘻!”


    “对!对着这种人,咱们越显得害怕,他们越得意,越变本加厉!就得跟他们对着干!”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只有林娇默默吃饭。她时不时偷看余自新一眼,哼,在厂里你有恃无恐,出了厂子呢?田小冰还会护着你?


    她忘了一件事:出了厂子,田小冰也一样没法袒护罗志安。


    这天中午,宋秋凤给徐山平下了最后通牒:“你要不辞工,那也不用搬出厂子,更用不着市里的房子了,我跟妹妹们把你那份钱凑出来,还给你,再找江律师补个协议,买掉你那份出资,你自个儿的钱想寄回家就寄!以后你休息日就进城来看看我吧!”


    她都豁出去了,他一个男人怕这怕那,畏首缩脚的,像话么?


    在宋秋凤朴素的择偶观念里,男的天生就应该比女的强才对呀,徐山平再这样下去还像个男人么?


    在两天前,徐山平从来没想过宋秋凤还会有对他没好脸色的时候。


    他起先还不忿,被她连着冷待了两天,就惴惴不安了,他俩是定亲了,可没打结婚证!法律上可都是未婚!江律师那份购房协议上大家都是这么写的呢。


    这这这……秋凤要是真不要他了怎么办?


    哦,她在外面做生意当女老板,他在厂子里当打工仔,这以后就算他俩再穿上“情侣装”,让谁看着也不般配啊!


    秋凤的最后通牒一下,徐山平乖乖回转,壮着胆跟家里发通知,他要辞工。


    是通知!不是商量!我就是要出去闯荡!不乐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没想到他跟家里硬气起来,他爹妈反而没话说了,他爸还说给他寄五千块钱。


    徐山平挂了电话,半天回过味了,哎?这人一硬气,就不一样啊!


    秋凤从前啥都听他的,他一点没觉得她有多难得,她冷待他几天,他抓心挠肺的,生怕她不要他了;他爹妈也一个样,以前他们说啥是啥,他们就啥都敢要,现在他支棱起来了,说要做生意,要本钱,他们竟然也同意寄钱过来了?


    哎唷!徐山平后悔得直拍大腿——他要早点支棱起来要回钱,那房子份额他也能占四分之一啊!


    宋秋凤不知道徐山平是怎么跟他家里人说的也不在乎,她是感到奇怪,宋诗远和余自新改名的事在厂区是个新鲜事,这会儿怎么也该传到她爹妈耳朵里了,怎么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呢?


    改名的事确实他们全村都知道了,但还真就没人告诉宋大明李桂香他们。


    这家人春节那通闹腾全村无人不知,现在俩闺女改名了,小女儿还把姓都改了,大家见到这公母俩,笑着打个招呼,没等他们走远就嘻嘻笑起来。


    不是老刻薄闺女们吗?不是老说闺女不是自己家里人么?现在闺女干脆不跟他老宋家的姓了,高兴了吧?


    咱农村是没男娃不行,可这两口子也太过分了点,宋大明是个酒鬼也不用说了,这李桂香一个当妈的也不知道心疼闺女,每个闺女出门打工一分钱不给就给带一床大被子!


    嘿嘿,他家这小闺女可不是普通人,在火车站就把李桂香的被子扔下车了!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呀,李桂香追着被子跑那样子,可笑死人了。


    所有人都憋着不说,就等着看他们俩知道闺女们改名后的样子呢!


    这天,村长李广济找到宋大明,“你明天去乡公所一趟,带上户口本。”


    宋大明奇怪:“带户口本?干啥?国家又发救济金了?”


    “呸!咱村早多少年都脱贫了,发啥救济金!”李广济气不打一处来,提高了声音说:“你家二丫头、三丫头改名字了!G省那边发的文件,咱这边的户口文件得跟着改!”


    晴天霹雳。


    宋大明这才觉出味来,为什么最近村里的人见到他都笑得古怪。


    他气冲冲跑回家,先打李桂香几下出气:“都是你养的好闺女!”


    他打完老婆继续嗷嗷叫,“这两个死丫头!”还到柴房找了把柴刀,对着木头乱砍,“她们敢回家,我一刀砍死!让她们再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早知道三丫头出去一分钱也不往家寄,就该把她捆上卖到山沟里!卖给老光棍!卖给瘸子瞎子当老婆!二丫头也是!”这样每个丫头最少还能拿几千块彩礼呢!


    他正骂着,宋家宝放学回家了,刚好听到他爸要卖他二姐三姐的话,“你胡说啥呢?买卖人口犯法。”


    宋大明瞪眼睛,嘴角喷涎沫,“法?我是她们老子!我就是法!”


    宋家宝冷淡地瞥宋大明一眼,进屋做作业了。


    三姐离家前,他跟她打架也说过要把她卖给瘸子瞎子老光棍的话,当时他这么骂觉得很解气,但是,经过大姐的定亲酒席和今年春节后,宋家宝明白了一件事——他的亲人过得怎么样,会影响到别人怎么看待他。


    他的亲人们过得越好,旁人就越看重他,就像徐大哥家,他爹妈又有什么本事?但是看在他村长大伯的份上,所有人对他爸妈都是一副笑脸。


    要是他有个瘸子瞎子老光棍姐夫,除了解气,能干什么?别人只会更看不起他宋家宝。


    他有宋大明这个酒鬼懒蛋糊涂虫爹还不够么?


    这个爹还想给他再找个老光棍姐夫?


    宋家宝吃晚饭的时候一直沉着脸。


    宋大明跟李桂香商量怎么收拾两个丫头,“干脆拼了!咱俩到G市,把两个死丫头揪出来,在厂门口扒了衣服打!打死才解气呢!敢不要父母?天打雷劈!”


    宋家宝抓起碗连饭带菜摔在地上,把他们吓了一跳,他大吼,“你俩有完没完?平时说闺女不是老宋家的人的也是你们,现在不是正好?还什么扒了衣服打?不嫌丢人啊!”


    骂归骂,宋大明和李桂香第二天还是带上户口本去了乡公所。


    他俩想让人把两个死丫头的名字改回来。


    再一看,好嘛,三丫头真是该死了,连姓都改了!


    李桂香坐在地上拍腿嚎,“我把她们养得这么大了,怎么能这样啊?”


    宋大明跳着脚跟人嚷嚷:“这不行!你非得给我改回来!”


    乡公所的干部哪遇到过敢用这种口气跟他们说话的呀,盯着他们看了几眼,冷笑:“你说改就改?你算老几?”他把公文递到宋大明眼前晃动,“看见没?盖着派出所公章呢!符合国家法律规定,她们就是能改!”


    宋大明气得眼都红了,这不改回来,他以后还能直起脖子做人?


    他伸手要去抢公文,把干部吓了一跳,“呀?你还敢在这儿闹事啊?不看看我这儿房檐下面挂的是啥?国徽!胆肥了你!”说着拿起电话叫隔壁派出所派两个警员来。


    李桂香一听,不敢再坐地拍腿了,赶快跳起来忙拉住宋大明,又跟干部们说好话,不管用。


    警员们来了,宋大明不敢再放肆,气得抓住自己家的户口本撕了个稀烂!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这可真是开眼界了,竟然还有这种浑人?!


    李桂香尖叫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给宋大明推了的趔趄,抢过户口本碎片捧在心口大哭:“你个死人!小宝今年还得考高中呀!你撕户口本干啥?你喝酒喝疯了?”


    她跟干部哭求,“同志、所长……你大人有大量,给我补办一个户口本吧!我儿子今年上初三,这马上要中考了啊!呜呜呜宋大明你个死人!我们娘儿几个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欠了你什么啊——”


    这出闹剧最后以宋大明在乡派出所拘留室待了一晚上告终。


    李桂香回到家,哭着把补办的户口本交给儿子,“藏好!别叫你那个死鬼爹再撕了!”


    她边哭边骂宋大明,“怎么不喝死!喝醉了掉水沟里淹死了最好!”


    宋家宝嫌弃地看着抹鼻涕的李桂香,觉得她说的真没错,她会给他洗衣做饭,宋大明会干什么?这种不会挣钱只会让他丢脸的爹,真是死了最好。


    宋大明从派出所拘留室回到家,消停了。除了偶尔小声诅咒三个女儿,再没敢杀鸡砍鸭地乱闹腾。


    李桂香真想跟乡派出所的人请教请教他们是怎么教育宋大明的。


    宋老爹来了一趟,也是这么说,“要是他以后都这么安生了,我还得去给人家派出所送个锦旗!”


    他对两个丫头改名的事没什么太大感觉,闺女本来就不是传后人,过去闺女嫁到别人家以后还得把夫家姓放到娘家姓前面呢,何况这政府公章都盖上了,改都改了,就这么过呗。


    宋秋凤打电话回去跟爷爷宣布她们姐妹仨要辞工去做生意时,宋老爹这才真正感到,不光是改名的事!这三个闺女跟过去不一样了!


    不得了啊,还敢辞工呢?


    宋老爹有点担心,“那你们……不会被当成三无抓起来吧?”宋家宝怕他爹妈跑去G市被当三无遣返,那可丢人丢大发了,说不定以后还影响他考大学找工作,跟爷爷反复讲过三无的事。


    秋凤叫爷爷放心,她们已经租好房子了,房东人可好了,还帮她们办好了暂住证。从今以后她们做点小买卖,比在工厂里打一份死工要强,闲时还能学点别的技术。


    宋老爹还是发愁,“那要是生意做不好咋办呀?”


    “生意做不好再回厂子做工呗!”


    宋老爹一想,倒也是。工厂年年招人。


    他嘱咐几句,挂了电话,快走到家了才想起一件事:搬出宿舍了,那他家秋凤是不是得跟徐山平住一个屋子啊?


    老头心直打颤,又赶快跑回去,叫大妞帮他给秋凤打了个传呼。他不会弄那玩意。


    秋凤又打回来,“爷爷,还有事?”


    宋老爹犹犹豫豫问,“秋凤,那徐山平住哪儿啊?”


    余自新一看大姐羞红的脸,接过电话,“爷爷,徐大哥自己住一个屋。您放心吧。”


    请看作话


    第45章 新生活的第一天   小钱钱快来快来!


