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香港   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宋诗远5月6号下午回到了G市。


    这次深圳、香港之行是真正的大开眼界。


    没想到深圳还分关内关外, 没有边防证就不能进关内,拿着边防证还要排长龙。


    金姐有香港长期往来证,不用排长龙, 她还认识蛇头, 领着宋诗远一起走了长期证的通道。


    出了关口, 蛇头还问金姐要不要在深圳买房啊?最近房价降了, 正好入手。宁要关内一张床, 不要关外一套房!我手头房子可都是关内的。


    蛇头继续吹嘘,他能领人过关,不需要边防证!


    金姐咯咯笑,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关口这围墙有多长啊?那可能每十米放一个解放军?他们一共才多少人?”


    宋诗远猜蛇头的话多半是真的。


    第二天到了香港,双层巴士和小巴一起在街道上跑, 店铺的招牌好多写着宋诗远要看一会儿才认得出的繁体字,不知为什么好多金店里站了很多人,像在菜市那样抢着买金项链金戒指,一听口音全是北方来的游客。


    金姐说香港购物没有附加税,金子一克就便宜几十块,当然抢手了。


    晚上她们住在维多利亚港附近, 从酒店窗口就能看到海港, 天上的星也没周围的灯多,灯光映在海水上,一时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海湾行驶的既有豪华邮轮,也有像从古装片里切出来三桅帆船。


    这一刻,宋诗远感到:G市已经是全国最繁华最先进的城市了,而香港,还要再繁华几倍。


    第二天在中环和金姐逛街时, 她们还真遇到几个明星。


    一个新近走红的女明星离开店铺后,店员还跟她们八卦,“她最爱这个牌子的衫啦,前后买了好几万!每次一进新款我们就要特别打给她的。”


    又指着高高挂在墙上一件半透明像雨衣的裙子,“这件啊你们一定都眼熟吧?王菲演唱会上穿过的!哈哈,不过当然不是她穿过那件了,是同款。”


    “她买鞋子买衫都好夸张的,同个款式,不管大小颜色,统统买下来,怕着有人同她撞衫!好彩我们有一件同款,她演唱会结束才从意大利泊来的。”


    不懂是真是假。


    反正客人们一边听一边点头,“哦哦哦!王菲啊!演唱会啊!”


    然后再看店中物品价格,顿时觉得不那么夸张了。


    宋诗远仔细观察这些店铺的装潢,橱窗货架怎么摆,柜台和试衣间放在什么地方,店员的年纪和发型……她觉得这些以后都用得上。


    不过,香港店员,不管是多贵的鞋子,绝不帮客人试鞋。这点不可取。


    很多店里店员英语流利,样子也和扁扁面孔的典型粤人不大一样,金姐说这些女孩子是ABC、BBC,在国外出生的,假期来打工,不少是混血,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下个港姐呢?


    宋诗远知道,李嘉欣就是混血,英文名字是米雪儿。


    逛街和选货都是体力活,金姐带宋诗远去茶餐厅,为她点了一杯奶茶和一个菠萝包,热热甜甜吃进肚子,再接着行街。


    她们在香港呆了四五天,临走前一天,金姐告诉宋诗远今晚她有个朋友请吃饭,让她自己玩,“你都没怎么给自己买东西,去买啦!明天就要走了!”


    宋诗远来时让金姐帮她换了六千港币和五百美元,都没怎么花呢,是该买点好东西。


    于是她也去了金店,伙计听她会说粤语,又给她推荐:“靓女,买个翡翠佛啦!还有玉牌!要不要看钻石吊坠啊?”


    宋诗远不懂货,看着都好看,也不知道好在哪里,反正老贵的,暂时先不买。她给自己和大姐小妹一人买了一个葫芦小金坠,又夸店员,“你这么靓,是不是从国外回来选港姐的?”


    夸得店员开心,穿吊坠的红绳子上加多两粒比绿豆大不点的小玉珠。


    宋诗远拿着小金坠出了金店,想到小妹和大姐收到礼物的样子忍不住微笑,哈哈,这下咱仨真的有金有玉了,可不是芋圆串串!


    买了金葫芦,还剩下四五千元。她要去买这几天一直留心着一个大件——一台相机。


    以后不管是去旅行,还是记录平时生活都能用上——咱们自己也有相机了哈哈!小妹上次还说,她们姐仨从小到大第一次拍合影还是在中山公园为了摆摊拍的。以后想啥时候拍都行!


    卖相机、录影机和高档小电器的铺子里也人满为患,旅行团导游带着人一车一车来。


    宋诗远站在一个旅行团旁边,这帮人一看就是小领导,挺胸腆肚,一人穿一件鳄鱼恤,肚子上勒一个黑色腰包,手腕上是簇新劳力士,听店员说话也要两手背在后面时不时点点头。


    等这帮人走了,宋诗远走到柜台前,要了深受领导们喜爱的一款傻瓜相机,一个日本牌子,奥林巴斯。


    店员教她怎么拍照,怎么安胶卷取胶卷。


    说明书薄薄一份,上面好多种语言,宋诗远找到英文的试着读,唉,还有好多单词不认识。加油!继续努力!


    开了票,还送一卷胶卷,店员指导着宋诗远装上了。


    她走回酒店路上拍了些照片,尤其是灯光闪烁的维多利亚港。


    第二天在酒店大堂吃早餐时宋诗远看到金姐,发现她像是哭过,双眼肿肿,她赶快假装没看出什么,给金姐看她买的小金葫芦,“店员还叫我买玉,我不懂,就没买。”


    “没买就对了!那些石头看起来都差不多,不懂行给人当肥羊斩!”


    临走前,金姐看到宋诗远胸前挂着相机,“这个回到G市可不敢这么挂着。”她叫来服务员,“帮我们拍个照吧。”


    回到深圳,宋诗远和金姐一人拖了两个大行李箱,报关时说衣服全是给自己的,顺顺利利过了关。


    宋诗远觉着,还没回到G市,在关口排队时她这场关于香港的华丽纷乱的梦就结束了。


    两人回到G市直奔锦华商厦,先把衣服都重新挂起来再说。有些还要再烫一烫,其他的都在仓库放好。


    别看这四个大行李箱,足足十六万多的货呢!可得保管好。


    宋诗远一边挂衣服一边思考怎么搭配。进货时想一遍,现在再想想,回家还要想。唉,下次她还得买个拍立得相机,样衣拍好照,一张张扑克牌一样方便搭配组合。


    两人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忙完,金姐开车送宋诗远回家。


    刚到家她还没发现有情况,大姐给她煮了碗方便面,再煎一个油汪汪的荷包蛋,她边吃边兴奋说自己这次的见闻,小妹兴致勃勃听着,问各种问题。


    临睡时,宋诗远拿出三个锦缎小包,“看我给你们买了啥好东西!”


    余自新一看就知道是金饰,那时金店不知为什么很喜欢用这种小锦缎包,小小一个,像信封似的,打开按扣还有一条小拉链,远比贴绒的盒子费工。


    她打开一看,是个小金葫芦的金坠子。


    有葫就是有福,葫芦和佛手、金橘一样是粤人很喜欢的吉祥植物。


    宋诗远嘻嘻笑:“等我再赚钱了,就给咱仨一人再买条金链子!”


    大姐捏着小金坠笑着笑着突然捂住嘴哭了,宋诗远大惊失色,“怎么了?出啥事了?”


    这才得知罗志安这鳖崽子干的坏事。


    宋诗远气得咬牙,“这个鳖孙!”


    余自新这几天一直对大姐很愧疚。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惩罚渣男的办法呢?也许有。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她抓起一只装了香皂的袜子,抡圆了往她们的衣柜门上来了两下,木门重新涂的漆面顿时凹陷两块。


    “姐你看,连老天都帮我!我那天想着去多媒体教室看老友记,一边看一边织两个小网兜,就揣着两块香皂出门了,他一拉我,我立刻踹他,然后甩起袜子一阵街头快打!”


    大姐哭笑不得,“可张老师说你……”


    她瞬间醒悟过来,是抢劫,还是口角之后互殴?那性质可不一样。这个坏蛋要是不被抓进去,下次会干什么?


    她打了个哆嗦,“真是老天保佑。”


    宋诗远不敢全信小妹的话。


    小妹可能只是不想她们着急上火才这么说的。


    不管是什么情况,不把这个坏蛋送进牢里,谁知道再过一阵子他会不会变本加厉?


    这次他来闹事的时候是没同伙,要是他还有一两个同伙在暗处等着,小妹还会这么幸运?这几年社会新闻上被害的女孩还少吗?


    宋诗远把红绳穿的金葫芦挂在小妹脖子上,“不怕!这个杂碎再也害不了人了。”


    余自新摸摸小金坠,心想,罗志安确实害不了人了。这次可没人给他捐肝。


    第62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女装的性价比高


    罗志安被关进了看守所等待审判, G市的严打还在进行中。


    这次案件最让人忧虑的是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在学校附近行凶,从前飞车党抢劫多是发生在黄昏和晚上,为了保护学生和附近居民的安全, 几所大学和周边居委会在警方统筹协助下搞了“守望相助”的联防, 鼓励群众提早发现不法分子。


    联防一搞起来, 街道上常常看到带着“联防员”的红袖箍的老头儿老太太, 家属院看门的王老太太也戴上了, 相当自豪地跟秋凤说她有经验,家属院里其他这些红袖箍都是退休没事做的,临时工!都得听她指派。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 或是晚上十点校园附近商户要打烊时,王老太太就会带着联防队员们, 打着手电巡街。巡完街道,再返回家属院,每栋楼楼门挨个喊一遍,“各家各户,注意安全,检查楼道有没有可疑人物!”


    这就是只老鼠也得被老头老太太们这架势吓死了。


    在这个时候丧彪打着“安全”的旗号每天跑到锦华商厦接宋诗远下班, 怀的什么小心思, 那就不用多说了。


    金姐和宋诗远香港回来时,丽影时尚的软装修也做好了。整个店只除了招牌没变,哪里都变了。从美艳大明星变成了TVB电视剧里的职业女性。


    货架依旧不多,展示墙上的衣服全是素雅知性风格,宋诗远选的新工服是一套鸭蛋青色的西装套裙,裙子长度到小腿肚,里面穿一条乳白色针织方领背心,再配一条细细的珍珠项链和小珍珠耳钉, 头发在颈后盘个麻花结,用一支大玳瑁花纹发夹夹住。


    这装扮已经很斯文了,她还戴了副玳瑁方框眼镜,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


    金姐看到宋诗远的新造型时小吃惊,“你怎么突然成熟了这么多?”


    “姐姐,这就叫做人靠衣装啊。”


    宋诗远又指指脸蛋,“我还让我小妹帮我画了个职场妆。”


    金姐细细看了,越看越觉得神奇,明明是同一个人,可化妆气质变了,骨相好像也不一样了,颧骨看起来更清晰有力,下颌线变得方正,双眉上扬,有几分律政剧里女律师的派头了。


    她当机立断,“我想请你小妹来帮几天忙。我们也搞个会员促销活动。”


    她有预感,她的服装店风水转过来了。


    她的预感是对的。


    丽影重新开业第一周流水就超过了过去两年总和。


    即使是工作日,每天六七点后宋诗远和两个店员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无。


    商场十点打烊,到了9点多就开始播放音乐,往常这时清洁工都可以开始扫地了,这今天只能先扫其他楼层。丽影时尚店里还有四五位客人,全是三十上下的职业女性,宋诗远一边叫店员跑快去收银台帮顾客开票,一边拿着会员资料本问人家职业,年龄,主要穿着场合,“我们最近还有VIP会员活动,您今天消费满一千了,想不想免费体验化妆……积分可以换礼品,还有专人定制造型体验……”


    既然金姐让她只管大胆去做,她就把开变美体验馆积累的经验拿来,还写了套“怎么让顾客更有购买欲”的话术问答,让店员背熟。


    林通求就是赶着商场要关门的点儿来的。


    说什么过来看看金姐的店,反正顺路,就送宋诗远回家咯。


    金姐一双妙目转动,一个字没说问了宋诗远一堆问题:有情况?他要追你啊?你什么意思?想让他送么?


    金姐倒是说要送她,可人家家里还有六岁的小孩,宋诗远哪会坚持要她送。


    丧彪一路开着车就只说闲话,香港好玩么?你小妹还好么?我听说了,一直没能去看看。


    到了家属院门口,宋诗远跟他说晚安,他站着不走,刚好遇到王老太太的联防队,好嘛,老太太们八卦魂燃了,围住他们上下打量。


    “二姐拍拖回来了?”


    “怎么不请你男朋友到家坐啊?”


    林丧彪装一副腼腆相,“我们只是朋友啦!”


