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询问, 她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
汤蔓在谢肃唇上浅浅地啄吻了一口,观察他的反应。
谢肃似小心翼翼对待手上的珍宝, 稍微一用力都怕捏碎了汤蔓。怎么办?他这双经常钳制罪犯的手只知道一招制敌, 往往怎么狠怎么来。面对汤蔓时, 他过于拙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接吻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在第一次被她吮住唇瓣时就知道。
这会让他失控。
两人的呼吸节奏已经开始乱掉。
抛开情感,汤蔓想继续尝试。
上次的意外中断, 汤蔓后来仔细想想,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保守了一些。
在她的潜意识里, 那样亲密的事情是要与自己相爱的人才能进行。可在这个快餐时代, 哪有那么多情深意切,太多人只是在追求当下的快乐。
她得改变。
她不能一直困在原地。
一段时间没见谢肃, 他似乎变得更加精瘦了一些, 面容依旧凌厉,五官则更加精致。他在家里穿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 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衬得人很有精神。
汤蔓能闻到谢肃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干净清爽的男人多多少少会让人有好感。
她并不反感和他接触,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
汤蔓冲动的闪婚原本是想气一气周兰蕙,没想到却中了她的意。
或许是这段她住在家, 总不免被周兰蕙洗脑。
“人有教养,待人接物都不错, 看着不骄不躁的, 很让人放心。”
“长得帅气,以后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生几个都不吃亏。”
“他在市区也有房子,你想过去住随时都可以。”
以上,全是周兰蕙原话。
于是这段冲动婚姻倒让汤蔓有些庆幸,至少谢肃看起来是一个教养习惯良好并且很爱干净的人。他有一份十分得体的工作,家境不错,关键是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令人反感烟味,他应该并不抽烟。
汤蔓真的很讨厌男人抽烟。
“你是不是瘦了?”汤蔓低低问。
离得很近,她说话间似乎能碰到他的唇。
谢肃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低低应了声:“不太清楚。”
这十来天因为要接待上级领导,几乎每天都在外面风吹日晒,他也习惯了这样的工作,不觉得有什么。
可能是瘦了点,无所谓。不过从小到大他一直不胖,以前是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当了兵之后倒是没有那么挑了,但是每天训练和工作强度大,想胖也不容易。
汤蔓想到谢肃这段时间作息不稳定,有时候凌晨还在执勤,心里清楚他辛苦。
尤其看到他受伤的手,她无法忽略的会有些不忍。
一个人时汤蔓也仔细想过,她想好好过日子。
这段时间他们是时不时会在手机上聊天,虽然她并不主动,却也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既然和他结婚了,那就努力对他好一些,无论爱与不爱。
轻轻试探,再缓缓靠近。这次主动的人依旧是汤蔓。她很笨拙,含住他的唇,一番肆意撩拨。这点称不上技巧的技巧在面对谢肃时完全足够。
汤蔓轻轻吻着谢肃的唇,心脏随之酥麻跳动乱了节奏。
他的唇软,往里一寸试探,是淡淡的薄荷清香,还有更柔软的舌。汤蔓的身体也变得柔软,她横坐在他的双腿上,手指揪着他的衣襟。
稍微分开一些,谢肃便本能地靠过来,他学着她的样子,浅浅地试探,一寸寸地吻着她。
彼此之间似乎也不需要特别的接吻技巧,只要双唇贴在一起,就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男人到底是男人,或许本性是掠夺,谢肃很快就能掌握一些心得,被动成了主动,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成了主导者。
汤蔓闭上眼,感受着谢肃充满男人味的试探。
或者他们两个人都很笨拙,汤蔓能够感受到谢肃的紧张,尽管他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
男人的额前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拥着她的双手无处安放。一开始他全在关注她,害怕让她感到不适,也怕她会反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汤蔓愉悦的反馈也给了谢肃渐入佳境的资本。
他的吻就像是冬日里一抹温暖的烈火,气息滚烫,年轻有力的身体坚硬饱满。
汤蔓的双手不自觉地圈住谢肃宽大的后背,触摸到他分明的背肌线条。她很清楚,他有一副好身材,这在同龄的男人当中实属难得。
低低的呜咽从汤蔓的口中不自觉被溢出,她能清楚记住这个温暖的冬日清晨,还有谢肃这个温柔的吻。
接吻是会上瘾的,也会让人越来越不满足。
如果没有烦人的电铃声作扰,他们或许还能进行更多。
汤蔓披肩的长发凌乱,眼底略有迷茫的颜色,微蹙眉。谢肃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侧脸,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她唇上的晶莹,略带低哑的语气说:“我去开门。”
汤蔓双腿发软,被谢肃轻松抱起放在沙发上。他转身去开门,很快调整了状态,面色自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陈老师。”声音里还有化不开的浓哑。
被唤作陈老师的人笑着说:“我这里有一些自己种的萝卜和大白菜,都是昨天摘的,没有打农药。我一早就看到你在楼下跑步,特地给你送过来。”
“谢谢陈老师,您进来坐。”
陈老师摆摆手:“不用了,也到了做午饭的时间,我先回去了。”
谢肃没再强求,托陈老师问了声叔叔好,接着关了门,提着一口袋的白菜和萝卜进屋。他进屋时先是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的汤蔓,再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厨房里。
再出来时,汤蔓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双脚放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她没穿袜子,脚很小,脚指甲是质感上乘的釉色。
谢肃心里软软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就这么看着她,也忍不住会想扬起唇角。
他走到汤蔓身旁坐下,沙发因为他的体重微微下陷一些,她自然地靠到他身边。
汤蔓在发呆,发现一个问题,她刚才好像很享受和谢肃接吻。转头见到他脸上淡淡的似笑非笑,她有点尴尬,清了清嗓,略有些不自然问他:“干嘛?”
