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原本体内的药效便要发作了, 却未料,那杯酒竟也有问题,果酒下肚后, 柳莺莺觉得整个胃渐渐烧了起来, 而双重药效的催化下,柳莺莺骤然头晕眼花, 脑子里一片空白。
体内某种沸腾的欲、火一下一下燃烧着, 叫嚣着,要直接喷薄而出了。
喉咙里的呻,吟声随时随地将要呼之欲出了。
那是一种比以往更要凶猛, 更要激烈的情,潮, 波涛汹涌,仿佛随时要将柳莺莺整个淹没了, 直令人心惊胆战。
最后一丝残留的理智提醒着她, 要远离远处那些男人们,她不知道药效的催化下, 她将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而一旦那些画面出现后, 她柳莺莺的名声将在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尽遭毁尽。
而她将要到手的姻缘也将要不翼而飞了。
这时,柳莺莺脑海中悄然飘出来一道身影。
六公子。
六郎。
想到不久前,那张干净又雅正的脸。
一瞬间,柳莺莺只死死掐着大腿,极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想要痛苦的转身避让, 躲避他们, 却未料,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
“柳姑娘——”
身后沈烨忽而淡淡笑着唤住了她。
他竟主动跟柳莺莺打起了招呼来。
顷刻间, 一众人便已簇拥着那沈烨走上了前来。
“柳姑娘——”
身后还跟着沈墨,沈杰,沈鹤,沈庭等人,半数沈家兄弟,以及一些他们的好友,以及狐朋狗友。
沈家几位兄弟自然是认得柳莺莺的,虽祖母告诫过,可昔日北苑那一次初见印象实在令人深刻,何况马上便要考试了,终于可以放假放松了,加上一个个到底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见了女子,尤其还是这样一个人间尤物,但凡长了眼睛的人,眼下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沈杰等人甚至早在月湖对岸的时候,便早早留意到了那抹摇曳身姿,甚至隔着一道湖畔,就有人远远点了那道身姿打听起了身份名讳来。
这会儿走近了,瞬间十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柳莺莺身影上。
尽管不过一个背影,可那袅袅娜娜曼妙多姿,哪怕没有显露出真容来,竟已让所有人面带垂涎了。
尤其以那薛二薛叔宝最为激动,他一眼便将这道优美的背影给认了出来,只激动得连连用手去推沈烨的背,压低了声音,激动得抓耳挠腮,频频使眼色道:“二哥,二哥——”
沈烨嫌他丢人,撑开扇子直接用扇面将他那张丢人现眼的脸给挑走了。
目光一抬,再度落在了那道曼妙身姿上,沈烨双目微挑,似笑非笑道:“怎么,几日不见,柳姑娘不记得在下了。”
说着,又淡淡笑道:“还是……还在为那日沈某不当的言行举止而迁怒了在下,若是的话,在下便给姑娘赔个不是了。”
沈烨见她没有要转身,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一时淡淡调笑着。
不过,嘴上虽说是要赔不是,行动上哪里窥见了分毫。
不过是淡淡的戏谑罢了。
柳莺莺这会儿却压根没有听到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此刻全身心都在极力的控制着浑身的欲,念。
背过去的手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只知眼下是走不得,也留不得,一走,她瘫软的身子怕要直接软倒在地了,露了嫌疑,而留下,已然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看着这群人全都围在身后,没有要走的意思,柳莺莺只忍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侧过身子,半侧着脸面,缓缓低头朝着身后之人福了福身子,声音有些颤抖道:“见……见过几位公子。”
“大姑娘在前方有请,小女子……便不叨扰几位公子……的雅兴了。”
柳莺莺缓缓低头侧目说着。
短短两句话,喉咙瘙痒异常,她险些要将牙齿咬碎了。
她拼着掐着大腿,行这厢礼时,双脚脚尖竟已隐隐在轻轻颤抖了,侧脸低垂时,一低汗珠从眉心滚落到了鼻尖处,垂落在鼻尖最挺翘的部位,随时便要滴落下来。
而她这一侧目,便是仅仅露出半张低垂的侧颜来,便见身后那十余人的队伍齐齐呼吸微顿。
薛叔宝从沈烨身后钻了出来,朝着那张绝美的侧脸上探了一眼,心脏顿时砰砰砰乱跳着,正要结结巴巴行礼招呼之际,这时,沈烨目力过人,他锐利的目光从柳莺莺侧过来的那张侧脸上掠过,收回视线的同时,下一刻目光又折返了回来,精准无误的落在了那挺翘鼻尖的那一滴汗珠上。
沈烨锋利的目光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片刻后,视线再一扫去时,这才见远处那道身影双腿细细轻颤着,仿佛在极力压抑忍耐着什么。
沈烨时常在风月场所打转的人,自然反应极快,很快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丝异色来。
见薛叔宝等人跃跃欲试要结识美人,瞬间撑开扇子冲着对面柳莺莺道:“既是澶儿有请,那柳姑娘便去罢,下回再也姑娘赔礼。”
话一落,沈烨将扇子一举,朝着众人道:“走罢,郡主该等急了。”
说话间,长袖善舞般将一群人引走了。
沈烨领着诸位兄弟们去给清河郡主贺寿,人刚一到,给郡主贺完寿沈烨便很快寻了个借口折返了回来。
而一转头,竟发现人群中薛叔宝那蠢蛋竟不见了踪迹。
折返到原处时,那抹倩影也已然不见了人影。
沈烨蹙眉,暗道了声不好,正要提步前去寻人,不想,步子方一抬,便见以沈月澶、宓雅儿以及郑雪蕴几人为首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围剿了来。
“二哥,表姐说想去湖中泛舟,你教教咱们呗——”
“我可没说,分明是你自己个贪玩,可别打着我的旗号——”
“好罢,你们二位都不想的话,那只能是我想了,不知可否劳二公子倾囊相助——”
沈月澶、宓雅儿、郑雪蕴三人一人一语,你方唱罢我登场,乌泱泱的将沈烨围住了。
沈烨抬眼四看了去,早已不见了那二人踪迹。
苏子磬心细如尘,顺着沈烨的目光朝着林间的方向探了探。
她方才随着人群远远走来时,好似看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入了林间,前方那道身影不曾瞧清,一道素影一闪而过,却一眼辨认出,是个女子的身影,而后头那个,分明是个男子的身影。
苏子磬不由抬眸四看,今日一整个人群中,独独缺了一个,正好,她记得,那柳莺莺今日好似穿戴的便是一身素雅。
这样想着,只见苏子磬沉吟片刻,见人群全都围着沈烨,不由缓缓抬步,悄无声息的跟着入了林子。
第062章
话说待那沈烨一行人方一走后, 柳莺莺便再也忍不住了,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软倒在地, 一抬头时, 又见前方乌泱泱来了一堆人,柳莺莺痛苦之下, 无法, 只得闪身入了身侧一片密林中。
月湖景色优美,花海树海相连,宴上的娘子们多在花海中赏花, 这片密林平日里鲜少人来,林间枯木杂草横生, 穿杂着蛛网,地上甚至还长满了青苔。
柳莺莺头晕目眩, 眼前一片模糊不堪, 她双腿发软,步履凌乱, 整个人像只蝴蝶似的, 浑身轻飘飘的,一路几乎都在东倒西歪,几度被枯木绊倒。
她浑身滚烫,整个人仿佛要彻底爆炸了,最后一抹理智俨然快要彻底丧失之际, 这时, 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
林间幽静, 柳莺莺却连回头,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关键是, 此刻她浑身欲,火难焚,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体内燃烧着熊熊大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烤干了,这是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凶猛和激烈,柳莺莺只有种想要抬手,将浑身衣衫一片一片撕碎的冲动。
身后是何人?
她今日怕是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罢。
这个时候,无论对方是谁,别说还手的余地,便是对方一动不动,失去理智的那一刻,甚至压根无需对方主动,柳莺莺甚至会直接扑过去的。
没想到她柳莺莺逃出了风月场所,却依然逃不出这被侍弄的命运。
可是,她有些不甘啊!
为何是今日,为什么要在明明看到希望的那一刻,生生毁了她的希望。
虽知道于事无补,虽知道无济于事,可在最后关头,柳莺莺还是强忍着挤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哆哆嗦嗦的抬手拔出了发间的簪子,紧紧握在了手中。
前方出现一处枯石,柳莺莺再没了一丝力气,只双手紧紧握着簪子,瘫倒在了山石后面。
眼看着脚步声沿着她方才的路径一步一步缓缓踏了来,眼看着就要越过山石而来,柳莺莺死死咬着牙,做出了攻击之举,眼看着一只脚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柳莺莺正要一簪子扎上去之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而闻得远处密林间响起了一道声音来:“何人在此作祟?”
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柳莺莺此刻头晕眼花出现了幻觉,竟莫名觉得这道声音略有些耳熟。
薛叔宝此刻正佝偻着身子,他甚至看到一片衣角自枯石后显露了出来,他心脏砰砰砰的剧烈狂跳着,他满头大汗,甚至朝着手心吐了口口水,搓揉了一下,正要色,欲,熏天的朝着枯石后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扑过去之际,这时冷不丁听到一道冷岑的声音自远处传了来。
薛叔宝顿时吓了一大跳,一抬头看去,便见远处林子深处出现了一道黑衣身影。
对方腰配大刀,身姿颀长矫健,相貌冷峻,气势如虹,看着不是沈家几位公子,沈家的十多位郎君,他大多认识,便是沈家那位常年深居简出的大公子他也有幸见过一回,此人并非沈家几位少主,更为那位沈家大公子,看着穿戴,也非宾客,倒像是个私人护卫。
正当薛叔宝琢磨对方身份之时,便又见那黑衣护卫眯着眼盯着他道:“此处乃沈家禁地,外人禁入,这位公子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对方目光如炬的盯着薛叔宝。
薛叔宝朝着脚边山石处那片衣角上看了一眼,确定对方距离远,瞅不见枯石背后的那抹倩影,便佯装作一脸悻悻道:“薛某一时尿急,想寻个地儿方便方便,一时不慎乱入了这片林子,这位大哥,我方便完就走,方便完就走——”
薛叔宝朝着那人作了一揖,满头大汗的说着。
说话间,怕对方不信,立马当场掀开了衣袍,便要解起腰上的腰带来,竟要当场方便。
若是往常,话到了这个份上,通常对方都会回避,警告一番,随即转身走人,却未料,那人非但没有走,反倒是远远看着他忽而冷声开口唤道:“屠龙——”
这两个字从对方嘴里一经唤出,下一刻,便见一道白团身影忽而从那黑衣男子身后纵身一跃,一跃跳出,朝着薛叔宝这个方向生猛的扑了来。
薛叔宝起先还没看清那是何物,直到那团偌大的白影眨眼间便纵身跃到了薛叔宝跟前,在距离他三四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时,薛叔宝抬眼看去的那一瞬间,正好对上了那双绿幽幽的眼,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着。
这时,幽深的密林中一片死寂,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那双绿幽幽的双眼在寂静的林间发出凶残又瘆人的光来。
像是厉鬼的双眼。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眼下,那满嘴凶狠锋利的獠牙。
在对上那双眼睛,嘴上那满嘴獠牙的那一刻,薛叔宝背后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瞬间的汗毛顷刻间齐齐竖了起来。
狼!
是狼!