    4月3号这天, 三姐妹和徐山平整理好背包,告别厂区,重新出发。


    余自新昨晚跟室友们说了自己的新地址, “有空来看我。”


    她怕罗志安这杂碎找不到她, 那她设计的后招可就用不上了。光泼他一身汤水怎么够?


    四个人在宋诗远厂子仓库集合。


    厂长阿姨跟他们几个都熟了, 以后还希望宋诗远再搬空仓库呢!


    今天刚好是司机来厂里送布料的日子, 她问了问司机, 愿不愿意回去的时候绕点道,赚个外快呀?


    货车反正是要空着回去,司机哪有不愿意的。


    于是四个人有专车了!


    徐山平和宋秋凤让两个妹妹坐在驾驶室, 他俩坐在卡车后面,车厢里放着他们的行李, 宋诗远从厂里讨来的一副旧上下床,还有几箱刚批发的衣服。


    宋诗远和余自新商量过了,店没开起来之前也不能白让门面白白空着,先买点夏□□服挂在店门口卖上,再到小商品城批发点小东西一起卖。


    不能把店面当他们的住处看,要把它当成帮他们赚钱的工具!赚钱的机器哪能闲着不开动呢!


    徐山平和家人摊牌后, 秋凤又变回了原先那个温柔的未婚妻。


    她跟他肩并肩坐在卡车上, 拉着他的手,“咱都有房子了,还怕啥?咱俩齐心合力,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卡车颠簸起的灰尘和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起扫在他脸上,他发自内心微笑,“嗯。”


    卡车停在门店前面,司机帮他们卸下东西,三姐妹手拉手, 秋凤拉着被教育好的未婚夫,“咱们肯定行的!”


    “那还用说!”


    “开工!”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距离中午学生们出来吃饭还有快两个小时,四个人放下行李立刻行动起来——徐山平骑上三轮去市场买菜做饭,顺便联系包工头大哥,要是能找几个人尽快把后院的房子盖起来最好不过;三姐妹把在圣诞市场和花市摆摊的家伙事都拿出来,阳台的门窗好好清洗一遍,挂上帆布和黑铁丝格子,再拉一条电源,插上小灯泡串,这不就有了一个门脸了么?


    徐山平买了一堆日用品和菜肉米面回来,跑到阳台这边一看,嚯,大变样!这几个女孩子就跟会变魔术似的,阳台门向外打开,用小灯泡围出了胖胖圆圆的“姐妹”两个字,他后退了几步,亮晃晃的,估计十几米开外就能看见,晚上会更亮!


    原本脏兮兮的红砖墙打扫干净了,贴上米白色帆布,黑线格上挂着几套衣服,跟花市那时差不多,三件下装,三件上装。


    “不错不错!”他称赞几句,跑回去洗菜切肉做午饭。


    村里男人是不下厨房的,可这是在城里,男人女人一样挣钱,两个妹妹还更会挣钱呢,他哪有脸翘着脚当大爷?把后勤这块搞好也是功劳!


    秋凤有意想看看徐山平抄她的菜谱笔记都学得怎么样了,故意不去帮忙。


    这次衣服订得急,好多小线头没剪,也没折好,皱巴巴的,这搁在顾客眼里就是讨价还价的点,她得赶快做几个叠衣板,帮妹妹们把衣服重新折好,再去杂货店买点蚊香熏一熏,这屋子里气味还是不大好。


    这次宋诗远挑的衣服是之前两人讨论过的“红白蓝”主题,再没有比这三个颜色更适合夏天了,清爽又热情,让人一看就联想到碧蓝的海水,雪白沙滩,女孩子被艳阳晒得红红的脸蛋。


    花市摆摊结束后她可没闲着,买杂志买书继续学习,只要有一点想法就记在笔记本上,抽空和小妹一起讨论。


    她觉得小妹提出那个“胶囊衣橱”的想法太妙了,怎么能只用一次?


    宋诗远这次准备的三件上装是一件无袖T恤,说是背心也行,纯白底,胸线以下印着蓝色的细条纹,一件红色吊带背心,还有一件白色短袖T恤,左侧胸口绣着一个红色小爱心,下装是牛仔短裤,长到脚踝的米色半裙和阔腿牛仔裤,六件衣服最少可以搭配出九种造型,不论高矮胖瘦,必有一款适合。


    挂好了衣服,她跟小妹再推敲一次衣服怎么搭配好卖,“牛仔短裤今年夏天一定大流行,进价不到15,卖30,要是再买一件短袖衫就一共50,买两件上衣一条短裤就……三件60,怎么样?”夏季衣服进价比春秋衣服要便宜不少,她们剩下的积蓄还能一次性拿超过500件衣服。只要周转快,不怕赚不到钱。


    余自新在心里快速计算一下每种搭配的赚头,“行!明天早上咱俩再去一趟小商品城,买点配饰和小文具。”


    宋诗远又有新想法,“对对,要是一次买三件,可以领一个小礼物!圆珠笔、笔记本都行,咱们也搞个开业酬宾!”


    中午十一点半,按平时的时间吃午饭还有点早,但是几个人早早吃饱,徐山平收拾碗筷,三姐妹稍事洗漱,各自穿上样衣,又到了余自新发挥超越时代的化妆术的时候了!


    二姐照着镜子,满意极了,“咱们明天也批发点小化妆品回来!小妹,你要是在门口给我化妆,保管有人想买咱们的化妆品!”就像商场里,有人用彩色丝带给人编小辫子,一条三块两条五块,要是买了丝带自己回家编谁不会呢?可是许多人围观者,就有人掏钱让人编了。


    余自新一怔,对啊,二十年后还有专门给人化妆、做指甲、修眉做睫毛的店呢!做一套指甲上百元很平常。


    二姐在这方面真是比她有天赋,她一个重生的,竟然没想到可以这样。


    十二点一过,学生三五成群走出校园,今天是周五,不少人下午没课,已经提前开始双休日的快乐了。


    宋诗远站在店门口,紧张得微微冒汗。


    不知道这次她的搭配会得到喜欢么。


    她在笔记本上设想过很多主题,有目标消费者是女学生的,也大胆做了春秋季都市白领的,前者她还有点把握,后者的,从杂志上剪下的模特图贴在本上又重新剪下来,总觉得自己的搭配少了点味道,而她周围又没有很多穿着时尚的职业女性能参考。


    她还发现,韩剧《天桥风云》和《星梦奇缘》里的女性白领们穿的职业装和现在国内的很不一样,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女性,都自信又干练,小细节也很多。


    虽然G市气候和韩国差异很大,可宋诗远觉得,有很多东西是共通的,她只是现在还不能具体总结出来。


    这还是因为看的书少,见识得少!必须赶快去报上艺术学院的基础班。


    宋秋凤提出来录音机,放上卡带,放的还是那首姐妹。


    余自新把两张小饭桌对在一起,盖上帆布,跟着音乐哼唱,“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


    很快大姐也跟着哼起来,三个女孩一起瞎胡唱着,宋诗远的心情慢慢放松了,第一单生意也上门了。


    六个女孩三三两两走过来,发现了这间新开的店,兴奋地问:“这以前是黑叔鸭饭?”


    “哇,大变样啊!”


    “咦?你们一共就卖这几件衣服?”


    宋诗远忽然一点也不紧张了,微笑说:“对啊,这是胶囊衣橱,省钱又好穿,别看只有几件衣服,搭配起来至少一周不重样!”


    她指指自己身上的无袖T恤和牛仔短裤,再指指墙上挂的另外几种搭配,“还可以把背心套在短袖衫和T恤外面,配长裙或者阔腿喇叭裤。”


    女孩们一看,噢,可不就是这样!那个梳歪辫的女孩不就这么穿的么?配长裙顿时斯文起来了,好有气质。


    哎哎,短发女孩叠穿小吊带和T恤也很好看呀!有点男孩子气,很精神。


    哎呀,店里面三个女孩子穿的就是三种不同风格!


    “你们真是三姐妹呀!”


    “店就叫姐妹呀当然是啦!三个人好像双胞胎嘛!”


    “哈哈哈三个人双胞胎?你讲蠢话!”


    余自新故意给姐妹三个画了同样的妆容,就是想搞这个效果,闻言也笑了,“对呀,我们就是三姐妹。”


    忽然有人激动地问:“呀,春节花市那个摊子也是你们开的吧?就是这个——这个胶囊的穿法!一件衣服能搭配好几样衣服!”


    “就是我们。”


    “哦哦哦我跟你们说过的,秀琳她们买的那些衣服就是她们的!就是她们的!”


    这六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像群小麻雀,问这问那,有人问牛仔裤最大尺码的,有人问要是只买三件上衣最低优惠多少的,还有人问春节花市的衣服还有没有的。


    宋诗远应接不暇,幸好有姐妹帮忙。


    宋秋凤推销过两次IC卡了,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衣服怎么搭配,每个搭法各有什么好处,她都能说得清清楚楚,宋诗远这套搭配的灵感她也知道,“红白蓝啊,多经典的颜色!法国国旗就是红白蓝。你没注意看啊,这T恤的蓝色条纹最下面还有两道红色条纹呢!它本身也是红白蓝配色。配牛仔短裤、长裤、长裙都好看啊!”


    女孩们挑了半天,宋诗远建议她们,“你们身材差不多可以每人买几件,换着穿呀!”


    不一会儿,六个女孩全打开钱包了。


    条纹无袖T恤和牛仔短裤人手一件。她们还笑嘻嘻说,今年夏天这一套就是“室服”了!一出门六个人都这么穿,人多势众,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宋诗远还教她们怎么和其他衣服搭配,一个女孩还想要余自新反戴的棒球帽和宋秋凤戴的黑框圆眼镜。


    宋诗远笑着说:“行啊,你明晚再来,我进货时给你带。”


    生意一开张,就停不下来了。


    这群小女生在门口叽叽喳喳时招来了更多人气。


    女生们,还有小情侣,时不时来一拨。


    从十二点多开张到下午两点多,卖出一百多件衣服。


    两点之后,大太阳晒得马路上的柏油都软了,街道上没什么人了,姐妹仨刚好也休息一会儿,看看徐山平在后院干得怎么样了。


    他从农贸市场买了各色豆子,用红色塑料桶泡了小半桶。


    秋凤说的做豆浆,成本确实不高,他算了算帐,一斤黄豆磨出的豆浆,用泡沫塑料纸杯装,能有四五十杯,一杯卖一块钱,最少也能赚四十。


    他还学菜谱上说的,用不锈钢盆泡了些糯米,还买了香兰叶,准备磨成米浆,挤出汁,加在豆浆里,让味道更好。


    包工头那儿也说好了,明天来四个人帮他们盖房子,管一顿饭,再加两百块钱。


    徐山平说到这儿有点不安地问姐仨,“这个价还行么?”