    宋诗远在心里直翻白眼。


    最后还是请他来家喝杯茶才走。


    第二天他又赶着她下班时来了。


    这次路上他一直问她在美院念书的事,你真要考文凭啊?为什么?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呀!


    宋诗远讲了自己的规划还有李小龙的名言,林通求沉默了半天,问,那有没有我能念的专业啊?


    宋诗远一笑:“我帮你找些成教和自考的资料,你自己看。”


    这次碰巧遇见宋秋凤和余自新陪着王老太太她们溜达消食。


    回家后,余自新听说林通求要自考资料,跟二姐挤挤眼,“丧彪这是觉着自己不进步,赶不上你了!”


    宋诗远撇嘴,“我忙着呢!”才没时间搭理他。


    她跟小妹说丽影搞化妆体验的事,余自新惊喜极了,这机会太难得了!


    大四的女生快要离校了,最近体验馆周末每天都有快二十个预约,平时也有人来求教化妆的,每周只是卖化妆品利润就很喜人。


    不过余自新不满足只给年轻女孩化妆,正好金姐就邀她了!


    第二天她做了几套化妆试色,又给女生宿舍打电话,原本周六日预约改期,不过,透露给大家一个好消息,锦华商厦的丽影时尚有活动,可以去现场观摩,好像还有大彩妆品牌优惠。


    一听锦华商厦的彩妆专柜联合活动,女孩们也顾不上抱怨改期了,电视剧里职场女郎们在洗手间掏出粉饼口红补妆的画面顿时出现在脑海——这一代大学生,尤其是G市的,都是看着港剧《壹号皇庭》系列长大的!谁没有一个TVB电视剧的职场梦呢!


    新入职场怎么了?更得输人不输阵。化了妆就像战士披上铠甲,气势有了,谁敢拿你当软柿子捏?


    大家一起在办公室洗手间补妆,总得有两件拿得出手的化妆品吧!


    挂了电话一说,纷纷说要同去。


    金姐连着两周财源滚滚,吸引到了商厦一楼一家叫“花想容”的彩妆专柜的注意。


    这家彩妆是家两年前进入中国的美国牌子,去年圣诞前才入驻锦华商厦,销售经理花姐正是G市时尚嗅觉最灵敏的职场女郎之一。


    她到丽影转了转,计算了繁忙时段有多少人进去,又提着大包小包出来,定了主意。


    她和金姐谈合作,由“花想容”全权赞助活动的化妆品,并且在丽影设一个临时柜台,现卖。


    女大学生、丽影回头客、花姐和她的店员、金姐和宋诗远余自新,全都摩拳擦掌,等待周六这天到来。


    这天商场十点开门后,丽影门前就热闹起来了。


    余自新给第一位顾客化妆时还有些忐忑,画了足有二十几分钟才完成。她昨晚提前剪好了上妆的海绵,小喷瓶也准备了十个,还让大姐帮忙一起给两百个大粉扑缝一条浅粉色缎带,这样能把粉扑戴在左手上,给顾客化妆时托起下巴,显得更专业更卫生,化完妆,粉扑和海绵就送给顾客。


    这位客人年近四十,黑圆圈很深,还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余自新给她化妆时,她拿着镜子不敢相信,想用手摸又不敢。


    她的女伴更是全程夸张惊叫不停。不知道还以为是请的托儿呢。


    客人又激动又欣喜,就这么涂涂抹抹,像年轻了十岁,她跟同伴说:“可惜回家一洗就没有了!”


    “是啊!”同伴顿足,“咱们不会画!”


    余自新现在有自信了,“其实不难的,多练练就会了。”


    彩妆柜姐从震惊中醒过来,赶快抓紧时机推荐,“阿姐,你买一套回家自己多试试就能画好了!我们的产品色号是国内所有彩妆品牌里最全的,羽西都没法跟我们比。”说着给两人推荐了几支口红。


    客人拉住余自新,“你帮我们选一套吧。”


    花姐快中午的时候才到,一看一楼柜台,真是意外之喜,除了职场女郎,还有不少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她家几个柜姐都快忙不过来了。


    花姐怎么来得晚?哈,她可是带着重型武器来了!


    她在电视台有点门路,请来了一个叫“流行最前线”的节目组来拍摄。


    那个时代电视还是市民们的主要晚间娱乐活动,没几个人见过别人拍电视,自己能上电视更是想都不敢想!


    一听有电视台来拍摄,楼上楼下顿时又涌来好多人。


    记者还采访了花姐和宋诗远。


    花姐侃侃而谈,宋诗远紧张得直冒汗,对着镜头嘴唇都像要黏在牙上了,拍摄的时候补光,斗笠大的灯对着人照,真佩服女主持还有花姐,怎么睁得开眼睛的!


    这一天忙完,余自新准备的两百个大粉扑全送完了。


    下班时丧彪又来了,还给大家带了夜宵。


    宋诗远坐在车上,起初还跟他说话,过了一会儿没声了,余自新从后座探过头,丧彪赶紧低声说,“别吵她!”


    余自新偷偷噘嘴,又笑了。


    流行最前线这节目是十几年后软广告的雏形,每次节目主持人带着摄制组探访G市的大小商场店铺,在G市晚上九点的新闻后播出,时长只有十分钟但宣传效果惊人。


    丽影时尚和花想容可说是互相成就。


    节目播出后,丽影和一楼彩妆柜台每天门庭若市,金姐匆忙又招了两个店员供宋诗远支应。


    库存眼看也要告罄,金姐又打了几十通电话,辗转托人带货过关送到G市。


    带货费要两千多港币,可这点钱现在算得了什么!


    整个五月,八百一条的连衣裙,一千元的三件套西装裙套装,丽影一天能卖出二三十套。


    G市不是没有有钱人。不然大商场一楼彩妆专柜那些上百一支的口红都卖给谁了?


    尤其是在1998年,马化腾还没搞出来□□,马云还在搞黄页广告,电商平台影子都没,国产品牌也没崛起,哪怕有钱人买衣服的选择也不多,基本也就只能在锦华商厦、越秀商场这几个地方选。


    稍微有点知名度的牌子都很敢开价,男装这边简直离谱,梦特娇、卡丹奴再加上香港鳄鱼恤,这三家几乎承包了中年男人的衣橱,一件针织Polo领T恤都敢卖五百上下,要型没型,要派头没派头,亮丝针织T恤把他们的啤酒肚一个个裹得好像要产卵的金鱼肚。不知道这股见鬼的男装时尚是谁领起来的。


    这么一对比,女装这边相对性价比高得多。虽然质量好设计也好的衣服也特别敢开价。


    丽影的价位在中高档商场专柜里其实并不算高,但质量真没得说。八百一条的连衣裙剪裁一流,小肚腩通通遮不见,再配一件件雪纺材质小短衫,把胳膊上的拜拜肉也遮住,用销售小姐的话说,这件短衫能“给身材创造黄金分割线”,显得腿更长腰更细,最后穿上一双乳白色高跟鞋,靓绝。


    店长宋诗远告诉小店员们,按销售额给佣金,这几个人就跟每天打了鸡血一样,把培训资料上那些“黄金分割”“立体剪裁”“office lady的理性优雅的气质”背得滚瓜烂熟,哄到顾客眉花眼笑提着大包小包出店门。


    从5月8号重新开业,到29号,才三周工夫,锦华商厦的丽影时尚已经成了G市时髦职业女性购置衣物时心目中的首选。


    第63章 暑假班   找点正事做就别想回老家了!


    五月中旬时G市进入了全年最热的季节。


    每年夏季都是罪案高发季, 除了联防队守望相助,大学附近派出所的警官们还上门给小商户们发普法资料,只要遇到敲诈勒索、小偷小摸、恶意扰乱公共秩序的, 立刻报警!


    派出所联系电话就印在蓝色警徽小铝牌上, 帮每个商户钉在墙上醒目位置, 大学校园也随处可见。


    这个警徽铝牌既起一定震慑作用, 也预防人们真遇到事了吓得去打110报案, 总台还要转接,耽误抓贼的时间,看到铝牌上的电话号码赶紧直接拨去派出所。


    每个商户还有专门负责的警员, 警民一周进行两次互访,警员们要做到对自己负责的商户脸熟、路熟、事情熟。


    警员们和红袖箍们的活跃, 带来了另一个影响:附近的街道清洁了许多,谁要敢随手乱扔垃圾,得被联防员们追出几里地。


    大学师生、附近的居民和商户都很欢迎这波警民共建活动,只有姐妹串串香对面鱼丸店的老板阿财心情相当复杂。


    他之前又举报过对头一次,说店员没有健康证。


    没想到啊,宋秋凤和徐山平的健康证挂在墙上, 两个妹妹健康证藏在家里呢!


    可恶。故意搞他!


    市场管理所的人没有直接把话挑明, 可脸色也很不好看了,“阿财呀,你的鱼丸面店后厨有几个人?你嫂子和她姐姐不也常常周六日来帮忙?她们有健康证咩?你不要把两个眼睛老是盯到别人,多看看自己啦!”


    阿财尴尬得不敢作声。


    第二次举报又失败后,阿财就动了找几个烂仔在周末人最多的时候去搞搞串串香的心思。


    哼,让他们做不了生意!


    那客人总得吃饭嘛,不就都来他买鱼丸面了么?鱼丸做成的串串他也有啊!


    可现在有罗志安闹事勒索“珠玉在前”,红袖箍老太太们到处走, 人人把派出所电话记得滚瓜烂熟,谁敢来呀!


    听到他开个头就直摆手,“财叔,你不要搞我咯!现在在严打啊!进去直接拿三年暂住证去踩针车缝袜子哦!”


    害得他赔了一顿茶钱。屁事没办成。


    好气哦。


    不知道联防和严打什么时候能结束。


    大学附近的治安情况明明空前良好,林通求还是坚持每天送宋诗远下班。


    打的什么主意?嘻嘻。


    大姐半开玩笑问宋诗远,打算怎么办呀?


    宋诗远硬邦邦说,准备学车、买车!


    余自新支持二姐,谁来送都不如自己有。


    她还敲打大姐,“今年6月27号,中大就放暑假了,一直放到8月18号,你和徐大哥这段时间准备干什么啊?我可都打听好了,人家中大7月有暑期班,能学财会、电脑、外贸外语,好多课程呢,还有文化宫有下岗工人再就业培训,免费的,厨师班教中西糕点和粤菜,还有美容美发电器维修,你俩打算学点啥?这些都不学,去驾校报名学车也好呀!”


    大姐还真动了心思。


    串串香生意现在每周都能稳定收入八千左右,除了两家甜品店她最近又接了一个猪杂汤连锁店的批发生意,她的丸子现在在周边居民中也有口碑了,大学放寒暑假时这几项收入是不会变的,这样一周也有两三千。


    有了这底气,她请城哥找了个帮人办注册的黄牛,仔细问了问怎么注册公司。


    人家跟她说,注册担保金按3%的佣金算,20万的注册金,放进你开公司的银行账户,注册保证期满转回人家账户,收六千佣金。


    秋凤一听就明白了,能搞这个项目的黄牛肯定跟银行员工有关系,六千佣金说不定黄牛只能拿到一半。


    黄牛还说,搞注册金不是难事,真想开公司她还必须要有一个可靠的会计,能做账,每年要年审的,还要应付税务工商部门检查。


    他手头也有会计人选,一个人做着几个甚至十几个公司的账目,每本帐一年收几千到几万不等,看账目有多难做了。


    像宋秋凤这种营业额,注册公司后,要是请个能干的会计,交的税不会比现在多很多。


    国家这几年鼓励发展私营经济,说不定还能帮他们申请减免,那就比现在交的税费还少!以后要是想扩大经营规模了,开分公司了,怎么开□□,什么时候报税,那全是门道。


    宋秋凤听得心蹦蹦跳。在广播上常听到有财会班招生的,这才明白为什么财会专业一直吃香,这要是学精通了,可是一门一辈子吃穿不愁的手艺。


    她跟徐山平商量,“我去学财会,你去学车,还是学粤菜呀?”


    徐山平吓一跳,“我滴个天爷呀,你不会也要去念大学文凭吧?”


    宋秋凤怔了怔,气道:“咋了?我怎么就不能念?我和俩妹妹同一对爹妈生的,我确实是心眼没她俩多,可我脑子也不差到哪儿啊!”


    徐山平缩缩脖子,“秋凤你别气,我不是那意思。从前我不还老说你学啥都比我快连压螺丝也比我整齐么?我是说……咱俩,也能念大学文凭?”


    “当然行!”秋凤笑着挽住未婚夫胳膊,“她们三年五年念下来,咱俩就算再笨,七年、八年也能念下来了!艺多不压身。况且,小妹打听过了,文化宫下岗再就业学习班是免费的!免费的咱不去不是傻子吗!”