意识到扑过来的那团白物是什么后,薛叔宝瞬间吓得浑身哆嗦,竟直接脚下一滑直接瘫倒在地。
这时,他腰间的裤腰带松垮了下来,连裤腰带都来不及去系,只抓起裤腰带,一阵鬼哭狼嚎,一路连滚带爬的朝着身后屁股尿流的吓跑了去。
这档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美不美人。
小命要紧。
话说,薛叔宝一走,柳莺莺手中的簪子噌地一下,竟直接滑落在地。
她此刻已然浑身湿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没了一丝气力,体内仿佛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齐齐啃咬,一股子接着一股子热,流不断溢出,柳莺莺双眼一片泪眼蒙蒙的,只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拼命去拽领口的衣襟。
同时双,腿紧紧并拢着,一下一下踢踹着,蠕动着,嘴里早已抑制不住,溢出声声:“嗯……”
“热……”
“好热……”
柳莺莺此刻半趴在枯石前,她衣衫凌乱,春光乍泄,她满面烧红,脸酡腮晕,她像是一条蛇儿似的,靠在枯石前一下一下蠕动着,她微微张嘴,拼命喘息着,一下一下舔舐着唇角。
她宛若一条蛇妖,蠕动着,摆尾着,好似下一刻便要幻化出那一条妖娆魅惑的蛇身蛇尾来,若有人见到眼前这副媚态丛生,妖娆妩媚的模样,怕是当场便要被迷惑了心魂罢,这时一条蛇尾挥去便能轻易将那人一把勾了去,勾到她的身前与她颠鸾倒凤来。
就在她意乱情迷,又欲,火滔天之际,这时,耳边响起了阵阵枯木折断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是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多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锦靴,黑色的缎面,上头用金线绣着麒麟祥云的花样子。
锦靴上是一片白色衣袍。
然而此刻柳莺莺整个脑海早已经一片空白了,她双眼里一片雾蒙蒙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视线里一片模糊不清,她浑身煎熬,如同万蚁啃食,宛若经受火烧油煎之刑。
那双脚就停在柳莺莺眼前。
一动不动的站着。
幽深锐利的目光在她全身游走。
似在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风骚的姿态。
她以为是方才那人去而复返。
她痛苦的伸手想要推开那双脚,却在抬手的那一瞬间,不料整个身子软倒一下子扑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那双腿。
那片衣袍清凉无比。
那双腿好似带着一抹寒气。
于是,饱满的身姿抵在了那双修长有力的大腿上。
一下一下,轻轻的……蠕动了起来。
以缓解着浑身的热意,躁意。
怀中的双腿隔着轻薄的面料,能够清晰无处的感受到那片……丰盈饱满。
似微微一僵。
想要抽离,却不料——
这时的柳莺莺却已渐渐不再满足眼前这抹凉意,她浑身快要爆炸了,只想要得更多,更多,便紧紧抱着那双大长腿一路往上探了去,就在双手将要触及到了什么之时,这时,一只大手忽而冷不丁出现,一把紧紧拽着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好凉,好大,好宽,好舒服。
柳莺莺泪眼朦胧间下意识地就要抓着那只手朝着自己……心口贴,了去——
这时,远处苏子磬小心翼翼地寻了过来,她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吼叫声后,吓了一大跳,立马侧身躲在一旁的大树后,便见一个年轻郎君连滚带爬的从远处跑了过来,仿佛受到了剧烈的惊吓。
路过苏子磬身后时,只见衣衫不整,惊恐万分。
苏子磬吓了一大跳,从大树后缓缓走出后,她吓得往胸口连连轻抚了几下,一时,略微慌张的目光朝着林间深处看了去。
只见远处有座枯石,上头长满了枯木和青苔,周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可细听之下,却又仿佛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女子的……哭泣声,娇喘声。
声音很轻,一晃而过,很快吹闪在了风中。
再听,又分明什么都没有。
苏子磬看着远处那片深深密林,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只有些害怕,然而直觉告诉她,那里头有着什么,犹豫许久,她只心跳如打雷般一小步一小步小心翼翼踱步了过去。
等到走到那片枯石旁时,苏子磬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给跳出来了,她咬咬牙,微微换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捂着胸口咬牙便往枯石后一探——
苏子磬瞬间吓了一大跳。
只见枯石背后空空如也,空无一人。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这枯石后……有人?
莫非,方才瞧错了?
入林的其实只有一个身影?
可为何方才那个公子衣衫凌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苏子磬立在原地,举着目光朝着林间四处探了探,见林间深深,确实空无一人,又见四处青苔枯木,只有种死寂的气息,莫名令人害怕。
苏子磬不敢久留,只得有些失落的离去。
她也不知为何会失落。
不料,就在转身的那一刻,视线复又转了回去,只见那枯石底下,散落了一朵粉色桃花。
苏子磬将那朵桃花捡了起来,又抬眸四看,四周全是枯木繁树,哪里有半棵桃树的踪影。
又见这朵桃花新鲜,分明是刚摘不久的。
一时,举着桃花,眯着眼沉思了起来。
第063章
话说, 此时的桃夭按着柳莺莺所描述的位置去寻那副画,可到了目的地后却久寻不得,因心中担心姑娘, 她方才看到姑娘脸色潮红, 面色湍急,俨然一副快要与月圆那夜的画面重叠了, 便放弃了寻画, 很快匆匆折返了回来。
却见姑娘不在原地。
她又去了曲水流觞席上,也不见姑娘身影,顿时心里急了, 姑娘怕是快要药效发作了,这档口不见了人影, 不会出事了吧。
正抿着嘴,要着急苦寻之际, 这时正好迎面遇到了隔壁的姚姑娘, 正要上前询问一遭,却见姚玉兰见了她, 主动开了口, 道:“咦,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家姑娘早回去了。”
又道:“柳妹妹还好罢,方才瞧着脸色不好。”
桃夭听到这话,心口一松, 又很快一紧。
姑娘回去了?那就好。
又听到姑娘气色不好, 想来许是姑娘察觉身子不适, 先走一步了。
桃夭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任何异色, 只尽量神色平静的冲着姚玉兰道:“姑娘有东西遗落,让我来寻。”
说着,冲着姚玉兰道:“刚好寻到了,那奴婢先回了。”
说着,便要着急赶回院子伺候,转身之时,正好撞见那位苏姑娘从林子里缓缓踏出,桃夭与她对视了一眼。
她下意识地朝着苏子磬背后的林间看了一眼。
对方却直直盯着她看着。
二人错身而过。
不知为何,这一眼,令桃夭心头微微一跳,总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眼下桃夭无暇顾及,因忧心柳莺莺,她飞速赶回了沁芳院,却未料,回去后只见整个沁芳院静悄悄的,整个院子竟空无一人。
因府里这些日子正在忙着两场寿宴,故而锁秋这些日子被调回北苑帮忙去了,而品月今日也不知去哪儿凑热闹去了,整个院子竟无一人看守,桃夭本以为柳莺莺回来了,可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后,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姑娘哪儿去了?
既不在宴上,又没有回来?
为何姚姑娘说姑娘回来了?
莫不是姑娘正打算回来,却因什么在半道上耽搁了不成?
姑娘行事一向妥当,绝不会如此行事,一定是出事了。
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了那片林子,桃夭心头顿时染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当即拔腿便要朝着那片林间寻去。
却不想,刚一出门正好撞见了品月从院子口踏了进来,品月见她神色不对,不由挑眉问道:“宴上正热闹呢,你怎么这档口回了?”
说着,目光越过了她,朝着屋内看了眼,道:“柳姑娘回来了?”
桃夭本无暇顾及她,正要一言不发的越她而去,却不想,这时隔壁的姚姑娘也回来了,路过院子口时,许是听到她们正在说话,便侧身朝着这边走了来,关切道:“柳妹妹方才瞧着好似气色不好,现下如何呢?”
又道:“我看今儿个天热,连我都有些撑不住了,想着她许是中暑了,方才正好想起我屋子里有瓶薄荷浆液,是兄长此番从蜀地带回来的,兑水喝了,有消暑功效,便想着特意给柳妹妹送来解解暑,想来多少能让她舒坦点儿。”
说着,冲着婢女道:“你去拿来,我进去瞧瞧妹妹。”
说着,便要缓缓往里走,过来探望。
桃夭见状却眉头一跳。
她若说姑娘此时不在,姚姑娘定然会心中生疑姑娘的去向,回头若闹得人尽皆知,而姑娘若刚好药效发作被人当场逮个正着的话,那还了得,一身清白便要没了,可她此刻若不去寻人,姑娘若遭了难,又该如何?
桃夭一时进不得,退不得。
眼看着那婢女将薄荷浆液取了来,要进屋给柳莺莺送去,桃夭心一横,一时咬咬牙,只冲着姚玉兰道:“我家姑娘犯病了,这会子已睡下,姚姑娘将东西给我吧,待姑娘醒后,再来拜谢。”
姚玉兰闻言,看了桃夭一眼,又朝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想了想,道:“那也好。”
又道:“那我回宴上了,若妹妹不舒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托人来寻。”
说着,回到院子里换了身衣裳便又折回了宴上。
姚玉兰一走,桃夭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去寻人也不是,不寻人也不是,去寻人,唯恐姑娘踪迹泄露了去,可若不去,姑娘这会儿又去了哪里。
一时心急如焚,只盼着姑娘无碍,盼着她快快回来才好。
却不想,此时的柳莺莺正在苦头上,或者是,箭在弦上,她此刻苦不堪言,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她快要爆炸了。
她觉得浑身的血管根根爆胀了开来,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齐齐冲向了心脏,涌向了头顶的位置,她觉得心脏扑腾扑腾剧烈狂跳着,她的心脏和血管好似随时随地将要胀裂开来。
只有种浑身将要引爆的错觉。
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嘎作响,正在被万蚁啃食。
只觉得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好似在被人拉拽着,随时随地要破裂开来。
她好热,她好痒,她觉得自己像是条脱离水的鱼儿,她快要死了,她快要干死,渴死了。
直到一双手将她一拥而起。
她落入了一片冰冷的怀抱里。
那片怀抱好清凉,好舒服。
柳莺莺此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整个含混不清,她甚至看不清头顶的那张脸,只含含糊糊看到一片坚硬的下巴。
她只知他身上有股淡淡清香,十分好闻,她只知她浑身有一团火,而他浑身冰冷清凉,能够灭她身上的火,她只知他宽敞结实的胸膛是那样的雄壮那样的坚硬,他浑身上下好似有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能够为她解渴,能够缓解她浑身地痛苦和难受。
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她只能拼命的去寻找。
她一脸痛苦的紧紧地帖上了那片胸膛,她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身,恨不得将整个自己全部揉进他的骨血里,可是,还不够,还是很难受,于是,她松开了他的腰,双手胡乱的攀住了他的脖颈,她将她的脸贴上了他的脖颈,用力的研磨着,想要摄取他浑身的凉意。
皮肤相贴的那一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染上她的心头,她只觉得浑身瞬间阵阵颤栗,烈焰红唇里不由含含糊糊的喟叹了一声:“好……好舒服……”
她仿佛欣喜欲狂,正要用力的磨蹭,还要贴得更紧,不仅仅是脸,是脖颈,只恨不得全身全部贴上去,却不料,再一贴上去时,这时,对方转脸一躲,下一刻,圈在对方脖颈处的那两条双臂被人扯了下来。
柳莺莺顿时急了,只含糊呜咽道:“给我……”
“呜呜,给我……”
“我要……”
她痛苦的挣扎着,挣扎间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竟一把挣脱了对方的钳制,然后,更加用力的一把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脖颈,双臂交缠着,只死死搂着他的脖颈,不断用脸贴着他的脸,轻轻磨蹭着,又生怕他逃跑似的,只讨好似的,急得甚至用唇去贴他的唇,去亲他的脸,只急急道:“给我,呜呜,给我……”
她的烈焰红唇贴上了那片冰凉到甚至严寒的薄唇。
贴上去的那一瞬间,仿佛寻到了缓解痛苦的入口,柳莺莺瞬间捧起了那张脸,一口一口朝着那冰冷清凉的薄唇上啃咬了去,她一口一口贪婪的吸着,吃着,恨不得吸掉他嘴上嘴里所有的冷气。
贴上去的那一瞬间,沈琅颀长的身影瞬间微微一顿,搂着那片娇躯双臂上的肌肉骤然一紧,那双常年清冷沉稳的眼眸眼里划过一抹厉色暗光。
下一刻,他只将薄嘴一抿,微微绷着脸,只侧避着脸,任由那片饱满的红唇在他脸上,脖颈处四处作乱着,只加快了步伐朝着假山中的密道大步迈了去。
就在领口的衣襟将要被人撕开的那一刻,终于,只听到砰地一声,水花四溅声骤然一响。
沈琅直接将缠在他身上的那抹娇躯毫不留情地直接扔进了密道的地下深潭中。
冰冷的潭水严寒刺骨,瞬间将柳莺莺整个淹没。
柳莺莺痛苦无助的在潭水中四下乱刨乱划着,潭水将她整个淹没,她刨出来,又跌了下去,如此反复着。
眼看着她快要潭水呛死淹死,终于,岸上的人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沈琅背对着站在岸边,任由身后之人在冰冷的潭水中浸泡着渐渐清醒过来,然而片刻后,身后不见了任何动静,沈琅转身后,只见潭水中的人依然浑身战栗着,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痛苦的甚至伸手去挠自己的脖颈,去挠自己的心口。
脖颈处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来。
沈琅意识到不对后,立马将人抱了起来,给她一摸脉,向来稳重的脸面微微一变。
不仅是普通的春,药。
更是……媚药。
竟是……噬心丸?
