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活了这么多年,苏宜思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此刻,她仍旧惊魂未定。
“你在马车中等着, 不要乱跑。”
“好!”
然而,话音刚落, 轿帘就被人掀开了, 一名黑衣人冲了上来。与此同时,马车顶也被一把利剑穿破了。卫景很快与二人缠斗在一起。
不多时,马车散了架。
卫景拉着苏宜思下了车。
整个过程中, 苏宜思的手一直被卫景紧紧握着,她整个人也被护在了身后。
周遭是刀光剑影,可她面前却是一堵墙,这墙为她挡了所有的风雨,护她周全,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卫景身侧跟着的有七八人,可对方却有二三十人。虽对方武力不及他们,可无奈人多, 他们这边一直处于下风。
卫景的胳膊被人砍了一下。可纵然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握着苏宜思的手。
苏宜思心疼坏了,趁着面前的贼人倒下了,苏宜思快速道:“你不用管我了,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卫景略一思索,同意了。他拉着苏宜思,把她藏到了一堵墙后面。
双方打得越发火热,苏宜思害怕极了。她想去看看卫景如何了,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去看。因为她一点武力都没有,出去只会惹麻烦。她藏好了, 就是对卫景最大的帮助了。
正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一个浑身是血的贼人被摔倒在她的面前。
那贼人欲爬起来继续刺杀卫景,眼角却看到了苏宜思,他立马调转了方向,拿着剑,朝着苏宜思奔了过来。
苏宜思看着面前的剑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可她知道,不能坐以待毙,瞥了一眼地上,她抓起来一把土,朝着贼人的眼睛撒了过去。
那贼人没料到她会如此,眼睛进了沙子,动作也迟缓了。
就是这个迟缓,卫景追了过来。
贼人倒在了苏宜思面前。
苏宜思终于松了一口气。
卫景本想安抚几句,可无奈贼人又缠斗上来,他只好继续与人打斗。
因着刚刚的事情,有贼人发现了卫景的命门,朝着苏宜思这边打杀过来。箭支,也朝着她这边射了过来。
苏宜思躲了几次,好在她运气好,没射中。她也知晓,这里不安全了,不能再在这里躲着了。
就在她起身欲离开之际,一支箭再次射了过来。这支箭射得又急又快,她避无可避。知晓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却传来了一声闷哼。
苏宜思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那个她一直信任、一直崇拜的人,也是那个刚刚为她挡了风雨的人。这个高大的男人,倒在了她的面前,倒在了她的身上。
“卫……卫景……卫景!”
眼泪像是开了闸一般,簌簌流了下来。
“卫景!”
苏宜思哭得泣不成声。
卫景缓了缓,终于缓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疲惫的笑,道:“我没事,你莫要哭,快躲好了。”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还不能倒下,他得让小丫头活着。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卫景,你没死吧?”
卫景和苏宜思同时看了过去。
苏显武来了。
苏显武本是坐着马车慢悠悠往府中的方向而去,可走着走着,却发现女儿迟迟没有跟过来。他怕卫景在马车上欺负女儿,便掉转马头,回来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儿的地方。急忙赶了过来。
他赶过来时,正好看到有人朝着思思射了一箭。那一箭,像是射到了他的心上,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而这支箭,终究还是没有射到思思的身上,而是射到了卫景身上。
看到卫景不顾一切扑向女儿的那一瞬间,苏显武说不出自己心头是什么感觉。
“还没呢。”卫景笑了。
“没死就给老子撑住了。”
“好。”
嘴里说着好,身子却朝着苏宜思倒了过去。
苏宜思正沉浸在爹爹来了的喜悦中,突然肩上多了一丝重量。看着卫景苍白的脸色,苏宜思害怕极了。
苏显武武力高强,自然不是这些贼人可比的。而且,这伙贼人似乎对苏显武并未痛下杀手。缠斗了片刻,瞧着不远处姗姗而来的护京卫,纷纷撤退。
护京卫到了近前,看着满地的狼藉,再看倒在血泊中的五皇子,以及浑身是血的苏显武,都快要晕倒了。他们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已经有了预感,不说身上这一身衣裳,怕是命都很难保住了。
卫景刚到府中,太医也过来了。
一番救治后,卫景躺在床上平静地睡着了。
“王太医,瑾王伤势如何?”苏显武问出来苏宜思想问的问题。
“虽看着凶险,但好在五皇子福大命大,没有伤到要害。五皇子身子骨好,将养数月就能恢复了。”王太医道,说罢,他便告辞了。毕竟,宫里那边,他也得去回复。
听到王太医的话,苏宜思既安心,又担心。
看着女儿哭着守在卫景床前,苏显武本想劝劝女儿的。可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又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了。毕竟,卫景是为了救女儿才会受伤。罢了,今日他就当做是没看到吧。
他先回府说一下此事,一会儿再过来,女儿一个人在卫景府中他也不放心。
苏宜思并不知苏显武离开了,她就坐在卫景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景的脸。
那一张平日里甚是鲜活而又招摇的脸,如今却变得苍白。这憔悴的模样,倒是与后世老皇帝的模样极像。从前她还不止一次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老皇帝,这会儿,她心头的疑惑彻底没了。
尤其是在他救了她之后。
不管是年老的他,还是年轻的他,救她时,都毫不犹豫。
年轻时,他甚至会奋不顾身,舍了自己的性命。
他可是皇帝,是皇子,是这世上身份极为尊贵的人。她如今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倾心相待,以命相待。
苏宜思的眼泪一刻也没停过,不住地往下流,渐渐地,眼睛哭得干涩了,生疼。可再疼,也不如心疼,不如卫景身上的伤口疼。
苏宜思一直守在卫景床边,为他吃药,伺候他,不假手他人。这一守,就是整整三日。三日后,卫景终于醒了过来。
卫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小丫头嫁给了他,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二人生活得很甜蜜很幸福。睁开眼睛后,看着熟悉的地方,他知道,那不过是个梦罢了,小丫头还没嫁给他。
可一转头,他就看到了守在身侧的小丫头。
笑了。
“卫景,你终于醒了。”
这几日苏宜思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嗓子也哭哑了。可看到卫景睁开眼睛,眼泪还是从干涩而又生疼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卫景声音虚弱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着,便要抬手给苏宜思擦眼泪。
可惜他如今体力不支,手还没抬起来,就扯到了胸口的伤口。
“好,我不哭了,不哭。”
苏宜思连忙自己擦了擦眼泪,握住了卫景的手,转头让人去叫太医。
虽说卫景不受宠,可毕竟是皇子,又昏迷不醒,太医自是住在了府上。几个太医过来查探了一番卫景的身体,终于放了心。
只要醒过来,一切就会慢慢变好的。
待太医走后,屋内再次只剩下苏宜思和卫景二人。
“太医们不是说无碍了么,怎么还这么难过?”卫景问。
苏宜思咬着唇摇头。他不知道,这几日,她心头特别愧疚。都是因为她,卫景才会躺在这里。若没有她,他根本不会遭这个罪。
卫景是何人?早把她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那些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过是跟着我遭受了无妄之灾罢了。如今我受伤,也与你无关,是那伙贼人的缘故。”
这些话却并不能安抚苏宜思,她垂着眸,丧气地道:“可那些人并不是你的对手。若没有我,你根本不会受伤。”
她为何要出现在这个时空中?没有她,卫景会活得好好的。
这是第一次,她对于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中感到了厌烦,她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傻丫头,若没有你,我怎知什么叫牵肠挂肚,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想到后世老皇帝等一个姑娘等了多年,苏宜思眼眶又湿了:“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的。”
却听卫景坚定地说:“不会的。只有你。除了你,不会再有旁人。”
瞧着卫景虚弱的模样,苏宜思没再与他争辩什么。
卫景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却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对于救了她这件事,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后悔。若是那一支箭射在了小丫头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一刻,他只知道,他宁愿箭射在自己身上,也不愿她受一点伤。
也幸亏,箭射在了他的身上,不然,他怕是再也见不着小丫头了。
这一看,就是许久,也看出来了小丫头的疲惫。
“过来。”卫景拍了拍自己的床。
苏宜思吸了吸鼻子,怔了怔,不明白他是何意。
“上来。”卫景再次道。
“啊?”
“陪我一起睡觉。”
苏宜思脸色一下子变成了胭脂色。她虽然喜欢他,可这般举动是不是不太妥当?可是,他如今受了伤,还是为了她才受的伤,拒绝是不是也不太好?
卫景想,这辈子,小丫头只能是自己的王妃。
既然早晚都是,又何必避嫌。
而且,他若是让小丫头去别处休息,她定是不肯的。
既如此,倒不如躺在他的身侧,让他安心。
“我困了,可我不想一个人睡,你陪我一起。”
苏宜思红着脸,紧张地道:“可我……可我怕碰到你伤口。”
卫景笑了:“不会的,床很宽。”
看着卫景病态的脸色,苏宜思咬了咬唇,狠了狠心,掀开被子,躺在了卫景身侧。
如他所言,床果然很大,即便是她平躺上去,也没碰到躺在床中间的卫景。
躺上去后,两个人都没说话。苏宜思以为卫景睡着了,悄悄侧过身子,看向了自己身侧之人。
看着看着,便瞧见他干涩而又没有血色的唇。
鬼使神差的,她支起身子,亲了上去。亲了几下,瞧着那唇瓣渐渐有了血色,才停了下来,躺回去,安心睡了。
这一闭眼,立马就睡着了。
听着耳边很快就传来呼吸声,卫景缓缓睁开眼睛,失笑了一声。
这小丫头,可真会撩人。如今他不方便,倒是不好做些什么。待他好了,定不能放过她。
他抬手,把小丫头搂入了怀中,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停手,闭上眼睛,睡了。
52.玉佩 ·
严公公本在外头候着, 听到主子唤,便进屋来了。
一进来,他便瞧见了躺在主子床上正熟睡的姑娘, 心里顿时大惊。莫说是主子床上了,就算是府上, 他家主子也从不让女子进来的。
可见, 主子是真的认准了这位苏姑娘。
“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四皇子。”
卫景嘴角一勾,冷笑一声:“他何时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他知道,他这个四哥, 早就看他不顺眼,想要杀了他了,可他断然没这种本事的。毕竟,那伙杀手身手不弱。而且,护京卫迟迟没有过来,定是有人在中间做了什么事。
“三皇子推波助澜。杀手明面上是四皇子找来的,实则是三皇子豢养的死士,护京卫是三皇子调开的。”
这就对了。
他这两位好哥哥可真是疼他这个弟弟, 若是他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他二人对他的照顾。
“皇上如何处理的此事?”