    徐山平乐了,“对!对!”


    他俩暑假学习这事就这么定了。


    隔天宋秋凤就去报名暑假财会班了,徐山平也赶紧去报名。免费厨师班一周就两节课,都在上午,徐山平干脆又跑驾校报名学车。


    他有危机感了。


    看看宋诗远,天天回到家收拾完都11点了还要再念半小时英语。林通求为啥也准备自学了?小妹还真没说错,怕宋诗远成了大学生瞧不上他呗!


    有宋诗远这么个榜样在,徐山平敢保证,秋凤只要一去财会班,很快就会觉着“既然都念了,那我为啥不念个财会专业的大专文凭”。


    以后秋凤是大学生了,就算不嫌弃他,哦,人家一问,他才初中文化,啧,这……不配啊!还有,以后孩子上学,填表填家长文化程度——得,又得让人笑话!


    其实他心里更想学点斯文人学的科目,可他文化底子太差,算数倒是快,也只限于加减乘除,字还有好多念错的,不认识的。


    宋李村离乡公所更近,教师资源比他们好,徐河村那时的小学,只要下雨下雪都得停课,为啥?小学是徐家祠堂改的,当年破四旧把房顶捅破了一块,谁也不愿意出钱修。


    他把心事跟秋凤一说,秋凤求郑姐买了一本小学生字典,每天傍晚她跟帮楼上谭阿婆倒垃圾时拿走前一天的报纸,找一篇新闻跟徐山平一起念,遇着不会的字,不明白的词,两个人头挨头在灯下一起翻字典。


    余自新松了口气。


    她就怕自己去了海市后暑假期间徐山平忍不住要回老家。


    大姐是改变了,徐山平离改造好可还早呢。这时候要让他一回老家,被旧势力包围、洗脑,得嘞,买房子的事就八成要露馅,嗬,搞不好就有人要借钱盖房、娶媳妇……要是再引过来什么要来当太后老佛爷的人——哈。


    那搞不好就得换姐夫啦。


    可不得给他找点正事做。让他忙起来,想都不要想回老家。


    五月末一天晚上七八点钟,李所长和王警官来了。


    宋秋凤跑出柜台抓住人家双手握了又握,感激不尽,非要让人家坐下来吃碗面,两人一直推辞,店堂里几个客人好奇看着,气氛逐渐尴尬。


    余自新为两个警官解围,“李所长,王叔叔,来我们家后院坐嘛!”


    她领两人到后院坐下,从冰箱里拿出汽水,宋秋凤拿出一个冰镇的西瓜切开,又拿了两条雪白的毛巾,浸湿了拧干递过去,“来擦擦汗!”


    李所长和王警官连说“别客气!”哪里管用,在宋秋凤眼里,这几个警官都是抓坏蛋的英雄!


    两个警官看他们这后院虽然小,可一切井井有条,一面墙加盖了厨房、储物室和大洗碗池,全都贴了白瓷砖,干净清爽,在院子中放着折叠小桌四张小椅子,桌上放着蒲扇,另一面墙根下面还种了些香菜小葱和花草,挨着墙根搭起葡萄藤,墙根下面是一溜坛子。


    “是自己做的黄豆酱,西瓜酱,还有腌咸鸭蛋。”宋秋凤赶紧拿了个小塑料筐,打开一个坛子掏鸭蛋,“我洗几个你们带回家吃!”


    “哎,别别别!”李所长急忙摆手,“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余自新,这又吃又拿的,不像话!”


    余自新笑,“你们现在不要,等我和姐姐姐夫再送锦旗的时候也得给你们送去!”


    宋秋凤连连点头,“锦旗都订好了!”订了三面,上面写着“人民警察除暴安良”,给李所长他们、市局还有这边派出所都送!


    徐山平招呼完几个客人跑来,在围裙上擦擦手,“我们是真心感激你们啊警察同志!”他又拿出两包没打开的中华,要给警官们敬烟,可两个警官都说不吸烟,只好又催人家吃西瓜。


    李所长和王警官来,除了想看看余自新,也想给他们透个气,让他们安心。


    抢劫罪量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如有持槍、伪装成公务人员和军人、造成伤亡、数额巨大、累犯等几种情况的,刑期是十年以上,最长可以无期。


    罗志安这案子,犯罪事实清晰,情节还比较恶劣,先去是闹事,试图勒索不成后跟踪受害人,很明显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抢劫;二是受害人是未成年人,他实施抢劫的地点又在学校附近,引起了大学师生的不安情绪,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光这就足够五年以上了。


    李所长还告诉余自新,“这个人前科累累,虽然之前没人报警,但足以证明他会对社会造成更多危害,现在正赶上G市的严打,我们和市局的同志都认为他最少会判五年以上。”


    分局同事去在四星电子厂调查时得知罗志安曾因无故造谣中伤女工友受过两次警告,屡教不改。还有一名女工报警,罗志安曾勒索她,金额近三千元。


    这要是证实了,那可又得加上好几年。


    这么一个坏人,竟然在四星电子厂一直平平安安呆了好几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分局上报市局,等研究结果,要不要继续追查,把这个案子当成案例。


    现在电子厂的领导班子正在反省检讨他们的工作呢。


    要让余自新说,罗志安这鳖崽子还算有点运道,这要是赶上1996-1997年的全国第二次严打,妥妥十年以上。


    不过,他还勒索过一个女工三千块?胆子比她想的要大啊!


    天哪,不知道受害者是谁。


    第6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你不同意谅解我就不走……


    五月三十号是星期六, 又是端午。上午十点多,余自新一家正在后院包粽子呢,就听见一群女孩的笑声, 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麻雀飞来了, 王老太太敲开门, “小余, 你的朋友来找你玩啦!”


    余自新惊喜地站起来, 是她的室友们!


    芳芳娟子,月华丽婵,只有林娇没来。


    她和大姐赶紧请大家进来, 徐山平去煮了些芋圆和丸子串请女孩子们吃,又去郑姐家买了汽水雪糕和女孩们喜欢的零食回来。


    女孩们参观了小院, 又参观了余自新姐妹的房间,已经羡慕得不得了啦,等看了她和宋诗远开的小店,更是下巴都收不回了。


    店面虽然小,可布置的很精致,好像到处都有绿植, 墙面刷的不是白漆, 是一种很好看的浅蓝,余自新说这叫罗宾蛋蓝,是一种鸟蛋外壳的颜色,油漆店里买不到,她二姐自己调出来的,墙上挂了三套衣服,背带牛仔裤配黑色条纹的坦克背心,比墙面颜色再淡一号的连衣裙, 系一条细细的奶油色皮带,海水蓝半裙和乳黄色上衣,每套衣服都挂着不同的包包。挂衣服的墙是用几扇木门改的,门边刷成浅金色,这几套衣服就像被镶在画框里似的。


    另一面墙上钉着几排木板架,上面放着各种化妆品,还有小花瓶,小盆栽,最里面的墙边放着两张扶手椅,一旁是个老旧电视机改的柜子,电视只剩下个壳子,里面放着几个小娃娃,像是在过家家呢。再仔细一看,小娃娃们身上穿的正是墙上那三套衣服!


    “这也太好玩了!”丽婵和芳芳蹲下来看,“衣服是你们自己做的啊?”


    “哇,你这娃娃好可爱啊!市面上都没见过。”


    娟子说:“你俩别乱摸乱动!”


    “没事!这些娃娃是我在小商品城批发的,美术老师最近讲肖像,我就给它们改头换面了!擦掉原来的五官,再画上去。等会儿我送你俩一人一个。”余自新笑笑,“这里窄小,走,咱们到后院边吃西瓜边聊!”


    到了后院,女孩们迫不及待告诉余自新:“你猜是谁告诉罗志安你地址的?林娇!”


    这并不稀奇,但接下来芳芳说的,就让余自新不知作何反应了——“警察来厂里调查的时候,林娇报警了!说罗志安从春节时一直勒索她,你的地址也是他逼她说的!”


    月华翻白眼,“做戏真是做得一流!回到宿舍还哭呢,说她一直担惊受怕又好歉疚哦……”


    娟子骂了几句脏话,“呸!她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担心姓罗的找你麻烦,不能给你打个电话提醒一下?这时候报警了!还不是看警察来调查了,怕罗志安供出她?”


    芳芳照旧是有最多消息的,“她真的好有心计!她每次给罗志安钱都是去提款机提的,收据她都留着呢!交给警方一查,提款机上不是有监控镜头吗?按照时间一查监控资料,嚯,真的哦,每次林娇去取钱,罗志安这憨鳖都跟着!林娇愁眉苦脸的还哭,出了提款的地方不情不愿把钱交给罗志安,全拍下来了!”


    “啊?”余自新愣住。


    我靠。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这要是林娇提前布局的,她娘的,她还真是个人才啊!不管她取钱的时候是不是有意在表演,但一报警,她就从加害人变成了受害人。


    月华摸摸心口,“好彩她辞职了。我的天,想到这个人一直住在我下铺,我都后怕。”


    余自新呼口气,也摸摸心口,“是啊,我也好后怕。”


    这对渣人在互相伤害上干得还真精彩。


    勒索数额三千,不知道再加上这个罪名,罗志安会被判几年。


    “不管怎么样,罗志安被关进去了!我们再也不用怕他造谣了,来,干杯!”


    女孩们举起汽水瓶,叮叮当当碰撞——“干杯!”


    女孩们都为罗志安这人渣落入法网高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同情他。


    隔天早上,徐山平的两个室友跟和罗志安两个老乡来了。


    徐山平心想,这两人,莫非是替罗志安来道歉的?看来还是警察同志们会教育人,这个渣渣去看守所待了几天知道干人事了。


    万万没想到,寒暄了几句话,他都准备好听他们转述罗志安的道歉了,这两个人说:“老兄,得饶人处且饶人,罗志安他又没真怎么样你小姨子,钱包也是他捡的,不能把事情做绝啊!这要是真判十年——他家只有个守寡的老娘,弟弟妹妹都还小,可怎么办呢!”


    一个前室友也说,“是啊,是啊,再说,你小姨子之前要是没说话刺他,没往他身上泼热汤,罗志安那性子我知道的,再软和不过的一个人了,最多嘴花花,他哪里敢动手呢?啧,认真说起来,你小姨子,一个女孩家,也太厉害了些,少说一句不行么?忍一时之气就算了,哪会闹成这样?”


    徐山平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他口才不好,别说余自新宋诗远的水平了,就秋凤现在都比他强好几倍,偏偏姐仨这会儿都不在家。


    他憋着这口气,洗了个西瓜放在桌上,“我杀个西瓜给你们吃。”说完一刀捅进西瓜肚子,握紧刀柄向下一压,再向上一提——噗呲一声,甜甜的西瓜汁喷了罗志安老乡一脸。


    这人惊叫一声,捂住脸。


    徐山平乜斜着眼睛看他,语速还是慢慢的,“罗志安这个鳖崽子,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他要来找我们寻仇,要打我小妹?”


    这人抬头看徐山平一眼,吓得赶紧把目光移开,一声不敢吭。


    徐山平咔嚓一刀把西瓜剖成两半,再咔咔几下切成几牙,“吃吧!吃了解解暑,降降温。想想什么话是好话,是人话!”


    他递给四个人一人一牙西瓜,“吃嘛!客气啥?”


    四个人吓得都不敢动哪还有胃口吃西瓜,徐山平眼睛一瞪,“咋不吃呢?嫌弃我这儿瓜不好?”


    “不不不!”


    “这就吃这就吃!”


    四个人赶紧抓起瓜吃。


    徐山平自己也抓了一块啃着,“他罗志安有老娘有弟弟妹妹要养,就更应该好好工作,上进,想办法多挣点钱,他呢?一张鳖嘴叭叭叭说这个那个女孩子闲话,还造谣到我跟秋凤头上,我没在厂里打他一顿他都该念佛了,还敢跑来找事?还跟踪我小妹?”


    他用手里的西瓜指着另一个罗志安的老乡,“那鳖崽子说钱包是他捡的?那他怎么不把钱拿走就算了?还要留着钱包?”还留着小妹的袜子?!


    想想都变态!


    民警同志讲了,这是一种犯罪心理,罪犯把受害者的物品当做战利品带回去,以便回味犯罪时的快乐!他听完都要吐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徐山平站起来,“你们走吧,别再来了。再来我就报警说你们威胁我。”


    四个人在心里连呼:谁敢威胁你啊!是我们在被你威胁啊!