谢肃性感的喉结微微往下滑动一瞬,问她:“还要接吻吗?”
汤蔓心乱一拍,看着谢肃眨了眨眼睛,似邀请。他俯身靠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让她横坐在他的双腿上。
被打断的吻要重新接上对谢肃来说实在有些羞赧,所以他只是抱着她,仿佛怀里是个不会走路的婴儿,亲昵贪恋地看着她。
就这样抱着,什么都不做,他就很满足。
那样直白毫不掩饰的目光,仿佛蕴满了爱意,让汤蔓不知所措。她整个人乱掉,找到借口:“要做午饭了。”
谢肃点点头:“嗯。”
汤蔓舔舔自己的唇,从谢肃的怀中起身,随意套上拖鞋,脚步略有些凌乱地朝厨房走。
谢肃并没有跟过来,他去了趟卧室,找了一双全新未拆封的袜子,准备给汤蔓穿。不过袜子是尺码是男士的,只能让她将就一下。
汤蔓很小就会自己做饭了,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只不过谢肃家略显智能的电器她得仔细看看,以免按错。
谢肃很快出现在厨房,在汤蔓面前蹲下身,让她抬脚。
汤蔓一脸迷茫,低头,见谢肃单腿屈膝。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汤蔓将脚放上来:“先穿袜子。”
在汤蔓的生命中,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如此贴心的照顾,她不自然地摆摆手,说自己来就行。
谢肃一贯不会强求别人,手上崭新的袜子被汤蔓抢走,他便靠在门上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笨拙地往一只脚上套袜子。
“有点大。”她一脸无辜地抬头。
谢肃嘴角带着柔和笑意,说:“新的,你将就一下。”
“哦。”
她的嘴唇很红,应该是他刚才亲的。不听话的长发一直滑落,她不得不空出一只手将头发别到耳后。
谢肃到底有些看不下去,一步走过来蹲在汤蔓的面前,接过她手上另一只袜子,帮她套上去。
三十六码的脚,好像也就只有他的手掌大。纯棉的袜子长度超过脚踝,到小腿肚。
汤蔓的内心深处似有什么在破土,发芽。
从汤蔓的角度看谢肃,他的五官无可挑剔,眉眼虽然锋利,但是深入接触过后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汤蔓似被蛊惑般,竟然觉得他还挺帅。
谢肃没有做出格的动作,帮她穿完后还单腿屈膝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你去看电视,我来做饭。”
“我来,你手受伤了。”
汤蔓起身,再次往厨房走。真不是客气,炖个排骨这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新鲜的食材都现成摆在台面上,她找倒排骨,先准备焯水,转头对身后的谢肃:“你去看电视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不。”谢肃靠在厨房门上,模样看着有点慵懒。
“怎么?”
谢肃摇摇头,没好意思说,他就是想看着她。
汤蔓瞥他一眼,继而自顾自地倒腾,将焯水的排骨放入炖锅中,放入葱姜蒜,开火。她又问谢肃:“你家电饭锅怎么用?”
谢肃走过来教她,她也很快学会。
有温暖的阳光从厨房的窗户里探进来,汤蔓朝外面看了眼,楼底下是繁华的小镇。
他们的小日子似乎也开始在这个小镇缓缓上演,尚且不知结局,但此时的她并不在意。
第18章
午饭吃完后汤蔓同样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 没道理让一个手部受伤的人沾水,况且她也不觉得洗个碗有多大不了。
倒是谢肃全程一副愧疚模样,站也不是, 坐也不是, 一直守在汤蔓的身后, 直到她关掉水龙头,才默默松一口气。他这个人心思很直白,觉得既然人成了自己的妻子,那么来他这里是享福的。
谢肃从不认为婚姻是用来捆绑住女人的工具, 他更不愿意汤蔓成为一个所谓的贤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
这一点也和谢肃父母的言传身教有直接铱驊的关系。
谢肃的父母是一对很普通的夫妻,没有强势的背景, 也没有强大的手腕。他们育有一儿一女, 在沿海城市绝大多数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对儿女一视同仁。
只要是谢肃的父亲谢宏胜在家, 家里绝大多数的琐碎都是他在做, 用谢宏胜的话说,他的妻子生了两个孩子从鬼门关走过两趟,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只能在家里做点小事弥补。
谢肃的母亲季仪同样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她很反对女人一辈子困在家庭的琐事当中,鼓励自己的女儿活出自己,教导谢肃要尊重女性。
这原本应该是极其正常的社会现象, 在当下却显得有些可贵。
下午时间还长,汤蔓本想去美容馆, 但是想到谢肃难得放这么一天假, 也就打消了念头。她给宋清心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今天不来店里。
宋清心没回复汤蔓, 倒是周清妍回了消息:【好啊汤蔓!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不回!】
汤蔓捧着手机哭笑不得:【我在脑子里用意念回复了】
周清妍:【滚吧你!】
她们之间的关系太铁了,经常音讯全无,习以为常。有时候汤蔓给周清妍发的消息,她忙着没空回复,再回复可能是隔一周后。
周清妍在微信里再次提到昨晚汤蔓醉酒喊错名字的事,逼着她回忆。汤蔓是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但不多。
现实和梦境是銥誮很割裂的两件事,无论做梦时有多深刻,醒来后那些记忆便逐渐消退。