再将她湿漉漉的衣袖一揭开,赫然只见雪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齐齐突显了出来。
密室内。
室内简陋,凿有通往府邸外的通道。
里头陈设简单,光线昏暗,不过设了一张矮榻,一张书桌,并一墙书架。
此刻柳莺莺躺在矮榻上,一动不动。
人已经高烧昏迷过去了。
极热,极寒,冰,火,两,重,天的双重刺激令她的虚脱的身子无法承受,继而短暂的昏迷了过去。
然而便是昏迷过去了,依然在不断呻,吟,不断颤栗,浑身滚烫,生不如死。
沈琅背对着立在书架旁,沉着脸,背着手,久久沉默不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春,药没能及时缓解,导致人发烧了。
而噬心丸——
噬心丸曾乃西域秘药,曾传入皇宫,又从宫中流入到宫外,后被禁止,乃大俞禁药。
服药者不能断,乃媚药之巅,吃了会折寿,要一直吃到死,因耗干精血,最终死相惨烈,将会七窍流血而死,终身服药者活不过三十。
若断,必须化解,而化解的唯一方式则是与人结合,半年内若没有化解,心脏血管无法承受,恐将心脉俱断,最终爆体而亡。
身后之人,恐已断药半年有余。
沈琅闭着眼,一动不动,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了眼,终是慢慢转身,远远朝着矮榻上的人看了去。
直到不知看了多久,终是背着手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取针,施针,放血。
而后,清冷的目光投放到了那片娇躯上。
因身上被潭水浸湿,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身躯上。
将姣好的身躯显露得一览无余。
从妖媚撼美的脸,到纤细如玉的脖颈,到饱满的丰盈,再到盈盈一握的腰际。
沈琅清冷的目光只以某种极为缓慢的速度一寸一寸游移着,端详着。
只见玲珑妖冶,媚骨天成。
这样绝色的容颜。
这样姣好的身姿。
若没了,有些可惜。
沈琅定定看着,片刻后。
素衣勾带被他一指勾下,随即一点一点缓缓剥落。
引入眼帘的是两卧半卧的雪山,颤颤巍巍,颠颠晃晃。
白雪皑皑,令人恍眼。
令人有片刻的雪盲。
雪盲者,是指人长时间在雪地逗留,长时间目睹这片雪色,使得眼睛有片刻的眩晕,甚至眼盲。
眼下,却不过一眼,竟令人瞬间头晕目眩,令人双眼顷刻间失了焦点,一瞬间眼睛短暂失明。
那是一瞬间看到了世间最极致的美景所致,美到双眼都被灼烧了。
只见雪山汹涌澎拜,波澜壮阔,气势磅礴。
一点点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
画面美不胜收。
宛若这世间最美的存在。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只定定看着。
直到慢慢眯起了眼。
眼底染起一片幽暗深邃。
不多时,缓缓提掌覆盖了上去。
他慢慢闭上了眼。
等到睁开眼时。
指尖一顿。
缓缓而下。
一颗细小的红色药丸,被他缓缓推入了……嘴里。
第064章
唇齿干涩, 难以入药,难以喂药。
几乎……寸步难行。
他稍稍使力,撬开了她的唇齿, 却未料, 方一用力,便见她眉间紧蹙, 继而面露痛苦, 再而直接呜咽出声:“疼……”
哪怕昏迷过去了,身体却能本能的给出最直观的反应。
他的手指微微一顿,片刻后, 放轻了力道,轻抚她的薄唇, 待一松懈,毫不犹豫, 直接将药推入。
药丸极为苦涩, 她整个身子瞬间弓起,浑身抖动, 颤栗, “苦”得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她一紧张,浑身绷紧,张嘴便毫不犹豫朝着他的手指直接狠咬了去。
锋利的牙齿,口口似刀, 宛若将他寸寸绞断。
饱满的的唇, 片片似蜜, 瞬间将他根根紧裹着。
手指快要被她给直接给一口咬断了。
沈琅清冷的凤眸里寒光渐渐凌厉,渐渐锐利, 却微微眯着眼,依然毫不留情直接深入到底,药丸被直接推入腹中最深处。
却在将要收回时,只见入易,难出。
她死死咬着他的手指,仿佛与他不死不休,口腹中仿佛有千口万口齿轮,口口将他紧裹,将他紧咬,他竟片刻动弹不得。
再一转脸,又见榻上之人宛若正在经历火烹油煎之刑,她潮红的脸面渐渐胀成了紫红色,她细腻白皙,骨肉均亭的雪色肌肤下,一根根青筋渐渐爆了出来。
如玉的锁骨下,筋脉胀起。
浑身痉挛。
宛若正在经受着腰斩,甚至凌迟处死之刑,疼到快要断气,苦不堪言。
沈琅到底有些心软。
又见她疼得侧躺起,疼得双臂紧紧箍紧了他的胳膊,长长的指甲直接掐进了他的皮肉里。
而两座巍峨雪山紧压在他的手臂上。
沈琅微眯起了眼。
定定看着。
少顷,只单手将榻上之人轻轻搂起,揽入怀中。
随即,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只放轻了力道。
慢慢闭眼。
缓缓而行。
粗粝的指腹亦是面面带刺,所到之处,根根见血,令人痛不欲生。
不多时,只见怀中之人浑身颤抖。
喉咙中不时溢出声声呜咽。
声音嘶哑颤动。
却又娇吟婉转,胜过黄鹂。
沈琅一低头看去时,只见雪山颠颠,晃晃颠颠。
雪山之巅上的那抹美景,令人再度看去时,依然再度雪盲。
他一时闭上了眼,随即缓缓低头。
吮了去。
下一刻,怀中之人浑身颠荡。
一个乱颤间——
整个世界从翻江倒海慢慢变得风平浪静。
潮水渐渐退下。
整个世界恢复了平静。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沈琅缓缓转身,背对着榻上之人,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帕子。
随即,将手举起。
只见指上的血迹,血迹斑斑,鲜红刺眼,令他有片刻恍惚。
沈琅定定看着,良久良久,抿着嘴一言不发,用帕子将几根指尖上的鲜血一根一根擦拭了干净。
春,药,已解。
入夜。
宴席已散,忙碌了一整日的沈家终于在阵阵喧嚣热闹中渐渐恢复了宁静。
万物寂寥,夜渐渐深黑。
除了西院的厨房还在忙碌,余下各个院子里皆已落了灯。
锁秋也从北苑赶了回来,回到沁芳院歇息,她回时已晚,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柳姑娘那儿禀告一声,却见回时整个沁芳院已然落了灯,所到之处一片漆黑,锁秋微微一愣,想着许是今日宴会忙碌,人都累了,故而早早歇下了,明儿个一早再去给柳姑娘问好吧。
她进屋匆匆洗漱一番,便落了灯。
在她落灯的下一刻,西院主卧亮了。
一抹异香从西院飘散开来,笼罩在整个庭院间。
一颗夜明珠投掷在屋内,照亮了整个简陋的卧房。
不多时,沈琅缓缓推门而入,抬脚探入的那一刻,一道身影斜歪倒下,倒到了沈琅脚边,沈琅垂眸看去,一名守在门口的婢女缓缓倒下。
他越过婢女往里走,清冷的视线朝着屋内扫视一圈,随即直接大步走到床榻边,将怀中之人缓缓放入床榻之上。
松手之时,却见两条雪臂依然紧紧箍着他的肩头一直不肯松手。
一路上,怀中之人还在不断地颤抖,浑身依然滚烫。
春,药虽解。
噬心之毒,却尤在。
积压的整整三年的媚,药,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解除?
那是媚,药之最。
因浑身只裹了一身白袍,那双雪臂,还有那双如玉的玉腿显露在外,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同雾里看花般,竟比未着,寸缕更要撩人。
沈琅却毫不留情地将那双雪臂从肩头扯落。
正要转身离去之际,不想,方才被他撂下的藕臂忽而一下子又再度缠上了他的腰身,沈琅冷眸一抬,片刻后,偏头看去,竟已……苏醒?
话说,柳莺莺整个人好似溺在了水中,还是溺在了滚烫的开水沸水中。
她整个人在滚烫的沸水中浮浮沉沉。
下一刻,又被人撂在了寒冷刺骨的冰水中。
寒水与沸水的冷热交替中,她只觉得体内的血管一下子被冻住,体内的血液全部齐齐停止了流动,一下子血管又被某种沸腾之水撕裂开来,里头血液一瞬间全部流干了。
她整个人已到了地狱门前,直到一抹陌生的,凶猛的情潮将她从鬼门关里给彻底拉了回来。
不同于冰与火的两,重之天,那是一股全然陌生的,凶猛的,汹涌的,甚至是某种凶残的,甚至是横暴的情潮,直接植入了她的体内,令她骨脉断裂,头皮震破,灵魂散灭——
然而那样令人极致痛苦的情潮,却又仿佛是解她苦难的唯一良药。
有那么一瞬间,她神魂激荡,灵魂仿佛渐渐得了其中的乐趣,然而当她迷迷糊糊将要得到救赎的那一刻,那样痛苦的乐趣就那样嘎然而止了,就那样生生骤然停止了,就像是美味佳肴,方才闻到了个味,那吞噬心魂的良药瞬间消散了一干二净。
不吃则以,可若一经尝了这滋味,还如何能断得了。
她又被重新打回了地狱口,她继续在沸水寒水中交替煎熬,直到模模糊糊间,那抹熟悉的滋味再度传了来。
柳莺莺在浑浑噩噩中,一把用力的抱住了他。
“别走……”
“别走……”
她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身,几乎是凭着本能的意识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紧抱住这唯一的良药。
春,药已解,高烧不断的柳莺莺渐渐醒了过来。
然而比不曾得到过解药的煎熬,这种解到一半的痛苦甚至比不知情,欲为何物时,更为磨人。
她尝到了些许滋味。
尝到了一半,竟觉得比不曾尝过之时,更加百爪挠心。
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只大手,有一万个触角,每个触角都在拼命的挠着她,刮着她,蹭着她。
柳莺莺只觉得比方才,甚至比以往的每一回更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她拼命的抱紧了他的腰身。
发烫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背后,恨不得将脸贴进他的身体里,还不够,忽又张嘴一口咬在了他的后背上,只觉得连每条齿缝里都有着无数只蚂蚁在爬行,在啃咬。
她用牙刮着他的后背,以缓解齿间的痛苦。
她凑到了他的后颈,去咬他的耳,用牙去扯他的衣襟。
绵热的气息一下一下钻进了他的衣襟,他的耳中。
一瞬间,她宛若化生成了狐妖,痴缠着他,她一口一口咬着他,恨不得一口生吃了他。
而后,滚烫的手顺着他的腰,身一点一点探入。
就在她将要得逞之际——
手腕被一只铁钳牢牢钳制住了。
沈琅绷着脸,紧紧拽着她的雪腕。
细细的一根,那样的细腻,那样的雪白,他只需轻轻一捏,便四分五裂了。
然而,此刻,她巍峨的雪山抵在了他的背后,他能够感受到她每一寸美好丰盈,紧贴着她,仿佛要嵌入他的身体里。
她咬着他的耳。
亲着他的脖颈。
从未曾被人触碰过的禁忌之地。
他只微微绷着脸,牙齿微微一咬合间,清冷如玉的脸面上,两侧腮帮子处的肌肉竟微微绷了起来。
沈琅紧紧掐着那根细腕,力气之大,好似一下子要将她的手腕给掐断了。
此时的沈琅双目冷冷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双眼比夜色更黑,良久,良久,只见他忽而冷声开口道:“知道我是谁么?”