    徐山平平时憨厚老实,脾气又好,谁能想到他会有这么凶神恶煞的一面啊?提着西瓜刀,红红的西瓜汁还在顺着刀锋往地上滴呢。


    这四个人心惊胆战离开,手里捏着的西瓜黏答答,前胸后背的汗黏唧唧。


    秋凤回来后,徐山平把这事跟她一说,秋凤思忖一会儿,还是给派出所打了电话,让徐山平跟警官讲了。


    她怕还会有人来“求情”。


    秋凤还真猜对了。


    这天中午他们正忙着呢,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到了店门前,二话不说跪下,还拽着小女孩跪下,“求求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儿子吧!他是冤枉的呀!他没抢劫!他只是捡了个钱包!”


    宋秋凤按住徐山平,“报警!”他要是出去,这娘俩假装被碰了被打了可说不清了,她走出店面,“你们来错地方了,喊冤去警察局,去政府大门前面喊。走吧!”


    余自新刚端着一大盘丸子从后厨过来,一看,这正是罗志安的老娘赵秀妮。


    赵秀妮一把抱住宋秋凤的腿,“求求你,去跟警察说,是你记错了,我儿子真不会抢劫,他真的只是捡了你的钱包!”


    宋秋凤快被这无耻的婆娘气晕了,“他不抢劫警察干嘛抓他?十字路口、银行前面都有监控摄像头,都拍下来了,你还敢胡说呀?”


    赵秀妮抱着不放,嘴里只喊冤枉,嚷得一堆人来看热闹,宋秋凤觉得这疯婆娘手指尖都要掐进她肉里了,痛得使劲推开她。


    “啊——”赵秀妮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旁边的小女孩扑在她身上,“妈——”她嗷嗷哭起来,“你们打人!你们把我妈打死了!”


    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快让开!”突然有人大喊着分开人群,哗啦一盆水兜头倒在地上躺着的女人身上。


    “啊——”赵秀妮又惨叫一声,跳起来了,这次是真惨叫,这水好烫啊!


    余自新泼完了热水,摘掉隔热手套拍拍心口,“嘿哟,好吓人,她肯定是中暑了!幸好我把她救活了。大家快散开,给她点新鲜空气!”


    围观的人群嘻嘻笑,原来是装的啊!


    这时负责这一片治安的民警来了,两个警官问围观群众:“怎么回事?”


    有人高声叫:“又来勒索了!”


    赵秀妮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人诬陷她们呢?


    “不是!不是!我是来——”


    “你是不是来威胁我们的?”


    “你还打我大姐!大家看我大姐胳膊都给她掐青了!”


    “对对,她们刚才还做戏来着!”


    “对哦,不是勒索做戏晕倒在人家店门口干什么?”


    赵秀妮一看,周围没一个人帮她说话,瘫坐在地上嚎哭着拍大腿,“我儿是冤枉的啊!我儿没有抢劫!只是捡了个钱包!”拍了几下龇牙咧嘴停下了,被烫过了再拍可比平时疼太多了。


    一个警察立即说:“你儿子是不是抢劫,法律会审判他!根据现有的证据,他确实是有预谋地抢劫,银行和路口的监控录像记录下来了他整个犯罪过程!”


    这搞不好可是会伤害人民对公安部门和政府的信任,可不是小事!必须得立刻解释清楚。


    “而且,你儿子不止抢劫,还勒索工友三千元,也全被提款机的摄像头录下来了。”警察怕这个村妇不知道什么叫摄像头什么是监控,解释说:“就像演电视一样,被拍下来了,知道么?铁证如山。”


    “啥?”赵秀妮顾不上嚎了,她来的时候就只听说是抢劫,咋还有别的罪名,勒索?还都被拍下来了?能在电视上放?


    民警扶起她,“走吧,你们不能再在这儿继续骚扰人家正常做生意了。”


    “你跟我们去所里,看到监控录像就明白了,你儿子,一点也不冤!”


    “再这么骚扰威胁,你儿子怕是还要多加一条罪名。”


    “啥?”赵秀妮来的计划的主意全用不上了,她听人说只要能拿到谅解书,就能减轻罪名,怎么拿?撒泼打滚,你不同意谅解我就不走,让你做不了生意!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店面又走不了,为了生计我看你同意不同意!


    谁知道,这是威胁受害人,会加重罪名?!


    难道她的好大儿,真要坐十年牢?


    赵秀妮真地要昏倒了。


    第65章 蓝图   抓住时代的脉搏吧!


    1998年是雨水特别丰沛的一年。


    进入六月起G市接连下了几场大雨, 但气温并没因此下降,丽影时尚的火爆程度也一样。


    按照余自新的原计划,她这时应该动身去海市了, 但她决定调整计划。


    她去海市除了求学, 更重要的是要改变姑父和媛媛的厄运。


    要改变姑父的命运并不太难, 只要让他离开吴胖子的大舅搞的施工队就行, 既然她能帮大姐二姐找到新工作, 就能再来一次,在明年四月前帮姑父换份更有前途的工作。


    但是,想要帮媛媛改变命运, 难度就高了。


    从去年八月重生,到现在已经十个月了, 余自新只要想起一点未来的信息就记在笔记本上,希望能发现什么可以利用得上的东西,她一次一次在画推导图,设想过许多办法,但到目前,她没能推出一条成功的思路。


    媛媛现在是个8、9岁的小女孩, 余自新只是个陌生人, 贸然刻意接近媛媛,怕是会被当成人贩子打跑。


    那么,先接近媛媛的父母,获得他们的信任?


    也很难。


    媛媛的父亲方悦棠是个抓住时代脉搏的企业家,母亲李婉晴在J大学做行政老师,他们受过高等教育,见识广博,有受人尊敬的工作, 社会地位也很高,要讨好、结交他们的人一定很多,再看余自新,现在只是个不到二十岁,刚从农村走出来没多久的小女孩。


    余自新甚至想过到媛媛家当保姆。这不就可以贴身保护她了吗?


    可这条路依然行不通。


    媛媛原先的保姆成姐不仅能干人还很好,媛媛瘫痪后也是成姐一直在照顾,直到她要退休了才换了余自新。


    成姐干得好,又深受信任,媛媛家为什么要换人啊?


    总不能跳到媛媛家人面前说:我是重生的,几年后你们家会出意外!不给当成神经病打出去才怪。


    这些都不是余自新觉得最困难的部分。


    她和媛媛相识快十年,亦师亦友,又像母女,几乎无话不说,但无论是媛媛还是舅舅一家,提及那场意外都讳莫如深。


    最初介绍她到媛媛家工作的中介王姐说,媛媛初一那年冬天,有几天保姆回老家了,一天中午放学她妈妈随便煮了个面,母女吃完后和平时一样午睡,谁知煤气炉子没关紧,两人煤气中毒。


    虽然都得救了,但媛媛的右臂和腰部以下失去了几乎所有知觉。


    媛媛的父母因此离婚了。


    李婉晴很愧疚,几次试图自杀。要不是媛媛舅舅一家十分警惕,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当时国内的心理医生很少,媛媛的舅妈有同学在美国做医生,人托人,送李婉晴去美国治疗。病治好后她也留在美国,几年后也再婚了。


    媛媛就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家中,直到她二十几岁后能独立生活了才搬出来。


    余自新照顾媛媛那几年,李婉晴每年都回国,但媛媛从来不见她,说不想再刺激她。


    她看得出媛媛在说谎。


    这让她觉得,当年的煤气中毒也许不是意外。


    这一点才是余自新最担心的。不弄清这一点,她害怕即使躲过了煤气中毒,还会有其他“意外”。


    究竟该怎么办?


    真是难。


    可是再难,她也要去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媛媛这辈子健健康康的。


    丽影和花想容的合作活动后,余自新突然福至心灵——她不是苦于没法接近媛媛的家人么?她没法去就山,那么,能不能设法让山主动靠近她呢?


    她的化妆术不仅得到了许多三四十岁的顾客的认可,还得到了金姐和花姐的认可,这两人,一个是她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的最美丽的人,另一个是彩妆品牌销售,她们的认可让余自新自信猛增——她到海市后可以在J大学附近开一个美容会所!


    媛媛的妈妈李婉晴她见过几次,优雅漂亮,看起来最多四十岁,一点不像五六十岁。她是个非常注重外表的人。


    她现在在交大当行政老师,有钱又有闲,还爱漂亮,在大学附近开个美容会所,她一定会来的,然后——她要设法跟媛媛妈妈做朋友,搞清楚当年的“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对症下药。


    余自新还想到,重生前有阵子关于Tony老师的社会新闻特别多:Tony骗白富美结婚、婚后谋财害命;Tony谎称自己老爹得绝症问十几位白富美客户借巨款跑路,Tony……


    为什么总是Tony?


    Tony们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怎么就能骗到女客户呢?


    很多情感博主分析,这是因为Tony们能提供情绪价值。


    做个头发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这段时间Tony会找各种话题跟客户聊天,跟她一起吐槽神剧,骂骂可恶的上司,渐渐的,Tony老师了解每个客户的喜好,熟知她们的经济状况家庭情况,甚至知道她们一些隐私——到了这时,Tony已经不仅仅是理发师了,是朋友,是倾诉对象,是心理治疗师,是她生活里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这个办法好像比潜伏到人家家当保姆靠谱多了。


    好!为了救媛媛,她就去当女Tony!


    余自新正默默筹划怎么开店当Tony,金姐来找她和二姐共商大业了。


    自从上了电视节目,金姐的服装店更是日进斗金。每天账上流水都有大几万,几个店员忙得声音嘶哑,人人水杯里都泡着胖大海。


    换了普通人,受挫后改了条路,赚到了钱,还有什么不满的?这时应该觉得扬眉吐气了,但金姐不是普通人。


    她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时时穿的像只花蝴蝶,但她坚信自己是对的。玫瑰就是玫瑰,金子就是金子。她之前只是没在合适的地方遇到合适的顾客而已。


    锦华商厦的女装店打了翻身仗还不够,她还要开服装生意的另一条支线。


    宋诗远不是说她的风格是大明星奢华风么?那她就专做大明星生意!


    她决定腾出自己名下一间公寓改成休闲会馆,再托花姐帮忙拉上电视台的关系,请G市的娱乐圈的人来会馆玩。


    “小余呀,阿姐这个会馆要是没有你,可开不起来,计划再好都没用。”金姐亲亲热热搂着余自新,“你再到会馆帮帮阿姐啦!”


    宋诗远这间窄小的“体验馆”为什么能牢牢抓住大学最有价值的那批女生?因为她们不止卖衣服,卖的是服务。


    类似的模式搬到丽影又成功了一次,让G市最舍得在穿戴上花钱的女人成了固定客户,那为什么不再用一次?这一次,她要把G市的明星都变成固定客户。


    金姐对宋诗远微笑,“给明星们搭配穿衣,可比给女大学生、女白领搭配要刺激多了!”她又问余自新,“你呢,想不想让明星成为你的作品,站在红毯上被狗仔围着拍照?”


    金姐挑眉一笑,“我们要让这些明星变成我们手里的公仔娃娃,由我们装扮!”


    余自新想到自己的新计划,和金姐这个计划不谋而合。


    她按捺住心潮澎湃,认真地思考。


    此时别说G市了,纵观两岸三地都没有为明星搞造型的专业团队。即使是被公认最潮最In的港星也常常有灾难性的造型。


    金姐准备拿下的,正是一片无人开启的“蓝海”市场。她很可能成功。


    余自新轻呼口气,仔细回想90年代末的娱乐圈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时G市和首都、海市在娱乐行业可说三足鼎立,G市占着靠近香港的地利还更繁荣些。


    MP3、MP4还没生产出来,数码时代也还没到来,唱片行业正走向最后的辉煌,就连王菲的几张专辑也是在G市进行的部分制作。


    直到五六年后,陈老师修理笔记本电脑造成香港娱乐圈提前衰亡,此后,一些有远见的港星北上揾食,G市的娱乐产业也随之凋零,首都和海市成为明星含量最高的城市。


    但这几年的时间足够了。


    只要金姐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算以后产业北上,她也抢占了先机。


    她心中忽然涌动着一种别样的感触——难道这就是时代的脉搏?她也触到了时代的脉搏?她也可能成为抓住时机起飞的弄潮儿?