周清妍问汤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一直放不下陈翼?干脆把谢肃当成陈翼了?】
汤蔓老实回答:【不知道。】
或许一开始的确是有,因为谢肃和陈翼的声音太像了。但是随着接触下来,汤蔓很清楚,在为人处世这一块,谢肃和陈翼又是全然不同的态度,所以她不会将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是每当汤蔓听到谢肃用熟悉亲昵的口吻喊她的小名“蔓蔓”时,她的心头又会跟着一颤。
周清妍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发了一个感叹字:【哎。】
站在周清妍的角度也很纠结,一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面又被道德绑架清楚这对另外一个人不公平。
周清妍希望汤蔓可以过得开心一些,别总是困在过去,又希望能够有个男人可以像陈翼一样对汤蔓好。
她们都很矛盾。
或许是内心有愧,汤蔓今天的表现也有那么一点“强势”的意思。她不顾谢肃反对,殷勤地揽下力所能及的琐碎小事,努力扮演一个让人满意的贤妻良母。这也是周兰蕙的谆谆教导的功劳,她让汤蔓在谢肃以及其家人面前勤快一点,别总跟在自己家里似的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汤蔓觉得挺有意思,她一个人的时候爱做什么做什么,为什么结婚之后就要改变?如果婚姻不能够让她的生活质量有所改善反而降低,那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推入这个火坑?
偏偏周兰蕙有自己的道理,谁都和她说不通,汤蔓也懒得和她吵。
昨晚汤蔓夜不归宿,唤作以往周兰蕙一定咋咋呼呼。好在谢肃周到,昨晚特地给丈母娘打过电话,甚至没有提及汤蔓喝醉一事,这才让她免去被唠叨。
换成任何人,在听到自己的老婆醉酒后一口一个喊着陌生男人的名字,估计已经气炸。不过谢肃非但没有生气,也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可能彼此都很清楚,他们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感情上,所以他并不咄咄逼人。
综合以上点点,汤蔓对谢肃的好感也在无形中增长。
*
最近影院有一部大热的悬疑片,在朋友圈里讨论度颇高,汤蔓挺感兴趣,只不过这段时间店里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有机会去看。
汤蔓问谢肃要不要去看,他很好说话地表示可以。
谢肃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电影院看电影,学生时代到是经常会去看看好莱坞大片,那会儿年纪不大,对于酷炫的特效尤其迷恋。如今的大屏幕打造出超清的视觉体验,效果比十年前更佳,他也不是抽不出时间来看,只不过总找不到什么借口独自一人去看。
除了好莱坞电影,谢肃其实还挺喜欢看动漫。不变的是,他一贯最爱热血的类型,排行榜上有名的动漫他基本都看过,只要是空闲,他还会翻出来再看看。
挺凑巧的是,谢肃看过的片单里有很多与汤蔓的重合。汤蔓上高中的时候追过《火隐忍者》,那是她唯一追的一部日本动漫。只不过随着这部动漫的完结,她的青春似乎也终结。
彼此之间难得有共同话题,汤蔓的话显得密集一些:“宫崎骏的电影你看吗?”
谢肃开着车,不吝啬介绍自己看过的作品。比较经典的《千与千寻》、《龙猫》、《悬崖上的波妞》,他都看过。
汤蔓又说到好莱坞的动画电影,谢肃也都能如数家珍。
“我很喜欢《寻梦环游记》,几乎每年都会翻出来再看一遍。”汤蔓顺口一说。
谢肃接着她的话:“我也喜欢。很喜欢电影的主题:驻留的记忆是保持亡灵存续的神力。但我觉得整部片子所表达的是另外一种对死亡的诠释,也正是我们的教育体系里所缺失的,调侃死亡、爱抚死亡、庆祝死亡、接近死亡。死亡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活着的人缅怀,我们终将换一个方式以另外一种形态守护着自己所在意的人。”
汤蔓闻言看向谢肃,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似被抚平,心底一片开阔。也不能说是释怀什么,只是觉得能与谢肃产生一些共鸣。
谢肃见汤蔓久久不言,下意识侧头看她一眼,解释:“这都是我的一点看法,只是代表我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不要介意。”
汤蔓摇摇头:“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
“其实还有一部片子,名叫《心灵奇旅》,也是以死亡为主题的电影,我觉得也很不错。”
“大致讲什么?”汤蔓有点印象,只不过影片上映的时候她没有怎么关注。
“如果硬要剧透的话,有一句话我觉得挺合适。”谢肃平稳驾车,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笑意,整个人显得很有亲和感,他看汤蔓一眼,也像是对她说这句话:“人生在世,未必有所成就才算活着,寻常的一日三餐,看看天,走走路,买上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也挺好。”
汤蔓赞同地点点头,表示:“既然你推荐,那我改天买上一堆零食,认认真真地坐在电视机前看一遍。”
“好,我陪你。”
因为汤蔓那句话,谢肃的胸膛像是被塞进了甜甜的棉花糖般发胀。
他觉得结婚真好。
*
距离电影开场的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无所事事,汤蔓盯上了旁边的抓娃娃机。她这个人偶尔会显露出一些童心,又或许是童年时没有一件像样的玩具,长大后总会对各类玩偶产生异常的关注度和喜欢。