声音一出,竟冷静得吓人。
声音比外头的夜更浓。
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柳莺莺被她掐住手腕,丝毫动弹不得,她疼痛难受,然而手中的疼痛与心口的炸裂焚烧相比,压根不足一提,她只含混不清,痛苦又呜咽道:“大……大公子……”
沈琅眯起了眼,又道:“名讳。”
柳莺莺此刻百爪挠心,有什么东西要叫嚣而出了,只一边蹭着他,一边煎熬哭泣道:“沈……沈琅。”
这二字一出,掐在她手腕上的指力便又重了一重,最终,沈琅目光森森,眼神比刀剑更凌厉锋利,更危险更暗沉。
良久良久,只见他再度闭上了眼,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只见目光森严,脸色静得吓人,沈琅骤然出声命令道:“求我——”
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柳莺莺只瞬间哭泣哀求道:“求……求您——”
话一落,紧扣在柳莺莺手腕上的铁钳蓦地松开。
柳莺莺瞬间得了自由。
又像是得了某种默许,或是某种命令般,柳莺莺痛苦的面上瞬间一喜,顷刻间,不过眨眼间功夫,欲,火难焚的柳莺莺早已从身后翻身而来,一把坐在了沈琅腿上。
坐下去的那一瞬间。
柳莺莺骤然尖叫了一声。
不过短促一声,便再没了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地球停止运转。
整个天地俱灭。
灵魂仿佛被一把击穿。
整个世界……山崩地裂。
仿佛足足有半刻钟之久,世界没了一丝讯息,没了风声,没了鸟叫,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彻底消亡毁灭。
柳莺莺浑身颤栗。
脑海一片空白。
长达半年之久的痛苦,在那一刻,痛苦到了极致,痛苦到了巅峰。
而长达半年之久的痛苦,又好似,只为这一瞬间的……销魂。
整个人,整个灵魂被这一击,宛若生生撕成成了两半。
柳莺莺头晕目眩的坐在原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她整个人牢牢抱着那人,疼得痛不欲生,又窥得阵阵欢,愉之际。
就在她陷入某种天人,交战中还没缓过神来之际。
这时,只见原本坐在床榻上的那人忽而抱着她冷不丁起了身。
是的,他就那样毫不征兆的直直起了身站了起来,没有丝毫征兆的。
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柳莺莺还牢牢坐在他的身上。
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柳莺莺吓得尖叫一声,浑身颤栗的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以防滑倒。
整个过程,二人还紧紧相拥着。
下一刻,只见沈琅抬手朝着柳莺莺的后脑勺轻轻一抚,似在安抚,随后大手一挥,将榻上白袍朝着柳莺莺身上一裹,而后,就那用托着她,抱着她忽而一步一步朝着屋外大步踏了去,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他每走一步,柳莺莺都尖叫哭泣,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直到踏出门外,惊起了林中一片飞鸟。
柳莺莺受到惊吓,直接哭着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第065章
洞中一日, 洞外一年。
洞外一日,洞内一年。
柳莺莺已消失了两日两夜了。
起先,桃夭还只是在院中苦等, 她不敢名目张胆的外出寻人, 因为她相信姑娘,那日二人在月湖分别前, 姑娘虽看着有些不大好, 却分明神智清明,她们不过分别了一刻钟之久,便是真的出了事情, 她相信以她的足智多谋,定有应对之策。
桃夭不敢贸贸然行事, 怕反倒是坏了姑娘的事。
二则是,她寸步难行。
隔壁东院的姚姑娘, 包括她们院里的品月和锁秋, 都以为姑娘在屋中养病,若发现姑娘不见了踪迹, 那还了得?
故而桃夭苦守了一日, 那日原本等到入夜后是要去林间探寻的,却不知为何那夜守在门口忽而睡死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大白天了。
那晚,整个西院的人莫名都睡到日晒三杆才起。
醒来时, 姑娘一夜未归。
桃夭断定姑娘出事了, 可越是如此, 她越是不敢将姑娘出事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一夜未归,若叫人知道了去, 这样的结果于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到这里时,桃夭还只以为姑娘怕是清白难保了。
可她心知姑娘跋涉千里来到沈家,本就是为了姻缘,本就是为了破解身上的苦难来的,若因得机缘,觅得一桩良缘,未曾不可,便是不为此,退一万步说,那日她见姑娘痛苦至此,若能缓解她身上的难受也好。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桃夭渐渐的越发坐不住了。
她趁着品月和锁秋不在院子里的时候,独自跑了出去寻人,她跑进了那片树林,险些将整个林子全部翻找了一遍,又偷跑进了月湖,甚至那片桃花林,竟全部一无所获。
翻找了整整两日两夜,渐渐的,桃夭心里涌现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莫非,姑娘不止是清白不保,而是……遇害了?
不然,为何好端端的人在府中一消失,竟消失了整整两日,若只是清白不保,第二日也该回了,如今,却是整整两日两夜,再没了一丝踪迹。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消失这么久。
这个不好念头一经想起,桃夭浑身颤栗。
她知,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于是,次日,天还没亮,寻了柳莺莺一整夜的桃夭便要不管不顾的直接满府寻人了,若姑娘当真出了事,便是闹得人尽皆知,又如何?
天大地大,大得过姑娘的命?
那日,在惊动府里以前,桃夭还是悄然折返回了沁芳院查看了一番,本以为屋内又是空空如也,不想,这回一折回,推门而入时,竟赫然见到床榻之上悄然躺着一抹熟悉的倩影。
“姑娘——”
桃夭神色一愣,顾不得浑身脏乱,心头一喜,立马轻唤一声,冲到床榻旁边一看,只见姑娘柳莺莺此刻竟早已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不知躺了多久。
桃夭神色一愣。
姑娘何时回的?
怎么回的?
桃夭不由朝着屋内四下探出,只见整个屋子门窗紧闭,整个屋子内干净净,与往日无一丝异常。
又一转脸,趴在床边,细细将人打量着,只见床榻上的柳莺莺睡得香沉。
她好似极困,极困,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她方才那么大力气推门而入,甚至出声唤她,她都没有听到,没有被吵醒。
片刻后,又见她眉头紧蹙,仿佛有些不安,睡得那样沉,又那么的不安。
不多时,只见她神色不宁,缓缓摇头,不断地摇头,嘴里嘤咛了几声,像是在含含糊糊说些什么,桃夭胀着胆子凑近,好似听到姑娘在说:“不……不要……”
“不要了……”
声音里好似透着一丝渴求。
桃夭见她神色不安,立马凑过去唤了声“姑娘”,却见她听不见似的,声音呜咽着,好似哽咽了几声,这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整个过程,都一直未醒。
桃夭心忧,不知她都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眼探去,只道不好。
姑娘向来心思玲珑,为人处事,与人结交都颇有章法,身份虽不高,许多事情却游刃有余,多习惯掌控在手。
极少看到她这样“求人”的一面。
此时,天还未亮,屋内一片模糊不清。
桃夭立马将灯点上,又倒了茶水,再打了一盆温水过来,她提着灯,拧干了帕子过来伺候,不想,将灯朝着床头烛台上一挂,朝着床榻上那道倩影看上去时,却瞬间令桃夭呆立在了原地。
借着光一眼望去时,只见姑娘散着一头青丝,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明明与往日无差,可猛地一眼看去,竟觉得天差地别。
以往,姑娘睡觉喜欢卷被而睡,睡姿略有些……随意。
而今日,规规整整,一动不动,就连身上的被子也盖得整整齐齐。
以往,姑娘面色恬静,睡颜绝美中带着一丝娇憨。
而今,猛地一眼看去,只见她一脸的疲惫不堪,细细看去,眼下甚至透着一片乌青,好似被厉鬼吸走了几日的精魂似的,一脸倦怠,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妖媚风情。
只见她此刻面面潮红,媚骨天成,脸明明还是那张脸,可那脸上的春水,哪怕是闭着眼,却一汪汪的,险些都要溢了出来。
桃夭见了不由心下一跳。
姑娘还未曾及笄,还差了两月,若说原先脸上还略带着一分纯净的话,那么此刻,这一分已然不剩,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妖冶风情。
已是魅,妖,艳,媚,到了极致。
明明还是丛前那张脸,眼下一眼探去时,美到……直令人不敢直视,甚至不敢呼吸。
而视线再往下落时,只见那片饱满殷红的烈焰红唇上竟满是……残破不堪。
竟破了好几道口子。
想象不出,究竟怎会被蹂,躏至此的。
红色的口子已然结了痂,像朵朵绽放在唇上的腊梅,一眼扫过,有种残败到妖冶的美。
而许是她方才摇头间,肩上一片锦被滑落,落出锦被里头雪白的一片香肩玉骨。
那日,姑娘分明是衣衫完整的出席宴会。
而这会——
桃夭几乎是微微颤着手,将被角掀开一角,赫然只见被子里的娇躯竟是未着,寸缕。
而目光触及到那片娇躯上的伤痕印记时,只见桃夭提灯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灯险些当场滚落在地。
桃夭下意识的发出一声震惊的惊呼声,却在声音出来的那一瞬间,立马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066章
话说柳莺莺复又睡了一日一夜。
她在当日傍晚时分, 短暂的醒过一回。
桃夭寸步不离的守着,立马给她喂了水,又备了粥汤, 不想, 竟一口未食,饮了一碗水后又迷迷糊糊、沉沉睡了过去。
桃夭见她一日未食, 怕她饿着, 中间几次欲将人唤醒,却一直唤不醒,无法, 见柳莺莺眼睛红肿,嘴角干涸, 只得每隔半个时辰,用毛巾给她敷眼睛, 用帕子蘸了茶水, 给她润唇。
一直到次日清晨,柳莺莺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来。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眼皮极重,双眼疲倦不堪,用力的睁眼时,视线里只一片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某种混沌之中,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一丝细微的亮光溢了进来,然后, 她仿佛看到头顶的床帏正在一上一下剧烈的晃动。
一直在晃。
那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眼里的景象。
那个时候,她泪眼朦胧,含混不清,早已哭得双眼混沌,眼里的泪水就没有断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她的灵魂和躯体仿佛脱离了。
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昔日的万花楼,回到了那花魁台上,原来,她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哪有什么千里救女,哪有什么千两赎身,原来不过是她将要被妓院推上卖身台前做的一场奢望地美梦而已。
自然,后来的回到云城,回到柳家,与娘亲相聚,与幼妹同玩,包括后来的远赴清远,来到沈家,一切地一切,不过都是她的构想罢了。
原来,她终究还是陷入了滚滚尘世之中,被遭千人骑万人驾了,成为了真真切切,正正经经的淫、门娼妓了。
柳莺莺思绪含混不清地想着。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声熟悉的“姑娘”,这道声音将她从含混不清地世界里给拉了出来。
柳莺莺神色一怔,再一睁眼时,便见头顶一道身影晃动。
看到那个晃影,有那么一瞬间,柳莺莺心头骤然一紧,她只下意识地想要抬手环住胸前,护住自己,然而,双手一抬,却见两条臂膀好似有千斤重似的,如何都抬不起来。
不仅仅是手臂,更是全身。
全身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似的,无论是双臂,还是双脚,全身上下竟都动弹不得,没了一点知觉,好像这副身躯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压根不听自己使唤。
直到桃夭端着水来,见她醒了后,终于脸上一喜,忙朝着床榻之上地柳莺莺查看了来,道:“姑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又急急道:“可是饿了,渴了,奴婢……奴婢这便去取水来。”
说话间,桃夭连忙拎着茶壶倒了杯水过来,又小心翼翼地过来搀她,似想要将柳莺莺扶起来喂水。
柳莺莺双眼缓慢、甚至略有些呆滞的追随着桃夭的身影由近极远,又由远极近,直到她凑到了床头,俯身一脸高兴、担忧又关切的看着她时,柳莺莺终于后知后觉的将人看清楚了。
是桃夭!