    也许真的可以。


    也许她的美妆事业蓝图就从此开启。


    也许,她在几年后也可以像现在的花姐一样,和金姐互利互惠,互相成就。


    也许,她能取得的,远不止于此。


    第66章 豪气   余自新的神秘喷雾


    金姐做事雷厉风行。


    她拿出二十万让宋诗远负责公寓的软硬装修, 只要不是承重墙全都可以敲掉,什么都要最好的,坚持将浮夸奢华进行到底的原则, 怎么金碧辉煌怎么来, 钱不够再拿!最重要是要快。


    她要在最多三周内开门。


    她还给宋诗远配了一部诺基亚8810的手机, 银色金属滑盖, 内置天线, 可以在香港直接打过来。


    名片当然也得重新印,印两份——丽影时尚创意总监,还有, 星辉时尚体验会馆总顾问。


    宋诗远感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公寓看了看,四方两厅两卫, 带上前后露台快两百平,大体不用改,原先装修就很舍得下本,地板是柚木的鱼骨拼花。


    这个小区也是G市当时最昂贵的外销房。24小时有保安巡逻。


    硬件条件不用大改,金姐给的三周时间就足够了。


    但宋诗远依然紧张。她生怕一不小心把浮华跟粗俗混成一谈,搞砸了!赶紧跟小妹一起钻进图书馆抱佛脚。


    余自新对浮夸奢华风还真有点印象, 小李子、童姥还有蜘蛛侠演的那部《伟大的盖茨比》就是这个风格的教科书。


    她和媛媛看过好几遍盖茨比, 背景是二战前最浮华的爵士时代,当时最流行的是装饰艺术,童姥演的黛西头戴的几何图案钻石头饰是典型的装饰艺术珠宝。


    虽然这部盖茨比现在还没拍出来,但是眼前有现成的参照影片啊——小李子和凯特·温斯莱特的成名电影《泰坦尼克》!


    泰坦尼克号的时代比伟大的盖茨比要早一些,但影片里露丝的服饰,大船里头等舱里的餐厅舞厅,都极有参考意义。


    《泰坦尼克》4月上映,当时她们正忙着搬家、开店, 一直没能去看,余自新还以为电影已经下线了,没想到这部电影在1998年风头无两,现在还能在电影院看呢!就是票价炒到80元一张。


    得了,还是去多媒体教室看盗版影碟吧,更方便拍照和记录资料。


    不得不说,当年没拿着水槍自由奔跑的小李子真是神颜啊……


    电影快结束时英俊的杰克永沉冰海,我心永恒的主题曲弄得整个教室的人都在哭。


    余自新和二姐用掉了一整包纸巾。


    两人回家后把能想起的线索全写下来一起讨论,然后再到图书馆有的放矢找书看。


    决定推迟去海市的时间后,余自新又报了一门继续教育的美术基础课。这次学的是国画。


    宋诗远恶补了几天资料心里稍微有点底了。


    她用相机拍了各种书籍的彩页,还找到了罗伯特·雷福德演的那部《伟大的盖茨比》看了两遍,画了好多参考图。


    接下来两周她忙得脚不沾地,又去了一次香港。


    这次就她带着两个店员去进货,办公室女郎风格的衣服要进,明星衣服和配饰也要进,六个大行李箱塞到满满,还又请蛇头“带货”四箱。


    她还去中古家具行淘了些家具和陈设。


    要想营造出她心目中的“给明星的会馆”,G市找不到合适的家具,香港这个中西合璧的地方反而容易淘到真假难辨的“古董”,还能找到不少复制品。


    金姐叫她不用吝啬,千万别为了省钱买了掉价货,又专门拿出二十万港元让她去置办。


    即使这样,合适的东西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数找到,哪怕是复制品,登样一点的也不便宜,一条纯羊毛地毯就几万元。


    家具、水晶吊灯,刺绣灯罩,装饰画、大理石雕塑,全要办托运。宋诗远又找蛇头打通关节,不然,清关检疫一套程序走下来不知要多久,即便这样,运到G市又花了一周时间。


    再接下来,她只能在感觉和氛围上狠狠下功夫了。


    六月中旬,G市各大院校开始放暑假了,姐妹店里生意一下冷清下来,有余自新来帮忙监工,宋诗远提前完成了会馆的软装,她觉得,最后的效果总算有二三分那意思了。


    余自新再次为二姐的天资骄傲,她精准地抓住了那个最浮华最奢侈的时代的独特装饰风格,并把它忠实地复制到金姐的会馆。


    金姐和花姐则惊为天人——宋诗远叫工人重新粉刷了墙壁,正厅是一种带一丝紫调的红色,相邻的小会客室是孔雀蓝,墙上挂了幅裸女拥抱金色雨点的画,用色很大胆——起初她还担心太暗了,谁想到宋诗远在客厅天花板挂了盏水晶灯,又高高低低放五六盏不同样子的台灯,这样一来,到处是柔和得恰到好处的灯光,无论在什么角落照镜子,镜中人的皮肤和轮廓都自带一层柔光。


    花姐比金姐专业,她看出了点门道:宋诗远玩的是平衡。中西,新旧,轻重,全都微妙地平衡了。


    她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架镶螺钿珠母的黑漆屏风,这东西笨重又老气,但现在斜斜站在百页窗旁边,屏风后探出一点凤尾竹枝叶,上面搭着条真丝烂花绒流苏披肩,顿时感觉不一样了。


    对,是感觉。


    这个会所给人的感觉是神秘,绮艳,风情万种到有点堕落的富贵闲花。


    金姐相当满意。


    开业吧。


    她没挂显眼的招牌,只在大门上挂了个匾牌,上书“谢宅”。


    余自新这才知道,金姐其实姓谢。名叫谢彩·金。


    宋诗远忙着搞软装时金姐也没闲着。


    她跟花姐打通了关系,会所一开立即请来几位女明星和电视台主持人来喝茶。


    吃的喝的没有一件不是精品,金姐长袖善舞,跟人讲话常能搔到痒处,把人弄舒服了,再顺便推销“专人设计造型”服务。宋诗远负责选衣服搭配,余自新来化妆。


    这几位明星人人带着惊喜的笑容离去。


    当然,全是免费的。


    这么请人体验一次,花销不少。


    余自新一边认真揣摩金姐是怎么跟人挑话题的,一边替她心痛那豪掷出去的钱。


    金姐很有底气,“现在是广撒网,等着吧,鱼会来的。”然后会引来更多鱼,扔出去的本钱很快会加倍回来。


    明星们买衫可不会讲价钱。甚至不会问价钱。问了,就说明你买不起。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而且很多人也不是自己付钱。


    她真地网到了一条锦鲤。


    六月底,一位新晋小歌星到香港出席音乐颁奖活动时令人惊艳,除了没有高级珠宝,和香港大明星合影时丝毫不输气势。


    当即有人打听她是不是到日本动刀了?穿的衣服什么牌子?什么?找了造型师!


    是香港找的?在G市!?


    只有日本欧美明星才能享受到造型师的服务,G市竟然也有了?


    造型师这个职业现在都没几个人听说过,造型师都做什么?从头发丝到手指尖全给照顾到!甚至拍照怎么笑,怎么摆姿势也帮你练习!


    娱乐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即使小歌星想守也守不住。


    颁奖典礼第二天,金姐和她的会馆在成了G市圈子里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这时再想来她的会馆?


    不好意思,体验期结束了,我们实行会员制。


    就像欧洲美国那些私人会所一样,为了保护会员隐私,提高会员们的体验,想成为会员光付钱不行,那不是哪个暴发户都可以来么?还要资格审查,通过了才行。


    喏,我们这里又不是大卖场,我们只给最精英的人群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所以服务人数有限。以后要入会更难,还要老会员推荐才行呢,说不定,还要老会员们投票同意。


    换句话说,咖位小点,砸钱也不一定能进来。


    余自新听了金姐这腔调笑,“姐姐,你可把他们的心态研究透了!”


    金姐嗤笑,“还有哪个圈子比这个圈子更爱攀比!”


    她亲亲热热搂住余自新肩膀,“妹妹呀,你再帮忙几周啦,然后我和你二姐一起陪你去海市,我们飞过去!好不好嘛?”


    看来,金姐已经动了在海市扩张的心思。


    “好啊!”余自新一口答应。会馆正是闯出口碑的时候,她当然得继续留下。


    G市的会馆是一切的基础,一定要帮金姐打结实了,以后才能在海市开分店,也许,还能帮她开启美妆事业。


    7月时G市连降大雨,市中心几条街道积水一度淹到膝盖,好多摩托车在水里熄火了,只能靠骑士两脚踩水行,像一群群不会飞行的蚂蚱。


    但豪雨一点不影响金姐的生意。她请教了风水师,在露台上放了两个大金鱼缸,一旁是高大的盆栽桂花树,这两个鱼缸接的雨水不是雨,是金!那不下雨的时候接什么?桂花呀!金桂当然也是金。


    谢氏会馆不仅在G市的明星圈里火了,邻近城市的艺人有需要时也会过来,还有几个香港小明星,人托人问过来,她们能不能在香港提供服务。她们包酒店费用。


    金姐一口答应,赶紧又去帮余自新办港澳通行证。


    金姐招兵买马,到美容院挖到几个女技师,全是四十岁上下,人算不上美女,可是皮肤很好,这样才有说服力嘛,给客人按摩放松,做个脸,皮肤保养好了再挑衫,做造型。


    在会客室里端茶倒水拿果盘的全是身段样貌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俊男,全都二十三四岁年纪,能逗人开心,也会适时在姐姐们面前装害羞。


    个个都是伶俐人。


    也不知道金姐从哪儿挖到的。


    生意这么好,金姐又问余自新想不想留在G市,干嘛非要去海市啊?


    余自新只问她,“姐,海市有几多人口?地铁开了几条线?G市呢?最大的大佬又是哪里毕业的?”


    “我老实讲吧,海市有蓝印户口,买房就能落户,就冲这一点我也要去!”


    金姐知道她打定了主意,就不再劝。自此每次余自新给顾客化妆时她也在一旁仔细看。


    每次看,每次仍觉得神奇。


    有位女主持要在棚外主持活动,急火火来化妆,“小余,像上次那样把我这个大肉鼻子画细哦!”


    “朱姐放心!”余自新在手背上调深浅不同颜色的粉底,又恭维她,“姐你这个鼻子是最有福气最招财的,别人想要都没有!我给你画点阴影上镜更靓!”


    三两下画好,女主持那鼻头肉肉圆圆,化完妆又挺又直,还带点贵气。


    明明妆面不浓,也没用什么罕见的东西,但是妆效就是和平时那些化妆师画的不一样。


    唯一称得上少见的东西,是一瓶喷雾。


    每次画好妆后,最后一步,余自新捧起一个红色切面玻璃瓶叫顾客微阖眼睛屏住呼吸,呲呲两下,一阵香雾如轻吻落在脸上,幽香中带点微凉的苦味,几秒钟后再睁开眼,大功告成,保证妆面能维持五六个小时,即使流汗,只要不去揉搓就不会晕妆。


    顾客们都感到神奇,“这是什么?”


    每每这时余自新笑而不语。


    在这圈子里混的都不会太傻,就识趣不再问。


    金姐当然也好奇,但她也从来不问。


    其实哪有什么神奇的成分?


    瓶子是二姐在香港淘的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香水瓶。余自新在小商品城买了新的气囊换上,喷出的水雾又匀又细。


    至于瓶里的神奇药水,主要是矿泉水。


    香水瓶洗刷干净后,余自新始终觉得还残留着一丝道不明的香气,被稀释后再次喷出来仿若倩女返魂。于是她加上煮柚子叶水和一滴玫瑰食用香精,气味清冷又甜蜜,自带神秘气息。


    看作话


    第67章 打擂台   生意好了自然有人来挖角


    明星们来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贵妇。


    但这帮太太可比明星难糊弄。


    这时说出“我自己就是豪门”的女星还在演丫鬟,电视剧也还没播出,香港明星中只有最顶尖的那一批也不敢自称豪门, 即使是她们, 也有不少以嫁入豪门上岸为目标。


    贵妇们见过的好东西可比明星多, 就更难满意。


    几个太太走了路子, 根本不预约, 一人提着一个凯莉包来了,坐下来喝茶时翘着兰花指扬着下巴。


    被众星捧月簇拥着的那位郑太太年纪最轻,看到会客室墙上那幅临摹的油画微微点头, “哦,古斯塔夫。”


    然后对其他太太说, “给这会馆装修的人品味也还不错。”


    金姐微笑,“正是我们总顾问选的。”


    这群太太花起钱来也比明星们更大方。有些小明星有时还要打几通电话撒娇撒痴,阔太们直接办五万块的VIP年卡眼睛不眨一下。


    来第二次的时候,郑太太就毫不客气跟宋诗远、余自新说起金姐的闲话:“……你以为她是什么出身啊?嘿,她这个捞女还真是本行——从前家里是小渔村哒!运道好,转了几手跟了唐先生, 人老珠黄了, 生个小孩再榨一笔……也不懂跟谁生的,老唐哪里敢认?他也是忠厚,还是年年给钱她们……”


    说实话宋诗远并不太惊讶。


    金姐女儿从来都是保姆领着,有时放学了来这儿吃晚饭,作业本上名字是谢嫣然,金姐也从未提起自己有老公。


    郑太太说这些无非是要挖角。


    她开出条件,金姐给她们姐妹多少,她直接加一倍。


    郑太太的先生是港商, 还在G市一个半政府机构挂名主席,人面很广。


    她要是开起会所,明星们先不说,这些富太太们肯定都会过去。


    余自新没听过郑先生的名字,唐先生的名号倒是如雷贯耳,此人现在五十几岁了,直到七十几岁还时不时跟美女一起出现在娱乐新闻里。


    她不看好郑太太,挖角就直接开出条件,或者说说自己比起金姐有什么独特优势,讲这些八卦干什么?太不专业。


    她跟二姐出主意:“先打听一下郑太太以前做过什么生意,都做得怎么样吧。阔太太做生意可能只是玩玩,金姐做生意可是认真的。”


    这也不是难打听到的事,服务其他人时随意问一问就知道了。


    原来郑太太也不是元配,这原也不意外,郑先生比她大三十几岁呢,郑太太跟郑先生结婚这十年,搞过美容院、瘦身餐厅等等五六样生意,全都一两年完蛋。


    还真是玩票的。


    宋诗远仍然不敢大意,赶紧悄悄提醒金姐。


    金姐和两姐妹一起商量对策。


    “郑太太大概能拿出一百万来玩,我听说她在珍宝花园租了独栋别墅,只等装修好就跟我打擂台。”


    嚯,原来金姐也早有准备。


    “别墅条件当然更好,但交通没有那么方便,我倒是在国花园也有幢别墅,可是装修起来至少要两个月,我打算先把隔壁的那间公寓租下来,打通了扩建,你们觉得呢?”