汤蔓自己的房间里几乎被各种自己抓到的娃娃塞满,她也不是见到娃娃机就要抓,得看里面娃娃的品质。像眼前几个机器里的娃娃,看着品相不错,大小合适,她就挪不开目光。
“要试试吗?”谢肃走到汤蔓身边。
汤蔓眼睛盯着娃娃机里一只白色的毛绒兔子,嘴上说:“算了,估计夹子很松,根本不可能抓到。”
谢肃看一眼汤蔓,没说什么,自顾自走到旁边的自助机上买币。不一会儿走到她的面前,递过来一个装着币的小小盒子,示意她:“试试。”
汤蔓看了眼机器上的提示:“三个币才能抓一次。”
谢肃笑:“那我再去买一点。”
汤蔓一把拽住谢肃的手腕:“你傻呀,我是觉得太贵了。那么坑。”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汤蔓不是花钱如流水的性格,该省的地方要省。
谢肃对这些娃娃机的价格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见她一直盯着,知道她喜欢。
既然都已经买了币,汤蔓尝试性投入三个币,抓了一把,几乎可以断定:“夹子是真的松,刚抓起来就掉了,估计这些币都要白白送给机器。”
谢肃倒是一副看得开的样子:“多试试,或许可以抓到。”
汤蔓尚抱有一丝希望,再投入三个币,再试,结果依旧还是没抓住。
谢肃双手抱臂靠在娃娃机旁,勾着唇看着汤蔓全神贯注地抓娃娃。
旁边也有在等待电影开场的陌生人,过来围观。汤蔓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更觉得压力很大。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汤蔓看着盒子里所剩不多的币,宣布放弃。她正要松开红色的手柄,不料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按住手背。
谢肃走到汤蔓身后,按着她的手,帮她继续:“我发现夹子在你一次次的失败之后似乎变得越来越紧,如果操作得当,这次应该能够成功。”
汤蔓能够感觉到自己后背贴着的胸膛,健硕有力,他高了她一大截,站在她背后时根本不会被阻挡视线。
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过比现在更亲密的动作,但此时此刻显得尤其暧昧。
正微微发呆,听到身后的人提醒:“蔓蔓,投币。”
汤蔓空着的手再投入三个币。
这一次,汤蔓的手在谢肃的带领下,轻轻摆动手柄,转动抓夹方向。
前进,后退,对准目标。
谢肃低低的声音在汤蔓的耳边:“就这个位置,你按一下。”
汤蔓像一只被提着线的木偶,乖乖地按照谢肃的指示操作。按下红色按钮,抓夹落下,牢牢抓住白色毛茸兔子,提起。
汤蔓的心也跟着提起。
随着抓住玩偶的夹子缓缓朝洞口移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汤蔓的心情忐忑起伏,视线紧紧盯着夹子,手心冒汗。
“咚。”
夹子上的玩偶稳稳掉入洞口。
一重重的失落过后,这一次的成功无疑振奋人心。
汤蔓忍不住激动地转过身,眼底带着盈盈的色彩,仰着头对谢肃说:“成功了!”
谢肃双手还撑在机器上,姿势几乎将汤蔓圈在自己怀里,随着她转身,两个人目光对视,似有流动的光在彼此之间传递。
沉默一瞬。
谢肃很快意识到些许不妥,很有分寸感地往后退一步,对她说:“蔓蔓,你成功了。”
他微微俯身,从机器里拿出掉落的娃娃,递给汤蔓。
汤蔓伸手接过,对他道了声:“谢谢你。”
谢肃很谦虚:“不用客气,这个机器有规律,这一步你大概率都可以抓到娃娃。”
汤蔓玩过那么多娃娃机,也大致摸索出一些窍门,只不过她总是耐心偏少,一次又一次失败之后难免在最后选择放弃。
电影快开场,他们在最后一次投币时又收获了同款不同色娃娃,勉强算得上情侣款。
一共一百个币,只能投三十三次,最后剩下一个币谢肃将其装入自己的口袋中。
这个世界上的幸运币有很多,但谢肃今天得到了专属于自己的这一枚。
第19章
很多时候如果对于一件事物抱有过高的期待值, 那么结果往往差强人意。相反,将期待值放低或者干脆不抱有任何期待,反倒会收获意外惊喜。
今天的这部电影让汤蔓略感失望, 或许是抱以的期待值过高, 她全程期待精彩的反转, 一直到电影结束,她一脸失望:就这样?
当然,打发时间看看这部电影完全不成问题,只不过她兴致勃勃地带着谢肃来看, 觉得浪费了他宝贵的时间。
随着人潮从影厅出来,汤蔓分心拿出包里的手机, 看了眼时间和未读消息。不久前电影进行过半时, 周兰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汤澎到现在还没回家。
明天是元旦。高三阶段学业任务重, 同校高一高二昨天就已经放假, 高三的学生需要多补课一天半时间,假期也只有一天半时间。
汤澎是住校生, 按照时间今天中午放学就得回来。可是周兰蕙做好了午饭, 等到中午十二点半还不见儿子身影,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汤蔓无语,摸黑回了周兰蕙:【人都十七岁了,有自己的空间, 你别总是管得那么死好吗。】
汤蔓这会儿拿出手机,看到周兰蕙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一大串回复。
周兰蕙:【你懂什么?男孩子就是要管, 不管他要上天!】
周兰蕙:【他现在是高三关键时刻, 成败就在这小半年了,这个时候不能出错】
周兰蕙:【我就怕他跑出去不学好, 万一跟社会上那些人混在一起怎么办?】
周兰蕙:【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汤蔓是不懂,但也会担心。虽然和汤澎感情一般般,可到底作为姐姐,不可能当成陌生人。她翻出汤澎的手机号码,给他打过去,一段嘟声过后变成了忙音。她又给周兰蕙打电话,周兰蕙倒是很快接起,说汤澎还没回家。
汤蔓停下脚步,问:“他一直没接电话吗?”