不是旁人!
也不是梦!
这里是……沈家!
意识终于一点一点归了位。
渴,饿,累。
这是她心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只觉得像是条缺了水的鱼儿。
极为干渴。
看到桃夭小心翼翼地捧了水来,柳莺莺只下意识地搭着桃夭的手便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不料,在身子刚要撑起的那一瞬间,喉咙里猛地溢出阵阵嘤咛声,紧接着手臂骤然一软,竟砰地一下,竟又再度跌回了床榻之上。
而这一跌,竟像是引发了某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机关反应似的,一股子钻心地钝痛感慢慢从手臂的位置,一路沿着肩膀,沿着腰肢,沿着双腿,汇聚到了全身,最终齐齐汇集到了某个位置——
火辣辣的疼。
钻心的疼。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浑身像是被千斤重万斤重的马车从身上来回碾压过一千遍一万遍似的,她的皮肉和筋骨仿佛分离了,她整个人,她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仿佛被都碾碎,碾坏了。
疼得柳莺莺甚至微微咬紧了牙关轻轻抽气了一声。
只觉得浑身无论哪一处没有一处不是火辣辣的钝痛。
而整个人身体,好似无一完好之处。
柳莺莺就那样愣愣的躺在了床榻之上,顷刻间动弹不得,疼得她一度难受的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一帧帧模糊的画面悄然钻入了脑海。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
柳莺莺全身止不住的阵阵颤抖,连每根手指头都在轻颤不已,此时此刻,她已然全部想了起来,自己已然经历了什么。
而想起这一切时,连浑身的骨头都在阵阵哆嗦。
一帧帧“颠鸾倒凤”到甚至“不堪入目”的画面不断涌入了脑海。
她竟——
失了身。
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柳莺莺的身子状况,她自己清楚,被媚,药折磨,忍了半年已是她身子的极限了,她想忍到成婚之时的,可心中其实清楚,那不过是她的一丝妄想罢了。
而意外,则是,让她失了身子的人,以及——
她一直以为噬心丸发作时才是痛苦不堪的,那种欲,火难焚的滋味无人能敌,她以为,只要找人缓解解除便能无碍了,却不知,缓解的过程,竟比……竟比噬心丸发作更要难受和煎熬,更要令人……无力承受。
更不知——
诚然,一开始,是她苦苦哀求的,是她主动挑起欲,火的,诚然,一开始她被药物缠身,是她痴缠得厉害,可后来,药物渐渐退却后,她分明已然——
却不知,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了停下的可能了,她只有开始的权力,却没有叫停的自由。
想到这里,柳莺莺心头染上一丝愠怒。
她一直以为,那是正人君子,虽为人清冷,到底丰姿雅正,却不料,那分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那分明是一个套着优雅仙姿外皮的大恶狼。
他是会吃人的!
她直接被他拆卸了,一根骨头一根骨头拆卸下来,吃得一干二净。
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柳莺莺长这么大,从未失过这么大的手!
也从未被人……占过这么大的便宜!
柳莺莺不由后悔了。
她为何要去招惹那样的人。
她以为她是猎人,却不知自己才是那只主动钻进对方陷阱里的待宰的羔羊。
她第一次看走了眼,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
此刻,浑身的骨头,好似被人拆卸后又重新组装了一遍。
没想到,被秦妈妈精心调,教了三年的她,在男欢女爱这件事上,竟一度占了下风。
柳莺莺闭上眼,许久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心里有些闷闷的,像是缺了什么。
最珍贵的东西,就那样……被人无端拿走了。
只觉得有片刻的缺失。
好在,柳莺莺出自花楼,她并非不注重名节,只是,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远比名节更重要的东西。
“姑娘,可是……可是疼得厉害?”
就在柳莺莺思绪万千之际,这时,桃夭见她神色悲悯,以为她伤心难过,悲痛欲绝,立马紧张的问着。
而柳莺莺听到桃夭的话,强压下心头的烦杂,再度睁开了眼,这一下,眼底已渐渐清明了。
一对上了桃夭憔悴的面容,便知她怕是吓得够呛,柳莺莺只强自咬牙,忍着浑身的剧痛,一点一点将钝痛的身子撑了起来,正欲将人安慰一遭,嘴里却下意识地问了声:“什么时辰了?”
却不料,一张嘴,喉咙里竟沙哑得厉害。
嗓子早已哑掉了。
哭哑了。
险些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这一起身,身子上的被子缓缓滑落,柳莺莺一低头,这才见眼下被子底下的自己竟未着,寸缕,这一眼看去,看到自己浑身满是大片大片的痕迹和青紫色印记时,就连柳莺莺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更别说桃夭了。
柳莺莺看得其实不如桃夭清晰,那一眼探去,只见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香肩处大片大片的指痕,那是反复用力捏握出来的痕迹。
再然后,脖颈处淡粉色甚至深紫色的印记,一小朵一小朵,像是盛开的腊梅,那是唇齿掠过时留下的印记。
再往下,便是令人倒抽一口气了。
只见那丰盈饱满的雪上,分明满是揉捏和,含,咬过的红痕。
再往下,被角一遮,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尤是柳莺莺见惯了风月,都忍不住脸微微一胀。
很快将被子捂紧了。
她当年在妓院伺候贞娘时,也在她身上看到过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却没有哪一次像她身上这样……骇人的。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大片大片的红痕,甚至还有的变成了青紫色。
她虽被桃夭伺候沐浴,药物发作时也是她近身伺候,可这到底不一样,每一处痕迹都能在脑海中变幻成相应的场景和……姿势来。
一身印记,无比提醒着,那两日两夜里的疯狂和……索取无度。
好在桃夭话少,从不多嘴,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也压根不敢多瞧,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将水奉上,顺带着又拿了一瓶药来,小心看了柳莺莺一眼,道:“姑娘若疼得厉害,可以搽搽这药,奴婢昨儿个见姑娘唇角干裂,不过搽了两回,姑娘的伤口便已好了不少。”
柳莺莺便顺着桃夭的话看了去。
看到那瓶药时,柳莺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便下意识地问道:“这药——”
话一落,便见桃夭立马道:“这瓶药是昨儿个发现的,就出现在姑娘的床头。”
说话间,看了柳莺莺一眼,道:“昨儿个奴婢本想为姑娘擦洗身子,后来发现姑娘浑身早已清理过了,还上了这药。“
桃夭如实说着。
说完,却见柳莺莺抬眼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那瓶药,定定看着,良久良久忽而一把接了过来,然后抿着唇,举着那瓶药便毫不留情地一把扔到了床尾的位置。
不料,那瓶药竟落入床底,片刻后,竟轱辘轱辘几下,又慢慢滚落了桃夭脚边。
桃夭:“……”
柳莺莺看着那瓶阴魂不散的药,一时气得血气上涌。
第067章
话说吃了点水后, 柳莺莺终于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
她闭眼凝神,好半晌,才将自己的思绪一点一点拉回, 只微微吁气往后缓缓一靠。
桃夭立马取了软枕垫在了柳莺莺身后。
柳莺莺躺好后, 这才看向桃夭,一时, 抬起指尖轻抚眉心, 喉咙沙哑问道:“现下什么时辰呢?”
她这会儿刚醒,还一头雾水,不知今夕何夕。
问这话时, 她一脸倦怠。
动作慵懒。
却媚得吓人。
桃夭伺候柳莺莺已久,知道她想问什么, 立马心领神会道:“眼下天才刚亮。”
顿了顿,又道:“今日十一了。”
说着, 看了柳莺莺一眼, 道:“距郡主寿辰那日,已……已过了三日。”
桃夭知道, 柳莺莺刚醒, 有许多话要问,还不待她提问,便飞速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禀告道:“您……您一共失踪了两日……两夜,昨儿个一早才回的,奴婢……奴婢发现您时, 您已经躺在了这里, 从昨儿个一早到现在已睡了一日一夜了。”
又道:“大家都不知您……您失踪了, 奴婢一直守在外头,都只以为您在养病。”
说话间, 又将那日自桃园寻画之后所有的事情一一事无巨细禀告了一遍。
而柳莺莺听到这番话后,先是神色一松,紧接着神色便又再度顿住。
两日两夜……
两日两夜……
也就是说,他们……一共共处了两日两夜。
想到这里,想到记忆中那一幕幕水,乳,交,融的画面。
柳莺莺揉在眉心的手指再度微微一哆嗦。
只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解药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么?
自然,不需要!
多出来的时间,全部都是被迫偿还的利息。
想到这里,柳莺莺只微微咬着唇,胸口一时剧烈起伏着。
就当被狗咬了。
良久良久,柳莺莺心中这般想着。
不然怎么办?
冲过去再找人重新打一架?干回来?
事情发都发生了,柳莺莺并非伤春悲秋的人。
只一时垂目,飞快在心中盘算着这件事发生后的影响,有何益处,又有何损失。
话说桃夭禀完后,很快便将温在炉子里的热粥端了来,伺候柳莺莺吃下,不过许是饿得实在太久,又实在太累了,竟一时如何都用不下,最终,柳莺莺冲着桃夭哑声道:“先沐浴罢。”
桃夭动作麻利,早已在院子里架起了炉子,温着热水,又在院子外的井里打了水,柳莺莺一吩咐,很快便将浴桶添满了,柳莺莺忍着浑身巨痛下了床,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桃夭往外走去时,不想,这一抬眼探去时,视线直接一路从里屋探到了门口,而这一眼,这条路径,让柳莺莺脚一顿,腿心一疼,身子一歪,险些当场不稳,直接摔倒了——
其实,那日,她药效发作,许多事情已然记不清了。
恍然间只记得自己吃的酒水有问题,后遇到了沈家二公子沈烨,然后入了林间,然而身后却有人尾随,后来,实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锦靴以及一片白袍。
后面的事情,柳莺莺便记不清了。
她清醒过来的记忆,恰好就是眼前这一幕,就是从床榻到门口这一路——
那晚,她痴缠着他,然后在这间屋子里这张床榻上直接翻身主动将他,给,上了。
那一刻,她其实是满足和喟叹的!
那一刻“震破头皮”的震撼,柳莺莺至今还记得分明。
却未料,对方接下来,突如其来的举动,险些吓得柳莺莺整个魂飞魄散!
柳莺莺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受到过那样的惊吓和刺激。
纵使她那时被药物缠身,纵使她在妓院长大,其实已见惯了不少混乱场面,却也没有大胆到那个地步。
她那会直接被他的行径吓破了胆,黑夜中,他竟托着她缓缓而行,他竟托着她直接走出了这间屋子,几乎每走一步,她都呜咽尖叫,她都哭得不能自已。
虽黑夜将他们包裹,可是熟悉的卧房,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小径,熟悉的花草,都是柳莺莺日日所见,那是外面,那是户外,是随时随地将会有人迎面而来的室外。
西院人虽少,却也有四人,至于东院,唯有一墙之隔,院里还有守院的妈妈。
她一路哭,一路求,却偏偏因为药物的刺激,还有身子的反应,以及,他的坚硬,还有室外和黑夜的刺激。
数度刺激下,柳莺莺浑身乱颤,直接就当场交代了。
她以为他就要那样一直抱着她,一路走回玉清院。
足足一刻钟的脚程,那样,她会直接死在路上的。
尽管,后来才知,附近就有密道,不过一段路程而已。
可柳莺莺在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
她情愿被媚,药折磨到死,也不愿受那样的折磨。
却不知,那吓破她胆子的那一幕,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这一眼看去时,柳莺莺双颊不由染上一抹潮红。
她闭上眼,许久许久,这才将心头的羞耻和愠怒压下。
柳莺莺沐浴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因实在疲累,又再度上榻休养。
**
而这个时候,玉清院——
“二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话说,一大早的,吴庸正要去“遛狼”,方要将雪狼从笼子里放出来,一抬头,便见二公子又摇着扇子晃晃悠悠的来了。
玉清院一向清冷惯了,这二公子日日过来报道,就连吴庸也有些……吃不消了。
“哎,吴庸,你这什么表情?看到本公子不列队欢迎便罢了,你怎么还一脸嫌弃?你难道不知道,整个清远城有多少姑娘见了本公子会高兴得合不拢嘴么?”