严公公顿了顿,看向了自家主子。
“说!”
“皇上只处置了当日值守的护京卫,并且让人去抓那一伙贼人。”
卫景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躺在身侧的姑娘动了动,卫景立马收起来脸上的神色,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姑娘。那脸上的表情,是严公公从未见过的温柔。
看着身侧小姑娘柔和的脸庞, 卫景突然就不想以暴制暴了。
“让人把当年四哥落水的事情传出来。”
严公公怔了一下,不是要对付三皇子和四皇子么, 主子手段怎么变得温和了。
“等事情发酵了,再把三哥当年的所作所为抖落出来。”
卫湛既然用四哥对付他,那他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哥这个草包,有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
“待他们二人矛盾激化,再实施刚刚的计划。看狗咬狗,不是更有趣吗?”
严公公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主子这是想要把四皇子和三皇子的矛盾摆在明面上,届时再出手对付。到了那时,怕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会把这事儿怪在对方身上。
这一招妙啊!
卫景看着怀中的小丫头,道:“本王最近要养伤,且没工夫搭理他们二人。”
让他们二人先斗着,等他伤势好了,娶了小丫头,再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说着话,卫景就觉得精力有些不济,便让人退下了。
接下来几日,卫景的身子在慢慢恢复中。
宫里,贤贵妃没有任何一个机会在承德帝面前抹黑卫景。
太医过来与承德帝说了卫景的身子状况。
虽说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听说儿子被人刺杀了,承德帝还是很紧张的。不过,虽说是担心儿子,但更多的是担心京城的治安。今日这些人敢刺杀皇子,明日是不是就要刺杀他了?
瞧着承德帝面露凝重之色,贤贵妃琢磨了一下,开口了:“皇上莫要担心了,五皇子福大命大,定能没事的。虽说护京卫失职,可他身边有苏将军啊。苏将军可是能以一敌百的,能护着五皇子周全。”
果然,承德帝思绪移到了这件事情上面。
“是啊,多亏了阿武。要不然,老五还不知有没有命。”
贤贵妃又道:“那日还瞧着五皇子与苏将军像是仇人一般,在宫门口就动手了,没想到如今他们二人这般亲厚。”
听到这话,承德帝皱了皱眉。
是了,虽说苏显武救了老五,可他为何会与老五在一处?凑巧遇到的?那也太巧了。老五这两年也办了不少漂亮的差事,难不成,他这是想拉拢安国公府?这一刻,承德帝又想到了那日儿子说过要娶苏家孤女的事情。
不过,若说到亲厚——
“阿武幼时也救过老三,回京后也常常与老三在一处,倒是与老三更加亲厚些。”
想到最近老四说的事情,承德帝对这个三儿子也颇为不满。这几年,老三办事越发不利了。前些时候,刑部的事就办得很不好。他眼光不行,被人蒙蔽,不像是做大事的人。
贤贵妃心里一惊,顿时不敢再提,尴尬地笑了笑,说:“可不是么,皇上与安国公亲厚,几位皇子也与苏府的几位公子玩儿的好。”
苏宜思在瑾王府一住又是几日。自从那日与卫景睡在了一处,往后的几日,他们也同那日一般交颈而卧。
苏显武本以为女儿是在屋内照顾卫景,可那日他过来时,正好瞧见女儿躺在卫景怀中。这一看之下,立马怒了。
他是因为卫景救了女儿,所以才忍了他,让女儿过来照顾他。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他这般待他女儿。
“卫景,你这厮在做什么!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小人,仗着思思救了你,就想要为所欲为不成?忒不要脸了!思思,你今日就随我回去。”
苏宜思没料到这事儿会被她爹爹发现,尴尬到不行,脸红红的。
可若是此时走,她又不放心。
“殿下的病还没好呢,我再留下来照顾几日。”
“王府里那么多下人,怎么就缺你不成了?”苏显武怒斥,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殿下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苏宜思反驳。
苏显武不想与女儿争辩什么了,他瞪了卫景一眼,对苏宜思道:“你收拾收拾,今日就与我一同回府,这事儿没得商量。”
说完,便气得离开了。
苏宜思虽然更想留下来照顾卫景,可她知晓爹爹是真的生气了,今日势必要回府了。
“你在这里陪我多日了,我虽不舍得,但也不想让你为难,你今日便随你三叔回去吧。”
苏宜思面露愧疚之色。
“可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听到这话,卫景笑了,摸了摸苏宜思的头,说:“傻丫头,咱们往后的日子多得是,等你嫁过来,可以日日陪在我身侧,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就好。”
“我不会嫌弃你的。”
卫景觉得小姑娘可爱极了,还特别会抓重点。
“好。”
卫景转身去床头取了个匣子。
“我母妃生前曾留给我一块玉,这玉是她从一位避世的大师那里求来的。前些时候,我让人做了两块玉佩。这一块给你,剩下的一块我留着。”
说着话,卫景打开了匣子,把其中一块递给了苏宜思。
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苏宜思有些脸红地接了过来。接过来之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玉佩。瞧着玉佩的形状和图案,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玉佩。
“上面这是字吗?什么字?”苏宜思好奇地问。
“‘景’字,这是一个古字。那位大师说过,这块玉石是姻缘石,须得用古字写上二人的名字,这样就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卫景认真地答道。
这样的话,苏宜思不知听过多少。人们总是会说些漂亮话,但最终能走到白头的都很少。她以为,以卫景的性格,是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的。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这般认真对待。
不知是不是卫景说的太过认真,苏宜思总觉得手中的玉佩释放出来一些暖意。
“这一块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思’字。”卫景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苏宜思顺着卫景的动作看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愣住了。
这玉佩,分明是后世戴在老皇帝身上的那一块。
她曾以为那是奇怪的花纹,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为何是自己的名字?不可能是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苏宜思震惊极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53.真相 ·
“这玉佩分开是两块, 合在一起,又是一块。”卫景把两块玉佩对在了一起。
看着面前的两块玉佩,苏宜思脑海中有很多疑惑, 很多不解。
“这块玉佩是专门为我打造的?”苏宜思再次问道。
虽有些疑惑为何小丫头又问了一遍,卫景还是耐心地解答:“正是, 前些时候我刚让人打造的。”
卫景见苏宜思脸色不对, 似是没多少惊喜,便问:“你不喜欢吗?我可以让人再修改一下。”
苏宜思回过神来,握紧了玉佩, 连忙道:“不,我很喜欢。”
卫景笑了:“既然喜欢,那就时时刻刻戴在身上,不要拿下来。”
“好。”苏宜思应了。
不多时,苏显武回来了,苏宜思与卫景道别,回了府中。
在路上,苏显武一直在说女儿。他见女儿神色不太对, 以为自己说的狠了,便忍了忍,没再说下去。
实则,苏宜思脑海中一直在想着玉佩的事情,并未听到自家爹爹说了什么。
回到府中后,苏宜思躺在床上看向了手中的玉佩。
很多之前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老皇帝第一次见她时那震惊的模样……老皇帝听到她名字时怪异的反应……老皇帝待她不同于旁人的态度……她对老皇帝那怪异的熟悉感。
安国公府降了爵位,却没换府邸。
归安巷改成了归思巷……
归思……归思……
所以, 老皇帝一直在等的人是她吗?
想到这一点,苏宜思从床上坐了起来, 整个人都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中一般。
老皇帝在等她……这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老皇帝怎么可能会爱上她,会用一辈子来等她。
她很确定,自打自己生下来,一直都在后世生活着,并没有见过老皇帝,也就不可能与他有任何的感情牵扯。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时空见到老皇帝。
可老皇帝在后世,却像是早就见过她一般。
时空上,两个人是无法交集的。
他俩真正有交集,也是在现在罢了。
现在……
苏宜思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不成,她就是在现在与五皇子相爱的。随后,她可能会死或者再次离开这个时空。不对,她没死,她若是死了,老皇帝不可能在后世找她多年。所以,她会离开这个时空。
所以,老皇帝才一直没找到她。
他这一找,就是一生。
可是还是不对,若她真的存在过,为何后世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府中的人也从未告诉过她这件事情。
她如今是安国公府的姑娘,老皇帝要找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一个孤女,那么他们府中定然知晓此事才对。可府中却一丝消息也无。
还有,爹娘马上就要成亲了,娘也不可能再嫁给温元青,可后世却并非如此,娘还是嫁给了温元青。
她没有改变任何的事情,也没有改变任何的人。
不对,还是有一个人的。
苏宜思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玉佩。
老皇帝。
好像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只有老皇帝一个人记得。
苏宜思察觉到手上有一丝冰凉,不知何时,她竟然哭了。
所以说,在老皇帝二十多岁时,她来过。后来,她失踪了,回了自己的时空。那时,除了老皇帝,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她也没有改变任何事情。爹娘依旧不幸福,国公府依旧会没落。
啪嗒。
啪嗒。
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一生未娶,在她走后,没有与任何女子亲近。
不知他究竟忍受了怎样的孤独,在漫长的几十年独自一人走过来。
一般人尚且做不到,更何况他是皇子,是后来的天子。
她想见他。
又想见他了。
才分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想再见他了。
她想见见那个视她如命,爱她至深的男子。
苏宜思从床上下来了,趿拉着鞋就往外跑。放置车马处的管事瞧着她着急的样子,没有多想,便让她上了马车。门房处又以为她的禁令早就解开了,便放了行。
卫景没想到刚刚分别的小丫头又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而且,一见着他,就激动地抱住了他。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苏宜思摇了摇头,头深深地埋在卫景胸前,一言不发。
很快,卫景就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小丫头这是在哭?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卫景的语气冷了下来。
苏宜思再次摇头。
“发生了何事?”卫景继续问。小丫头不是这般性子,定是发生了什么,她的情绪才会这般激动。
苏宜思瓮声瓮气地说:“没有,就是想见见你了。”
卫景知晓她不想说,也没再多问。总归,他可以私下让人去查查。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他的小丫头。
趴在卫景怀中哭了一会儿,苏宜思抬起头来,看向了卫景。这一次,她看得非常认真。瞧着卫景一脸病容的模样,她想到了那日卫景为她挡箭时义无反顾的样子。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苏宜思问。
卫景想,这小丫头今日怎么这么怪,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丫头。”
刚刚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也几乎可以确定一个问题。卫景之所以会找她,是因为她离开了这个时空。
所以,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想到他孤独一人等了她多年,为了她终身未娶,苏宜思的泪意又来了。
她忍住眼泪,哑着嗓子道:“你别对我这么好行不行,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的。”
他不该对她这么好的,他不该喜欢她的,他越是喜欢她,在她离开后他越是痛苦。
若她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不会爱上他,也不会让他爱上自己。她一定躲得远远的,这一辈子也不与他相见。总好过,他凄苦过一生,因她相思成疾,缠绵病榻,孤独终老。
如今到了这地步,她又如何能抽身?