“没接。”周兰蕙说,“我刚从他学校回来,老师说他中午放学就走了,学校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谢肃随即跟着汤蔓停下脚步,不急不躁地等着她讲电话。
影厅走廊的光线昏暗,脚下是隔音的地毯,墙上贴着最新的宣传海报。
谢肃并没有打算偷听,不过距离近,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难免传到他的耳朵里。不是什么听不得人的话题,汤蔓自然也没有避着他。
汤蔓讲电话期间,有个身材略显魁梧的男人不小心撞到她,转头一副凶神恶煞表情。还不等汤蔓有所反应,谢肃已经站到她的面前。
谢肃个头高挑,虽没有对方魁梧,但是身高长相和不苟言笑的气质摆在这里。他板着脸垂眸盯着对方,无需多说什么,对方刚到口的脏话便咽回去,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离开。
汤蔓站在谢肃的身后,被他无声守护着,虽然耳边通着电话,但一切看在眼里。
电话挂断的时候,谢肃也转过身,问她:“怎么了?”
汤蔓实话实说:“我弟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不接电话,我妈很着急。”
“我们去找找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其实汤蔓倾向于汤澎是贪玩不回家,但是他不接电话又不免让人担心。
一个小镇看着不大,但是没有目的地地盲目找人,也等同于大海捞针。
谢肃不仅表现得冷静,也很有目标,他首先向汤蔓确定汤澎的喜好,再询问汤澎关系最好的朋友。
汤蔓却是一问三不知:“我……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妈。”
谢肃笑了笑,也没指责汤蔓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不能用固定的词汇去定义。有些兄弟姐妹之间关系亲昵,有些剑拔弩张。站在双方的角度,不一定有什么对错。
汤蔓再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周兰蕙已经是重重松一口气的态度:“回来了回来了,前一秒才回来的。”
汤蔓有点蒙:“他没事吧?”
周兰蕙说:“这个臭小子不知道跟谁打架,脸上挂彩了,没死算是他福大。”
汤蔓噗嗤一笑,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不用汤蔓多说,谢肃也能从她的神色当中判断汤澎找到了。两个人再迈开脚步时,目的地是去汤蔓的家。
*
谢肃第二次去丈母娘家,也没忘记备上礼物。到家门口时他打开suv后备箱,汤蔓才发现他的周到。一些水果、饮料、补品,全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妥当。
汤蔓准备帮着一块儿提,谢肃只分给她一点不重的水果。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多东西?”汤蔓问。
谢肃说早上买的。
汤蔓想到自己那会儿还在睡觉。
屋子里的周兰蕙闻讯走出来,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招呼着谢肃:“你看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谢肃也笑得讨长辈喜欢:“都是一些吃的喝的,也没买什么。”
周兰蕙:“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吧?不是我说你不好,只不过你这个工作是真的辛苦,离家也远了点。”
谢肃点点头:“明年应该会好一些,之前我有很多假期都待在队上,以后不会了,会多多回家。”
汤蔓走在一旁,很清楚听到谢肃所说的话,心里谈不上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进到家门后,汤蔓不见汤澎,问周兰蕙:“人呢?”
“楼上呢。”周兰蕙随即站在楼梯口,仰着头朝上面喊:“汤澎,你姐姐姐夫回来了。”
汤蔓有些不满:“你别喊他了。”
“喊他怎么了?让他来见见姐夫,这不是应该的吗?”周兰蕙觉得理所当然。
汤蔓和汤澎性格全然不同,她从小就不爱见长辈,所以将心比心,也不想用长辈的那一套标准,非要要求别人喊她一声姐姐或者阿姨。
不过汤澎不同,他从小就走野路子,从不怕什么人,不认生,跟谁都敢叫板。
不一会儿汤澎就双手抄兜从楼上一晃一晃的下来。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充满少年气的时候,身板不怎么硬朗,倒是一身的傲骨。
汤澎脸上挂了彩,也不觉得见不得人,大大方方地下楼,先是看一眼几个人当中最突出的谢肃,再朝汤蔓喊了声:“姐。”
还不等汤蔓说什么,周兰蕙开始数落汤澎:“旁边的姐夫呢,你倒是喊一声啊。”
汤澎看着谢肃,勾唇一笑:“啧,原来你就是我姐夫啊?”
谢肃朝汤澎微微扬眉,神色当中有些许的乖张。
汤蔓问:“你们认识?”
汤澎先一步回答:“何止认识。”
汤蔓有点懵了,追问两人:“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汤澎嗤一声,故意卖关子:“姐夫,你就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姐了?”
他倒是一副和谢肃很熟络的模样,走到他面前同他比划了一下,说:“你看这小半年,我有长高点吗?”