    余自新劝金姐干脆买下隔壁的公寓,“郑太太也有些朋友,万一房东就算毁约赔偿也要收回房子,我们怎么办?”


    单收回房子还算好的,要是再用来搞点别的生意怎么办?人家搞个茶馆,阿伯阿叔们人来人往大呼小叫,抽烟打麻将,她们生意还怎么做?


    金姐沉下脸,“对极。”


    两天后金姐买下了隔壁公寓,但她不急着装修了,又招了一批伶俐的服务生,在隔壁搞培训。


    郑太太得到风声,照样大摇大摆登门,话里带刺说宋诗远,“你呀,以为自己忠厚啊?哈,跟着她这种人,小心自己名声也被带坏了。”


    宋诗远可不是去年圣诞节摆摊时喜怒形于色的时候,她温吞吞微笑,“金姐对我有知遇之恩,人总要知恩图报嘛。”


    这天傍晚,金姐把所有员工叫到隔壁大厅,点到几个人名字,“呐,一人一个红包,好聚好散。”


    有人尴尬有人惊讶。


    金姐打个响指,“送客吧。”几个新服务生立刻站成一排,鞠躬时高度一致,“多谢!”


    隔了几天,郑太太的会馆隆重开张,阔太太们肯定都要去捧场,可她们当中也有不服气郑太太的,偷偷跟金姐透气,明星和主持人里谁也来了,郑太太挖到的美容师从前是在哪家做的,哦还有,那几个从这挖的服务生,她一个都没要!私下跟说怕里面有“双面谍”!


    郑太太内心戏很丰富。


    几位明星们去郑太太那里捧完场,偷偷跟金姐解释,她们总要给郑太太点面子的,但是谁都知道哪里才是真正享受服务的地方。


    在郑太那里,消费了还要捧她,造型做的好坏都要夸,在金姐这里可不一样。


    到了七月底,G市举办了一场募捐晚会,请来两岸三地许多明星。


    郑太太决心要趁这个机会展示自己的实力,利用人脉抢了几个大明星的妆发造型,一时间,金姐的会所冷清了许多。


    金姐的“线人”说,郑太下了大本,从香港和英国请的化妆师。


    金姐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香港人才众多,见过世面的人也多,要想找出几个出众的化妆师不是太难的事,这一行能有什么核心技术?能难过研究火箭么?


    余自新又打定了主意要去海市,她和宋诗远现在的化妆技术,只能说比起别的化妆师高明不少,跟余自新的比,韵味有了但总归少了几分神。


    余自新安慰金姐,“怎么,那些香港来的化妆师从前没在香港给人化过妆啊?为什么一直没出名呢?英国来的就更不用怕啦,他们一年才给几个华人面孔化妆?”


    宋诗远这么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搞造型就是搞时尚,单有技术哪里够?还要有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灵魂人物,这就是性格、是标签,我们这里的灵魂是谁,就是金姐你呀!就像香奈儿的灵魂是可可·香奈儿一样。”


    余自新很认同,“金姐,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会拍照摆姿势,更知道怎么管理表情的人。”


    表情管理?金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闪光灯发懵才是人类本能。


    1998年,香港八卦杂志狗仔们最喜欢拍的就是明星的丑照糗照,最美的玉女明星一个一个数过来,全都被他们成功拍过丑照。


    上次花姐安排电视台来采访,宋诗远被大灯一烤,嘴唇都要粘在一起了,眼睛都眯成缝,可是金姐就有这项天赋:她永远知道怎么笑最好看。


    她还能帮顾客找到最佳的拍照角度,左脸还是右脸更好看?怎么抬下巴才能让下颌角更分明,假笑也笑得好看更是一门秘诀。


    至于紧张时口干嘴唇粘在牙上,小事,提前在牙齿上涂一点椰子油就好,牙齿还更亮,上镜更美。


    余自新说,这就是核心竞争力啊!


    她可不是为了安慰金姐才这么说的。


    别看十几年后大点的娱乐公司培训练习生都有专门的表情管理课,现在的韩国初代男团,就连拍MV都很多站桩姿势,哪像十几年后,现场大屏幕像素清晰,又要唱又要跳,要是不想在大屏幕上面目狰狞,不想被对家粉丝拍丑照,那就要练表情管理。


    金姐被两姐妹这么一分析,信心又回来了。


    对呀,她怕什么?郑太太没一个生意能经营超过两年的,大不了看谁更能熬咯。她之前开服装店,天天门可罗雀都熬过两年多,更别说现在。


    金姐也全力周旋,给几个明星做造型。


    不仅如此,她还搞到两张晚会观众席贵宾座的票,晚会当晚和宋诗远盛装打扮好了坐在观众席,镜头扫过来时大方地微笑。


    摆明要跟郑太太打擂台。


    郑太太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心里骂狐狸精一千遍。


    骂有什么用。


    这次晚会是港商协会大力赞助,跟着几个港星来的还有些周刊记者,郑太太跟老公软磨硬泡,出了钱出了力,本要借此大出风头,谁想到为他人做了嫁衣。


    香港八卦周刊记者向来喜欢捧一踩一,这样市民才喜欢买嘛!


    他们对当晚登台的明星品头论足,图文并茂。


    真是不走运,在郑太那里做了造型的一位歌星假睫毛和眼线一起糊塌塌,记者们对玉女明星都毫不怜惜嘴损到极点,哪里会放过她!


    他们故意放上当晚另一名女歌星的照片拉踩,人家美目盼兮,睫毛根根分明,你糊得好似哥特妆阿嬷。


    嘻嘻,就盼着两个歌星结仇,那接下来他们又能大写特写了。


    郑太太看到报道立即把化妆师骂到狗血淋头让他滚蛋。


    其实这也不全是他的错。


    即使是美女,五官也有优劣,歌星本来眼睛不大,她非要画一双大眼睛,那他能怎么办?只能按她的意思画。眼线粗粗,再贴两层假睫毛,眼睛确实比之前大了一倍有多。


    而在金姐那里,艺人咖位小,就更听得进意见,余自新还趁彩排时偷偷去看了舞台灯光,贴假睫毛时用的手法和这个时代的也不一样,她把假睫毛剪成小段,下眼睑先用眼线笔画假睫毛线,再贴几根,眼尾画几根,画上卧蚕,眼睛放大了,妆感却不算很浓。


    这一仗郑太太惨败。


    她会所的生意当然一落千丈。


    她气得差点脑充血。


    正面打不过怎么办?


    爆料!搞那个狐狸精!


    第68章 搞事业   擦干眼泪继续搞事业


    香港狗仔们信奉“够Juicy才够noisy”“够料才够响够爆”, 接到线报一看,哦豁,原来那晚穿92年黑色香奈儿大金链子礼服的美女是隐藏在几位女星靓丽形象之后的幕后人物呀, 竟然还和富商唐先生有过一段关系, 这料就更juicy了。


    金姐没料到郑太太会用这种不体面的贱招。


    她带着一班人马去香港进货, 顺便接了为两个小明星参加活动的造型。


    隔天要回深圳, 一出酒店, 被几个狗仔堵住嚓嚓拍照,还“采访”呢——


    问的那都是什么问题!


    宋诗远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赶紧展开手臂挡住金姐, 余自新趁机把自己的墨镜塞给金姐,几人匆匆忙忙上了出租车。


    当天下午, 他们还没回到G市,香港八卦周刊就印出来了,标题耸动——富商唐某的大陆旧爱来港,疑似在XX酒店密会!


    图文并茂。


    先把金姐穿着香奈儿礼服参加慈善晚会的照片和唐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再放几张在酒店门外拍的照片。


    报纸上金姐戴着大墨镜几乎不施脂粉,嘴唇上不知涂了什么亮晶晶肉嘟嘟, 身旁女助理高得吓人, 也是靓女一枚。


    金姐一路都没摘掉墨镜,到家时叫两姐妹,“走,到我公寓喝一杯。”


    一杯啤酒没喝完,金姐哭得俯在桌上。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金姐的故事很简单。


    小时候家里穷,赌鬼爸爸欠了高利贷跑路,妈妈得了癌症,她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 怎么办?只能辍学出来打工养家。


    老板说要带着她去谈生意,她才十几岁,能跟老板们谈什么?


    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酒店房间,惊痛之余竟还觉得石头终于落地。为什么?因为她从一开始知道,她就是酒桌上的一盘菜,命运早已注定。


    什么叫打掉牙齿和泪吞?这就是。


    不仅和泪吞,还要强颜欢笑,笑得不美没准真会挨打。


    她这盘菜还算有点运道,被人送到唐先生面前。


    他和别人不一样。


    知道她家的事,他先叫人接她妈妈到香港就医,一直到病逝都住在私家医院,没怎么受痛苦,还资助她弟弟到香港念大学。事事妥帖。


    她跟了唐先生十年,28岁了,在别人看来还年轻漂亮,可唐先生身边永远有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孩子。


    他说,好合好散吧。


    他给她一笔钱,还教她做起生意,还说以后她遇到什么难处,他能帮她一定帮。他全都做到了。


    她的女儿,不是唐先生的。


    离开他后,她也像旁人一样邂逅、恋爱,骗人说是短暂婚史离异了,没想到人家也骗她——早就知道她做过二奶,小有积蓄!和她在一起就是为的钱。


    骗局暴露后男人一把撕下□□,几拳打得她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不敢动。


    半夜她跳窗逃走,惶惶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只能再去找唐先生求助。


    唐先生送她到了医院,她鼻骨折断,臼齿也掉了一颗,医生要做X光前照例检查,才发现她怀孕了。


    十几岁时胡乱吃避孕药,从此以后月经不准,半年来一次也有。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儿女缘分,谁知道孩子这个时候来了。


    怎么办?


    留下,还是打掉?


    留下,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打掉?妈妈已经不在了,弟弟在大学交了女朋友,毕业典礼都不要她来。


    她清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亲人。


    这时,肚子里小小人突然动了动。


    她再没一丝犹豫。


    没有结婚,没有准生证,那个男人还在到处找她,还是唐先生摆平一切,又帮她去香港待产。


    小孩生出来不到五磅重,他抱起来看,说:“好丑啊!又这么小。”说着摸摸她脑袋,“阿金呀阿金,你以后可不能再傻乎乎一团粉了,当妈妈了呀。你当所有男人都和我一样有良心的咩?”


    宋诗远问:“那上次,你是去见唐先生了吗?”


    金姐流着泪笑,“不是。我去见弟弟,他结婚了,没请我。我去补份礼。”


    金姐还没看到报纸,但也见识过香港狗仔的手段,喝一口啤酒,哭得流鼻涕:“等他看到报纸,更不会想见我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把女儿生下来?她将来会不会也不想见我?看低我?”


    余自新说:“不是人人都没良心。”


    金姐这个弟弟志气大哦,这么清高,那当初就去打工嘛!去拯救苦海中的姐姐嘛!上了大学,念了医科,还当了医生,开了私家诊所,哦,这时觉得姐姐丢人了。他这些成就哪一样不是金姐血泪肉身换来的呀?!


    谁都能骂金姐贪慕虚荣,捞女,就他不行!这就是个狗哔。不,骂他狗,都辱狗!