卫景揉了揉苏宜思的头发。
心想,这小丫头真的是被外头的声音左右了,小瞧了她自己。她是孤女又如何?她聪慧善良又可爱,全身心维护他,为他与家人争执,为他挡苏显武的重拳……她如何不值得?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我说值得就是值得。”
他还是要尽快把小姑娘娶回家,省得她总是看轻自己。
看着卫景满眼的情意,苏宜思心像是针扎了一般,疼得厉害。
离开瑾王府,上了马车,苏宜思的视线渐渐模糊,哭得不能自己。
他不该喜欢她的,不该的。
苏显武得知女儿又出门去瑾王府了,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很快,他又听说女儿回来了。在瞧着女儿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时,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以后再说吧。
“这是遇到何事了?”
苏宜思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苦。
“有人欺负你?”
苏宜思摇头,继续哭。
苏显武本是准备问责的,结果却赔了小心仔细安慰,待女儿睡下才离开。
接下来几日,宫里可是热闹极了。
先是四皇子调查出来当年他落水一事,原来五皇子并非见死不救,而是因为他年幼不识水性,但他让下人去唤侍卫过来了。
但这途中,却被三皇子的人拦住了。在四皇子快要淹死的时候,三皇子才让人下去救了四皇子。
四皇子找到了当年的侍卫,查清了此事。
但因这事儿年代久远,那侍卫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也没人能说清,几个儿子又活得好好的。所以崇德帝只是斥责了三皇子,罚了他的俸禄了事。
再接下来,刺杀五皇子的人也找到了,正是四皇子。四皇子因为嫉恨当年落水一事,又因五皇子想要娶他看上的姑娘,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找人刺杀自己的弟弟。
此事证据确凿,四皇子直接被夺了爵位,在府中幽禁。
接下来几日,苏宜思一直待在府中,没再出门。确切说,是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步没踏出去。饭用得少了,精神也越来越差。
苏显武心中的疑惑越发重了。
女儿那日与他一同从瑾王府回来时还好好的,是当日她自己独自去了一趟回来后发生的改变。他问过一同去的小厮,女儿确实去了瑾王府。从瑾王府出来时似乎就哭过,上了马车哭得更凶了。
难不成在瑾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几日,苏显武就听到了一个传言,卫景看上了上个月被皇上召回京的异姓王蜀王的女儿,嘉云公主,欲娶她为妃。
54.交换 ·
蜀王, 是大魏朝唯一的异姓王,雄踞西南。如今羽翼渐丰,就连崇德帝也有忌惮几分。
嘉云公主打小是在京城长大的, 六年前才随着蜀王去了西南。她在京城时,一直是耀眼的存在。她与安国公府早逝的嫡女, 苏蕴萱并成为京城双姝。
当然, 还有一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便是, 她一直爱慕者卫景。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卫景并未表露出来对她的爱慕之意。
时隔六年,竟然再次传出来他们二人的绯闻,而且绯闻的内容与从前大不相同,竟然是卫景欲娶她为妃,这可让经历过当年事情的人很是惊讶。
再想到卫景前些时候刚去求娶了安国公府的孤女,这就让人更加好奇了。
有那八卦之人, 伸长了耳朵,想要听听这件事情的走向究竟会是怎样的。
苏显武得知此事时,是恨不得上门去打卫景一顿的。
卫景这厮明明是喜欢他闺女的,怎么突然就喜欢上旁人了?既然对他闺女无意,当初又为何来招惹?
可他刚走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他想,这事儿不正合他心意吗?他本就不想让女儿嫁给卫景。他不仅不能去打卫景,还得恭贺他才对。
可心头实在是憋闷得很,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这些念头在他心头绕了几圈,最终骂了卫景一句, 转身朝着女儿的院子走去。
苏宜思这半月心头很不好过。她不知晓自己该如何做了。她爱慕卫景,想要时时见着他。可她终究还是会消失的。旁人便也罢了,即便是有了感情,他们也会忘了她。可卫景不同,他会一直记得她。所以,即便是爱慕她,她也不敢去见卫景,她怕卫景爱她太深,在她走后他的岁月难熬。
苏显武过来时,苏宜思正坐在榻上发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苏显武何曾见过女儿这般万念俱灰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你那日去他府中时就已经知晓他与嘉云公主的事情了吧?那卫景就是个纨绔,是这世上最花心之人。仗着自己有个好皮囊,就随意玩弄姑娘家的感情。你也莫要与他计较,不必再去找他,爹爹往后给你找个合心意的。不说长得比他强,但至少人品比他好。”
苏显武思来想去,女儿那日定是发现了卫景的奸情,不然这段时日她肯定耐不住要偷偷去瑾王府的,不然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你若真想与他计较也行,爹替你去教训他,打他一顿!”
“嘉云公主?”苏宜思不解地问。
苏显武看着女儿疑惑的神情,心想,难不成他猜错了,不是因为这事儿?那女儿又为何这般难过?
“嗯,坊间传闻,卫景要娶嘉云公主为妃。”苏显武还是说了出来。若是女儿不知晓此事,他定然也要告诉她的,好叫她早些从卫景那棵歪脖子树上回头。
苏宜思怔住了,心头一痛。卫景这么快就要娶旁的女子了吗?她虽说是希望他能忘了她的,可真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头难过。
“挺好的。”
若他真有了牵挂,也不至于凄苦一生了。
看着女儿平静的脸色,苏显武心疼极了,心中暗暗想着,等卫景病好了,他定要打他一顿为女儿出气。
苏显武走后,苏宜思看着窗外发呆。
卫景真的要娶旁的女子了吗?乍一听说时,她心中的确难过。可现在想想,未必吧。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娶旁的女子。那日他为她挡箭时的模样还像是就在眼前,他为她做了玉佩,他为她做了许多事。
而嘉云公主,不过是个传言罢了。
若他真能移情别恋,她也不用这般苦恼了。
苏宜思本以为卫景与嘉云公主的事情只是个小小的传言,很快就会散了,可没想到,外头的传言却愈演愈烈,甚至连卫景与蜀王翁婿二人商议婚事定婚期的事情都知晓了。
苏宜思听后,只静静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卫景欲娶嘉云公主,这事儿不安的又何止他们。最不安的,便是宫里的那些人了。
三皇子自打得知了此事,就睡不着觉了。
下面这些弟弟们,都大了。最近先是四弟,现在又是五弟。
蜀王势力极大,连承德帝都要忌惮几分。若是卫景真的娶了嘉云公主,那卫景的势力可就增了不少。他绝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心中也有一丝疑惑,嘉云公主一直喜欢卫景,从前也不见卫景有什么回应,如今怎么突然要与她成亲了。
难不成……卫景是因为前些时候被父皇训斥了,欲增添自己的势力?
睡不着觉的又何止三皇子,贤贵妃才是最难受的。宫里没有皇后,她是位份最高的妃子。她也没有亲生儿子,照理说,哪个皇子登基与她而言都没什么太大干系,这些人都要侍奉她。
可是,唯独一人不行,那便是卫景。
有了当年那件事情,若是卫景登基,怕是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她。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卫景一步步崛起的。
卫景不能娶嘉云公主。
贤贵妃与养子三皇子商议了一番,二人想出来一条计谋。
崇德帝忌惮蜀王,自然也不希望儿子娶了蜀王的女儿。而且,他还未老,也不希望儿子势力太强大。
这晚,贤贵妃贴心地给崇德帝按摩。
“臣妾听说了一件与五皇子有关的事情,不知陛下听说了没有?”
一提这事儿,崇德帝就头痛,心里堵得慌。他是想阻止儿子与蜀王联姻,可若他们真的联姻,他也无能为力,总不好明面上去阻止。
“何事?”
“五皇子之前不是受伤了吗?”
“嗯。如今还未好。”
“臣妾听说啊,五皇子之所以受伤,并非是不敌那些黑衣人,而是因为安国公府的那个孤女。”
崇德帝顿时睁开眼睛,道:“细细说来。”
“那日啊,五皇子与苏姑娘同坐一辆马车,可巧路上遇到了四皇子派来的杀手。五皇子身手极好,可那位苏姑娘却不会武。在箭支射向苏姑娘时,五皇子替她挡了一箭。”
“竟有此事?”崇德帝惊讶极了。他一直以为儿子是个有着花花肠子的人,朝秦暮楚,又寡情薄意。没想到他竟也会为女子做到这个地步。
“是啊,臣妾听说时也极为震惊。可见啊,五皇子是真的喜欢安国公府的这个姑娘。”贤贵妃觑着承德帝的脸色说道。
上一回,说起来苏宜思时,贤贵妃在给崇德帝上眼药,暗示他五皇子想要拉拢安国公府。她当然也想让卫景娶了苏宜思,可她知晓此事难办,她愿意,皇上未必愿意。但如今,形势不同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促成卫景与苏宜思的亲事。
与其让卫景娶了嘉云公主,与蜀王凑在一处,倒不如让他娶了苏宜思。苏宜思不过是安国公府的孤女罢了,再受宠也不如亲生的来得亲厚。娶了苏宜思,也未必能给卫景带来什么好处。
而且,她听说卫景之所以要娶嘉云公主,是因为知晓皇上不同意他与苏宜思的亲事,而安国公府又不让这孤女成为妾侍,心灰意冷,才这般的。
能为那孤女挡箭,说明卫景是真心爱慕她,若他真有机会娶了那孤女,说不定他会选择那孤女。
贤贵妃也知道崇德帝不想让儿子娶嘉云公主。
“听起来倒是个情深的孩子。”崇德帝道。
“想来五皇子是爱惨了那姑娘,可惜知晓您不同意,国公府又不让她为妾,才转而娶的嘉云公主。嘉云公主一直喜欢五皇子,五皇子若真喜欢她,早就娶了,何必等到现在。五皇子为那姑娘挡了一箭,命悬一线,怪可怜的。您何不成全了他?”贤贵妃一边看着崇德帝的脸色,一边缓缓说道。
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让他成全了儿子,崇德帝的脸色不好看了。
“那女子身份太低了!”