    秋凤皱眉,“你说呢?咱们在厂里加班工资是多少钱一个小时?”


    他们在厂里,平均下来一天最多也就三四十块钱,那可是要在生产线上站十几个小时的。


    盖房的四个人两百,还要管饭,那不是一天五十?


    这个价还行么?当然不行呀。


    秋凤气得饭都不想吃了。一句话不叮嘱到,他就搞这出。


    “你没给人家定金吧?”


    徐山平丧头耷脑的,“没。”


    他一跟人讲价就好像张不开嘴似的。


    宋秋凤这才呼了口气。


    余自新打圆场,“没事。明天跟人说明白,两百是盖完的价钱,管一顿饭,房子盖完才付钱。他们要是不愿意,咱们再找别人也行,真找不来人,咱们到图书馆借点书,自己琢磨琢磨也能盖起来。”


    又不是盖高楼要打地基,挨着院墙加盖个厨房而已,就三面墙能有多难呢?左邻右舍都有加盖的小屋子,到人家那儿参观一下也看明白了。


    秋凤也不再在妹妹们面前数落徐山平,“先把上下床收拾一下吧!”


    床板徐山平都洗刷干净了,靠在后院墙边晾干呢,上下床的铁架子锈得厉害,得先用砂纸打磨掉锈蚀才能上油漆,这几天先给妹妹们只能用凳子先搭上床板了。可是他忘了买凉席了。


    三姐妹只好开着电动三轮再去一趟农贸市场,先跟包工头说一下盖房的事,顺便再买点菜,这个点的蔬菜更便宜!


    逛市场的时候宋秋凤看见有间店卖现成的粘米粉、糯米粉的,人家还有各种粤式点心用的马蹄粉、木薯粉、红薯淀粉等等。


    她不禁叹气,徐山平是没看见呢?还是脑子真不够用?


    人家用的是电磨,哒哒哒一开,磨得多快啊!


    他们泡米现磨,还只有两个比炒菜锅还小一圈的石头磨,得磨到什么时候?


    余自新也一直在帮大姐想主意,她看到有个摊位卖大番薯的,灵机一动,跑去跟人讲好价钱,五块钱一堆全包圆了。


    “姐,咱们回卖竹席那家,他们有竹签子,买一些回去,咱今晚卖芋圆!”


    第46章 番薯芋圆   黄金和翡翠都有了


    豆浆是可以卖, 可是维他奶、美年达、可乐、雪碧和其他汽水也很好喝啊,也不会比一元一杯的豆浆贵很多,从杂货店冰箱里拿出来冰冰的, 装在塑料瓶里还方便拿着到处走。


    跟这些饮料一比, 豆浆的优势不是那么明显。


    姐仨回到家, 余自新跟徐山平说, “徐大哥, 咱们做芋圆卖。这玩意可比磨豆浆省时间省劲。”


    秋凤抄的食谱上有芋圆,这是福建台湾的甜食,用蒸熟的荔浦芋头压成泥, 和番薯粉混合,加糖调味, 揉成面团,搓成指头粗细的长条,切成小块搓圆了,扔锅里一煮,就是芋圆了。


    徐山平懵:“可菜市场没见着有卖荔浦芋头的啊!”


    余自新指着那堆番薯,“我琢磨着, 芋圆应该也能用番薯做!”二十年后的网红甜品店、奶茶店都有类似的甜品, 番薯比荔浦芋头便宜得多,蒸熟了代替芋头压成泥,和马蹄粉、木薯粉混合,做出的芋圆是半透明的,比真正的芋圆更Q弹。


    徐山平有个优点,就是肯听意见。尤其是他两个小姨子的。


    自从他见识了余自新在圣诞市场摆摊的能力,他一点也不因为她年纪小就轻看她,后来又经历了花市摆摊、买房子请律师搞协议这些事, 他从心底里觉着她比他和秋凤聪明好多。


    听聪明人指点绝不会错。


    于是他二话不说,番薯洗净了蒸上,一边翻看笔记,准备好其他配料。


    不一会儿番薯蒸好了,用筷子戳开一看,果然跟卖家说的一样是红心的,瓤几乎接近橙色,闻起来就知道很甜。


    等番薯放凉,跟马蹄粉木薯粉混合,徐山平揉了一小团面,搓成几个小圆球,往滚水里一扔,滚上几滚捞出来再往凉开水碗里一过,橙色的小圆球像裹着一层半透明的冰霜。


    他拿起一个吹吹热气,咬一口,很弹牙。


    宋秋凤尝了一个,“真看不出来是红薯做的!”真好看呀,像裹了一层冰壳子的小柿子。


    宋诗远和余自新也尝了尝。


    徐山平觉着自己像是回到小学课堂上跟老师背乘法口诀的时候了,惴惴不安问:“你们俩觉得,味儿怎么样?”


    余自新在海市做了十几年钟点工阿姨,很了解海市人喜欢什么口味,在G市她可拿不准,“到隔壁问问吧?”


    徐山平赶紧又做了几个芋圆让秋凤用竹签穿上,放在碗里端到隔壁杂货店,让老板娘郑姐尝尝,她是土生土长G市人。


    郑姐觉得甜味正好,还挺新奇的,“这芋圆看起来像软糖。弹牙,又不像麻薯那么粘。甜度也正好。”秋凤又给郑姐家女儿小玲一串,小姑娘也说好吃,还问还有没有。


    郑姐笑,“姐姐们是要拿来卖的!晚上给你散钱,自己去买,好不好?”


    秋凤忙说,“这点小东西,不用买!”


    郑姐摆摆手,“不能让小孩子养成坏习惯。”


    宋秋凤掂量着,郑姐应该不是客气话,也就不再说了。


    她喜滋滋跑回去,“郑姐和小玲都说好吃!”


    看来这东西能卖。


    最棒的是芋圆一天卖不完也没事,洒上一层玉米淀粉冻在冰柜里,要吃的时候再下锅煮。


    家里几个人正穿丸子呢,宋诗远提议,“要是有别的颜色就更好了。”


    这种小零食,视觉上要好看才容易卖。


    徐山平这时终于开窍了,“香兰叶汁和在面里不就是绿色的了?不行再用菠菜和薄荷拧出汁和面,再放点糖,味儿应该也不错。”


    余自新微笑点头,“今天先试试水,要是能卖,再去买食用色素和香精,粉红色的是草莓,紫色是葡萄,绿色的是苹果。”汽水什么颜色都有,不见得里面真有果汁。全靠人的想象。可惜这时候还没有紫薯,不然还可以做些紫色的芋圆。


    余自新说完,忽然想起了二姑给她的水蜜桃汽水。淡绿色的,香精甚至闻起来和桃子没有一点关系,偏偏就叫水蜜桃汽水。


    她想二姑了。


    二姑和雯雯知道她改了名字又搬出厂子,都为她高兴。她多想见见他们啊!还有姑父。现在距离姑父在工地受伤只剩不到一年时间了。她要怎么做才能帮他躲开这一劫呢?


    不急。


    她呼口气,对自己说,一样一样来。先帮大姐开起店。二姐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倒不用她怎么操心。然后,就去海市。先救姑父,几年后还要救媛媛。不管怎么样,这辈子,她一定要保护媛媛健健康康长大成人。


    周五这天晚上是大学周围这些小生意客流量最大的时候。


    五点一过,人潮涌动,竟然还有人挑着担子在马路沿子上摆起小摊,卖小玩具小摆设的,卖花的,卖小饰品的,当然也少不了卖各种零食的。


    秋凤有点胆心摆小摊的也有卖芋圆的,余自新安慰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芋圆不是什么技术含量高的吃食,有别人卖也不稀奇,就想办法把咱们的芋圆做更精细更特别呗!其实,不管是卖什么,都讲究一个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芋圆做了两种,一种番薯和面的金珠芋圆,另一种就是徐山平用香兰叶汁加糖和面做的,淡绿色的翡翠芋圆。


    一根竹签上穿六个,每个芋圆就大拇指头那么大,两串一块钱。


    他们在店堂里面摆了两张桌子,铺上帆布当桌布,串好的芋圆放在白色镶蓝边的长方形搪瓷盘上,另一个搪瓷盘里放了三个小碟子,里面分别是磨碎花生,芝麻,还有白糖粉,要是有人喜欢吃甜,芋圆可以蘸上点糖粉,或者再洒一勺花生碎、芝麻,那口感就更丰富了。


    很快生意就上门了。


    一群女学生说是“慕名而来”,她们有人在过年时在芬村花市买过三姐妹的衣服,“太好了!正想着你们要是能出夏天的‘胶囊衣橱’就好了,你们就在学校门口开店了!”


    1998年的服装产业还没有大爆发,淘宝、网购、海外代购现在连影子都没,普通人买衣服的选择有限,“撞衫”这个概念,在当时只有香港明星出席活动时才会用到。


    所以很多女孩都是和好朋友、室友一起来的,关系好的小姐妹恨不得穿成双胞胎,就和上午第一单生意那个宿舍的女生一样,牛仔短裤人手一条。


    牛仔短裤和长裤都是比较修身的款式,上次在花市没用上的“吊袜子衣架加布帘试衣间”这次派上用场了,两个布帘一前一后挂在店堂里面。


    其他女孩等同伴试衣的时候,余自新就招呼她们,“也进店堂里面等呀!要不要尝尝我们做的芋圆?两串只要一块钱,开业大酬宾!买衣服还送一串!”


    有人尝了尝,“好吃!”