“我看你是跟我那位大哥跟久了,染了他一身的坏毛病,这两年脾气都跟着见长了,你要不到我跟前来伺候罢,保管你日日逍遥快活,快乐似神仙。”
沈烨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似笑非笑的打趣着吴庸。
说话间,看到笼子里凶猛的雪狼,沈烨一时弯下腰,隔着笼子与其对望。
却见吴庸一本正经道:“跟在少主跟前,属下就很快活。”
说话间,见沈烨只不断用扇子去逗弄着笼子里的猛兽,吴庸立马道:“二公子当心,屠龙凶悍无比。”
说话间,只见沈烨缓缓起了身,指着雪狼道:“屠龙?呵,好名字。”
又道:“这就是大哥新养的宠物?”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漫不经心道:“大哥平日里带着这只宠物上哪儿遛弯呢?月湖?”
却见吴庸淡淡摇头,道:“从未。”
说着,看了沈烨一眼,只很快眼观鼻鼻观心继续道:“您怎么又来了?”
沈烨被他这话刺得嘴角再抽,这若换作其他任何一人,敢跟他沈二公子这样说话,一早削他了。
不过一想到吴庸跟在那位跟前跟了这么多年,经年累月的,也不容易,换作旁人怕是早疯了,一时支起了身子,将视线从雪狼身上挪开,落在了吴庸脸上,复又轻轻一笑,道:“得了坛好酒,准备跟大哥畅饮一番,他这些年来四处游历,几年都见不了一回,再不来,不定哪日便又不见了踪影。”
说着,将背在背后的手伸了过来,勾起的食指上挂着一个酒坛子。
吴庸往那酒坛子上看了一眼,一板一眼道:“您是知道的,我家少主从不饮酒。”
话一落,只见沈烨挑了挑眉道:“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守着他的清规戒律呢?”
沈烨似笑非笑的说着,话里话外又好似透着一丝探究。
而吴庸听到“清规戒律”四字时,板正的脸上,略微出现了一抹细微的裂缝。
少主一向严于律己,自然担得起“清规戒律”这四个字。
不过,想起那日那副……香艳画面,时至今日,吴庸都觉得不过是自己出现的一场幻觉。
那日那位像是只转世的妖精似的一路缠着公子,实在看得吴庸心惊肉跳,他本以为公子会直接毫不犹豫的将人从身上甩开,却未料,竟一路抱着那位……下了密室。
后面的事情,吴庸便不得而知了。
只知,自那日往后,一连两日不见少主踪影。
而这两日,这位二公子偏又日日过来窥探。
“我大哥呢?别说又不在,初八那日不露面便也罢了,这过两日可是老太太寿辰,再不露面可说不过去了。”
说话间,沈烨朝着里头院子撇了眼,便要往里闯,却见吴庸立马相拦,沈烨不由笑了笑,道:“这么紧张作甚?”
说着,只似笑非笑道:“莫非这金屋里头藏了哪个娇娇儿不成?那我可真要进去瞧瞧了——”
说着,便当真就要往里头闯。
吴庸拦不住,好半晌,只得如实相告道:“公子去了寒山寺。”
话一落,只见沈烨脚步一顿,偏过头来看向吴庸,淡淡挑眉道:“当真?”
吴庸道:“骗您作甚?”
沈烨闻言,一时噤声了,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敲打着扇子不说话了,良久,良久,只上下扫了吴庸一眼,笑道:“你日日跟他形影不离,怎地此番不跟着去伺候?”
便见吴庸目不斜视:“公子去庙里是去修行的,他上山时从不让人跟着。”
沈烨一听,好像也是。
半晌,又笑了笑,道:“他这带发修行都多少年了,怎么,难不成还真想去庙里剃度当和尚不成。”
一时拎着手中的酒坛,晃了晃道:“可惜某人没这口福了。”
说话间,沈烨只摇着扇子告辞了。
然而,走了几步,忽见沈烨不知复又想起了什么,忽而见他背着手,淡淡停了下来,一时半转身看向吴庸道:“对了,吴庸,府里新来了一位柳姑娘你可认识?”
沈烨锋利的双眼一顿不顿的落在吴庸脸上,笑眯眯的问着。
吴庸道:“二公子问这作甚。”
沈烨定定的看着吴庸,片刻后,方挑眉道:“看来……认得。”
说着,又笑了笑,眯着眼,道:“我大哥呢,也认得么?”
吴庸顿时抿着嘴,一脸警惕的看着沈烨,沈烨蓦地又笑了,道:“看来……也认得。”
吴庸心头一跳,不知这位又在打什么主意,正戒备间,只见沈烨笑眯眯道:“你跟大哥说一声,就说我也看上了,不过做弟弟的多少该孝敬着当哥哥的,大哥若想分一杯羹,我不介意让给大哥,若大哥无意的话,那弟弟可就要下手了。”
“你让他给我个答复!”
沈烨说完,摆摆手潇洒去了。
留下吴庸抿嘴立在原地。
什么叫“也”?
第068章
一晃四五日过去了。
四月十五, 是沈老夫人的寿辰。
因上回清河郡主寿宴上晚到而引发了一桩小小的官司,故而四月十五这日,天还没亮, 柳莺莺便特特早起了。
方一走动间, 不想只见步履略微顿了顿,柳莺莺眉间瞬间轻蹙了蹙。
没想到时至今日了, 竟依然还略有些疼涩。
桃夭见状, 立马道:“姑娘,还……还不舒坦么?”顿了顿,又有些担忧道:“那今日老夫人的寿宴——”
说话间, 又朝着柳莺莺脖颈处看了看。
只见那里的斑斑点点,分明还清晰可见。
这若是被人瞧见的话——
柳莺莺闻言, 搀着桃夭走到了梳妆台前,缓缓抬眼, 朝着铜镜里看去, 便见身上的痕迹亦还未曾全部消退,身子内的倒是无人窥探得了, 可脖颈处的痕迹却分明还一目了然, 这几日用了药虽淡了,却也分明清晰可见。
看了片刻,只冲着桃夭道:“得去。”
说着,想了想,只抿了抿唇, 道:“将那瓶药拿来罢, 一会儿再上点儿。”
若是旁人的寿辰, 柳莺莺托病不去倒也无关紧要,可这老夫人的寿辰她不去便是失礼了。
她是倚仗着沈老夫人的势前来沈家投靠的, 这场寿宴不去不可。
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竟依然还有些疼痛,躺着倒是相安无事,没想到下榻走起来时便觉得依然蹭得厉害。
旁的倒还好,柳莺莺主要有些担心一会儿行动间不知会不会露了馅,会不会被人瞧出来。
要知道,当年在万花楼时,哪些姑娘夜里迎过客,哪些姑娘夜里清冷,次日一早,不用问,大多都瞧得出来。
沈家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许是瞧不出来,柳莺莺唯恐年长些的,一眼便能瞧出来。
不由有些头疼。
柳莺莺这是第一次,虽一早便知道初次会有些疼涩,却万万想不到,她这一连过了七八日了,竟还有些……不适。
总归还是太娇了。
她的身子其实她是知道的,敏感又娇弱。
一来,本就身子娇,她一身皮肉,自有记忆以来,一直细腻无骨,吹弹可破,随意揉捏碰撞一下,便是一道殷红的印子来。
这二来么,是那三年来,用无数桶药浴和那一颗颗噬心丸给泡出来,给喂出来的。
不然,寻常人十五之姿如何能撑起这般妖冶魂断之姿来。
秦妈妈说,要为她养出一副万里挑一的尤物身段来,要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们见之忘魂。
而柳莺莺却心知肚明,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白得的好事,若有这样的好物,岂不会成为世间女子争夺的珍宝,那噬心丸后来沦为禁药,定然是有着相应的副作用的。
虽然柳莺莺不知副作用是什么,不过无外乎短寿,或者停药后的容颜消逝这两种可能。
这也是她当初为何愿意来沈家搏个出路的最大原因之一。
若注定有朝一日她活不久,或者容颜消逝得厉害,何不趁着还有寿命,还有容颜之时,为自己短暂的一生搏番天地,顺带着为柳家搏个出路呢?
话说很快桃夭便将药取了来,洗漱一番后,柳莺莺又再度上了药,虽不大想用这瓶药,却不得不承认,这药确实效果极佳,身上的痕迹淡得很快,只是,每每想起这瓶药的主人,终归有些膈应。
想起这瓶药主人,这才想起一连着好几日过去了,柳莺莺身子都不利索,便还一直未曾盘算如今的处境的。
她此番失身了,失身给了沈家大房的大公子沈琅,这是事实无疑,所以,现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
一是,彻底赖上对方,逼迫对方娶她。
只是,沈家大房嫡子嫡孙,百年门阀世家的继承人,有可能会娶她一个区区七品县令之女么?
便是那沈琅松口,沈家长辈会同意么?
那位清河郡主看着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何况,如今,还多了个宓雅儿。
若说一开始被逼到急眼之时,柳莺莺确实勾引过那沈琅不假,可待了解到大房的形势和那沈大公子的性情后,其实柳莺莺早已淡了心思的。
若非此番药效复发,恰好将两人扯到一起的话,柳莺莺才懒得在那样的人身上多花半点心思来。
关键是,一连六七日过去了,才刚给她破完身的罪魁祸首,竟没了半分音讯。
看着,就不像是个要负责的。
可是,难道就这样被人白白占了便宜么?
好罢,虽然,那日确实是她苦苦相求的。
对方若想抵赖,大可不认账,她半点法子也没有。
又或者,带着这一身伤痕,闹得整个沈家人尽皆知,求沈家长辈给她做主?
怕就怕,闹到最后,到头来给他沈琅闹得一个一妻一妾的完美结局来?
宓雅儿为妻,她为妾。
最终,他白白得了两个大美人。
那柳莺莺还不得怄死。
退一万步说,便是真要做妾,遇到宓雅儿这么一个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要倚仗有倚仗的当家主母,无异于自寻死路,将来能有好日子过么。
柳莺莺没蠢到这个份上。
可是,如若沈琅不想负责,那么,她带着这副残壁之身,还能肖想何人?
那么,这就到了她将要选择的第二条路了。
其实,那日沈六公子跟她互诉心肠之时,柳莺莺心中高兴归高兴,却也心中清明,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沈六公子的心意只能代表他自己,却不能代表整个四房以及整个沈家。
听说,沈六公子学问出色,是沈家的小神童,将来必有进益,这样的一个出类拔萃的有学之士,是将来整个四房的希望,所以,四房会轻而易举的同意将整个四房的希望扑在柳莺莺这棵歪脖子树上么?
所以,这门亲事,在还没开始之际,柳莺莺便已预感到了阻碍。
不过,现在有了沈琅这层关系,或许可以借用他沈家大公子的势助力她完成与沈六公子这门天赐的良缘来?