贤贵妃继续道:“再低,也是出自安国公府,臣妾听说她很是得宠呢,比府中庶出的二姑娘还要得宠。安国公和苏家三郎给了她不少铺子田产。”
崇德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臣妾听说,不少侯府都想为府中的子侄娶了她呢。就连国子监祭酒王大人也想为新科状元随大人说这门亲事,随大人很是欢喜呢。可见呐,那姑娘虽出身不好,人却不错。”
听到这里,崇德帝脸色好看了些。他本是一点都看不上那孤女的,可京城中侯府、王祭酒都能看得上那姑娘,想来没那么差。
“王爱卿想为随墨说这门亲事?”
“可不是么,可惜啊,这件事儿被咱们的五皇子搅黄了。”
崇德帝点了点头,道:“改日宫中有宴席时,把她叫到宫中来瞧一瞧。”
贤贵妃心里一喜。她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大半了。
“好。”
自打得知了卫景与嘉云公主的事情,苏宜思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差了。下人们怎么劝,她都用不下饭。即便是周氏来劝,她用的也很少。
这日,一个自称是她闺中好友的姑娘出现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儿,云儿。
本来,以她的门第,是很难被请入府中的,可苏宜思最近心情不好,周氏心疼她,听说她好朋友来了,便让人进来了。
“我知道嘉云公主一个秘密,五皇子若是知晓了此事,绝对不会再与她成亲。”
看着面上露出来坚毅神情的小姑娘,苏宜思渐渐想了起来。她记得,初见她那日,这小姑娘被她的长相吓到了。
“你为何要告诉我?”苏宜思问。毕竟,她们二人并不熟。除了那日见过一面外,没再见过。
“我父亲欲把我送给蜀王为妾,我希望苏姑娘能帮我避开此事。”
55.石出 ·
听到云儿的话, 苏宜思秀眉拧了起来。
那蜀王已经五旬,而面前的小姑娘不过与嘉云郡主同样的年纪。那位侍郎大人也真舍得把嫡女送过去做侧妃,不光不要脸面, 竟是连女儿的终身幸福都不顾了。
只是,这事儿她如何能阻止得了?
王姑娘为何要找上她?
想到这位姑娘上回见她时震惊的模样, 再想到刚刚她提到的事情, 苏宜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嘉云郡主的秘密么……
听说那位嘉云郡主打小在京城长大,六年前才离开了京城,去了她父亲的封地。
六年前……
不正是她姑姑去世的那一年么。
想到这里, 苏宜思微微眯了眯眼。
见苏宜思久久不答,王璃云有些着急,道:“只要我说了这个秘密,五皇子一定不会娶她的!他肯定还会娶你,你又可以成为尊贵的瑾王妃了。我帮你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你也得帮帮我。”
这话让人听着很是不适,苏宜思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姑娘。
“真的,我不骗你, 她干了一件天大的坏事。”
苏宜思想,这姑娘倒也是聪明。
蜀王拥兵自重,一般人轻易不敢得罪他,而他们安国公府却不怎么怕他。而且,外面一直传闻之前五皇子要娶的人是她。若除掉了嘉云郡主,瑾王妃的位置说不定还会回到她这里。
她记得,过不了几年,蜀王就被五皇子铲除了。这姑娘年纪不大, 若是给蜀王做了侧妃,怕是后面的日子也是难过。
帮帮她也无妨。
“好, 你说。”
“苏蕴萱是被嘉云郡主害死的。”
虽说刚刚已经猜到了这个秘密,可如今听来还是被惊到了。
“你说什么?我姑姑是被嘉云郡主害死的?”
“对,此事乃我亲眼所见。”王璃云道。
苏宜思静静盯着王璃云,来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你可有证据?”
她记得,姑姑是落水后染了风寒去世的。虽说是染了风寒,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落水。所以,是与落水有关?
可若是与落水有关,如何能判定是谁做的呢。况且,又过去几年了。这般一想,苏宜思又有些失望了。
时隔几年,即便是知晓谁是凶手又能如何,早就没了证据。
正想着呢,只听面前的姑娘期期艾艾说道:“有一物,不知算不算得上证据。”
说着,王璃云把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苏宜思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帕子。她正色道:“你把整件事情细细说来。”
不管算不算得上证据,她且先听听是怎么回事。
“那日苏姑娘不知为何独自一人趴在湖边的亭子里休憩,嘉云郡主趁她不备,从后面把她推入了湖中。苏姑娘醒了过来,挣扎时抓住了嘉云郡主手中的帕子……后来嘉云郡主扔了帕子,被我……被我捡回来了。”
听完后,苏宜思感觉后背发凉,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怎可如此歹毒!
“你当时为何没把帕子交出来!”
这时,屋内响起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怒意。
王璃云没料到自己刚刚那番话会被旁人听去,吓得哆嗦了一下。
苏宜思看向了来人:“三叔。”
最近一些时日,苏显武每日都会过来看看女儿。今日他去外头办差,回来时,看到了女儿爱吃的糖葫芦,便买了两串。
一过来,就听下人说女儿与人在谈论事情,让她们都出去了。他本不欲听姑娘家的琐事。可他在转身时,却隐约听到了嘉云郡主的名字。他深知嘉云郡主的性子,生怕女儿吃了亏,便多听了几句。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听到苏宜思的称呼,王璃云更加害怕了,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
“我……我……我不敢。”
苏显武看了一眼帕子,瞧着那有些抽丝的蓝色缎子,心中郁气升腾。这布料,分明与当时从妹妹指甲里弄出来的一样。他握紧了拳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若是早些得到了帕子,那凶手怕是早就受到惩罚了。
王璃云又哆嗦了一下:“我……我本来要交出来的,可后来,可后来……”
后来,嘉云郡主身侧的下人来找帕子时遇到了她,她怕极了嘉云郡主,怕此事败露了她会被嘉云郡主教训,便没敢交。
王璃云没说出口的事情,屋内的其他二人都听懂了,无非是怕了那嘉云郡主。
屋内静了片刻,只听苏显武问道:“所以,我妹妹被害时,你全程都在?”
他记得,妹妹落水一事是侯府姑娘先发现的,随后便找了人来救。因为发现得太晚了,妹妹在水中泡了太久,所以救上来没几日,便没了。
若是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听到这话,王璃云面露惊恐的神色,立马道:“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是嘉云郡主干的。”
苏宜思虽未见过那位姑姑,可却听过她不少事,心中对她也有些感情,此刻听到这事,心中是又愤怒又难过。再看坐在一旁的父亲,脸色难看得紧。
父亲怕是更难过吧。
而他问刚刚那话,也并非是怀疑面前的这位姑娘。
“王姑娘,我三叔并非是这个意思。”苏宜思道,“只是,若是姑娘在发现时就去阻止,亦或者找人来施救,可能……可能就救下了我姑姑的性命。”
王璃云垂下了头,低声道:“当时我离得太远了,事情又发生得太快,没来得及阻止。”
只是,她自己心中也明白,即便是离得近了,她怕是也不敢去阻止嘉云郡主。
她不过是因为名字中有个“云”字,就被嘉云郡主斥责打骂了多次,后来名字也改掉了。
“我当时真的想去找人救苏姑娘的,可我发现了苏二姑娘,我想着苏二姑娘是苏姑娘的妹妹,她总会去救人的,便……便离开了。”说到后面,王璃云有些愧疚。
因着当时她也在侯府,所以后面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
听说,后来是侯府的姑娘带着人救了苏姑娘,并不是那位苏二姑娘。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没想到过了没几日,就传来了那位苏姑娘的噩耗。那几日,她吓得每晚都做噩梦。
“苏嫣?”苏显武问道。
王璃云点了点头。
当晚,安国公进宫去了。
三日后,安国公在朝堂上状告了嘉云郡主。
崇德帝看起来颇为重视,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了此事。
安国公府当年把所有的东西都保存的极好,就连苏蕴萱指甲里的那一根丝线也保存了下来。
王璃云、苏嫣都被叫去问话了,嘉云郡主自然也没能逃过去。
一个月后,案子水落石出,正如王璃云所言,是嘉云郡主把苏蕴萱推入了湖中。
即便是蜀王再想保住这个女儿,也没能保住。嘉云郡主被褫夺了封号,关入了内司之中。内司,专门关押犯了错的官宦之家的妇人和姑娘,没有皇上的诏令,终生不得释放。
苏嫣则是被安国公送回了族中家庙中。
蜀王面上忍了下来,实则愤怒至极。
时隔两个月,苏宜思再次见到了卫景。
这一次,她是在国公府中见着的他。
因着卫景在嘉云郡主的案子上出了不少力,所以国公府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而与他的待遇相反的,便是三皇子了。在案子刚刚爆发时,三皇子曾来游说过安国公,让他莫要冲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惹怒了蜀王。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不见,可苏宜思却觉得两人之间仿佛隔了数十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在往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一直等待的人竟然是她,竟会是她。
想到他从黑发等到了白发丛生,想到他为了她一辈子不娶,想到他为了她相思成疾,苏宜思的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卫景正在亭中饮茶,听到动静,便知是他想念的姑娘来了。可等了片刻,那脚步声却似停了下来。他便抬眼看了过去。
这一看,可把他心疼坏了。
小丫头竟然在哭,哭得眼睛和鼻头红红的。
“我不是真的要娶那嘉云,都是骗人的。我本想着,传出去这个流言,好叫贤贵妃着急,在我父皇面前吹吹枕头风,让父皇下旨把你赐给我。本来这事儿已经有了□□成,谁知后来嘉云当年做过的事情被人扒了出来。”卫景着急地解释。
解释完,见面前的小丫头哭得更凶了,卫景又道:“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天地可鉴。若有一句话是假的,便叫我不得好死,一辈子讨不着媳妇儿!”