    再跟小伙伴一分享,一会儿店堂坐了一排女孩,每人手里拿一串芋圆。


    “真漂亮呀!这怎么做的呢?”有人拿着芋圆串串对着灯看,“真的好像翡翠啊!”


    灯下一串小圆球绿莹莹半透明,可不就像一串翡翠珠么?金色的也好漂亮。


    “阿姐,再给我两串翡翠两串金珠!”


    宋秋凤大喜,“好!要糖粉么?”


    她去厨房拿串串时给徐山平按按肩膀,“听见没?都说你做的翡翠芋圆好看又好吃!”


    徐山平被未婚妻一夸,心里比芋圆还甜,肩膀胳膊也不酸了,他还能再揉两小时的面!


    宋诗远和余自新卖衣服,宋秋凤卖串串,徐山平在厨房忙个不停,两个煤气灶上一个放着蒸锅,一个煮着开水,案台上大碗小盆摆得满满当当,老破小房子里响起各种声音,重新焕发生机。


    夜色越来越浓,他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大学宿舍周五周六10点半关门,比平时晚半小时,九点半时街道上还有学生三五成群闲逛,有人逛街时看到别人拿的串串穿的新衣服,就溜达着过来了,这时三姐妹已经准备打烊了,挂在阳台外的样衣和帆布都收起来了,只留着“姐妹”的小灯串还挂在门上。


    结果临打烊前又卖出几件衣服和串串。


    宋诗远送给一个失望的女孩一串芋圆,“牛仔短裤明天晚上才有。”


    四个人拉上卷帘门,坐下灯下算账。


    这次宋诗远一共进了九千块钱七百件衣服,一天卖掉了六百多件。三百条牛仔短裤和五十条长裙全卖完了,条纹背心、吊带背心也只剩下两三件。


    宋秋凤和徐山平的小吃生意也是开门红,芋圆串串一晚上卖出了八百多串。


    买衣服的钱还好,卖芋圆的钱好多是一元的牡丹硬币,清点起来很费时间。宋秋凤和徐山平把硬币十个一摞放在桌上,两个妹妹再用一片旧报纸卷起来,纸卷两头掐下去,一卷一卷放在塑料盆里。


    点完了,一数,385块!徐山平心里乐得不行,这一晚上就快四百呀!还有好多是开业酬宾赠送的,不然更多。


    要是每天都这样,一个月就有一万多!


    他正美着呢,就听见小妹泼冷水,“光卖芋圆可撑不起一个店面。哪怕是厂区的甜品店,不也得有快十样吃食?”


    他一下愣住了,没想到,秋凤竟然也是这么想的,“这东西今天卖得好是因为就咱们一家卖,大家没见过,觉得新奇。小妹卖发夹的时候不是说过,技术含量低的东西就会被模仿?芋圆就是技术含量低的吃食。咱们得赶快办好健康证和其他证件,再想个长久的生意。”


    他惊讶地看着秋凤,半天才说,“那,咱还卖点什么?”


    秋凤目前只有个模糊的想法,“我不太想卖炒菜。菜肉剩下来,扔了吧,太可惜,可也不能再卖剩菜。大学一共就这么多学生,他们一来就在这儿待上四年,周围这么多小饭馆,谁家味道好,谁家偷工减料,很快就尝出来了,学生们又都住在一起,一个店只要名声一臭,生意就完蛋了。想赚钱,咱们就得做回头客生意,质量不能差。”


    中大,再加上附近两所艺术学院,一共有两万多名学生,客流量是非常可观的,如果能印点传单宣传一下,做点促销,新开张的生意想火起来不难,但要想一直火,那还真得像大姐说的那样,留住回头客。


    余自新想,这就叫培养客户对品牌的忠诚度啊!大姐这阵子没白看书。搁以前,谁能想到大姐能说琢磨出这种话啊?


    可见人这脑子呀,就是得越用越灵。


    她过去照顾过老年痴呆症的病人时医护人员都说,从事脑力工作的人,老了以后得失智症的更少。


    宋秋凤抓抓脑袋,“所以,我就想啊,能不能做个什么吃食,每天不用囤很多新鲜食材呢?就像咱们今天做这个芋圆一样的,客人少的时候多做一些放在冰柜冻着,到饭点的时候拿出来,直接往滚水里一煮就能上桌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余自新脱口而出,“那就做串串呗!”


    大姐说的,其实不就是串串香么?


    肉丸、鱼丸各种丸子穿成串,在汤锅里涮好了,淋上酱汁,鲜肉片和蔬菜也能涮,配上米饭或者汤面!


    哦对了,日本餐也有类似的串串店,不过人家是烧烤串,竹签子挂在机器的夹子上,像流水线一样转动,叫什么回转烧鸟!媛媛从前很喜欢吃五花肉青椒串。


    余自新详细解释了一下,“多做点丸子,可以像芋圆那样冻起来,要用的时候拿出来一涮!”


    宋诗远眼睛也亮了,“这法子可以呀,大姐做丸子不做挺好的么?”


    他们老家每年春节和重大酒席都要用各种丸子,甜的咸的,荤的素的,宋秋凤都能做的很不错。于是她们离家打工后,每年春节回家还得费老劲做丸子。就连她自己的订婚酒席上的丸子,也全是她和小妹做的。


    “行!不管是什么咱们都先试试!”宋秋凤从行李里翻出笔记本,在昏黄的灯下把她擅长做的几样丸子都列出来,每种丸子都需要什么材料,怎么做,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做好也都一一写清楚。


    这通讨论徐山平都没能插上嘴,到这时他才说:“那咱们明天卖什么?”


    宋秋凤立刻拿了主意,“就先还卖芋圆吧。黄金翡翠都有了,明天再加两个品种,嗯……就珊瑚和白玉吧!”


    第47章 新生活的第二天   要是能自己做多好呀……


    这天晚上, 四个人第一次睡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虽然床板上只铺了一条竹席,两个妹妹的床更是用四个凳子一张床板搭的, 但是这心里美啊!


    姐妹仨更是说了好久的话才睡着。


    上一次姐仨住在一个屋子里夜里聊天, 还是春节时。这次可不一样了!这里可是她们真正的家。


    第二天六点多, 四个人就起来了。


    吃过简单的早餐, 大家分头行动, 宋诗远和余自新去服装厂进货,宋秋凤和徐山平去农贸市场买食材,再跟包工头商量商量盖房的事。昨天下午她们再去的时候包工头不在。


    宋诗远和余自新到了服装厂库房, 库管龚阿姨恭喜她们,“生意兴隆!”


    宋诗远昨天打电话订了四百条牛仔短裤, 她叫小妹去点货,自己又到库房里搜寻新搭配。


    跟花市的顾客相比,大学的顾客年龄段更加集中,还都住在一起,虽然不少人会跟风,但也得防着她们产生厌倦感, 所以她这次进货不能只有基础款, 还得搞点特别的,出挑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款式。


    宋诗远在堆积如山的衣服中走来走去,先选中了一件红色的棉绸短袖衫,袖子是打着褶的小飞袖,像花瓣一样垂在肩头,然后挑了一件红色挂脖吊带,布料也是类似质地, 带子后面多了两条飘带,可以系成蝴蝶结,也可以打个松松的结垂在背后。


    她又在一堆花衬衫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满意的。虽然是长袖,但是布料轻薄柔软,白底上印着几支大红玫瑰。


    余自新点完牛仔短裤,看见二姐穿上样衣正照镜子呢!


    她不由自主说,“真好看!像哪个港片里的女明星?”像谁呢?


    宋诗远很满意小妹一眼看出她的灵感来源,对着镜子换个姿势,把墨镜当发箍卡在头顶,“古惑仔里细细粒穿过类似的,还有,邱淑贞在赌神里穿过类似的。”邱淑贞穿的好像是红裙子,但是厂里没类似的。


    余自新诚心实意举起拇指:“靓!”


    宋诗远跟妹妹算了算帐,这三件衫一样批发了一百件。


    两姐妹付了钱,把衣服纸箱堆在小板车上推出仓库。


    这时早上九点多了,她俩想打个车回家属院放下货,还想再去小商品城呢,可是在路边等了半天,别说出租车了,经过的车子都没几辆。


    有个开卡车的经过,司机还对着她们吹口哨,开了句黄腔,再一踩油门,荡起一地灰尘。


    余自新默默对着卡车屁股举起两根中指。


    宋诗远气得咬牙,“妹,这是什么意思?”


    “干他娘!”


    宋诗远也举起两根中指,“等我赚钱了,一定买辆车!”


    没办法,两人只得盯着大太阳推着小车到公交站。


    郊区的车站只有土路边的一个站牌,周围连棵树都没。


    等了十几分钟,车终于来了,姐妹俩虽然打着遮阳伞,这时浑身都汗湿了。


    司机一看她们拉着箱子,立刻要关车门,宋诗远急忙用遮阳伞卡住车门,姐妹俩一起赔笑脸,“大哥,揾食艰难,帮帮忙!”


    “看你们可怜才让你们上的!自觉到车厢最后面去!要不是今天是星期六,乘客少,你们别想上来!”


    宋诗远再次在心里发誓,有了钱一定买车。


    在车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姐妹俩拖着纸箱和板车下车,得转车了。


    还好,这辆公交车刚一走就来了辆出租,这个时候的出租车很愿意去市中心,司机一问她们要去中大附近就停下车。


    两姐妹到了家已经十点多了,大姐和徐山平在后院呢,来了四个工人,叮叮咣咣敲地面,准备盖房子。


    宋秋凤帮妹妹们把箱子抱进店堂,锁好门,递给妹妹们一小碗芋圆,“先尝尝!”


    还真做出珊瑚和白玉了。


    珊瑚色的芋圆味道就和其他用了草莓香精加工的食品没两样,倒是白玉,有点意思。


    宋诗远仔细品了品,“好吃!味儿有点熟,像什么呢……”


    余自新做了十年钟点工,味觉更灵敏,她一口就尝出来了,“是姜汁,还有奶粉?炼乳?姜撞奶?”


    宋秋凤又激动又期待,“对!是姜汁和炼乳。你们觉得味儿怎么样?”