谢肃无情回答:“没有。”
汤澎撇撇嘴,一脸没趣。
情况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两年前教师节的时候谢肃去过一趟虹中,本是路过顺便去看望自己以前的班主任,碰巧遇到了正在打篮球的汤澎。
其实自见到汤澎的身影,谢肃就一眼认出他是汤蔓的弟弟,所以也算是有意无意的,特地往人跟前凑。当汤澎失手将篮球飞过来的时候,谢肃几乎是一把接住,朝他扔回去,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相撞,汤澎十分张扬地朝谢肃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后来两个人再相遇就是在汤澎经常出没的篮球场,谢肃穿着运动装束,很自然地加入他们的队伍当中。
汤澎上一次见谢肃已经是小半年的事情了,没想到再次见面,这人竟然已经成了他的姐夫。
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其中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肃表现得很松弛,面对汤澎的调侃和追问时也是一笔带过:“我和你姐相亲认识。”
汤蔓让汤澎少在这里瞎说:“你倒是先说说你脸上为什么挂彩吧。”
“打架呗。”汤澎说。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件小事,几个男生在校园里发生了几句口角,便约定出去解决。汤澎作为班级里的“大哥”,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兄弟冲锋陷阵。
周兰蕙一巴掌扇到汤澎身上:“你打架你还骄傲上了?”
汤澎:“能不骄傲吗?我一个打三个还赢了呢。”
周兰蕙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敢跟人打架,明天是不是要去社会上混了?”
汤澎:“用得着那么夸张吗?我自己有分寸。”
汤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赞同汤澎打架,却也明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血气方刚,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从始至终,谢肃一言不发。他像个旁观者,又像是看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坐下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这个人凌厉的气质摆在这里,汤澎不经意瞥了一眼谢肃,忽然觉得自己像只跳梁小丑。
打架惹事不对,汤澎知道,只不过就是想争一口气。
到底有些不服气,汤澎忽然把矛头指向沉默的谢肃:“姐夫,你有话直说,别瘪着。”
对于这件事,谢肃本来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只不过既然问起,他就认真回答:“我可以拳打坏人,枪击罪犯,但是在你这个年纪,顶不屑与别人动手。”
“怎么?”汤澎问。
谢肃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缓缓说:“倒也没什么,只觉得很幼稚。有很多处理问题的方式,你却只知道用拳头解决。你觉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返祖的动物?”
这句话像是一巴掌,扇得汤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第20章
汤蔓还是头一次看到汤澎脸上如此精彩的颜色, 一阵青一阵白,还有与人斗殴留下的伤。
臭小子挺不服气,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汤蔓忍不住勾起唇, 看向一旁正在安静饮茶的谢肃, 他身上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沉稳, 话不多,但一针见血。
谢肃与汤澎打过很多场球,他们虽有十几岁的年龄差,却并没有所谓的代沟。或许彼此之间本就没有太多不必要的话, 球场上见输赢。
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某种默契,谢肃很清楚如何让汤澎服软。
“如果你打不过呢?或者被打残呢?你想过后果吗?”谢肃看着汤澎, 目光平静。他褪去身上的羽绒服外套, 内搭一件黑色粗针织毛衣,衬得肩宽腰窄。
汤澎咬了咬后槽牙:“没有这种如果!”
谢肃笑了笑:“嗯, 倒是挺有自信。”
带着笑意的话语, 明明是夸奖,可听在对方耳里又像是嘲讽。
话题点到即止, 谢肃知道汤澎是个聪明人, 再多说只不过是画蛇添足。他站起身,甚至没有挪步,对汤澎说:“敢不敢跟我较量?”
汤澎现在一米八的个头,却还是矮了谢肃一大截。他毕竟未成年, 身板没办法同经常锻炼的谢肃的相比。
在旁边吃瓜的汤蔓搬来椅子坐下,就差拍手叫号。
周兰蕙白一眼汤蔓, 倒也没有阻止。
也说不上为什么, 汤蔓很清楚谢肃不会伤害到汤澎。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也让汤蔓一怔,虽说是夫妻, 可他们也才认识没有多久。
汤澎的脾气,一激就肾上腺素狂飙,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谢肃的对手,还是逞强:“来啊!谁不敢!”
话音刚落,就见谢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拿住汤澎的双手。汤澎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更别提应对能力,就被谢肃反推按在墙上。
旁边的汤蔓和周兰蕙猝不及防,目光愕然。
谢肃甚至没有拿出三成的力道,他用受伤的手按着汤澎将其双手折叠在背后。
汤澎不得不一面脸贴在墙上嗷嗷叫疼。
谢肃不疾不徐:“如果我现在使力,可以卸掉你一只手。”
汤澎还在叫唤:“疼疼疼!”
谢肃没放手,继续使了一分力道,抬腿,将一只脚轻踩在汤澎的小腿处:“如果我脚下用力,轻则伤筋动骨一百天,重则这只脚一辈子就废了。”
“不公平!”汤澎咬牙切齿,“你是练家子,我怎么跟你比!”