听到后面的毒誓,苏宜思连忙捂住了卫景的嘴。
“你莫要说这样的话咒自己,我信你的。”
她一直都相信他。
卫景趁机抓住苏宜思冰凉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那你为何哭?”
苏宜思吸了吸鼻子,道:“就是想你了。”
听到这话,卫景笑了,抬手给苏宜思抹了抹眼泪,道:“你怎不早说想我了,早知你想我了,我便日日来看你。”
苏宜思又哭又笑。
卫景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满目的红双喜,道:“你且再等等,还有两月就过年了,明年我定娶了你。”
因着要查苏蕴萱的事情,苏显武的亲事便往后推了一个多月。如今已是十月份,再过几日,苏显武便要成亲了。
苏宜思顺着卫景的视线看了过去,瞧着这些喜气洋洋的红色,低声道:“其实,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的,不如,你另娶个世家贵女吧?”
她既然注定了要回去,便不忍心看他再次相思成疾孤独终老。
虽然他忘了她娶了旁人这件事情会让她很难过,可与之相比,更让她难过的是他一辈子不幸福。
56.成亲 ·
卫景面上的神情微微一怔, 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用食指刮了一下苏宜思的鼻子,笑着说:“还说没生气?既没生气,为何说这种话?你放心, 我不会娶旁人。”
苏宜思咬了咬唇,垂头, 绞着手指, 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娶个身份匹配的姑娘。”
卫景真的是又气又笑,使劲儿弹了一下苏宜思的脑门, 道:“你当我卫景是什么人?我若是想娶个身份相配的,早就娶了,何必等到现在。”
苏宜思吃痛,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等她缓过来这一股劲儿,道:“其实,不光我支持您,认为您是个好人,闺阁中好多姑娘都是如此。她们那些人中, 不乏身份高贵的,也不乏长相出众的。”
这番话,苏宜思已经想了很久了。
当初五皇子之所以对她另眼相待,无非是因为她与世人不同,处处维护他。而这样的姑娘,也不止她一个。或许换个人,他也能喜欢上。
卫景这会儿也瞧出来苏宜思的认真了,沉了脸, 道:“你当我是什么人,看中姑娘的身份和长相?”
苏宜思见卫景不高兴了, 便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听卫景接着道:“本王喜欢的人是你,也只能是你。没了你,也不会是旁人。”
“你……”苏宜思哑着嗓子问,“你这话当真?”
听到这一番话,苏宜思心中五味杂陈。既因卫景说非她不可而欣喜,又因自己将要消失卫景孤苦一生而难受。
“自然是真的。”卫景想也不想地答道。
苏宜思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她已经进入了他的生命中,再离开也无济于事。除非她做些伤害他的事情,让他恨她。可,她不忍心伤害他。而且,若是她真惹恼了他,安国公府岂不是会比后世还要惨?
既然无法改变,那边顺其自然吧。
想通了之后,苏宜思双手圈住了面前的人。
见小丫头终于不再执拗地想些有的没的,卫景心下也轻松了许多。
“我最近可能会有些忙,没多少时间能来看你,你别多想,也莫要相信外面的流言。”卫景道。
“嗯,你放心去忙吧,我相信你。”苏宜思道。
十月的天已经渐渐转凉,但二人还是在凉亭里聊了许久。待卫景要走时,苏宜思道:“我三叔成亲那日你会来吗?”
“会的。”
苏宜思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这几日她细细想过一事,她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离开。思来想去,无非是两种情况。第一种便是与爹娘有关,她是爹娘生的,这个时空不可能再多一个她。第二种是与卫景有关,毕竟她来时,便是因为卫景快不行了。
而卫景好好地活到了五十多岁,那么便是与爹娘有关了。
卫景误会了她的意思,凑近了她,沉声道:“还没走呢,就盼着再见我了?”
苏宜思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微红。虽有些害羞,但还是如实道:“是啊,已经开始想了。”
这样子让卫景如何不爱,他心里痒痒的。本来因为四周盯着的人太多,他不想做什么的,但这会儿着实忍不住了,快速在面前娇嫩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苏宜思也没料到他敢在国公府内这般行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慌忙地看向了四周的人。
好在,这会儿没有下人往这边看。
既然没人看,那么——
“怕什么,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卫景不怀好意地道。
话音刚落,唇就被堵住了。
这下,呆愣的人变成了卫景。
这小丫头,胆大了啊!
亲了一下,苏宜思就往后退了一步:“谁怕了,你怕了才是!”
“敢打趣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卫景威胁道。
苏宜思往卫景后面看了一眼,道:“三叔,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话,卫景本想再亲一下的,连忙站直了身子,往后看了一眼。
身后空无一人。
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卫景眯了眯眼,看向了面前的小丫头。
察觉到危险,苏宜思快速认错:“我错啦,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我祖父要过来说了。”
“今日且饶你一回,等过几日再与你算账。”
卫景今日是抽出来时间特意来看苏宜思的,他最近确实很忙。自打那日卫湛因为给蜀王当说客,被父皇训斥之后,他发现,他那位三哥竟然与蜀王走得颇近。
父皇一直想收回来蜀王手中的兵权,削弱蜀王的权力。这一点,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问题在于,明白归明白,京城中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巴结蜀王,贴着蜀王。比如,欲把女儿送给蜀王的兵部侍郎,亦或者他那个做事八面玲珑的三哥。
如今他那自诩聪明的三哥犯了蠢,他若是不加以利用,那就太对不起他自己了。
很快,三皇子近日来与蜀王见面的地点、见面的次数等等具体情况呈现在了崇德帝龙案上。
他对蜀王是什么态度、什么心思,旁人不清楚,他作为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清楚吗?既然知晓,那便是明知故犯。
再想到四儿子之前说过的事情,崇德帝冷哼了一声。他这个儿子,早些年看还算安分,近年来,是越发不安分了。
怕是之前老四雇人刺杀老五一事,真是与他有关。
第二日早朝上,三皇子就因办差不利被崇德帝训斥了一番。
三皇子素来人缘极好,不少人站出来为他求情,有人甚至主动替他承担罪责。瞧着底下官员的态度,崇德帝越发恼怒,一并斥责了。
又过了两日,到了苏显武和杨心岚成亲的日子。
苏宜思最喜睡懒觉,但今日她早早地起来了,打扮了一番,等着接亲的人把她娘接到府中来。很快,接亲的人回来了,整个国公府都是热闹的景象。
亲眼目睹自己爹娘成亲是种什么体验呢?苏宜思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这会儿看着满目的大红色的绸缎,她只觉得开心极了,眼眶也渐渐湿润。
这一世,爹娘终于能顺顺利利在一起了,再没了之前的波折。虽说这样的好景可能不长,可能会随着她的消失而消失,但她知道,在某一个时空,这个遗憾是被弥补了的。
就在这时,放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了起来。
苏宜思先是一惊,很快平静下来。这触感,很是熟悉,分明是他。
“你来啦!”苏宜思笑着道。
“怎么还哭了?”卫景道。
他抬手给苏宜思抹了抹眼泪。
“这亲事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怎么,不高兴了?”
“是太高兴了。”苏宜思瓮声瓮气道,说完,才反应过来,很是疑惑地问,“你怎知这事是我促成的?”
卫景笑着道:“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是知晓的。”
听到这话,苏宜思笑了。
卫景转头看向了那热闹之处,道:“你眼光倒是比你祖母和你三叔好。那杨尚书府虽然不如昭阳公主府邸高,但杨尚书人品贵重,前途不可限量。杨姑娘身份不及容乐县主,性子却是一等一的,与你三叔很是相配。”
这话苏宜思特别爱听。
她一直觉得爹娘是这个世上最相配的人,无奈没人能理解。
这会儿听到卫景这样说,立马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说到最后,她道:“……还是你眼光好,能看出来他们二人最相配。”
毕竟,在后世,爹娘在磨合之后,越发相爱。卫景不愧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眼光极好。
“最相配吗?”卫景蹙了蹙眉,“我倒是觉得,顶多算是第二。”
“嗯?那第一是谁?”苏宜思有点不服。
卫景勾了勾苏宜思的鼻头,笑得一脸宠溺:“傻瓜,自然是你跟我。”
苏宜思脸又红了起来。
这小丫头也太容易害羞了,太勾人了。
瞧着不远处忙活的众人,卫景牵着苏宜思的手,快速离开此地,去了一处僻静之地。瞧着左右无人,便把小丫头抵在一棵树上,亲了起来。
耳边传来的是新婚的喜庆,面前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
苏宜思想,若有一日,他们二人也能如爹娘一般成亲,便好了。可惜,他们不是一个时空的人,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卫景察觉到苏宜思的异常,停下了动作。
他看到面前的小丫头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我动作太——”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人圈住了,唇也被一个微凉而又带着芳香的唇瓣堵住。
两人不知亲吻了多久方才停下。
这下子,红的不仅是苏宜思的脸,还有她的唇,像是涂了这世间最娇艳的胭脂。
看着卫景眼中的□□,苏宜思躲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就这么喜欢我?”卫景哑着嗓子道。
苏宜思虽没回答,但却在卫景怀中不住点头。
卫景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那本王得早些娶你回府了,若是再晚些,怕是要害你得了相思病了。”
话音刚落,只觉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
最近几次相见,卫景总觉得小丫头怪怪的,时不时就会看着他流泪。可他仔细查过,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意,让人有些看不懂。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亦或者谁找你的麻烦,你都与我说,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听到没?”
“嗯,知道了。”
苏宜思现在是一刻钟也不想与卫景分开的,可她出来太久了,今日又是爹娘大婚之日,怕是一会儿就要有人找她了。所以,她不得不离开。
与卫景分开时,她很是不舍。
不舍的人又何止她,还有卫景。
“啧啧,阿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姑娘这般主动,这般动情。”
邵廷和很是感慨。
卫景长得好,无数姑娘来倒贴,不管是谁,他向来不假辞色,可今日,他却看到了卫景这般哄一个小姑娘,还特别急不可耐。
可见,当真是爱惨了那姑娘。
卫景收回来视线,瞥了邵廷和一眼:“别想打她的主意。”
邵廷和怔了一下,随即嚷嚷道:“阿景,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那样的人!不对,我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你就这般,醋性也太大了吧!”