    “好吃。”宋诗远又吃了一颗,“我说怎么有点姜汁撞奶那味儿呢?真挺好吃的。”


    余自新真心为大姐高兴,这菜谱真没白抄,味道奇特是卖点啊!


    得到两个妹妹的肯定,宋秋凤很高兴,原来她在厨艺上还有点天赋呀,接下来能弄出来双皮奶味的芋圆就更好了!


    她一直喜欢姜汁撞奶和红豆双皮奶,不过,虽然好吃,她总觉得一次吃一碗太腻了,要是一次吃几口,过了瘾,又不腻味,那多好啊!哈哈,现在真做出来了!


    “待会儿我给隔壁还有家属院大门的王老太太都端去些,听听她们什么想法。”宋秋凤又问,“你俩中午回来吃饭么?”


    余自新听出大姐有事,“怎么了?”


    “待会儿我做几样丸子,涮串串,你们回来一起吃,品品味儿,给我提提意见。”


    宋诗远笑了,“嗐,咱仨一起长大的,口味能差多远?我们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拿去给黄阿姨尝尝,然后在宿舍门口找几个学生试吃,这才能得到客观评价嘛。”黄阿姨知道她们找到房子了一直说要来看看,还没能来呢,先让大姐主动去送点东西。


    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一点不错,黄阿姨比近邻还更熟一些呢。


    大姐一想正是这个理。


    去小商品城的路上,宋诗远和余自新商量,“咱们是不是印点传单去艺术学院发呀?”他们的店面在中大门口,离艺术学院还有段距离。


    这个余自新也想过了,“印传单不如印优惠券,拿着券来买东西可以便宜点,或者能享受套餐。”


    “对!就像麦当劳的套餐优惠券那样!一次消费多少元也送优惠券!”


    “咱们回去跟大姐仔细商量一下,肉串、蔬菜串都定什么价钱,怎么制定优惠才能有更多赚头,再自己设计个优惠券,画好了拿去复印店就行。”


    到了小商品城,姐妹俩先在一楼买了些可爱的小文具,又去卖饰品的二楼。


    马上就到G市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了,余自新本来想着今天二姐搭配这几套衣服都可以配上平檐小草帽,可去卖帽子的店铺一看,没有。


    今年流行的全是夸张的宽檐遮阳帽,种类是不少,没用得上的。


    倒是墨镜的款式里有几种在二三十年后也不过时,可以买一些。


    挑了几条丝巾,宋诗远跟小妹商量说,“我听龚阿姨说厂里有淘汰下来的锁边机和针车,待会儿问问她那个开车的亲戚什么时候有空,能给运来就太好了,以后咱们自己买布料做丝巾。”


    余自新深以为然,小商品城的丝巾大多数是化纤的,真丝的也有,不仅贵,花色也比较老气,大概针对的客户群是年长些的女性。


    丝巾要是用好了,那可是配饰中的战斗机。


    姐俩又去了卖化妆品的地下一楼。


    刚才两人商量,小文具笔记本之类的赠品太普通了,不如给一次性消费100元以上的顾客享受一次免费化妆,正好能顺带卖点口红眉笔。


    虽然余自新早有预料,但在化妆品店翻了一会儿实在有点失望。


    批发商这里口红牌子虽然挺多,可质量都一般,香精味很浓,包装简单到寒酸,膏体没有什么雾面、丝绒、哑光之类的选择,唇釉更是听都没听过。


    她挑了半天,和二姐两个人四条胳膊都涂满了,在一众像蜡笔、水彩笔的色号中选中四种,一个是带点紫调的玫瑰红,一个正红,一个在铁锈红和砖红之间的颜色,还有经典豆沙色。


    价格倒不贵,买五十支以上,均价一支12块五。


    粉底液也没有,只有粉霜和膏状的粉条。


    余自新挑来挑去,买了三罐深浅不同的粉霜,又买一支粉条当遮瑕和高光。


    腮红的选择也不多,她买了两块,一块浅粉色,一块接近杏橘色。


    至于眼影,唉,不提也罢,什么大地色、玫瑰灰、金沙细闪,这个时候根本不存在的!


    全是欧美白种人涂上也未必好看的蓝色、绿色、紫色,像小学生用的便携水彩块。


    还有一种带珠光的,做的像小蜡笔一样,宋诗远和余自新扛不过老板娘热情的推荐,涂了一下,再一看镜子,两个人都惊了!


    宋诗远小声说,“咱俩好像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啊!”这什么玩意啊还二十五一个?比着小妹用口红给她们涂的那两次的效果差远了好嘛!


    老板娘不乐意了,“靓女们,你们就是去商场羽西专柜也是这些!羽西多贵呀?还有,雅芳小姐推销的口红一支一两百,其实这两家也就包装比我的货好点,都是同样工厂做的!同个老母生的仔,差能差多少?”


    余自新赶快安抚老板娘,“阿姐,不是您的货不好,不好我也不会批发这么多呀,对不对?我们店铺在大学附近,这些是要卖给还念书的学生,那跟上班的姐姐们化妆风格当然不一样啦,我想要些涂上了不细看的话看不出化妆了,但一眼看过去又觉得比平时靓的色号。”


    老板娘这才脸上又露出笑意,“好好好,以后我进货时问问他们,有没有你说这种‘画上好像没画但是人更靓’的!”


    “多谢啦阿姐!”


    老板娘又趁机推销,“那你要不要看看这种有颜色的润唇膏?”


    余自新想,行吧,瘸子里挑将军,也买几支吧。


    出了商场,宋诗远叹气,“小妹,要是眼影口红什么的咱们也能自己做就好了。”


    余自新心里一动,对呀,为什么不能自己做?


    从前在B站上她就看过人自制口红自制面霜的视频,不过当时只是看热闹,没注意人家都用了什么材料。印象里好像也不是很难。


    她得找找这方面的书好好看看,哪怕暂时不能做成生意,做一些喜欢的色号给自己姐妹用也挺好。她很享受化妆把人变得更美的过程,每次给二姐化完妆,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妆容那一刻眼前一亮的样子都让余自新非常开心。


    刚才老板娘说,雅芳羽西这些口红和她卖的那些都是同一个厂做的,很可能是真的。


    几十年后,国产彩妆品牌大爆发,口红市场是竞争最激烈也是最能赚钱的,很多品牌根本没工厂,都是找的代工厂。每隔一段时间,小H书和B站上的美妆博主就会集体试色某个国产品牌的新品。


    到了后来,有些国产品牌的口红,如果按单克价钱算,价格比国外的一线大品牌口红还高呢!


    余自新暗暗下决心,等她积累足够了,就联系代工厂!也做自己的彩妆品牌!


    理想美好而遥远,近在眼前的现实是咕噜噜直叫的肚子。


    姐俩提着大包小包,在商场一楼的大排档吃午饭,一盘鸡饭送一碗例汤,再一人来瓶汽水,解渴降温。


    这时已经两点多了,吃饭的人不多,两人慢慢吃着,余自新忽然问,“二姐,你为什么一直不想联系丧彪?”


    第48章 你值得   我哪能让对我真心好的人陪着我……


    买好房子又过了几周了, 二姐只在签好合同那天给丧彪打了个电话谢谢他介绍江律师和城哥,之后再没联系人家,更没去看他朋友开的服装店。


    这不是拖延症, 很明显是故意的。


    宋诗远一听这问题, 把汽水放桌上。


    原本她觉得妹妹还小, 有些事没必要说, 前几天有男学生来搭讪时她才发现, 小妹从去年刚来G市时那个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农村小女孩变成了一个走到哪儿都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姑娘了。


    “小妹,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刚来G市打工时的事。现在你大了,我觉得应该跟你讲讲, 万一你以后遇到,也有个提防。我打工这几年遇到过不少‘追求’者, 这些人里既有厂长家的小开,也有四五十岁的老板,有人说想让我做女朋友,有的直截了当开价让我当二奶,哪怕我拒绝了,躲着他们, 还是会有人说我是狐狸精, 宿舍里的人往我毛巾上吐了痰再折好放在盆边,等着恶心我。”


    “几年前我没跟大姐一起去电子厂,选了工资低的服装厂,一是我喜欢衣服,也是因为我再也不想遇着这种事了,服装厂没有男工,厂长是两个老阿姨。可谁能想到,咱们在花市摆摊以后谣言又传到服装厂, 还是有人相信我傍小老板,还是有人往我脸盆里吐痰。”


    宋诗远说起这些事,语气很轻松,可余自新气得攥紧拳头。


    宋诗远沉默几秒钟,笑着问:“小妹,你说个实话,你觉得,丧彪长得怎么样?”


    余自新一怔,“还……还不错。”


    丧彪那气质先放一边,客观地说,人家五官长得不错,还难得的高,跟二姐站在一起,不会有人觉得谁辱没了谁。


    宋诗远又问,“你看,他年轻,有钱,有本事,还长得不错,对不对?”


    余自新点点头。


    “要是他追求我,很多人会觉得,我走大运了!我不跟他好是眼瞎!可要是我俩有一天分手了,不管是他跟我分的,还是我提出的,会有人觉得本来就是我高攀他,分手就对了!本来就不会长久。”


    宋诗远忽然笑了一声,“说不定还会说我爱慕虚荣,被甩了活该。”


    余自新笑不出来。


    “我从来不怕暴力胁迫我的那些人,想硬着来?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敢搞我?我也要让你脱层皮!可是……”宋诗远叹口气,“可要是这个人给我送凉茶,给我帮忙,还给我铺路,帮我找工作,说不定以后还对我更好,电影里追女仔的桥段都用上——这是糖衣炮弹啊!我老实说吧,我怕糖衣炮弹。我知道自己招架不来。”


    “你跟我说过罗志安那个鳖孙说的话,其实,我觉着,他还真没说错,我们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但凡谁对我们好点,给一两分真心,我们就会把整颗心捧到人家脸前去。可人家稀罕么?要是有一天不想要这颗心了呢?要是一脸嫌弃把它扔了呢?它也是肉长成的呀!”