“对,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谢肃随之放开汤澎,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下次考虑问题时肯定不会鲁莽行事。”
汤澎咬牙切齿,脸上有不服气,心里却是服气的。这个年纪的男孩没有什么不懂,网络信息发达的现在,他们接触到太多的讯息,只不过需要正面的引导。
坐在旁边围观好戏的汤蔓看着看着,思绪横飞。
有个人曾经告诉过她,有些事情就是要拳头解决,才能叫人服气。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血气方刚,爱打架,会闹事,她似乎习以为常,所以下意识认为汤澎的行为不至于那么严重。
谢肃说得很对。
他不仅条理清晰善于表达,也会用自己的身手让汤澎心服口服。这是目前汤蔓和周兰蕙做不到的。
一个家里或许真的很需要一个阳刚的男人,他不能大男子主义,但是在该有的权威面前让人信服。
汤澎明显很吃谢肃这一套。
汤家不是没有男人,汤蔓的父亲汤逸明是去年年初去世的,准确地说,汤逸明没有行动能力已经有两年,甚至在这两年期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他得了渐冻症。
渐冻症是一种很折磨人的病,折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有家人。到了末期,汤逸明身上的肌肉萎缩、延髓麻痹、甚至需要呼吸机来维持呼吸。
汤蔓得知父亲得渐冻症是她回镇上创业的前一年,那时她正在市区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想长远地发展下去。
周兰蕙哭着打电话给汤蔓,天斗塌了。
病程从初期到末期,往往需要好几年的时间,病人身体也像是被冰块冻住,渐渐行动不便。
为了陪着父亲度过余生的最后时光,汤蔓辞了市区的工作,回到了清镇。
手臂被轻轻一掐,汤蔓回过神,看向周兰蕙。周兰蕙的视线从谢肃和汤澎身上挪开,脸上带着欣慰笑意,让汤蔓来厨房帮忙。
汤蔓老老实实跟着周兰蕙进厨房,没想到反被说一顿:“奇了怪了,今天我让你来厨房,你怎么不一声不吭?”
“我要吭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吭什么吗?哪次让你做个饭洗个碗你不是要死要活的?”
“我哪有要死要活了?那你怎么不使唤汤澎?”
周兰蕙白一眼汤蔓:“你看你怎么做姐姐的?还不如谢肃呢?”
汤蔓也跟着翻白眼:“妈,你和谢肃才认识多久?这么快胳膊肘朝外拐了?”
周兰蕙:“你好意思说?谢肃还会帮我教训一下汤澎呢,你就只会在旁边看好戏。还有,我使唤汤澎洗碗的时候你是一次都看不见对吧?”
汤蔓撇撇嘴:“反正你偏爱汤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是你捧在手掌的心肝宝贝,我从小就被你扔在山上给外公外婆带。”
周兰蕙咬了咬牙,用力呼吸一口气,平稳情绪:“算了算了,老娘懒得跟你说。”
汤蔓:“你本来就理亏。”
沉默一瞬,汤蔓自顾自走到水槽旁。
水槽里面放了三只青蟹,看得出来个头很大,分别被紧紧捆绑住大钳子。
除了青蟹,还有黄鱼、基围虾、牛排骨等,百分之七十都是海鲜,看得出来这顿晚餐下了不少血本。
“看吧,汤澎一回来,你又是买这个又是买那个的。”汤蔓故意说着,用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青蟹,“光这几只就得大几百吧?”
周兰蕙走过来用食指戳一下汤蔓脑袋:“就你一天天没事找事,这顿饭难道就做给汤澎吃吗?你和谢肃不吃吗?”
汤蔓看热闹不嫌事大:“那谢肃可能没口福咯,他海鲜过敏。”
周兰蕙蹙眉:“海鲜过敏?你怎么不早说?”
“上回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过吗?”
“你什么时候说的?”
汤蔓也没想起来。
周兰蕙啧一声,看了看自己一大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抢的鲜货,一时之间无从下手。海鲜海鲜,吃的就是一个鲜。
汤蔓倒是一脸轻松:“没事,反正我和汤澎爱吃。”
周兰蕙摇头:“不行,我再去买点菜,这个点菜市场还有不少好货。”
汤蔓拦着:“这不是还有很多菜吗?谢肃还带来了他邻居送的大白菜和萝卜什么的。”
今天是阳历上的最后一天,本就具有一定的仪式感,况且还是周兰蕙特地邀请谢肃来家里吃饭,做一桌让人吃了会过敏的菜算怎么回事?
周兰蕙不顾汤蔓阻拦,拿起电动车钥匙就要出门,恰巧被正厨房的谢肃撞见。谢肃喊了周兰蕙一声妈,问她:“要出去吗?”
汤蔓帮着回答:“热情的周女士知道你海鲜过敏,说去给你买几个菜。”
谢肃笑了笑,也拦着周兰蕙:“不用特地麻烦了,有什么我吃什么。”
周兰蕙:“那怎么行?”
谢肃说着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帮忙:“这么多海鲜今天不处理,明天就没有那么好的口感了。我看这牛排骨挺不错的,红烧出来,配上一碗大米饭,我别提有多爱吃。要我说啊,什么都没有一碗米饭来得踏实舒坦。”
周兰蕙听谢肃这么说,脸上乐呵呵地笑。
谢肃:“真不用再去买,买了也是浪费,那么多菜我们几个人哪吃得完?”
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周兰蕙再去菜市场的念头。知道谢肃喜欢吃清淡的,于是多加了一道炒白菜。
自然,汤蔓也没让谢肃在厨房里帮忙,毕竟他那只手上还缠着纱布。
家里幸好还有汤澎在,谢肃一个大男人在也不会显得突兀。
谢肃并无和自己这位小舅子热络关系的意思,他看到桌上放着几本高三的练习题,随便拿起一本看了看。
高中这个词对谢肃来说就像是一端尘封已久的回忆,十几年的时间过去,物是人非。纵使以前成绩好,现在再看练习册上的这些题目时,他不免还是得愣一愣,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汤澎还一脸老大不乐意,翘着腿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又忍不住瞥谢肃一眼,问他:“你跟我姐真就相亲认识?”