对于这话,卫景却没反驳,仿佛承认了一般。
邵廷和本以为卫景刚刚那话在开玩笑,这会儿瞧着他的反应,却发觉,或许并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心中对刚刚那姑娘又多了几分重视。怕是不久的将来,这小姑娘就要成为瑾王妃了。
“有事?”
“卫湛刚刚收到了蜀王的消息,换了身小厮的衣裳悄悄从国公府后门出去了。”
卫景挑了挑眉:“咱们的人跟上了?”
邵廷和笑着说:“那是自然。”
卫景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刘御史与卫湛有仇?”
邵廷和道:“可不是么,去岁淳玉郡主打伤了刘御史的小妾,致使她小产,而温元青却把责任推给了那小妾,逼的小妾上吊自尽。刘御史找温元青讨要说法,却被三皇子给拦下来了,还劝刘御史息事宁人。”
“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御史。”
“好嘞,我马上让人去。”
邵廷和转身欲离开,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看向卫景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想说什么又犹豫要不要说。
“有话快说!”
邵廷和贱兮兮地说:“那个,阿景,你唇上沾上姑娘家的胭脂了,还是擦一擦再去前面吧,免得让人知晓了你采了安国公府的娇花。”
卫景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邵廷和见他欲发火,笑着跑掉了。
57.宫宴 ·
卫景之所以选中刘御史, 自然不仅仅因为他与三皇子有仇,还因为他看懂了形势。若是刘御史与兵部侍郎一样糊涂,他自然是不敢用他的。
温元青倒了霉, 刘御史的仇算是报了一半,如今得知三皇子密会蜀王, 更是卯足了劲儿要抓住三皇子的把柄。
刘御史知晓此事不能当廷说出, 当晚就偷偷给崇德帝递了密折。他是两榜进士出身,文采斐然,把三皇子与蜀王见面时的表情动作心理都写得很清楚, 让人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来那个场景。
崇德帝大发雷霆。
第二日,三皇子再次被训斥,用的借口是对临京营练兵不力。这回可不仅仅是训斥,崇德帝直接把临京营的兵权收了回来,暂时交由苏显武管。
一个月被训斥两次,又被收了手中的兵权,朝中人渐渐看出来风向。有那本想着跟着三皇子混,想弄个从龙之功的, 也暂时歇了心思,远了三皇子。
蜀王如今仍在京城。并非他自己想留下,而是被崇德帝以各种理由拖住了。比如,给蜀地的赏赐还未准备好,再比如年关将近,大雪封路,路途遥远恐生变故,想与蜀王一起过年。
蜀王已经能想到过了年后崇德帝依然会找借口了, 比如,天气寒冷, 开春再走云云。
虽不能走,但他不能坐以待毙。留在京城的这些时日,他悄悄见了不少旧部,联络了不少朝臣。三皇子兵权被收回之后,他又联络了二皇子、六皇子。只可惜,二皇子是个书呆子,他与他说如今的情势,他却与他讨论经史子集。六皇子被其兄长五皇子管控太严,一直没能见着。
燕王在收到蜀王帖子时,确实是打算去见他的。只可惜,刚出了府门,就被他兄长给捆了回来,如今就被关在自己府中,连门都出不去。好在兄长也疼他,把戏园子里的角都请到了他府中,日日给他唱曲儿,还日日给他送醉仙楼的酒菜,活得好不惬意。
苏显武和杨心岚成亲第二日,苏宜思睁开眼醒来发现自己仍在这个时空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爹娘成亲并没使她离开。
而苏显武在醒过来后,也是急匆匆跑到了她的院子中,见她还在终是放了心。
父女俩见面后,都读懂了对方的一丝,相视一笑。
“爹,您赶紧穿好衣裳带着娘去见祖母吧,今日要敬茶呢。”
“哎,好,我这就去。”
敬茶时,看着站在一处的一对璧人,苏宜思越看越满意。这时,她看到了跟在母亲身侧的小丫鬟。那丫鬟,正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嬷嬷,姜嬷嬷。如今,她还年轻,尚未成亲,跟在母亲身侧。
吃过饭,母亲被祖母留下来说话,苏宜思先离开了。出门时,她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姜嬷嬷。
“见过姑娘。”
“若是你们院里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若是三婶儿闲了,也可去找我说话。”
等杨心岚出来时,姜嬷嬷便把刚刚的话说与了她听。
杨心岚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宜思的小院的方向。她总觉得,那位苏姑娘对她格外热情。从第一次见面时便是如此,如今她嫁进来了,她依然对她热情。若是旁人对她这般,她多半会不喜,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位苏姑娘很是亲切,让人不由得想要靠近。
“嗯,那位苏姑娘是个善心人。”杨心岚道。
杨心岚嫁进来了,苏宜思感觉府中更加热闹了,她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往那个院子里去。她帮着杨心岚快速在府中站稳脚,与杨心岚也渐渐熟悉起来。
瞧着母亲所处的环境跟前世大不相同,苏宜思也非常开心。真好啊啾恃洸,现如今的母亲是时时笑着的。
腊月一到,年也就近了。
过了半个月左右,苏显武过来告诉她了一个消息,年后他将要去漠北了。他最近求了爹娘,又去求了皇上,今日皇上总算是答应了。
看着爹爹兴奋的样子,苏宜思有些恍惚。来这里之前,爹爹也是在某一日回到府中时,告知他们他将要去漠北了。那时的爹爹一改往日的颓废,眼神中仿佛有星星。
今日的爹爹也是这般。
漠北,一直是爹爹想去的地方。
记忆中,爹爹也是在成亲后去了漠北。不过那时容乐县主并未与他一同去,如今却不知他是何打算。
“您若是去了,娘怎么办?”
苏显武想也没想,道:“你这话是何意,你娘自然是与我一同去。”
听到这话,苏宜思笑了。
苏显武说完,脸上也有了踌躇之意:“不过,也不知你娘想不想与我同去漠北,就怕她觉得那边太过荒凉,不想去。”
苏宜思笑着道:“不会的,娘一定会跟着爹爹一同去的。”
苏显武松了一口气。
不过——
“那你怎么办?你随我与你娘一同去吧。”
苏宜思倒是想去,前世她便同意去了。可她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而且,她不知何时就要消失了,她有些舍不得卫景。
“哼,又是卫景那厮!”
心思被猜中,苏宜思面露尴尬之色:“也,也不是。”
“他若是敢负了你,爹定不会饶了他。”
“不会的。”
看着女儿对卫景的信任模样,苏显武觉得心肝儿疼。
腊月二十九那日,崇德帝宴请了朝中重臣,共贺新的一年。今年,这帖子上竟然有了苏宜思的名字,而且,听宫中内侍说,是皇上特意加上的她。
这般一说,众人便明白过来了。
看样子,五皇子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想见见她了。
果然,在拜见时,皇上仔细打量了她许久。
不过,刚见苏宜思时,崇德帝眼神中是震惊之色。苏蕴萱他是见过的,可以说是从小看到大的一个晚辈。他有些明白为何这小姑娘在安国公府这般受重视了。虽说是族中来的孤女,但想必因着这个相貌,也会被国公府厚爱。
“这位就是爱卿认下的孙女?”崇德帝转头问安国公。
安国公笑着说:“正是,思思虽是漠北来的,但性子极好,乖巧懂事,臣与夫人很是喜欢她。”
崇德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让苏宜思退下了。
退下后,苏宜思才发现刚刚太过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寒风一吹,后背也有些发凉。她连忙喝了一口热茶,缓了缓。
等身上暖和了些,苏宜思四处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卫景并不在大殿内。心中暗自思索,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
等过了一会儿,殿内开始表演歌舞。
一个宫女走了过来,对她耳语了几句。苏宜思与周氏说了一声,出去了。
走出大殿,转角处,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步伐便加快了些。
“你怎么在这里,没进去?”苏宜思笑着问。
卫景却道:“一进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如何与你说得上话。不如趁着尚未开席,咱们独处一会儿。”
这话说得苏宜思心花怒放。
卫景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色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给她系好带子,这才牵着她的手去逛了逛御花园。
天色已晚,御花园的景也看不真切了,但,身边的人是心上人,心情自然是不同的。即便是景看不清楚,也觉得甚美。
走着走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虽然才几日不见,但二人却觉得许久未见了一般,此处无人,自然先是亲热了一番。
苏宜思被亲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好在夜色正浓,她害羞的模样也让人看不清。此处背靠一棵大树,挡住了风,倒是一处极好的说话的地方。
此时氛围正好,俩人说起了话。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苏显武身上。
“我三叔过了年就要去漠北了,他最近可开心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去漠北,在战场上杀敌。”苏宜思笑着与卫景说道。
卫景嘀咕了一句:“走了最好。”
“嗯?”
卫景摸了摸苏宜思的头,笑着说:“没什么,我说,我也为他感到了开心。”
确切说,是为自己开心。苏显武就是他与小丫头之间最大的障碍,老是阻碍他去见小丫头。认真说起来,苏显武去漠北一事,他私下也出了不少力。
“嗯,我也为他感到了开心。”
卫景有些吃味儿地道:“你与他关系倒是极好。”
苏宜思笑着解释:“那当然啦,是三叔把我带到京城来的。”
卫景想,什么时候小丫头像信任苏显武一样信任他就好了。不过没关系,等苏显武离开了京城,小丫头嫁给了他,她最信任的人就会变成他了。
两个人又温存了片刻,摸着苏宜思的脸有些凉意,卫景便打算送她回大殿去了。
今晚,还要有一场大戏要开演,小丫头在大殿内他才能放心。
两人正待离开,突然,苏宜思看着远处,瞳孔放大。
没等卫景反应过来,他就被小丫头按到了树上,而小丫头则是挡在了他的身前。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箭进入肉中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微弱,却刺到了卫景的心尖上,痛到让人窒息。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向来冷静的卫景此刻方寸大乱,话也说不成句了。
“小……小丫头……思……思……”
说话时,眼泪也掉了下来。自打八岁那年母妃去世,他就没再掉过一滴泪了。
卫景跪坐在地上,抱紧了怀中气息奄奄的小姑娘。
苏宜思第一次知道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呼吸是痛的,话也说不出口。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卫景抬眸看了过去,眼神中冷光四溢,那样子,像是要杀人。
看着卫景这样子,苏宜思忍住疼痛,抬手扯住了卫景的衣袖。
见卫景垂眸看她,她摇了摇头,张了张嘴,用微弱的气息道:“不……要……”
她刚刚便是看到了她爹拿起箭对准了卫景,也知卫景这是想杀了她爹。来到这里之前,卫景就恨极了她爹,她不能让卫景再次恨上她爹。
“你莫要再动,我去请太医。”卫景红着眼眶说道。
苏宜思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怕是不行了,有些话,她定要说清楚了。
“你答应……我,不要……恨他……这里面……咳咳……定有隐情……”
卫景抹着苏宜思嘴角的血,道:“你莫要再说了,忍一忍。”
苏宜思摇头:“卫景,你……你答应我!”