    宋诗远说完还在微笑,余自新从心底到眼底都是酸的,心疼二姐,心疼得想哭。


    不知道上辈子二姐和林通求经历了多少波折,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那对父母又跑来搅黄了婚事。


    她都不敢想象二姐当时受了多大的伤害,才会一走了之,从此在他乡隐姓埋名。


    现在,二姐很明显是感觉出丧彪对她不大一般了,所以不想再跟他有瓜葛。


    可是——


    余自新揉揉发酸的鼻子,“可是,你怎么就确定他给你的是糖衣炮弹,没准也是一颗真心呢?二姐,你聪明,漂亮,勤劳,你自己不都说你个大好的人才嘛?即使不是丧彪,也会有别人喜欢你。你不能因为害怕,就干脆试也不试了。”


    你这是因噎废食啊。你这么好,别的女孩拥有的,你也值得拥有。


    宋诗远还在笑,“真要是那样,我就更不敢连累人家了。咱们是没办法选,投胎投的不好,能怪谁?这份儿罪我自己受着就够难过了,哪能让对我真心好的人陪着我受罪?”


    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有这样的父母,别的事上还成,可一谈到恋爱婚嫁,就好像天生矮人一头,被人追求爱慕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欢喜享受,而是,害怕。


    怕人家知道她们的父母是这种人后连带着鄙视她们,更怕真心对待她们的人被她们连累了——她们是没法选择父母的,可是人家原本可以不跟宋大明李桂香这对坏逼有任何瓜葛!


    她该怎么跟二姐说呢?丧彪上辈子都跟你谈婚论嫁了,他要真是打着谈恋爱的旗号玩弄女性的人,干嘛要跟你结婚呢?


    唉,就像她没法劝大姐直截了当跟徐山平分手一样,她也没法劝二姐跟丧彪在一起。


    这不仅是信息不对等,更因为,人是会变的。


    谁知道这辈子已经醒悟的、跟家里决裂的大姐啪啪挥着小鞭子,会把徐山平打造成什么样?


    他现在已经不再甘心到厂子里打工了不是吗?只要他们继续留在城市里,就会继续被周围的环境改变,现在看来,大姐绝对不可能再重复上辈子买个卫生巾的自由都没的命运了。


    那二姐和林通求呢?


    她上辈子根本没见过林通求,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二姐和他结识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年,对他第一印象极差,林通求都变成丧彪了!再加上罗志安这杂碎造谣的事,可能二姐的顾虑比上辈子更多。


    谁知道他们会走向哪里?


    余自新擦擦鼻子,“二姐,你得拿出点做生意的魄力来!他糖衣炮弹打过来,你怕什么?你也打回去呀!以后等你当了女老板,说不定丧彪还不敢接你的糖衣炮弹呢!”


    宋诗远噗嗤笑了,余自新正色说,“还有,二姐,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们已经不在厂子里了。”


    “我们周围的人,也变了。也许我们还会遇到那种等着找机会看我们笑话的人,看到我们过得好就眼红得睡不好觉的人,但是,像黄阿姨,林老师,还有成教招生处那些老师的人也更多了,是不是?隔壁杂货店的郑姐,我看也是个正派人。你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把你笔记本扔垃圾箱了!我和大姐也不会故意弄脏你的毛巾!”


    他们已经离开了逼仄的厂区,不能再带着在那个环境里为人处世的态度,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机会,好的,坏的,如果眼光还停留在厂区里,那么,就很可能与这些机会失之交臂。


    人已经在舒适圈外面了,心也得跟着出来才行。


    姐妹俩招了辆出租车回家,坐在车上,两人都觉得有些疲惫了,沉默着靠在一起休息了一会儿,余自新问,“二姐,你会觉得我连累了你么?我是你的累赘么?”


    宋诗远立刻坐直了,斩钉截铁说:“不会!从来不会!你咋想的?我怎么会觉得你连累我?”


    余自新笑了,“那不就得啦。要是一个人真心对你好,就像我对你,你对我这样,咱们遇着什么事是一起分担,一起想办法,绝不会觉得对方连累的自己。二姐,你忘了,你说过,觉得我是你的守护天使。”


    宋诗远明白小妹在说什么了,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小声说,“你就是我的天使。”


    “你也是我的天使。”余自新也紧紧握住姐姐的手,“以后,你还会遇到好多天使,跟我一样真心对你,心疼你,为你骄傲,你高兴的时候也觉得高兴,你难过的时候帮你想办法,逗你开心。”


    宋诗远张了张嘴,把脸转向车窗,隔了一会儿用力“嗯”了一声。


    余自新抹掉眼角的泪花,逗二姐,“丧彪那德性,跟天使沾边么?那你更用不着躲着他了!”


    二姐破涕为笑,“我想通了。待会儿到家了我就联系林通求,明天跟他去他朋友店里看看。”


    回到家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大姐去找黄阿姨还没回来,徐山平在后院跟工人们热火朝天盖房呢。


    他们这个小院子还算方正,原先房主在院子中间铺过砖,四角留着泥地种花,只是现在地砖有不少损坏了,泥巴地里长着杂草,墙角堆着垃圾杂物,现在都收拾干净了,缺的砖块也重新铺上,洒上砂砾,压平整,顿时看起来大了不少,得有快三十平方米。


    新厨房搭在院子右上角,挨着墙角,这一下就省了两面墙,比现在的厨房大了好多,也不知道工人们从哪儿弄来了几个木头柱子,看着有点像古老的电线杆子,锯短了用来当厨房墙柱了,旧砖头块砌起墙,留着窗户和门的空位,房顶也快搭好了,靠着墙放了几块淡蓝色的半透明瓦楞板,这种板用来搭房顶很方便,有预留的孔,钻紧螺丝就能固定在顶棚的木架子上了,但是不隔热,透光,不过用来建室外的厨房正好。


    厨房建在这儿,离居民楼远了些,就算有油烟,楼上邻居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


    他们来搬来一两天,只跟楼上的邻居打过一次招呼,不知道为人如何。


    徐山平一见她们回来了,“正想跟你们商量你们呢,要不要在你们屋起一道墙?”


    她们住的客厅和改成店堂的卧室相连,又和通向厕所厨房的走廊相连,徐山平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在这起一道墙,安上门,做生意的时候锁上,就不怕有人从店堂走进来了。”


    昨天就有买衣服的人穿过店堂去找厕所,他们四个的行李都还没打开,就那么搁在客厅里支的小床板下面呢。谁知道什么人会混进来?


    他昨天晚上都怪害怕的,到了快打烊时,家里放的现钱都快两万呢,这要是让谁顺手牵羊偷了,他们到哪儿哭去?


    或者更可怕,谁藏在屋子里院子里,等他们睡着了再出来害人,怎么办?


    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姐妹三个都这么漂亮,可得防着坏人!院子里又没有拉电线,一个灯泡也没,晚上只有家属院的路灯,那么点光亮,能照见什么呀。


    两个妹妹一听都说好,余自新还格外表扬他几句。


    徐山平心里挺美,先跟妹妹们把客厅里的东西都搬进店堂去锁上,又跟工人说加盖墙的事。


    工人们进来看了看,一个人说,“这要垒上墙,屋子就暗多了呀,又是一楼,你们不怕潮吗?”


    徐山平没想到这个,他看看俩小姨子,用商量的语气问,“那,起半截墙,安上一溜窗户?”


    余自新又鼓励他,“我看你这办法行!”多鼓励就能多进步。


    徐山平跑去后院一看,又跑回来商量,“有两个一样的窗户,本来要给厨房用的,我看这样吧,这两个窗户用在你们房间,厨房嘛,凑合一下,咱不是运回来好几扇门么?掏个洞,安上玻璃,一样能当窗户使,还少砌了一截墙呢!”


    “行!就这么办!”


    宋秋凤给黄阿姨送丸子回来,家里已经大变样了——后院的厨房已经起好了,比原先的还大很多呢!挨着墙根垒了几条砖柱子,上面盖着水泥和砖块的厨台,等干了之后再贴一层白瓷砖,比原先的厨房还好呢。他们还从厨房拉了一条水管过来,一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不锈钢水池也装上了,这要是把煤气灶也搬过来,就能开火了。工人们正在用水泥抹地平,看样子已经要收尾了。


    再走进屋子一看,嚯,这以后她们就有真正的房间了,美中不足是隔断墙上半截是窗户,亮和通风是有了,窗子现在还没玻璃,门上也只有锁洞。没事,杂货店有卖门锁的。


    等这半截墙干了,他们自己再刷刷大白,安上窗帘,那就完美了。


    秋凤笑盈盈地跟未婚夫说,“你看,咱们是不是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


    第49章 各自的成功   二姐的港风搭配,大姐的萝……


    周六晚上五六点开始, 大学附近的小街道迎来了一周中最热闹的时候。


    学习了一周的大学生们呼朋引伴走出校门,在别的学校念书的朋友也来了,一群群笑呵呵走在街上。


    黑叔鸭饭改头换面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有些女生昨晚看到室友买的衣服, 今天白天已经来打听过一次了, 拿上钱包跟小伙伴来了, 一看店门口这活招牌, “哇,好靓啊!”


    宋诗远穿了件红色挂脖吊带背心,牛仔短裤下面是大长腿, 双黑色粗方根皮凉鞋一穿身高立刻又拔高几分,腰上系一条黄铜大方扣的黑色皮带, 显得腰更细了,还给这身妩媚的装扮注入了一点英气,她把长发卷成大卷,蓬松散在肩头,一副墨镜当发箍卡在头顶,涂着红唇, 背后是轻轻闪烁的小灯泡组成的“姐妹”招牌又给她额外加了一层光, 整条街道这一刻都变成了展示她美丽的背景。


    她这套港风到极点的装扮大受欢迎,许多女生走到店面前直接说,“阿姐,我要你身上穿这一套!”


    宋诗远微笑,“好呀靓女!你穿什么码?进来试试吧,我们今天还有促销活动,消费满五十元送精美小礼物!”


    客人里也有不少昨天吃了芋圆又来的,“今天有翡翠芋圆么?”


    宋秋凤立刻招呼她们, “有!今天还多了两个新品,珊瑚和白玉!也是两串一元,尝尝吧?”