    金姐跟小伙伴们哭了醉了一场,睡一觉后又神采奕奕,继续搞事业。


    干事业她可是下了决心的。


    当年苦头吃够,唐先生教训她,她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太阳下面没有新鲜事。


    尤其在狗仔们每天都在努力挖掘新料的香港。


    明星们背后的造型师曾经和香江富商有染的桃色旧闻跟旧报纸一起丢弃,今天的报上又有新料。


    闲人们忘了那位穿大金链晚礼服的艳女,圈内的明星们可对金姐印象更深了——要四十岁了?还生过小孩?保养这么好?!赶快去她会所取经啊!


    金姐也猜到会所会有大爆满,从香港回来第二天就联系人脉,找了两个能说会道的前台专门接电话,隔壁的公寓赶紧做最后的软装,准备扩大营业规模。


    不趁着势头正好搞事业,是傻子。


    郑太太再次气得吐血。


    她发动老公的人脉能力搞慈善晚会,结果对打擂台被人一拳完爆打出十丈开外,爆料整治狐狸精,结果给人家做了免费宣传!


    她怎么就忘了呢,这个圈子里最多狐狸精和想当狐狸精的!


    金姐的会所原本大客户都是G市和临近城市的,香港客户寥寥可数,这下在香港的知名度一下提高了,来咨询的明星咖位一路往上飙。


    短短一周VIP会费最初一年五万直接翻倍,还要排队等。


    谢氏会馆名声大噪,郑太的会馆冷冷清清。


    她爆料搞金姐这件事一出来,先被老公骂了一顿——死蠢!损人不利己!


    郑太太还不服气,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被阔太们孤立了。这些太太表面还是对她客客气气,但是去喝茶出街消遣都渐渐不叫她了。


    为什么?


    和郑太太一样是半路上位的阔太们想,今天她可以为了这点小事爆金姐的料,谁知明天谁怎么得罪她了,也被她爆料。


    原配太太们本就不怎么瞧得起郑太太,觉得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艺术家就忘了自己是怎么上位的啦?不一样是做二奶?人家阿金是妈妈生癌,老豆废物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有小弟要养,你呢?中产出身,正经大学生,哈,这才是自甘堕落嘛,难不成,你还真和郑先生有爱情啊?


    在她们看来,狐狸精捞女固然可恶,可是郑太太这种仗着出身好、打着爱情旗号要夺正宫之位的更是该死!


    她搞这出,还大大开罪了一个人。


    唐太太。


    唐太太不知道自己老公这些年做过什么吗?


    她只是有自己的计较。


    眼看小女儿大学毕业,要出来社交了,唐先生都收敛了许多,谁知会搞出这种陈年八卦!


    阿金她是知道的,还算老实本分,哦,你郑太太想搞得她做不成正经生意啊,她落魄了,不还是要找我老公?真是痴线。难怪折腾十几年什么生意都做不长,太不会做人。真不知道郑先生看上她哪一点。


    唐太太做了几十年阔太,人面可比郑太太广。她表明了姿态,其他阔太自然要有反应。


    八月中旬,谢氏会馆扩大店面搞活动,金姐拿出从巴黎高价买来的几样古董配饰拍卖,竞拍所得全部捐献赈灾。


    什么是好名声?


    多做慈善、公益活动就有好名声。


    金姐可没只打算搞这些就收手。


    她乘胜追击,跟花姐一起走了电视台的门路,搞了个“妙手花容妆发大赛”的活动。


    花想容提供赞助,金姐请几位明星和主持人担任大赛评委,电视台和G市下岗工人再就业办公室合作,受过美容美发训练的下岗女工为模特化妆,由评委打分,选拔优秀者,提供奖金和工作机会。


    这是余自新出的主意。


    徐山平去文化宫报名学白案做甜点就是她提的醒,当时她看到也有很多下岗女工报名学化妆美容美发,就想,没准能从这些人中招到有潜质的化妆师。


    自从下决心当super Tony,余自新一直在琢磨这个事,世上Tony千千万,为什么能真正担得起“发型师”这个称号的寥寥可数?为什么有人开玩笑说找个合心合意的Tony比找男朋友还难?


    还有,婚纱影楼还有美妆店那么多,化妆师更数不清,为什么只有毛戈平被人记住了?为什么他的化妆学校课程要几万块,还好多网红和模特去上课?


    因为很多理发师、化妆师只学会了技术。他们知道怎么用剪子打薄头发,怎么给头发上卷涂药水,化妆时先上粉底再涂腮红口红,可他们只学会了这套程序,但并没有相对应的审美,更不会按照每个客人的特点去帮人家扬长避短,技术重复了一千遍自然熟练了,可不管客户圆脸长脸妆发都一个样。


    这哪行!


    余自新仔细观察后发现,美容美发班的下岗女工中很多人是有一定审美基础的。


    再一想,也对,因为她们首先是G市市民,才能成为“下岗女工”。


    这个时代,大城市的市民和从乡村刚走出的人审美差距很大。就看二姐吧,刚开始也有穿成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子的黑历史。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有一定审美基础的人,在美妆这条路上注定能走得更远。


    金姐要扩大营业,必须要招更多化妆师,而且还不能是只会婚纱影楼新娘妆程序的,要是能在这批下岗女工找选拔出合适人选可就太好了。


    她把这主意跟金姐一说,金姐立刻同意了,又找了花姐和几个女主持商量,各种关系走动起来,这事要能办成,各方都有利,不仅是电视台、女主持、小歌星们、花姐金姐全都各有收益,负责下岗再就业的领导们也有了政绩,下岗女工有了就业机会,文化宫的培训中心也得到了宣传。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事办成了,金姐和她的企业的形象,从此就更正面了。


    这就叫花花轿子人抬人。


    花容妙手美容美发大奖赛前期宣传不算很多,只搞了两周,节目也只在电视上播了三天,每集只有四十五分钟,但是引起了轰动。


    那时选秀节目和真人秀少得可怜,青年歌手大奖赛倒是有呀,给人化妆做发型是头一份!新奇啊!


    每期一个主题,除了现代时装画法,还有古装的,哇,太好玩了!


    评委点评环节最受人喜欢,几位女主持和女歌星对模特的妆容持不同看法,打分,争论,有时还吵起来……当时没有网络没有论坛,观众们怎么发表看法?给G市广播电视报写信啊!每周报纸会刊登读者来信,在报纸上继续吵。


    节目播第一期后,花想容的彩妆销量暴增。


    花姐再次对这余自新刮目相看。


    金姐选出了几名有潜质的化妆师,签的劳务合同里还有“继续教育”这一项,她听余自新的,得让化妆师们继续学习,提高审美,这才能有核心竞争力!


    第69章 三件大事   余自新帮你修正命运


    余自新收拾好行李去海市时已是九月了。


    过去的这个月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 是金姐又正式注册了公司——星辉熠熠时尚造型设计有限公司。


    之前给宋诗远印新名片时,这公司还是个只印在名片上的皮包公司,现在是实打实的民营公司了, 注册保证资本金两百万, 证件齐全, 在工商局查得到号的。


    和再就业部门合作之后, 金姐发觉一个“支持下岗女工再就业、为赈灾捐款的女企业家”能获得额外的社会资源, 办完活动,几位妇联的女领导真诚地问她,明年还会不会再办, 能不能帮更多下岗女工找到工作机会。


    金姐感到一种和从前不同的尊重,从前也有人因为唐先生的地位, 因为她的钱、美貌或是人脉尊重她,但这次不一样,这几位女领导,是真地认为她能为社会做出重要的贡献而尊重她。


    金姐认真想了想,“我回去再想想办法。”


    她和宋诗远余自新商量,“我要正式注册一个公司, 做大, 做好,还要做得长久。”


    她看看两姐妹,“我想请你们技术入股,你们一人有百分之十股份,以后每年按股分红。你们愿意么?”


    这几乎等于直接送给她们俩一人二十万。


    但金姐觉得是值得的。


    宋诗远和余自新给她出的那些主意,有很多的价值不能单纯用钱衡量。


    想要持续发展,保持核心竞争力,就得能留住人才。


    两人都同意了。


    三个人先整理了章程, 再叫上花姐讨论了一番,认认真真写了份计划书,拿去找妇联和再就业部门的领导商议。


    金姐想要开一个美容院,服务项目和给明星开的会所相差无几,目标客户是中上收入的G市女性,她的丽影时尚和花姐的彩妆专柜已经建立的会员档案中有现成的客户;如果这个美容院能办起来,以后还可以搞一个专门的美容师化妆师学校,吸引周边城市的生源。这样又能解决一部分就业了。


    上面的人是真要干实事,看了金姐的计划很支持,有位领导还认出了余自新,“咦,妹妹,你是不是从前在四星电子厂工作过?”


    再仔细一问,一个电子厂女工,只有初中学历,出来几个月已经进步这么大了,这可真是正面榜样啊!


    有政府部门支持,就像海上行船遇见顺风。


    一帆风顺的金姐忙得恨不能分成两人。


    她放手去装修别墅,等装好了把明星会所搬过去,公寓这边就改成美容院。


    除了宋诗远和余自新成了小股东,第二件大事,是宋秋凤买房了。


    7月底,G市日报头版新闻——国务院近日发出通知要求: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


    什么意思?


    职工福利分房的时代正式结束了。


    黄阿姨看到新闻时心里打了个突突。


    她午休时急匆匆拿着报纸去串串香店里,跟秋凤说:“哎唷,真让妹妹头说中了!你看看!”还好她已经买了一套商品房了!


    余自新那几天正忙着,每天早出晚归,周末时黄阿姨才找到她,“妹妹,你什么时候休息?再陪阿姨去看看房子吧!”


    黄阿姨跟家里人一商量,赶快趁着房子还没涨价,再买一套!妹妹头说的那个什么住房贷款,儿子也说可以办!


    只有她老公嘀咕,“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没有福利分房了,不是还有单位集资房嘛!”一套集资房,七十平方的,五六万就能买下了,比商品房便宜多了!他单位里同事都这么说。


    尽管国家都发话了,不仅是G市,浙省日报、省委机关报都登了同样的新闻,和他一样想法的人还是很多。再等等吧,还是集资房便宜啊。


    但是这次黄阿姨打定了主意,“人家小余的姐姐,才进城多久,人家都敢贷款买房呢!”


    她没敢说出来的是,她觉着小余就是她的财神,上次小余说那个股不能买,又是一样!果然,和青州百货一样,又是支老千股!


    余自新叫她也别再看别处了,上次那处就很好,再买一套,以后儿子跟他们住同个小区,既方便互相照顾,也有各自空间,多好。


    宋秋凤又跟着黄阿姨去看了一次房,这次把徐山平也拉上。


    徐山平听秋凤说了不止一次人家买的房子有多好,总觉得夸张了,这次去看了,回家之后跟秋凤两个跟练习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真好呀,真好呀!


    高级地砖直接给你铺好,还有铝合金门窗!推拉窗!


    站在窗口真的珠江河都看得清。


    花园里还有喷泉!


    还种了那么多花!


    草坪!跟外国电影里的一样。


    两人一商量,立刻准备注册公司。


    从四月初开业,到八月初,他们靠卖吃食赚了小十万块了,现在国家发话了,城里职工都不分房了,人家不得买房?买的人多了,那房价还能不起?别现在咬咬牙能买起,涨价了捧着钱买不到了!


    秋凤定了主意,问徐山平:“你觉得咋样?”


    徐山平有啥主意?现在都是秋凤说一是一,他只有点头的份儿。


    而且他也觉得秋凤担心得对。可是——


    “那小妹说的蓝印户口的事,现在还没说法呢,咱就买了?”


    秋凤拍拍未婚夫脑瓜笑,“你呀,天上掉雨点你还想一个盆全接住?”真是憨实。既然能买一次,不能买第二次?等有送户口的政策了,再买就是了!她学了会计,脑子比原先灵光,房子还可以拿去银行抵押呢,再说了,她现在又多了两家跟她搞批发丸子的生意,怕什么。


    有“优秀民营企业家”金姐帮忙,宋秋凤顺顺当当办好了公司注册,连黄牛那笔保证金佣金都省了,从此就是“姐妹食品加工有限公司”的女老板啦!


    第一次买房的时候要搞出资份额,徐山平还不高兴,这次啥也不说了。金姐和林通求,还有原先他们找到那个黄牛,都说这注册公司,放谁的名字,谁就得担责任呢,秋凤担着责任,当然房子也得放她名字才公平。


    这可是件大事!