苏宜思用尽力气抓紧了卫景的衣裳,眼泪不住从眼眶里往外流:“答应我……你答应我……”
来这里一遭,她不能害了她爹。
见她这副模样,卫景终还是含着泪点了头。
“思思……思思……”不远处是她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苏宜思却是没力气去看她爹一眼了。她的手渐渐松开了卫景的衣裳,眼神也有些迷离了,在闭上眼之前,她说了最后一句:“卫景……你忘了我吧。”
看着软在怀里毫无生机的小丫头,卫景心痛到极致,一口血吐了出来,脑袋一痛,昏了过去。
58.不见 ·
“思思……思思……”
卫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 浮现在眼前的是自己的卧榻。
“主子,您终于醒过来了。”严公公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卫景瞬间清醒过来,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脸色变得惨白。
“小……小……小丫头呢?”平日里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此刻却显得有千钧重, 说不出口。因为他怕听到的消息不是他所想的, 怕听到任何关于小丫头的不好的消息。
问完后,却见对方颇为诧异,问道:“小丫头?是……谁啊?”
瞧着严公公一脸呆怔的模样, 卫景皱了皱眉。
平日里,他最是懂自己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对小丫头的心思时,他便已经察觉。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心心念念于小丫头,他却开始装傻充愣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他说这些,便有些不耐烦地道:“思思!”
严公公看着自家主子那仿若吃人的表情,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恕罪,奴才不知您说得这位思思姑娘是谁,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卫景眉头拧了起来,大发雷霆:“你如今竟然敢不与本王说实话了?”
严公公跪在地上磕头:“奴才不敢,奴才是真的不知思思姑娘是何人。奴才这就去查。”
卫景一言不发,低头穿好里衣。然而,刚准备系里衣的带子,便发现了怪异之处。他数月前为小丫头挡的剑伤竟然不见了。
虽觉怪异, 他仍旧快速系好了衣裳。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看一看小丫头。一想到那日小丫头倒在他怀中的模样, 他的手就颤抖起来,鼻头也微酸。
终于穿好了里衣,下人捧着一件湘妃色的华服进来了。
看着这件早就被他丢掉的衣裳,卫景怒斥:“王府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把丢掉的衣裳拿过来给本王穿!”
这群狗奴才越发不得用了。
小丫头不喜他穿这种花花绿绿的衣裳,他早就让人把他那些衣裳扔了。
下人们跪倒一地。
不多时,又有人捧着衣裳送过来了,这回是件大红色的。
又是被他丢掉的衣裳。
呼啦一声,卫景把桌子掀翻在地,茶杯茶盏碎了一地。
“主子,您风寒刚好,莫要动怒。都是奴才们不好,请主子责罚。”严公公在一旁请罪。
卫景闭了闭眼,忍住汹涌而出的怒气,道:“去给本王拿件黑色衣裳。”
“是。”
待穿好衣裳,卫景让奴才们滚出去跪着,都留了严公公一人。
“不管你为何不与本王说小丫头是生是死,我只问你,那日在宫中本王昏倒后,小丫头被谁带走了?”
严公公仍旧一脸茫然。
卫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问:“是不是被苏显武带走了?”
这个问题严公公能答上几句:“苏将军?他不是半年前就去了漠北吗?尚未回京。”
卫景正欲往外走,听到这话,愣住了。
“你说什么?苏显武怎么了?”
“苏将军成亲后就去了漠北,一直没回来。难不成他最近偷偷回京了?”严公公正色道。
“半年前?”卫景不可置信地问道。
昨日宫宴上他分明刚刚见过他。
严公公道:“是啊,苏将军去岁六月份与容乐县主成亲后就去了漠北,已经去了半年多了。”
“容乐县主?”
“对……对,苏将军与容乐县主成了亲……主子,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卫景盯着这个随自己一起长大的内侍许久。
刚刚他不回答关于小丫头的问题,他还可以理解,或许他是为了自己好,不敢告诉自己事情。可如今连苏显武的事情上也开始骗他了,仿若是把他当傻子看。
苏显武娶了谁满京城皆知,他十月刚成亲,哪里是成亲半年了。
不对劲儿。
“本王昏迷了几日了?”卫景问。
严公公道:“您腊月二十九晚上用完宫宴回来时就有些不舒服,半夜高烧不退。今日是大年初二,约摸昏迷了三日左右。”
“本王不是在宫里昏倒的?”
“不是,您回来时好好的。”
“蜀王和卫湛联合宫变一事呢?结果如何?”
严公公更诧异了:“他们最近虽说走得近了些,可没听说要宫变。”
卫景想到了刚刚换衣裳时身上并不存在的疤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四哥有没有刺杀过我?”
严公公摇头:“据之前所查,四皇子的确恨您,在外也常常败坏您的名声,但刺杀一事,并未做过。”
这件事情竟然从未发生过?
阿严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可能连这件事情也骗他,更不可能与旁人一起骗他。
扔掉的衣裳又回来了、刺杀一事没发生、宫变亦未发生,苏显武娶了容乐县主没有娶杨姑娘。
这时,外头来人了,是邵廷和。
“咦,阿景,你终于醒过来了。”
卫景看向了邵廷和。
他把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问话时,他一直盯着邵廷和的眼睛看。
结果,邵廷和全程表现得很自然,与阿严说的一般无二。没有宫变、没有刺杀、苏显武没有娶杨姑娘。
活了二十几年,卫景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与他想的不一样,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然,恐慌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事。既然那些事情没有发生,那是不是表示,小丫头也没有受伤,她还活着?
这般一想,卫景面露惊喜。
“你们可知苏显武从族中带来的那个小姑娘现如今如何了?是不是还在安国公府中?”
“族中带来的小姑娘?没听说啊。”邵廷和道,说着,他还看了严公公一眼。严公公也是一脸茫然。
卫景道:“不可能,她长得与已故的安国公嫡女很像,如今住在安国公府中。安国公夫人特别喜欢她,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邵廷和与严公公又对视了一眼。
“竟有这等事吗,怎么从未听人提及过?”邵廷和道。
卫景蹙眉。
“从前国公夫人喜欢带着嫡女苏大姑娘,自打苏大姑娘故去,她便带着苏二姑娘,如今苏二姑娘嫁入了四皇子府中,她便只带着自己儿媳了。”
“苏嫣嫁给了四哥?”
“是……是啊。”
这事儿主子不是早就知道吗?而且苏嫣给四皇子下了药,这等丑事还是被主子揭破的。为的就是恶心安国公府和四皇子。
严公公也觉得奇怪了。
邵廷和说了出来严公公的心声:“阿景,你莫不是把脑子烧坏了,今日说话怎么怪怪的?”
卫景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与他所经历的完全不同。怎么就没有小丫头了?
他不信,不相信。
卫景肃着一张脸去了马棚,骑马去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的人看他却像是看仇人一般,一个个冷脸相待。他问小丫头的事,竟没有人告诉他。他在前院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着府中的主子。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亲自去小丫头住的地方看看。
在下人的重重阻拦下,他来到了内院,那个曾经安置小丫头的地方。
然而,那一处是个荒废的院子,并不像他上次来的那般。
“这不可能……不可能……”
转身,他就看到了一脸怒容的周氏。
想到周氏对小丫头的疼爱,卫景道:“夫人,求您了,告诉我思思去哪里了,您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周氏冷着脸道:“我听不懂瑾王殿下在说什么。只是瑾王殿下今日闯了我府的内宅,明日老身得去宫里问问皇上,这是何道理!”
转头,周氏就让人把卫景赶出去。
这时,梳着妇人发髻的容乐县主匆匆赶了过来。
卫景还是被人赶了出去。
看着紧闭的安国公府,卫景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为什么,这一切都与他经历的不同,他该去哪里找小丫头。
雪又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分不清究竟是雪还是泪。
卫景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站到双腿麻木,浑身落满了雪,站到再次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这个世界依旧如昏倒前一样。
卫景也冷静下来了。
他把严公公叫了过来。
听着严公公说的这两年发生的事,他渐渐明白过来。从前的事还都是一样的,事情是从苏显武五年后第一次回京开始变得不同。
确切说,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存在着,唯独关于小丫头的一切都不见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小丫头,只有他记得。
59.改变 ·
卫景不相信。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仅不见了, 与她有关的事情也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小丫头一直想让苏显武与杨氏成亲,甚至破坏了杨氏与温元青的婚事。可如今苏显武却与容乐县主成了亲。
“礼部尚府家的女儿嫁给了谁?”
“温元青。”
卫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新科状元随墨现如今是何官职?”
严公公沉默了。
“嗯?”卫景盯着严公公的眼睛看。
“死了。”
卫景震惊极了:“如何死的?”
“去年家中遭了贼,那贼人行窃时被随大人发现了。随大人去阻止时, 贼人捅了他一刀,流血过多, 不治身亡。”
卫景脑海中回响起小丫头说过的话。
“这位随大人家里钱财颇丰, 人又得圣宠,体质也比较弱,您可得多派些人手保护好他, 免得他被人害了……三皇子……”
小丫头仿佛早就知晓了此事一般。
越想,卫景越害怕。
不,不是这样的,小丫头一定还活着,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正等着他去找寻。
该去哪找呢?
对了,漠北!