    昨天买过衣服的也来了不少,有人嗔怪,“今天这几身衣服更好看!啧,昨天买早了。”


    余自新笑着说,“靓女们,衣服再好看也要看情形穿,跟朋友出去玩,要拍照的话今天的衣服更上镜,平时上课去图书馆,昨天的更合适,是不是?你穿今天这身衣服去图书馆,哪还有人能认真看书?都顾着看你们了!”


    连解释带恭维,搞得女孩们心里美美的,高高兴兴看起今天的“上镜”衣服。


    这些女孩看着宋诗远身上的挂脖背心和牛仔裤,再看看宋秋凤穿的小飞袖上衣搭配米色长裙子,心动了。哎呀,那件玫瑰衬衫也好好看,像妹妹这样穿在吊带外面,下摆系个结,袖子卷起来,转过身,背心的红飘带垂在背后,真像哪个港剧女主角的样子。


    余自新一看她们的目光,赶紧推销,“这是防晒衫,防晒霜那么贵,又要涂脸又要涂手臂哪里够?走在太阳下就披上这件衫遮阳,早晚冷一点的时候穿上也正好。穿在小飞袖上衣和你昨天买的T恤外面也好看!你试试看。”


    几个回头客觉得这件也好,那件也很有用,还能和昨天买的几件衣服搭配,捏着钱包跺脚,“哎呀!你们家衣服为什么这么好看!”


    “这个月要破产了!”


    她们商量着,五一节快到了,出去玩这么穿,拍出的照片一定好看,而且行李也不用背很多。


    宋诗远趁机推销胶囊衣橱的概念,“这就是胶囊衣橱、一衣多穿最棒的地方啊!你看这件衫——”她拿一件玫瑰衬衫,先当披肩披上,把墨镜戴好摆个姿势,再把衬衫系在腰上,“是不是又多两种样子?一件当三件,简直买到就是赚到。”


    哎呀,可不是嘛,系在短裤外面,就像穿了条短裙,红色背心和玫瑰相称极了。


    女孩们越商量,越想买,唉,先试试吧!


    一试穿,不愿意脱下来了。


    她们坐在店里等朋友试穿时又买了几串芋圆,哇,白玉的比昨天的翡翠和金珠还好吃!是姜汁撞奶味!珊瑚是草莓味。一串串握在手里都好可爱呀!


    “你们家真会起名字,好豪华啊,又是金珠又是白玉的!”


    “图个好彩头嘛!”


    “哈哈那就一样给我一串吧!”


    “你们有没有想过把芋圆穿成手镯卖呀?”


    “以后有机会做!”


    一会儿又有人来问:“我是昨天定了牛仔短裤的,26码的!”


    “靓女你脚上这种大方跟的凉鞋怎么卖?”


    “皮带有没有?”


    宋诗远应接不暇,余自新回答,“鞋子我们没进货,你们可以到小商品城看看!皮带有的,真皮的八十一条,PU皮的十五一条。进得不多,想买就要早下手了。”


    那女孩犹豫,“真皮的贵好多啊!”


    余自新建议还是买真皮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她拿出两条皮带对比,“真皮的怕是能戴到天荒地老,人造皮的再好也有限,而且真皮的确实更有质感。”


    她正招呼着客人,忽然注意到一个在店堂里试衣的女孩拿了件小飞袖衬衫鬼鬼祟祟要往自己包里塞,连忙大声说,“那位靓女,买五十以上有小赠品,去卖芋圆串串那边领。”她说着,将身子堵在门口,手肘碰一下宋诗远,“你带她去拿赠品。”


    宋诗远和小妹对视了一眼才反应过来遇到贼了。


    周围的女孩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昨天的条纹衫你们还会再进么?”“买三件衫加两条裤子能不能领两份赠品啊?”“真皮皮带能再便宜点么?”


    余自新微笑着一个一个回答,目光时不时往店堂里扫一下。


    做小生意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会想到文文静静的大学女生里也会有小偷小摸的?要不是余自新上辈子摆摊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真就叫得手了。


    偷一件还好,就怕盯住她们了,还有同伙,一件一件往外偷,放进背包一转手,找谁去?又没防盗条码又没监控。


    卖衣服还比卖鞋子要好些,鞋子能动的手脚更多,一双鞋要是少了一只就不能卖了。


    那女孩心理素质真强,被拿住了脸一点不红,拎着两件红色小飞袖交了五十元,还挑了个小笔记本才走。


    这段小插曲让宋诗远一下子警惕起来,专门再提醒大姐一次,“要是有人用五十一百的买串串,你可一定多仔细些。”


    宋秋凤顿时睁大眼睛。


    花市摆摊时他们也收过一张一百的假钞,还是到银行才发现的。


    摆了几天摊,钱一经手,大致能感觉出真假,可现在店面光线不足,人又多,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觉得大学生素质高,一大意就难免会出错。


    宋秋凤心想,得赶快再安几盏灯,店堂墙壁卖鸭饭时烟熏火燎的黑黄,也得重新粉刷一下。嗯,周一她和徐山平去跑营业证件,歇业一天,刚好请人刷刷墙。


    这一晚生意又红红火火。


    打烊时一算账,推出新品后芋圆一晚卖了快六百块钱。


    徐山平和宋秋凤心里彻底踏实了。


    他俩并不是一无是处。


    黄阿姨和郑姐他们尝过丸子之后也说不错,接下来继续增加产品种类,把店开起来,只要勤劳肯干肯动脑子,就不怕养不活自己。


    宋诗远和余自新生意也很不错,港风衣服比昨天的经典红白蓝更受欢迎,玫瑰衬衫和挂脖背心售罄,早上进的四百条牛仔也只剩下几条28码的。


    数完了钱,四个人终于感到累了。这一天从早上六点多开始一直风风火火忙着,就没停下来过。


    大姐打了两个蛋,用中午的剩饭炒了一大锅蛋炒饭,再配个西红柿紫菜蛋花汤,研发出的几样丸子也重新热一热,大家围着一张饭桌吃了个夜宵。


    肚子吃饱了,人又精神起来了,开个会吧!


    进过这两天试水,周末的客流量基本有数了,客流高峰有两个,晚上人更多,最忙的时候一小时得招呼快一百位客人。


    新的吃食大姐也研究出了几样,荤的是香菇猪肉丸,鸡肉豆腐白萝卜丸子,素的是胡萝卜豆渣丸子和番薯泥豆干丸子。


    余自新试吃后每一样都挺喜欢,老家每家每户冬天都会做萝卜和豆腐的素丸子,是因为冬天蔬菜少,白萝卜便宜又耐放,跟豆腐做成丸子后一炸,再加在汤里,吸收了肉汤的香味,也能当个荤菜吃,她从前在家吃不上肉,最喜欢的就是萝卜丸子,没想到大姐把配料改了,加上鸡肉的丸子当然更香了,可番薯泥和切碎的豆干做的丸子也不逊色于加了肉的丸子!番薯泥甜软,豆干还有点嚼劲,吃起来口感和五花肉很相似。


    还有胡萝卜豆渣丸子,要是大姐不说放了什么,真猜不出来这丸子是全素的!里面还有点脆脆的口感,再仔细一品,好像是切碎的马蹄。


    宋诗远也很惊讶,“大姐,我今天对真是你刮目相看了。你怎么想到的呢?”


    大姐听了两个妹妹的夸奖,笑得很开心,“昨天不是泡了黄豆么?那也不能再泡成豆芽吧?我就让他磨成豆浆了,浆子挤出来剩的豆渣也不能扔呀,去菜市场的时候我看胡萝卜比大白萝卜还便宜呢,也买了好多,本来是想咱们自己做菜配着吃的,徐大哥说,不然试试也磨碎了,看看能不能用果汁做出橙色的芋圆,我就灵机一动,这两样加在一起,再加淀粉,调好味,跟老家做素丸子一样做了,没想到豆渣和胡萝卜渣做的丸子还更能入味呢!”


    余自新问,“你还做了高汤?是怎么做的?”


    “买肉买鸡的时候买的鸡骨架、鸡脚、猪骨,泡发的香菇,还有胡萝卜,调料我只放了葱姜,盐。”


    宋秋凤越说越自信了,“我想,咱们既然要长久在这做起生意,不如自己再做点酱。黄豆酱、辣椒酱我都会做,还有你们领我去吃的洋快餐那个番茄酱,我觉着我也能做出来。”


    她继续说,“从跟刘阿姨看这房子的时候我就想,店面就这么大,要是客人都坐下来吃,能装多少人啊?一天能做多少生意?怎么才能让客人就跟咱们在花市摆摊那时一样,快进快出呢?昨天卖芋圆串串的时候我看好多人拿着串串走着吃了,哎,这不就对了!”


    她双眼亮晶晶的对余自新笑,“小妹,你这主意真好!卖串串,客人可以拿着走,边走边吃,要是买的多,我就像卖鸭饭鸡饭打包那样,用油纸包一下,或者装塑料泡沫饭盒里,淋上酱料,让他们打包带走!”


    余自新真为大姐骄傲。从圣诞节摆摊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看看她进步了多少?这些主意,不用别人提醒,她也能自己想到了!


    这一刻,她很高兴,可又有点想哭。上辈子的大姐,原本也可以变成这样的!


    不用忍受婆婆的辱骂,不用不停的怀孕、照B超、打胎、生育!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大姐,你真棒。”


    徐山平也有话说,“我想着,咱们这店面也不能一直一边卖衣服,一边卖吃的。既然秋凤想出了这个打包的主意,为什么不把店堂和阳台隔出来一块,专门卖衣服呢?”


    宋诗远也有这个想法,昨天和今晚都有客人一直问钱交给谁。


    人要再多点,难免会忙中出错。


    大家又拿出纸笔,画起房子草图,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把阳台和店堂的三分之一隔出来给宋诗远用,只要不下雨,饭桌可以在街上再摆几个,不怎么受影响。


    余自新出主意,“这要是再盖墙就太慢了,明天跟包工头说说,看能不能找几个大小一样的木门,或者用木板隔一面墙。”


    徐山平懊悔,“唉,今天给你们屋子起墙没想到!”


    “没事!这就叫积累经验!”


