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而动。


    黎筝瑞冷笑一声。


    这说的,好像真是照皇上的意思接应自己一般。


    乍一看是令人激动,但根本经不起推敲。


    众人都以为他意识不清,连故陵王都被骗过去,他怎敢保证自己很快便会醒来?


    就是这不清不楚的状况,还敢塞纸条给他,不是太蠢,就是诚心想害死他。


    然而他话里话外都在帮自己打掩护,生怕故陵王会苛待自己。


    故陵王对此人相当谨慎,也显得异常。


    从神京下来,必是有公事。


    最近垣州的公事,就是兴修水利。


    监察官见了异姓王也是要低头的,这人定是没那么简单。


    何况皇上以往从来不这么做。


    垣州是个小地方,与神京差了千余里,有州牧与异姓王管着,再多派一个监察来,不像皇上的行事风格。


    黎筝瑞努力思索那人的姓名,终于从记忆里找出来。


    祡由佥……


    皇上身边的言官,不过是上朝时打过照面,与自己没什么交集。


    他似乎总在附和其他人的意见,从未主动上谏,但因着支持论调有理有据,皇上对他也不厌恶。


    这人奉了皇上之命来垣州,想来只是为兴修水利一事,若说是他要向故陵王示好,方才话间他不卑不亢,甚至他才是高傲的那个。


    还把这张字条塞到他手上,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只是字条上的龙,不是谁都有胆子画的。


    他皱眉思索一番,对姜弘遇道:“把字条烧了。”


    姜弘遇连忙应是。


    “那封信送出去了么?”他继续问道。


    “不曾。”姜弘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原本是想今日送出去的,不想府里竟来了人。将军若是着急,我待会儿钻个空子,就把信送出去,很快的。”


    “不必。”黎筝瑞看向手中轻薄的纸片,“正好,多添几笔。”


    “让他们去查祡由佥。”


    *


    “让黎夫人进堂,这实在是有点……”


    屋外,左颂世皱着眉头,似是为难道:“就算要黎夫人休养着,也不至于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虽是反对,语气却不敢犯冲,生怕得罪面前这尊大佛。


    后院众人不敢出声,但都是小心地瞥视他们二人,手上还在忙活自己的事。


    祡由佥耐心道:“离殿下近些,殿下也好知道他的近况,总不至于抓瞎。若是放得远了些,殿下一时忘了,像是今日这样,等站在这儿的是皇上,殿下岂不是……?”


    左颂世有些无语。


    就硬逮着皇上薅,还给我画饼。


    皇上若是真来了这儿,不管黎筝瑞怎样,他们都得玩完。


    左颂世面上还是有些犹疑,心下已是做好决断。


    先前他担心,真像祡由佥说的那样善待黎筝瑞,会留下把柄不说,黎筝瑞对他的误会又要加深些。


    但他若是与自己挨得近,反倒更容易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大不了就日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总能把恶感刷上去。


    祡由佥让自己善待黎筝瑞,定是想从中作梗,怎么都躲不掉,便不去多想了。


    借着祡由佥的借口更利于他行事,只是府里多了双眼睛,一举一动更容易让他们警觉。


    祡由佥若非自己伪造,的确难以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


    因为本来就没有。


    “祡兄说的是。”左颂世懊恼道,“便宜这小子了。”


    说罢他又连忙回过神来:“多谢祡兄指点。”


    祡由佥眸中闪过一丝愉悦。


    这故陵王的确是个蠢的。一提皇上,就绑住他了。


    这般短视,怎可能会想着拉拢黎筝瑞?


    皇上怕是急火攻心,太想黎筝瑞死了,连这么荒唐的说辞都信。


    倒不如认为是这故陵王会被黎筝瑞那张好脸给迷惑,被黎筝瑞当枪使。


    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逐渐展平。


    故陵王没什么问题,黎筝瑞却不一定。幸而他如今没醒,正好可以借着那张字条试他一试。


    他与左颂世又寒暄两句,便说要去拜访杜州牧。


    左颂世知道自己是过了第一关,假意挽留人一番,才将祡由佥送走。


    左颂世站在大门外,看着祡由佥远去的身影,待到彻底消失在视野,才敢伸手抚着心口。


    那里藏着写好的信。


    他靠在门边上,揉了揉额角。


    高大蛾见状担忧道:“主子身体可是不爽?”


    左颂世轻出口气,对着周围的几个下人道:“抬步辇来。”


    高大蛾知道主子向来厌恶人问他缘由,便不再说,连忙带着人就离开,只留下左颂世一人。


    左颂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周围,才将怀中的信抽出。


    留有余温的纸张被压在台阶旁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下。


    顷刻间整张纸没入土中,像是被吸进去般消失了个干净。


    左颂世震惊。


    真是跟开挂一样啊。


    这机关都埋到自家门前来了,原主愣是一点都没发觉。


    算了,能帮上黎筝瑞就好。


    他装作无事发生,直起身缓和眼前的一阵发晕,等着步辇抬来。


    既然要黎筝瑞厌恶自己,还是得做足了戏。


    *


    黎筝瑞躺在床上,眼睛忽然睁开。


    杂乱的声音,喧哗着停在自己屋前,随后便是什么撞击出的清脆声,跟着虚浮不稳的步伐。


    是故陵王。


    他不是刚刚才来过?


    黎筝瑞慌乱地眨了下眼。


    方才他们二人交谈,好像提及自己,便闹得不大愉快,后面便去到屋外说话了。


    他们离得太远,便听不清具体内容。


    “将……!”姜弘遇急得想要提醒,无奈咬咬牙,把话音吞回去。


    黎筝瑞听得他一声,抽出神来,便看见故陵王已经行至他的床前。


    竟连过来的脚步声都没听清。


    左颂世直愣愣地对上黎筝瑞惊讶的目光。


    黎筝瑞醒了?


    他禁不住欣喜。


    不愧是主角,恢复得这么快。


    看来之前的担心还是多余了。


    他勉力压平自己的嘴角,却发现黎筝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眼睛都没眨一下。


    黎筝瑞再次见到那样温和的笑容。


    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单纯地为他高兴。


    眼眸亮晶晶的,双唇微张,隐隐露出里面的贝齿,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些。


    即使压下嘴角,眼中也是含着笑的,那两点光亮又在他眼里闪烁,教人离不开眼。


    片刻后,他才压住话中的喜悦。


    “黎夫人,方才祡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咳嗽两声,出口便是阴阳怪气的调子,“孤将你迁进堂内,已经是给你面子,希望你好好珍惜。”


    左颂世说着,底气都快泄光了。


    这算哪门子狠话啊?搬个屋子能放出什么狠话来?


    还是因为见到黎筝瑞醒了,一时有些高兴,没反应过来,先前想好的措辞都忘了个干净。


    黎筝瑞这表情,定是在怀疑他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左颂世做了番心理建设,才听见床上的人迟迟地应了一声。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声音有些飘,又有点抖。


    “……嗯。”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