害了她的人在漠北,她也是在漠北被苏显武找回来的。
“本王要去漠北, 你去收拾一下。”
“啊?主子,您身子尚未好利索,不宜远行。”严公公难得劝了一句,却见主子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他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当晚,他便离开了京城,朝着漠北去了。
半月后,他来到了漠北。
“呦, 这是什么风啊,竟然把咱们养尊处优只会饮酒作乐的五皇子吹来了。”苏显武一上来就没给卫景好脸色。两个人打小就有仇, 打了不知多少回,互相看不顺眼。
若是从前,卫景对苏显武还有几分敬意,可那日他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姑娘,那几分敬意如今全化作浓浓的恨意了。
卫景拔剑而起,朝着苏显武刺去。
他要杀了他,杀了这个杀人凶手!
苏显武虽说与卫景打了多次,却没动过真刀真枪,见卫景招招要致人死地,他也来真的了。
无奈卫景本就不如苏显武勇武,又舟车劳顿,根本不是苏显武的对手,全程被苏显武压着打。
精疲力竭躺在地上的卫景道:“苏显武,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苏显武收回来剑,冷哼一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说完便没再理卫景,径自离开了。
严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的惨状,心疼坏了。他真的不知道主子到底是怎么了,自打那日从宫中回来,整个人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随后,主子又去了苏氏族中,作为属下,他们也不敢问。
他们把族中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主子要找的人,主子像是疯了一样,整个人很是绝望。
在族中待了几日,主子再次去军营中找苏将军了。
可想而知,被苏将军狠狠羞辱了一番。
卫景在漠北的沙漠中吹了一个月的风,一无所获。
而这个结果,他早就想过了,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尤记得,他当初怀疑过她,便让阿严查了查她。可惜,以他的势力,竟是一点都没能查出来。仿佛,她是凭空出现的一般。那时他怀疑她,便觉得这是一个借口。到了后来喜欢上她,更是没问过此事。
如今,不正如她来时一般吗?走得也是那般离奇。
她能未卜先知……来得突然去的突然……这里没有人见过她……她不是这世间的人吧?
躺在沙漠中,卫景的泪再次流了出来,他抬手挡了挡。
闭上眼,卫景又想到了那日她消失前说过的话。
她叫他忘了她。
可一同走过的路,一起说过的话,一起谈过的心……这辈子又怎可能忘记。
漫天的黄沙,孤独的落日,漠北吹不尽的寒风……她不属于这里,让他如何去寻她?
卫景心中升起来浓浓的绝望。
泪,在这些日子仿佛已经流干了,卫景放下了胳膊,手触碰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块玉佩。
卫景拿起来对着落日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玉佩,竟然还在!
看着上面古写的“思”字,卫景在一瞬间又活了过来,他连忙坐了起来,仔细端详着玉佩。
没错,还是那块玉佩,上面的字没有消失,纹路也还在。
若她不存在,这玉佩定然也如旁的东西一般消失不见,留给他的还会是那一整块玉石。可如今,却是他亲手定做,打磨好的。
他记得,母亲说过,这是一块姻缘石,用古字写上二人的名字,定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所以,她还在的,他定能找到她!
他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在漠北逗留了数月,卫景回了京城。他画了苏宜思的画像,让暗卫默默寻找。
随后,他把一切复原了。
他先是暗示了安国公府,苏大姑娘的死与嘉云郡主有关,又提供了已经作为侧妃的王璃云那边保存的线索。只可惜,王璃云并没有拿出来那帕子,安国公府反倒是对卫景更厌烦了几分。
即便如此,卫景也未曾放弃。他兜兜转转去找到了当年进贡丝线的人,缝制帕子的人,立时半年,终于让这件事情昭雪。
再后来,又出现了卫湛去安国公府当说客的事情。
然而,事情再次与之前不同了。
安国公府对卫湛并未有那般讨厌,也没把卫湛当说客这件事告诉父皇。
卫景只得慢慢把消息透露给父皇,他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让厌了卫湛。
卫湛还是与蜀王一同谋反了。
宫变那日,他们二人一同被射杀。
没过多久,卫景登基了。
虽安国公府没犯什么实质性的错误,可他终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忘不了小丫头是被谁一箭射死的。若是没有那一箭,小丫头还好好待在他身边。
再者,宫变那日,安国公府竟然毫无动静,龟缩府中,难当大任。
被降爵也是罪有应得。
不过,府邸他没打算换,因为他怕小丫头来时,找不着回家的路。
再就是容乐县主与那侍卫的事,他记得小丫头曾与他打赌,二人会不会在一起,小丫头说会。既然小丫头说会,那他就让他们二人在一起。
容乐县主与侍卫偷情一事,他推波助澜了。
苏显武和杨氏的初遇虽不是他安排的,但后面的事情确实他做的。两个人也顺利成亲了。
只是,他做完所有小丫头想要做的事情后,却仍旧没有小丫头的信息。
漫漫长夜,无尽头,他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60.回来 ·
苏宜思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
她以为, 那一箭,自己就死了。
她很庆幸自己活了下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卫景终于不用恨她爹了, 她醒了。
然而,看到屋内的陈设, 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竟然回到了原来的时空中, 再看身上的衣裳,正是她进宫那日穿的。
她回来了……
她还是回来了。
卫景该怎么办。那漫长的几十年,他该如何熬过来?
她再也见不到卫景了。
想到这里,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刷刷地往下掉。
许是屋内的动静太大,在屋外做活的姜嬷嬷推门进来了。
“我的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般伤心?您今日不是跟着老爷去宫里了么,难不成在宫里受了委屈?”姜嬷嬷心疼地道。
苏宜思正悲痛欲绝地哭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哭声也瞬间停止。
不对,她还能见着卫景,宫里的老皇帝。想到老皇帝那油尽灯枯地模样,苏宜思连忙穿上鞋,朝着屋外冲去。她一定要见他一面,告诉他她回来了。
“姑娘……姑娘……”
任凭姜嬷嬷在身后喊着,苏宜思也没有回头。
到了放置马车处,苏宜思要了一辆马车, 再次朝着宫里行去。
虽说她刚刚出来,可再想进去, 门口的守卫却是不让了。
“我是平安侯府的苏宜思,麻烦您去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见皇……不是,要见严公公,求求您了。”若她见皇上,怕是不会有人通传,但严公公就好见一些了。
守卫互看了一眼,想到刚刚就是严公公身边的内侍让眼前这姑娘入的宫,两人便让人去通传了。
两刻钟后,刚刚领着苏宜思进去的小内侍急匆匆出来了,领着苏宜思入了宫。
小内侍快一步走在前,低声道:“姑娘刚刚也瞧见宫中的情形了,今日总管大人心情不好,您最好真的有要事,不然可就倒霉了。”
苏宜思道:“多谢公公提醒。”
很快,苏宜思再次回到了大殿前,在门口,她看到了严总管。
再次看到严公公,苏宜思心情有些复杂。
严公公说不出来面前的姑娘有何不同,明明一个时辰前刚刚见过,可现在的人却跟刚刚不一样了。
“姑娘去而复返,可是有事?”
苏宜思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想见皇上。”
严公公顿了顿。
他知道皇上待面前这位小姑娘与旁人不同,也知道为何。只因,这小姑娘与主子要找的人样貌无二,名字也一样,又同样出自安国公府。
因为这些相似的点,皇上对其另眼相待。
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刚刚把这位姑娘请进了宫里,想要让她劝劝皇上,好好吃药,把身子养好了。
她来了后,皇上确实精神了些,可又更添了一分死气,他也不知,自己这般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您让我再见见他吧。”苏宜思看着紧闭的殿门,眼眶再次湿润了。
看着面前的姑娘这般模样,严总管还是让她进去了。
苏宜思颤抖着手推开了面前的殿门,随着轻微的“嘎吱”声,殿门被打开了。她抬步走了进去,一步又一步,视线始终看着明黄的帐内。
那里躺着的人,是她喜欢的人。
他等了她一辈子,找了她一辈子,一直到老也从未放弃。即便是身子快不行了,心心念念的也是她。
终究是她负了他。
虽两次相见只隔了一个时辰,可于苏宜思而言却像是隔了前年万年,千山万水一般。她颤抖着手,轻轻拉开了面前的龙帐。
她明明前一刻看到的还是一张绝美而又年轻的容颜,现在他却变成了一脸病容、苍老而又死寂的模样。于她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可于他而言却是孤独而又漫长的一辈子。
苏宜思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哭了许久,她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泪,抬起来卫景的手,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卫景。”
严总管听到这声称呼,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这小姑娘竟然敢直呼皇上的名字!当真是恃宠而骄,就不怕掉脑袋吗?
然而,下一瞬,他便听到了一句令他震惊至极的话。
“你找了我那么久,我终于来了。可你为何不睁开眼看看我呢?”
说着话,苏宜思的眼泪再次流下,这一次,眼泪落到了卫景的手上。
卫景似有所觉,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他的眼神如刚刚一般,先是惊喜,复又失去了光泽,只缓缓道:“哦,是你啊……小姑娘……你又来了。朕不是刚刚吃过药么……又要吃了?”
苏宜思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瓮声道:“你不是最喜欢唤我小丫头么,如今怎么改了称呼?”
卫景像是没听清一般,呆怔了一瞬。
“卫景,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忘了我么,你为何要一直寻我?你是不是傻啊!”
虽是骂人的话,可躺在龙榻上的男人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等了你一辈子……终于等到你了……”
听到这话,苏宜思哭得更凶了。
严总管听懂了二人的对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恭喜主子,终于得偿所愿。”
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几十年前,主子就一直在寻一位姑娘。可寻遍了大魏,却找不着任何关于这位姑娘的消息。虽然主子开始寻人时,这姑娘还未出生;虽然刚刚这姑娘还仿若不认识主子一般……可他知道,定就是这位姑娘没错了。
她符合一切主子所要找寻的人的特征。
而且,他记得,年轻时,主子喝醉时,偶然间说过一句话,那话,他记到了现在。
你们所有人都忘了小丫头,只有我记得。
“你莫不是阿严找来诓我的吧……若真是骗我的……真是骗我的……”卫景仍有些不敢信。
正说着话,只见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玉佩。
“你送我的玉佩世间独一无二,还能造假不成?”
苏宜思也不知这玉佩为何跟着她回来了,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身上多了这块玉佩。
见卫景低头寻自己的玉佩,苏宜思把两块玉佩合在了一起。
“真的是你,我的小丫头。”
“是我,卫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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