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筝瑞没有任何反应,祡由佥略显放心。


    和皇上说的一样,他此时浑身动不了,意识也当是模糊的。


    一时半会儿翻不起天来。


    只是到了府上多少也有些时日,估摸着离恢复意识也不远了。


    祡由佥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实际上没碰到黎筝瑞身上的任何部位,活像是怕脏了自己的手。


    片刻后,祡由佥才转过身来。


    “黎夫人看上去比先前好了不少。”他客气道。


    左颂世眉头一挑。


    姜弘遇昨日才心急火燎地前来寻求自己帮助,现在便与先前好了不少,怕是异想天开。


    他愈发肯定,祡由佥是得了府里眼线的禀报,才出言试探。


    他想知道自己和黎筝瑞的关系究竟如何。


    无论是自己有意拉拢黎筝瑞,还是见色起意反被黎筝瑞利用,对皇上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的目标本就不是帮助黎筝瑞,帮他,也只是为了回去的一个手段而已。


    祡由佥再如何从他身上试探,也是徒劳无功。


    倒是可以多吸引祡由佥的注意力。


    “是么?”左颂世有些惊讶,愣怔一瞬后立刻谄道,“那是,祡大人不知孤对黎夫人有多好。这不,特意给他安排了个房间,免得受人打扰,还有个听话小厮供他使唤,没有半分怠慢。”


    房间破旧不堪,听话的小厮,那也得有人指使才有用,这话一听便知假得不行。


    似是没想到祡由佥这么说,趁机厚着脸皮讨赏。


    “嗯……”


    祡由佥慢吞吞拉长语调,思考措辞:“殿下果然深得圣意,皇上若是知道,定是龙颜大悦。”


    左颂世呵呵笑了两声。


    又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知道拿这个吊着我是吧。


    “那真是……有劳祡兄了。”左颂世开扇,遮着自己嘴角,尽量表现出一幅高兴模样。


    黎筝瑞在床上听得拳头猛然攥紧。


    塞进来的纸片差点在他手里摩擦出声,他才反应过来,稍微收了点力。


    这人和皇上又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能代表皇上?


    还有这故陵王,才叫了多久,就叫上“祡兄”了?


    说话假得要死,惺惺作态,看上去就和这狗王爷是一路货色。


    但听他说话,又像是故陵王被他骗了。


    他给自己塞了纸条,又暗示故陵王把握分寸,看上去像是在帮他。


    也不知这字条上会是什么内容。


    黎筝瑞思索着,依稀记起他为何会觉得这人眼熟。


    听故陵王的尊称,似是他在神京中见过的一位官吏。


    他心下一惊。


    难道是皇上那边……


    他始终不相信,皇上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治自己的罪。


    当初他亲封自己爵位,就对自己寄予厚望,怎可能因为一通毫无证据诬告,就着急要他下狱。


    像是皇上另有安排一样。


    黎筝瑞有了猜测,却不敢肯定。


    可这故陵王,才是最最奇怪的。


    他与神京关系并不密切,见到这官从那儿来,像是捡到宝一样,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如今听他与这官员说话,眼睁睁见他被牵着鼻子走,听得他浑身又不舒服。


    神京中人对他哪会如此好心?怕是另有目的。且不说这目的利不利己,故陵王肯定是要被他骗的。


    黎筝瑞心下一沉。


    见他吃瘪,自己应当高兴才是。


    看他弱不禁风又总是洋洋自得的模样,怕是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若是知道自己被骗,当场就要恼羞成怒,掉下眼泪来。


    他想看自己笑话,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黎筝瑞有些想笑,胸口反而骤然一缩。


    ……故陵王真是那样的人么?


    他总觉得,一个人伪装得再好,那份心思总会不经意从双眸中流露出来。


    故陵王眼眸澄澈,时不时蒙上轻霾,却不是狠戾的。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就很远,似是不愿过来。


    他难道是根本不愿与自己有什么联系么?


    像只被圈养习惯了的小兽,见谁都是怕的,又担心遭人欺负,便摆出一副凶恶模样。


    实际上,还是蜷起尾巴裹着自己,通过栏杆看外边是怎样的。


    他听见那人又说话了。


    “只是这后院,离大堂还是远了些。”祡由佥缓声道,“黎将军终究是将军……圣上明鉴,莫须有的罪名,是绝不会扣到无辜人身上的。”


    左颂世努力牵了牵嘴角。


    祡由佥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的局面,他分明是正好能交差的。


    自己没有任何出于私心要偏袒黎筝瑞的意思,黎筝瑞也仍在昏迷中,他该转达回去,然后静观其变。


    他这番暗示,要自己继续善待黎筝瑞,又是为什么?


    “祡兄的意思是……”


    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明白的傻样。


    “下官方才见殿下寝室一侧,正好有空的卧房。”祡由佥温声笑道,“我想,将黎夫人迁至那间屋子,再合适不过。”


    “这怎么行!”左颂世愤然答道,“他可是罪臣……他有什么资格和孤相提并论!”


    说罢,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说些话找补。


    “孤的意思是,这堂内也有不少房间。”他道,“比那间房条件更好的多的是,孤可以让人收拾出来。”


    话中的嫌弃像是没隐藏好,一股脑儿地全露出来了。


    祡由佥看着急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的左颂世,微微皱眉。


    这故陵王一看就是和黎筝瑞相看两厌的样子,皇上怎会觉得他们勾结?


    也就是那晚故陵王宿在新房,说不定只是太过劳累。


    黎筝瑞还未清醒,怎可能做出什么来?


    皇上多疑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让自己——他目前最信任的人前来刺探。


    目前而已。


    祡由佥冷笑一声。


    他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当然不能就此罢休。


    只能怪故陵王和黎将军倒霉。


    黎筝瑞斜了眼祡由佥的背影。


    他做的事情,都在有利于自己。


    卧房若是能搬到堂内,他得知消息的途径也会快些,总比久居后院要好。故陵王若是听了他的暗示,身上的伤也会好的快些。


    这人面上向着故陵王,反倒让他想起故陵王先前是如何欺骗自己的。


    不也是这般欲盖弥彰,等着自己察觉出不对劲么?


    “将军?”


    黎筝瑞回神时,发现屋里已经空了,只剩姜弘遇担忧地看着他。


    “他们人呢?”黎筝瑞动动有些干哑的嗓子。


    “那狗王爷刚不是发飙么?然后觉得丢脸吧,就请那人出外边说话了。”姜弘遇挠挠脸,“将军,你可知那人什么来头?”


    黎筝瑞没有回答,示意姜弘遇拿出他手心中的字条。


    “念。”


    姜弘遇不知将军从哪变出来这东西,还是照做。


    看见字条的一瞬,他瞳孔一缩。


    “将军,这上面……画着一条龙。”


    黎筝瑞身上血液霎时凝固了。


    沉默一会儿,他继续问道:“就只有这个么?”


    姜弘遇有些结巴:“还有……还有四个字。”


    “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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