当然,无论哪条路,都急不来,恐得从长计议。
先走一步看一步罢。
不知是不是柳莺莺的错觉,经此一事后,身子虽疼,可柳莺莺莫名觉得精气神却分明更好了一些,以往媚药散去后,此后一连好几日她都精神恹恹,可这一回,修养几日后,竟觉得有种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错觉。
尤其,上过药后,往那梳妆台前一坐时,待看到铜镜里头的脸时,连柳莺莺都险些吓了一大跳。
只见铜镜里的脸面明明脂粉未施,明明素面朝天,可一眼望去时,竟觉得光艳逼人,百媚丛生,只见那桃花眼略微上挑,眼里春水朦胧,含情凝睇,水汪汪的,一池春水直接要溢了出来,抬眸看人时,只觉得眼里长了对勾子似的,竟明晃晃的在勾入。
又见那脸,那唇,明明还是老样子,却又分明有什么不同了。
只觉得流光溢彩,满面逢春,竟媚得吓人。
连柳莺莺都生生吓了一大跳。
她只强压下心头的震撼。
良久良久,这才提起毛笔蘸了白色的涂料,在自己脖颈处缓缓作画,画了一朵玉兰花,玉兰花盛开所经之处将全部的浅粉印迹遮掩住了。
而柳莺莺雪肤白皙,与白色的玉兰融为一体,旁人轻易瞧不出来痕迹来。
为了掩人耳目,这日还特特将包裹在腰间的巾布撤了,又换了一身招眼的红珊瑚色裙袍,再上了妆,戴了金钗,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到了她的腰上和脸上来,继而淡化了脖颈处的存在。
只是,做完这一切时,那张脸已是浓艳得连柳莺莺都不敢多瞧了。
出来时,姚玉兰已在院门口远远候着她了。
出来时,锁秋和品月两个看到满面春光、容光焕发后的柳莺莺后,齐齐愣在了原地,久久忘了反应。
柳莺莺越过二人径直走向了姚玉兰,而这一路走出去时,目光越过庭院,庭院中的鹅卵石小径,再一路延伸到院门口时,柳莺莺很快闭了闭眼,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直视这一段路径。
等到睁开眼时,便见姚玉兰亦是立在远处怔怔地看着她,神色恍惚,竟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姚玉兰终于缓过神来,不由怔怔地看着柳莺莺,道:“妹妹几日不见,竟跟换了张脸似的,美得一度我都不敢认了。”
说着,又笑了笑,道:“方才远远一瞧,还以为是又新来了哪位妹妹了。”
姚玉兰强压下心底的震撼,如是打趣着说着。
说话间,视线落在了柳莺莺艳冠绝伦,瑰姿艳逸的脸上看了看,看了又看,只觉得这日的柳莺莺哪里分明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却又有些说不出来。
顿了顿,又沿着她摇曳生姿、婀娜丰盈的身姿一路往下看,最终停在了那盈盈一握的小腰上,只见随着身姿姗姗而来,那细微扭动的小腰像条曼妙多姿的水蛇。
姚玉兰神色再顿。
她虽一直知道柳莺莺生得美艳逼人,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令她如此直观的震撼到过,那是一种震得人眼晕,震得人头皮发麻的美,有那么一瞬间,姚玉兰觉得连耳边的风声都停了。
一时,神色略有些复杂,原一直以为她虽美艳,最多不过跟表姑娘平分秋色,而与表姑娘相比,这种浮于表面的姿色终归是落了下乘,如今却觉得,美就是美,压根没有什么上乘下乘,若有,那一定是还不够美。
今日一见,只觉得怕是连表姑娘都要落了下乘了。
女子见了都这样为之一震,若男人见了该是何等的——
姚玉兰在看柳莺莺时,柳莺莺也在淡淡的打量着她。
那日,她饮的东西有问题,那样强烈,强烈到不过眨眼间功夫,她便险些要站不稳了,不然,那日纵使药发,定也一定能撑回沁芳院的。
一开始,她以为是果酒的问题,后来经过桃夭那日的详禀,姚玉兰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在果酒前,她还饮过姚玉兰递来的茶水。
究竟是果酒有问题?
还是茶有问题?
究竟是有人想故意加害于她?还是意外入她嘴的?
她来沈家时日尚短,与众人不过一两面之缘,自问不曾得罪过人,除了一个白莺儿。
至于眼前这姚玉兰,她们毗邻而居,相处也甚为愉快,柳莺莺实在想不出她加害她的理由。
抱着探究的目光,这日柳莺莺同姚玉兰一道出席了老夫人的寿宴。
不出意外的,柳莺莺这日出现,瞩目全场。
第069章
话说沈老夫人爱听戏, 北苑外的戏台子从清河郡主寿辰前一直搭到了现下,每日一早便开始咿咿呀呀,已唱了十来日的戏了。
沈老夫人的寿宴因是散寿, 故而没有大办, 来的皆是与沈家走得较近的几家世家以及沈家的族亲,却也高朋满座, 热闹不已。
每年这个时候, 沈家的小辈们都会乖乖过来陪老夫人听一日戏。
柳莺莺和姚玉兰去的算早,戏园子虽还没开场,不过去时戏园子里已到了不少人, 一部分人簇拥在戏台下老夫人跟前说着话,一部分人却簇拥在戏台子对面的八宝亭里, 扎堆一团,不知在作甚。
柳莺莺与姚玉兰身份低下, 本不招眼, 不过因柳莺莺这日“盛装出席”,颜色瑰艳, 光艳耀人, 便见一路上所有的婢女和婆子全部都在争相相看。
说句毫不夸张的,几乎所到之处,所有目光全部齐齐朝着她的身上投了来,甚至有人直接停下脚步,瞠目相看, 也有人错身而过后, 愣了一下, 扭头相看的。
沈家其实不缺颜色,沈家十余个郎君娘子就没有貌丑的, 却好似从来没有一个能妖到这个地步的,世人爱美,看到美的人或者美丽事物忍不住争相相看本是情理之中。
柳莺莺去戏台下时恰好路过八宝亭。
许是察觉到了这波异动,只见亭子里的人也不由有人扭头看了过来,于是一个传俩,两个传三,便见一个两个的竟纷纷侧目,不过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竟全部都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投射了来。
柳莺莺虽知今日自己势必是会招眼的,却也没想到会引得这样一个场面来,一时略微有些窘了一下。
她前期对沈家境况不知,故而装得柔弱低调略微藏拙,虽容颜出挑,却也并不过分张扬,如今怕破身后变化过大,被人识破,不得已隆重装饰一番,想要将所有的功劳归咎到修饰上,重修饰而淡春容,便也一时抬头挺胸,摆出一副费尽心机、隆重登场的架势来。
正犹豫着是该先去给老夫人贺寿,还是先去近处的亭子里时,这时,只见凉亭里探出了一张欢快的脸来,远远冲着远处柳莺莺一脸高兴召唤道:“莺姐姐,快来,快瞧我带了什么宝贝来。”
只见人群里的那张笑脸不是沈月灵又是哪个。
又见亭子里,沈月澶,宓雅儿等人齐齐会聚齐了,便改道直接去了八宝亭。
而在柳莺莺转身走来的那一瞬间,只见原本热闹的八宝亭里直接就安静了下来,周围人群也一时全没了声息。
八宝亭里沈月澶,宓雅儿、沈月骊、沈月曦还有苏子磬等人视线远远落在迎面而来的柳莺莺脸上时,只见众人的目光均是微微一定,似齐齐心头跳了一跳,被眼前这张迎面而来的脸给稍稍震花了眼来。
晨曦的暖阳十分和煦。
温暖的暖光打在柳莺莺身上,只见她此刻宛若渡光而来。
柳莺莺姿色本是十足浓艳,她以往淡衣素容其实掩盖了本身最大的优势,十分的美不过才展露了七分来,而今日竟着了一袭烈焰红裙,红裙似火,广袖飘飘,裙袍款式简单,一袭珊瑚红裙只见衣襟从领口斜入腰腹,广袖与裙袍齐齐垂至地面,浑身并无任何繁琐装饰,仅在腰际处系了一抹宽襟腰带,宽大的裙袍在腰襟的裹束下,衬托得那抹细腰盈盈一握,似水蛇袅袅,只令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齐齐落在了那抹楚腰上,随着步履间轻轻晃动,只见水蛇摇曳间,竟曼妙摇曳,引人无数遐想,实在荡人心魂!
又见她粉面含春,两弯细细柳叶眉下桃眼灼灼艳艳,水色潋滟,尤其,她今日竟广施粉黛,只见头戴金钗,口含朱丹,唇角一抹淡笑,媚眼勾魂,只觉彩绣辉煌,灼灼妖妖,宛若妖界下凡妖女。
金光下,她乘光而来,混着暖阳,一度恍得令人有些睁不开眼来。
沈月澶的目光微微一愣,只见远处那道珊瑚红的倩影摇曳生姿,脸还没有看清,便已先被那道窈窕曼妙的身段给吸住了目光,她还从未在那个小娘子身上见过这样丰盈又纤细的身段来,只见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细微晃动间,那无骨楚腰直晃得人眼晕来!
苏子磬则微微眯起了眼来,只一错不错眼的将远处之人定定凝视着,柳莺莺这日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仿佛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若说丛前她不过明艳动人,今日则是……妖孽丛生了。
整个人像是活活蜕了一层皮,宛若浴火重生了似的。
为何不过几日不见竟变化这么大,大到她一度莫名想起了那日在林中的异动来,只不知这中间有什么关联来。
而一旁的沈月骊、沈月曦亦是眯着眼远远将人打量着,前者先是神色松愣,继而心中有些发酸,后者想起兄长沈庆前几日的痴痴傻笑,看向柳莺莺的目中中透着探究审视,片刻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见二人又齐齐调转了目光,将视线落到了中央位置的宓雅儿脸上,视线在二者脸上来回游移着,似在心中暗自比较了起来。
而后,视线再度落到了柳莺莺脸上时,微怔惊诧的神色中分明已见了分晓,心头均是震了一震。
宓雅儿看着远处款款而来的那张艳绝人寰的脸面时,一开始脸上还微微笑着,直到视线落到那火热的身段上,心头却是立马跳了一跳。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位柳姑娘,初见惊为天人,再见依然令人侧目,而这日……则令她心头微微一震,美人她见过不少,能震住她眼球的几乎没有,这是第一个,而且是一次塞过一次的震撼,这日的柳姑娘,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与前日有许大变化,具体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许是从来习惯旁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第一次众人的焦点不在她的身上,这样的感觉倒是少见,又见大家神色意味深长,纷纷将这人同她暗自比较了起来,不由无奈摇了摇头。
这时,就连远处戏台下的沈老夫人也一时微微眯着眼朝着那抹妖艳之姿看了去,远远地,只指着远处那抹摇曳生姿的倩影道:“那是柳家那个?”
话一落,便见一旁的婢女晴芳道:“回老夫人,正是沁芳院的那位柳姑娘,身旁的是同一个院里的姚姑娘。”
沈老夫人眯着眼看着将人看了许久,良久,只缓缓道:“才几日不见,竟又招眼了许多。”
心中则喃喃称奇,竟让人在人群中一眼独见了她,连雅儿都被靠边站了去。
晴芳想了想,道:“听说柳姑娘前几日又病了几日,许是这日精神头又见好了。”
沈老夫闻言半眯起了眼,将人远远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又从脚到头的细看了一遭,方喃喃道:“这病倒是生的离奇。”
话说,老夫人这边作何目光作何点评暂且不表,这时柳莺莺已来到了亭子外,落落大方的跟大家福身打了招呼,一入内,才见八宝亭的石桌中央,摆着个编制手篮,篮子里摆放了一篮子桑叶,几十条肥嘟嘟的蚕宝宝们正在篮子里一边歪歪扭扭扭动着,一边吭哧吭哧的啃食桑叶。
得,沈月灵竟将她养的那些蚕宝宝们带到宴上来显摆了。
原来,簇拥在亭子里的这些姑娘们正在好奇赏玩着沈月灵的蚕宝宝。
柳莺莺一晃病了七八日功夫,七八日功夫没能看到这些蚕宝们,不想一晃竟这么大了,只见肥嘟嘟的一条,又胖又软,大的竟有小拇指长短,奶白奶白一条,看着胖乎可爱。
“莺姐姐,你看,长这么大了,想不到罢,这些日子它们胃口大增,每日两篮子桑叶早已不够它们食了,一日一个模样,几日便长这么大了,方才堂姐和表姐还夸我养得好来着。”
沈月灵喜滋滋的冲着柳莺莺展示她的劳动成果。
沈家几位姑娘们虽惊叹于柳莺莺的美貌,却也并非没有见过世面之人,早在柳莺莺迈入亭子里的那一刻,众人早已纷纷矜贵的收回了目光,甭管内心如何惊叹或者发酸,面上均是不显。
在沈月灵直接捏起其中一条最胖最肥的一条蚕宝递送到柳莺莺眼前显摆的那一刻,只见一旁得沈月骊立马跳起来,道:“咦,快扔回去,快扔回去,太恶心了,光溜溜滑腻腻的,我最怕这些滑腻腻又会蠕动的动物了,恶心死认了。”
沈月骊一脸嫌弃,举着团扇连连推搡沈月灵的胳膊。
却见沈月灵笑嘻嘻的举着蚕宝作势朝着沈月骊脸上一扔,瞬间吓得沈月骊捂脸尖叫躲避,嘴里喊着“要命,快拿走”,一时逗得沈月灵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瞧把你给吓的。”
打闹间,只见坐在最里侧的郑雪蕴笑着缓缓起了身,看了柳莺莺一眼,冲着沈月澶和宓雅儿道:“这位姑娘是——”
说话间,双眼直直的落在了柳莺莺脸上,好奇的看着。
沈月澶正要开口,却见沈月曦笑着先一步开了口道:“雪蕴姐姐,这位是新来的柳姐姐,这样标致的人,雪蕴姐姐可有见过?”