谢肃不想对任何人说谎,不说谎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说话。
该怎么对汤澎说呢?又该从何说起?
我认识你姐姐很多年了,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她了。
太矫情了。
漫长的,又不值一提的十几年。
谢肃是故事的局外人,注视着汤蔓的一举一动,从未妄想过走进她的生活。
那就往近一点说吧。
六年前,谢肃知道汤蔓在市里工作,他便努力去市里做了特警。可是天意弄人,他刚进特警大队,她就辞职回了家乡。
再近一点。
去年汤逸明的葬礼时,谢肃也穿着一身黑衣前去送了一段,只不过他没有用任何身份。
这么多年,谢肃只敢默默关注汤蔓的动态,不敢贸然地引起她的注意。相亲这件事如同上天的恩赐,仿佛老天终于看不下去他的懦弱无能,终于给他一个机会叫她认识。
谢肃更没有想到的是,相亲结束后一周再接到汤蔓的电话,是她“求婚”。
还不等谢肃开口,汤澎沉不住气:“相亲到结婚才几天?你们有感情基础吗?你能保证对她一直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
谢肃却笑了。他这个人没有抽烟的习惯,也不爱一直拿着手机不停刷,更不会一套套地在别人面前摆弄展现自己所谓的魅力。
就这么笑一笑,眉眼舒展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着足够真诚。
汤澎蹙眉:“你笑什么?别以为跟我打过几场球,我就会对你没有防备。”
谢肃嗯一声,脸上的表情松弛:“这还挺像个爷们儿。”
“我爷们儿不爷们儿自己清楚,不用你评判。”汤澎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对谢肃说:“我会盯着你的。”
“随时欢迎。”
*
一顿带有山珍海味的家宴,费时费力费钱。
汤蔓在周兰蕙旁边只有打打下手的份,她其实挺爱看老妈忙活。周兰蕙总是打扮很精致,以前汤逸明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他负责。
周兰蕙同汤蔓提起汤逸明时还会感慨他的好手艺:“你爸做饭好吃,当初他就是用一桌的好菜迷惑我的。”
汤蔓算是知道了,周兰蕙是个吃货。
不过转念一想,汤蔓觉得不对劲:“双标。凭什么你嫁给我爸的时候又是让他做饭又是让他洗衣服的,到了我,就是让我在谢肃家里好好表现?”
“你懂什么?我嫁给你爸的时候你爸以后什么?家,家没有,钱,钱没有。他这个人要是再不可靠,那我图什么?”周兰蕙看了眼紧闭的厨房门,对汤蔓说,“一个家里再怎么说都是要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否则这个家就容易散。既然谢肃更够给你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那么你也不能在这个家里没有半点贡献。没有道理人家在外拼死拼活的,到家了连口热乎饭都没有吧?这样人心是会寒的。”
汤蔓在旁边啃苹果:“那他可以找个保姆,也有热乎饭吃。”
“汤蔓,先说好,这婚是你自己突然结的,不是我逼的。”
汤蔓被堵得哑口无言。
天擦黑的时候,一桌的菜也被摆得像开了花,看着色香味俱全。
四个人的家里明明就只多了谢肃一个,却觉得人气旺了很多,这段晚餐也吃得愉快。
饭后汤澎就准备上楼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被周兰蕙一把拽住:“你跑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做了饭,你吃完就跑?给我去洗碗!”
汤澎不情不愿:“你怎么不让姐夫去洗碗?”
周兰蕙拿着手上的筷子敲汤澎脑袋:“你是看不到你姐夫为了保护人民群众受伤吗?”
汤澎往谢肃缠着白色纱布的手上多看一眼,早就看到了他手上的伤,一直没多问,现在才知道原因。
周兰蕙还准备念叨,就见汤澎蹙着眉:“知道了,我洗碗就是。”
“这还差不多!”
教训完儿子,周兰蕙转头领着谢肃上楼,乐呵呵地说:“也不早了,你今晚就待在这里,省得跑来跑去。”
汤蔓连忙跟在后面:“妈,他明天还要上班。”
周兰蕙却很热情:“明天该上班就上班,今天在这里早点休息。”
这栋楼是自建的民宅,四层楼,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楼上一共有六个房间,一家人住完全绰绰有余。
不过就汤蔓而言,肯定是住在自己家里舒服一些,可是多一个谢肃又感觉古怪。
她不想让他住在这里。
周兰蕙侧头瞥汤蔓一眼,自顾自对谢肃介绍说:“汤蔓的房间在二楼,你晚上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以后经常来,这里的房间永远都是为你们留的。”
“妈……”
汤蔓想要阻止周兰蕙,话音还未落下,她的卧室门被一下子推开。
十个平方左右的卧室,配有卫生间和浴室,不算乱,但也绝对算不上整齐。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一米八的床。床上铺着粉色的毛暖绒四件套,以及,一个白色的胸罩,被大咧咧地扔在床尾。
汤蔓闭了闭眼,镇定地走过去将被子一掀,盖住私人物品。
反观谢肃,站在门口进退不是。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