    姐仨和徐山平专门庆祝了一番,在小店门上贴上“店主有喜”的红纸条,头天还送客人金珠芋圆串,好彩头嘛!也是大好的宣传,开食品公司了,这店的食物水准有保障。


    跟宋秋凤批发丸子的几个老板听说了,还特意送了花篮,林通求更夸张,他请了个舞狮队来庆贺。锣鼓喧天,两头狮子采青,吐橘子元宝,周围邻居店家也来庆贺,对面的阿财也不情不愿来了。


    他现在是没心气再搞人家了。人家都开起公司了,听说要做批发生意,他根本跟人家不在一条线上。


    这天晚上,金姐送了一桌在广州酒家定的菜来贺喜。


    四个人围着小桌坐下,回顾今年春节后四个人在小饭店商量未来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余自新喝了点啤酒,去厕所的时候偷偷哭了。她非常为大姐开心,可一想到原先能当上女老板的大姐上辈子过的那份委屈窝囊,她忍不住要哭。


    有了公司,再贷款就容易了。


    宋秋凤仍然找了江律师帮忙看购房合同。她记住小妹的话,有的钱绝不能省。


    房子买的两室一厅,贷款一个月要还700多——蓝印户口政策还没出,但是有些银行已经开始降低住房贷款利率了,开发商急着要卖房子,跟银行有协议。可惜公司刚成立,不然还能给自己交公积金,以后用公积金贷款,利率更低。


    余自新提醒大姐,“既然公司成立了,你们是不是再给自己买个商业医疗保险?”


    这个事跟隔壁郑姐打听就行。


    郑姐除了开杂货店,还卖保险。她给自己和女儿都买了几份。


    第三件事,是罗志安数罪并罚,判了九年五个月有期徒刑。


    这消息是乔引娣跟余自新说的。


    乔引娣找了个周四调休,专门来了一趟,还买了两盒进口饼干当礼物。


    她告诉余自新,这几个月田小冰找了各种理由,辞退了不少男工,首当其冲的就是罗志安的同乡。


    马上又要九月了,每个厂都要招新工,这时让他们走,好过过年前开除。田小冰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这些个男工可不这么想,可是有什么办法?


    田小冰赶他们走的时候还说,要怪就怪罗志安这个同乡吧!影响太坏了,市里领导都知道,他们这些个厂领导都写检查不知写多少,宋部长还飞回韩国挨骂,你们还想继续留在厂子做工?


    罗志安被判刑,还要赔偿受害人林娇,怎么赔?他在厂子里没结的工资只有一千多块。林娇来拿钱的时候正撞上罗志安的老娘和妹妹,好家伙,两方人马在厂门口打起来了,幸好林娇是她哥哥陪着来的,不然要吃大亏的!就这样,她还被罗志安的妹妹抓破了脸。


    报警?


    当然报了呀!可是他妹妹还不到14岁呢,别说只是口角、肢体冲突,就是再严重点,也只能批评教育。


    那民警有没有招治治她?真有。


    这母女俩被送去救济站了。就跟遣返差不多的地方。送到那里的多是流落街头乞讨的残疾人和妇女儿童。


    余自新知道,她们被送回去之后再也不会来G市看罗志安了。


    这对母女去四星电子厂,怕是想要找同乡讨点路费,或者看厂子能不能榨出点钱。上辈子罗志安检查出来肝病,他妈就来了一次,知道治不好,治病要花大钱,再也没来过。罗志安死后她倒是又跑来要过“遗产”。


    说起罗志安,乔引娣仍然心有余悸,“来找我了解情况的民警跟我说,两年前他还骚扰过一个叫王改花的女工,她现在……”她长叹一声,“被造谣之后,传到家里……她只得嫁了个老光棍,整天挨打。民警去调查,她吓得直哆嗦,她丈夫当着警察面都敢打她!”


    余自新紧紧攥着拳头。


    两个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余自新问,“我听王警官说你改名了?”


    乔引娣脸红红,“嗯。我现在,叫乔自珍。”


    “我真得谢谢你。”乔自珍骄傲地拿出自己的新身份证给余自新看,“你看,没有人盼着我来这世上,爹娘爷奶没一个人把我看在眼里,可是我自己得珍重爱惜我自己。”


    “余自新,你帮我改了命。”


    第70章 海市   机遇和挑战一样多


    1998年9月, 浦东机场和新白云机场都还没修好,余自新两辈子第一次坐飞机,来到老白云机机场还是感到失望。


    这个时候的机场比起她重生前的高铁车站都显得寒酸, 免税店只有一家, 柜姐们翻着眼皮不搭理人, 货架上的商品也让人没有购买欲, 机场里的餐馆里一碗牛肉面45元, 摆明宰客,可想要吃热食物只有这么一家——这时的机场连热水机都没有。


    只有贵宾室才有服务员提供热水。


    不过,余自新看着窗外停机坪上的飞机, 还是灵感爆发。


    她先想到重生前那些明星隔三差五上热搜的机场私服街拍,甭管大花小花, 都穿的争奇斗艳,在机场走秀、带货,这对她们来说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可以展示个人衣品吸粉,还能借机争夺时尚资源,最不济也能扩大点知名度, 在直播平台卖货呢。


    她叫金姐和二姐, “咱们能不能提供一个私服包月的服务?”


    她们俩一怔,“你细说说看!”


    现在香港八卦杂志和狗仔队发展神速,为民众提供了大量茶余饭后的娱乐,但是别说刚出道半红不黑的小明星们了,即使几个当家花旦拍一部戏片酬也有限,前一批炒楼损手烂脚的还没翻身呢,8月里金融风暴卷土重来,恒生指数又一天暴跌几千点。


    这个当口, 有几个明星有能力每次出街都穿大牌呢?可谁也不想每次上报纸都被笑话呀。


    大陆明星这个时候也没钱,几年后某位女演员走红毯都还穿过山寨礼服呢,山吧,还山得缺眼力价,专把原来设计里最抓人的点给改掉,幸亏后来天涯论坛衰败了,不然黑历史得跟一辈子。


    从前余自新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女演员这种咖位的明星还会穿一眼假的山寨礼服,最近跟二姐一起研究大牌奢侈品,她明白了,这个时候,中国市场并不被这些大牌看好,除了几个已经扬名国际的大花,没人愿意赞助中国明星借衣服借珠宝给他们。


    买高仿山寨?现在山寨行业还没兴起呢。那可不就得找私人裁缝按着照片做山寨了嘛。


    “明星哪有不想穿名牌衫的?她们买不起,我们租给她们!她们自己搭配得没型没款,我们搭配好给她们!”余自新分析完,“一年里大场面能有几次呢?我们这个服务瞄准的是日常活动的造型定制!”


    金姐思索,“这个生意可以做。但是前期要投重本,不过,回报是细水长流的。”


    宋诗远同意:“要是能让衣橱里的衣服鞋包数量足够大,成本就会固定下来,时间久了还会慢慢下降。”既然是出租,一件衣服一只包就不止能用一次,租给一个人。当然,折旧损耗也要记在成本里。


    金姐这阵子收到不少入会的联系电话,她列个名单,瞄准那些刚出道一两年,公司正在捧的小明星,这些人是她的目标客户,她们的体型胖瘦不会有太大差距,日常款的衣服很少有拖地款式,那么,高点矮点都能穿进同一件衫了。


    候机时金姐和宋诗远一边列名单一边讨论,余自新发了会儿呆,又有新想法——候机时间至少有半小时,乘客们无事可做,这正是个很好的推销机会啊!


    “金姐,咱们以后有了自己的护肤品、彩妆,可不可以雇些人在候机室推销?”


    金姐这次去海市除了要探探海市的明星会所生意,也要去海市日化谈合作。


    会所和美容院做脸、按摩,用的都是外面买的产品,可很多阔太、明星来她的会所是冲着她这个“活招牌”的保养秘方来的。这是现成一条金路啊,为什么不做个自己的牌子?


    金姐沉思片刻,“有道理。”


    她匆匆起身,去找VIP候机厅的经理。


    余自新在候机厅慢慢溜达了一圈,思索着在哪里能搞个按摩椅,或者隔出来一小块做成个迷你美容院,提供些简单快捷的服务,洁面,护肤,再化个妆,客人美美地上飞机。短途旅行的女乘客绝对会喜欢这项服务,至于长途飞行的,再开发点别的可以在飞行途中用的东西,比如面膜。


    无纺布片装面膜现在还不常见,金姐的会所里用的面膜也大多是泥膜软膜,雅芳倒是有个“保湿碧凝露”,有点涂抹式面膜的意思了,可成分和使用感跟后来媛媛用过的那些睡眠滋养类面膜一比就是渣渣。


    她攥紧拳头呼口气,这些,全是商机!


    三个人上了飞机,还在继续低声讨论。金姐现在也和两姐妹一样,习惯随身带个笔记本,把奇思妙想全写下来。


    余自新看到前面座椅的口袋里放着杂志,抽出来翻了翻,竟然没找到一个护肤品、化妆品的广告,可是有贝斯塔曼书友会的广告,还有打孔的纸页,撕下来填好地址邮寄,就能申请成为会员了。


    空姐来送饮料时,她问:“请问这本杂志我可以带走么?”


    空姐给她了一本新的。


    余自新把另一本杂志上贝斯塔曼书友会的会员申请也撕下来,“你们看。咱们有了产品,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在杂志上做广告,或者直接在候机室推销的时候让会员填表。”


    金姐看看余自新,眼睛更亮了。她给的二十万干股,物超所值。


    余自新想的这些主意,在候机室推销,在飞机杂志上登广告,全是扩大销量的办法,这时候能坐上飞机的人正是金姐想要的客户群。


    要自创一个品牌可不容易。


    有了自己做护肤品的念头后金姐联系花姐找了些人,去拜访G市日化厂。


    日化厂的人对金姐很客气,但是直接拒绝了合作。


    金姐这点小生意,人家根本看不上。


    护肤品他们能不能生产?当然可以。但是生产原料不同,那就要专门给她开一条线,包装也不一样,也要专门做。


    不用细算就知道根本没什么利润,就算金姐愿意撒钱,高价做了,怕也支撑不了几年,到时又要改回生产线,全是琐碎事,麻烦不说,搞不好还会得罪人,落埋怨,影响政绩。


    金姐被拒绝后总结,她目前的客户群还是太小了。要是她有了能快速扩大客户群的办法,也许,在海市日化厂她会有不同的待遇。


    从G市到海市,飞行时间是两个半小时。


    中午一点多,她们落地了。


    三个人叫了辆出租车,金姐让司机在市中心绕一圈,“给我们看看海市的风景。”


    司机问她们,“酒店定了吗?我这边送你们去有优惠的。”


    一听她们定了华山路的希尔顿,司机就不推荐酒店了。


    这间酒店十年前开业时,当时的市长也来了,这位可是现在的总理了。


    酒店的装潢现在看起来依旧富丽堂皇,服务人员的素质也相当高,大堂里还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有小桥流水。


    想把明星会所的服务扩张到海市,也不容易。


    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目前国内没有给明星造型的专业团队,这是天时,但到海市后金姐人生地不熟,要是不小心,这门生意可开不起来。


    到了人家的地盘,得要先试试水,才好想对策。


    于是三人入住后,先在酒店餐厅吃了午餐,又去了酒店的美容院。


    她们享受服务时跟按摩师美容师聊天,平时顾客多不多啊?技师有多少啊?顾客里有没有名人啊?


    看似都是普通问题,其实可不简单。


    这间酒店可说是当时海市最时髦的地标,二楼酒廊有驻唱乐队,点两杯饮料要百多块,就这样周末还有黄牛卖票的,这里的健身房还有整个海市最大的桑拿,每年年底,酒店会布置圣诞装饰,除了巨大的圣诞树还有小火车,海市不少市民会专门来这拍照,至于圣诞派对的票,曾经炒出天价。


    能在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正是她们要争取的目标客户,这些人中有多少人用过酒店的美容院服务?技师的水平如何?薪资和金姐会所给的相比高还是低?


    做完了脸,服务员给她们拿来了饮料和甜品,饮料的选择有果汁和花茶,甜品是银耳莲子羹和杏仁糊。


    服务挑不出毛病。不过,他们这里没有化妆师。发型师倒是有,在一楼理发店。


    三个人交换个眼神,回到房间把各种细节记录下来,又去温水游泳池走了一圈。


    到了傍晚,大家去了明珠塔旋转餐厅,跟花姐汇合。


    花姐比她们早两天到的。


    她要和海市的分销经理谈合作。两人交换了信息,都感到无奈。


    花想容这个品牌进入中国已经快两年了,同期进入中国市场的竞争对手在杂志和电视上都投放了广告,可是她们至今只有些百货公司的海报!


    要知道,在美国,花想容每年投放广告花的钱可不少啊!请的模特都是超模级别的,很多美国女孩都梦想有朝一日能出现在她们的广告里。怎么到了中国,就一声不响呢?


    但是她们着急也没用。海市的经理还告诉花姐一条小道消息:大中华区总裁好像要换人了!


    花姐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要叹口气。


    余自新想安慰花姐都说不出话。因为她刚想起来,花想容这个牌子,后来退出中国了。好像还,破产了?


    唉,开拓事业,并不容易啊!


    请看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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