沈月曦笑盈盈说着,端得一副可爱憨趣。
话一落,便见方才受到惊吓的沈月骊忍不住接话道:“听说柳姑娘前几日又病了,只不知柳姑娘这究竟生的什么病,旁人生病都是弱柳扶风,一副病怏怏的无力模样,怎么柳姑娘这病却是越病越美,越病越是春光满面,容光焕发,连我瞧了都想跟着大病一场了。”
“还是柳姑娘这病莫不是有什么蹊跷不成?”
沈月骊似笑非笑着,说话间,拿帕子轻轻捂了捂嘴,眼睛却扫向了众人,盈盈笑着,分明阴阳怪气着,别有深意。
第070章
话说柳莺莺是托病来沈家借住的, 整个沈家人尽皆知,沈月骊此话分明淡讽她没病装病,来沈家的目的别有用心。
“骊姑娘说笑了, 生个病还能有什么蹊跷。”
“不过是前几日身子不适, 故而气色差了些,想着今日老夫人寿宴不能一副衰样败了兴致, 便特特一早起来捯饬了一番, 不想,起得太早,可谓闻鸡敷粉, 一时不察便将脸上的脂粉扑得过于厚重了些,倒叫骊姑娘和几位姑娘们笑话了。”
迎上沈月骊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话语, 柳莺莺并没有任何恼意,反倒是微微笑着, 直接明晃晃的承认了自己今日的“精心装束”, “别有用心”。
话一落,便见沈月骊上下扫了她一眼, 似没有料到她竟完全不接茬, 又没有料到竟这般直言不讳,不由想起那日她大战白莺儿时的场景,不多时,淡淡瞥了她一眼,嘴上轻哼了一声, 转身错身朝着苏子磬旁边走了去。
许是柳莺莺妙语连珠, 又许是她坦率直接, 丝毫没有怯懦和忸怩,尤其那句“闻鸡敷粉”一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倒叫郑雪蕴一连着多瞧了她几眼。
这时,沈月澶指着柳莺莺介绍道:“这位是祖母旧友之后,新来的柳姑娘。”
又指着沈雪蕴冲柳莺莺道:“这位是国公府的大姑娘。”
话一落,便见郑雪蕴同柳莺莺对视了一眼,随即只见郑雪蕴笑意绵绵主动开口道:“我就说沈家的亲友们我大多识得,怎么不知沈家还有这样一位神仙似的妹妹来,原来是刚来的妹妹。”
说着,上下打量了柳莺莺几遭道:“看这位柳妹妹天姿国色,不知哪儿的风土能养出这样水灵的妹妹来。”
说着,想了想,又道:“听柳妹妹的口音约莫像是江南人士,柳妹妹可是打元陵来的?”
郑雪蕴仿佛对柳莺莺极为感兴趣。
笑着问着。
郑雪蕴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是同沈月澶、宓雅儿那一挂的,虽同沈家交好,实则沈月骊沈月曦这些庶房的入不了她的眼,不想,却好似独独对柳莺莺青睐有加。
一时,令周遭人有些意外。
好几道视线齐齐朝着柳莺莺看了去。
柳莺莺虽不知这位国公之女缘何好似对她分外热情,不过友善之举无人推拒,顿了顿,只笑着道:“郑姑娘好眼力。”
说着,又道:“不过并非来自元陵,我生在一个小地方。”
说话间,一旁的姚玉兰笑着附和道:“柳妹妹同我算半个老乡,都是来自云城。”
“哦?云城挨着元陵不远。”郑雪蕴淡淡说着,话语一转,忽而又冷不丁道:“不知柳姑娘可有听过江南第一美人红拂姑娘的名号来。”
郑雪蕴冷不丁开口问着,说这话时,迎上了柳莺莺的目光。
目光定定落在了柳莺莺面上,似带着一丝探究。
而在她话一落的那一瞬间,却见柳莺莺神色微微怔了一下。
红拂?
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这二字从郑雪蕴嘴里吐出的那一瞬间,从郑雪蕴目光落在柳莺莺面上的那一瞬间,只见柳莺莺交握在腰腹前的两只手微微一紧,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心里骤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片刻后,她双目闪了一下,很快恢复了神色,故作镇定正要说话时,这时却见沈月曦有些兴奋道:“听说红拂姑娘是江南第一名妓,雪蕴姐姐可见过她?”
沈月骊却顺着郑雪蕴的视线看向了柳莺莺,又看了看郑雪蕴,眸光流动。
沈月澶好奇的目光也投向了郑雪蕴。
便见郑雪蕴笑着道:“我哪有机会见到。”
说话间,视线朝着众人脸上掠过一圈,最终又回到了柳莺莺脸上,将她定定相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笑着道:“不过是我二叔日前去元陵城公干时捎了名歌姬回府,那歌姬生得美艳,跳的一身好舞,说是在元陵城时人送外号‘小红拂’,是顶着‘小红拂’的名头渐渐名声大噪的,我当时一见便觉得生得惊艳,想着那小红拂都生得那样妩媚动人,那位名震江南的红佛姑娘该生得何等模样来。”
说着,又看了看柳莺莺,道:“不过今日见到柳妹妹,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是我狭隘了。”
郑雪蕴淡淡笑着说着,说话间,复又看了柳莺莺一眼,语气莫名。
有人觉得郑雪蕴再拿柳莺莺同妓,女相提并论,是在嘲讽她,也有人觉得郑雪蕴单独在赞赏她。
就在沈月骊瞧热闹不嫌事大,正要暗搓搓的拱一番火之际,这时,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宓雅儿忽而在此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插了一句:“听说那位红拂姑娘早已然赎身不知去向了。”
这话一落,只见众人纷纷惊诧,齐齐看向了宓雅儿,沈月澶更是一脸惊讶道:“你竟还知道这事?”
片刻后,又淡淡打趣道:“果然,美人相惜,美人都是关注美人的。”
宓雅儿笑着摇头道:“我西凉距元陵数千里,你猜,我怎会关注千里之外的事情?”
沈月澶与宓雅儿对视片刻,沈月澶听出了宓雅儿的弦外之音,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摇头笑道:“我知道了,是二哥。”
宓雅儿笑道:“可不是,路上听二哥提了几嘴,惋惜了一路,直说错过错过,早知道去年便该去元陵城一游的,没准还能见到美人一面,说损失巨大,还说定要去打听红拂姑娘的去向,惹得舅舅当场板脸将二哥训斥了一顿。”
宓雅儿语气中好似有些无奈。
沈月澶一咬牙道:“就二哥不着调,活该父亲训斥他。”
说着,又一时笑道:“想象不出名震江南的美该是哪一种美来,要我看,再美,也美不过眼下这二位去。”
沈月澶笑着看向宓雅儿和柳莺莺。
大家渐渐被红拂的话题引走了,柳莺莺一时退到了外围来,缓了一口气的同时,一抬眼,又正好与郑雪蕴的目光对视上了。
只见郑雪蕴冲着柳莺莺展露了一个浅浅的笑。
小红拂霓裳是万花楼对面怡香苑的花魁,生得同柳莺莺有两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虽不如柳莺莺的媚态,却也有了五六分柳莺莺的韵味。
她们二人当年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霓裳竟去了国公府。
莫非,这个郑姑娘察觉出了什么不曾?
难怪,那日郡主寿辰上的曲水流觞席面上,见这位郑姑娘频频朝着她这个方位扫了来。
眼下,又得知红拂已出了府——
柳莺莺心头已染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不过,又见那位郑姑娘神色寻常,并不见任何异色举动,一时又有些拿不准来。
一时,想到那霓裳就在清远城,二人同处一城,沈郑两家又有来往,若二人相遇,早晚有被识破的一日。
不想,千躲万躲,躲到这清远城来了,依然躲不过昔日的过往。
存在过,就会有痕迹。
顿时,柳莺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收回目光时,她背后不知觉间起了一层薄汗。
这时,沈月澶引着众人就坐,大家继续讨论起方才议论的出游之事,原来每年四月,沈家老夫人寿辰后沈家都会去寺庙上香祈福,说起上香祈福,便见郑雪蕴忽又神神秘秘道:“对了,说起去上香,前几日我同母亲去寒山寺祈福时,好像在庙里看到沈家大公子了。”
郑雪蕴冷不丁说着。
沈月澶听了与宓雅儿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道:“难怪这几日大哥一直不在府中,原是去了寒山寺。”
说话间,见郑雪蕴欲言又止,沈月澶立马道:“姐姐可是还看到了什么?”
郑雪蕴犹豫了一下,道:“安置那会刚好无意间路经戒律堂,好像看到大公子从戒律堂出来。”
说着,见大家不明就里,郑雪蕴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日从戒律堂出来的都是庙里受罚的弟子,均是挨了棍罚的,那日……那日我好似看到大公子背后衣衫带血,你们可知是何事?”
郑雪蕴小声说着。
话一落,只见沈家几位姑娘们齐齐吃了一惊。
就连柳莺莺也有些意外。
受罚的皆是庙中弟子?
跟那沈琅又有何干?
她听的一头雾水。
沈家大公子年幼时便被送去寒山寺养着,一去多年,外人并不知内情,唯有与沈家走得较近的几家得知,却也不知缘由,有人说沈家大公子命中带煞,需去庙中净化,也有人说沈家大公子颇有慧根,得了佛缘,故而送去庙里修行。
郑家与沈家交往过密,郑雪蕴与沈月澶乃手帕之交,故而知得一些内情。
沈家大公子沈琅之事,就连沈家几位小辈们都知之不多,往日里也不敢妄议,今日听到沈雪蕴这般提及,顿时大惊,正面面相觑之时,这时,忽而听到远处响起了阵阵喧哗之声,打断了亭子里几个姑娘们的窃窃私语。
只见乌泱泱来了一群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十好几个,原是外院来的沈家小辈,一同过来给老夫人贺寿来了。
原本无甚异常的,外院子弟每月要过来给老夫人见礼,只见今日那人群前头忽有一跑腿丫鬟战战兢兢飞快朝着戏台子下跑了过去,因跑得太过匆忙,险些崴了脚,一路跑到老夫人跟前时,远远看着还遭了婢女斥责,然而不知那跑腿丫鬟禀了什么,竟见今日的老寿星沈老夫人竟由人搀着起来了,转脸朝着那浩浩荡荡一堆人群看了去,引得台下所有人也顺着老夫人的方向看了去。
凉亭里头各位姑娘们见了不由齐齐纳罕看了去,只当是哪个大人物来了,竟惊动老夫人亲自起了。
下一刻,便见远处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听到有人喊道:“大公子来了。”
“大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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