    四个人越说越兴奋,打算再问问工人们,能不能在阳台左开个洞,安一扇门,这样宋诗远也有单独的门面了。


    这天晚上破旧的老房子里飘着各种气味,砌墙的水泥、石灰味,旧砖块旧木窗特有的潮气,蛋炒饭和蛋花汤的香味,还有几个年轻人梦想和憧憬。


    从前的气味,彻底被抹掉了。


    第50章 机遇和挑战   被谁举报了?


    4月5日是余自新他们开始新生活的第三天。


    这天是星期天, 也是清明节。


    一大早街道上就有人在路边大树下插蜡烛和香,有点树龄的大树还能享受一卷纸钱两个发糕的供品。


    大学生们不忌讳什么,可余自新他们昨晚商量好了, 今天不做生意了。


    宋秋凤和徐山平正攒足了劲儿要赚钱呢, 听到小妹这建议都不大乐意, 为什么呀?


    余自新问他们, 有卫生证么?有营业许可么?知道市场管理所门朝哪儿开么?辖区派出所的所长姓什么?有几个警员?电话是多少?


    “虽说房子是咱们买下的, 但咱们几个外地人,不拜拜山头就开门做生意,这么嚣张啊?只要有人举报, 停业整顿还是好的,查封也有可能, 真要罚款并没收非法营业所得,咱们知道去求谁去哪个部门申诉么?”


    一桶冷水把宋秋凤和徐山平浇清醒了。


    他俩看看店堂烟熏火燎的墙壁,院子里新盖的厨房墙上水泥还没完全干呢,这确实不像是个正经做吃食的地方啊!


    宋秋凤咬牙,“行!接下来几天,咱们一口气把屋子改造好。把该办的证也都办好!”然后就踏踏实实挣钱。


    宋诗远也没想着再去进货。她和丧彪说好了今天去他朋友的服装店。


    四个人本来说好今天要睡个懒觉, 可天刚亮不久就谁也躺不下去了。


    宋秋凤这时才想起来有件事忘跟小妹说了, “黄阿姨说她相中了两个房子,拿不准买哪一个,想问你今天下午能不能跟她去看看,我没敢替你答应。”


    余自新赶紧到街上IC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跟黄阿姨约好下午三点。


    1998年时城市的人行道边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橙色的电话亭,她们店面正对面就有一个,打电话比原先在工厂还方便。


    打完电话,余自新看着电话亭发呆, 这些电话亭后来都去哪儿了呢?


    跟电话亭一起消失的还有书报亭,卖杂志、零食、电话卡游戏卡,有的还卖城市地图,它们后来都去哪儿了呢?


    “小妹,来吃饭!”


    大姐打断了她的思绪。


    吃过饭,宋诗远和余自新去艺术学院报名,宋秋凤联络城哥,说他们已经搬来了,房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想请他帮忙跑证件手续。


    城哥先恭喜他们,又说,“今天刚好星期天,你们是在中大西门对吧?我大约十点过来,先带你们去见见人。你们准备一下。”


    宋秋凤还挺忐忑,见见人?难道,这里也有地头蛇?得准备什么啊?


    结果城哥带他们去的是市场管理所,值班的人跟城哥显然挺熟的,听到他们报地址跟城哥开玩笑,“你是有顺风耳还是成精了呀?昨晚刚有人举报他们无证经营,今天你就领着来了!”


    宋秋凤一听脸都白了,我靠,还真让小妹说中了!


    幸好今天没开张,还叫城哥来了,不然等着人家封店吧!


    她急慌慌地看向城哥,再看看管理员,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们,正赶上周末,晚了一两天办证,不是不想办……我们——”她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


    徐山平粤语不好没听明白,还傻乎乎憨笑呢!


    管理员改说普通话,“你不用担心。我们接到举报后也要核实的嘛!”


    宋秋凤一看城哥很放松,稍微放下心,“我们要长长久久在这里做生意的,房子都买下来了,不管什么证件,手续,肯定都会按规矩办好的。”


    徐山平这会儿才搞明白怎么回事!他们被举报了?!是谁?是眼红他们的同行?还是那个小偷?还是邻居嫌他们吵?


    他急得都站起来了,“同志,我们真的都是诚信市民啊!”


    管理员笑笑,“不急不急!你们尽快把证件补齐了就好。”


    出了管理所,宋秋凤后背都湿了,“城哥,多谢你!好险啊!”


    城哥摆摆手,“不是大事!周一早上七点半我来接你们,先去防疫站打针,开健康证明,然后再去办证。你们那个店面应该以前办过消防证的,估计还能用,这个钱能省下来……”


    他掰着指头数,宋秋凤和徐山平记在心里,这证那证要办六七个,得提前准备好现金。


    宋秋凤跟诚哥说,妹妹想隔开小半间屋子卖衣服,用不用再多办一套证件,城哥笑着摇头,“你也太老实了!这种事嘛,上面抬抬手就放过去了,又不是旧社会,专门刁难小百姓榨钱!走,我再带你们到片区派出所混个脸熟。你们做小买卖啊,哪怕是在大学门口,也得跟派出所搞好关系!”


    可不是,昨天晚上就遇见小偷了!


    出了派出所都中午了,宋秋凤和徐山平要请诚哥吃饭,他一直摇头,“我约了人,下次吧!等你们店开起来我来光顾!”


    两人回到家,两个妹妹也刚从艺术学院回来。


    没买房之前宋诗远就决定先学最基础的素描和水彩,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这两天卖衣服是赚到钱了,但她提醒自己,要是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把路子走得更宽,必须赶紧扩充自己的知识和见识,多花时间学习,千万不能只顾着低头数钱,等肚子里那点为数不多的存货用完了,到时候抓瞎。


    余自新也跟二姐一起报了两门课,她本来没想过要学美术基础,买化妆品受挫后她萌生了以后自己做彩妆的想法,对将来应该学哪些专业知识有了更多的想法。


    口红、眼影是怎么做出来的?都需要哪些原料?这些可能和化工有关,她连高中化学都没学过,初中的知识也忘记了大半,只能先找书自学,专业课程暂时是不敢上的。


    可为什么有的眼影盘让人一看就有购买欲?为什么有的口红色号不管模特是什么人种都好看,有的色号只适合冷白皮,黑黄皮妹子涂了会翻车?还有,究竟什么是冷白皮?冷白皮的人真的就更适合蓝、绿冷色调的衣服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应该可以在美术课堂上找到。


    最基础的素描和水彩课程每期只有八节课,刚好下周一开新课。报名处的老师说了,这几样课都是给有兴趣学习美术的人开的,八节课后学生能对这门课有大致的了解,以后可以自学,也可以选择艺术学院的长期课程,如果想要以后学建筑、设计之类的课程,也知道往哪个方向继续学了。


    余自新心想,这正好。一期学完后就六月了,估计那时大姐的生意也上正轨了,她就可以去海市了。


    海市的大学比G市更多,到了那里一样可以继续学习,选择的课目没准还更多。


    她们还去了校园东北角的二手书店,这里买书可比别的地儿便宜太多了!


    两人进了书店就像进了神话里藏满珍宝的山洞,这本书也好看,那本也有意思,已经极度克制了,还是一人提了一兜子书回来。


    出了书店,宋诗远抱怨自己的包不好用,“要是有刚好能放进去几本书的提兜多好!”


    余自新一愣,哈,不就是帆布袋嘛!这个时候确实没有。


    “这有什么难的?回去我给你做!”要是能买个二手的针车,她几分钟就能做好一个。


    两人又按照课程简介上列的单子去买了纸笔颜料等等,回家路上还去文印店打听了一下印传单的价格。


    一到家,宋秋凤忧心忡忡说,“咱叫人给举报了!真跟小妹猜的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举报的。”


    余自新安慰她,“没事。这是咱们自己的房子,人家一了解情况就知道咱们要在这儿常住的,当然会乖乖遵守规矩,就算罚,也是警告为主,不会重罚的。”基层公务员和市场管理员最烦的是打一槍换一个地方的小贩。


    “城哥也是这么说的。”徐山平心有余悸,“派出所的民警对我们还挺客气呢。”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他们见着个穿制服的就像绵羊看见狼狗,都不敢跟人家对眼。


    几个人正说着话,有几个学生在店门外问:“芋圆串串做好了么?”


    余自新走出去,“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歇业。前两天是试营业,本周五才正式开业!”


    “啊?”他们大失所望,其中一个女生问,“那衣服呢?”


    余自新笑着说,“也是周五再开业。不过,你们得早点来呀,我们是从大厂直接拿的外贸货,订单有剩我们才能拿得到,一件衫最多也只有几十一百件。先到先得。”


    虽然“胶囊衣橱一衣多穿”是打出点名气了,但现在二姐的进货渠道还是很单一,要想挑出质量不错的搭配并不容易,同时还得保证进价低才能有赚头,不如趁机搞搞饥饿营销,造起势。


    说话时宋诗远打扮好了,她从昨天就开始想今天穿什么了,米色长裙加红色小飞袖衬衫,裙腰上再一条金色圆扣的细皮带,配一双小猫跟拼色浅口鞋,斜挎包也是米色的真皮包,头发用卷发棒再卷一下,披散开。


    她还让小妹给她画了个妆。


    她不知道丧彪是怎么跟他朋友介绍自己的,人家是想请她帮帮眼出点主意,可别一见她本人,哦,就这?那可不行!


    余自新知道二姐今天是怀着上战场的心思去赴约的,给她画了个突出眉眼轮廓的眼妆,又涂了正红色口红,二姐蓬松的长发和她这身斯文的衣服又软化了一些凌厉,刚好达到一种“我很礼貌但我也不好惹”的平衡。


    丧彪一向准时,说一点半就准准一点半到了。


    他今天开了辆玉色的雅阁来,下车看了看店面,跟大姐和徐山平寒暄,“什么时候开业啊?到时我送花篮来!”又问余自新,“找到学校了么?”


    宋诗远和林通求刚走不久,包工头峰哥开着小卡车带了五个人来,车上还装了几扇木门和砖头,他倒爽快,“连材料带人工,电线也给你拉好,收你们三百!”


    宋秋凤跟他讨价还价,“用木门隔成墙而已,可比砌厨房简单多了!便宜点啦!我们还得粉刷,唉,一文钱还没进口袋,愁啊!”


    峰哥哈哈笑,“那就再便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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