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绪到底还是没有上飞机, 他改换了高铁,到B市疗养院将盛沣迟安顿好,他将盛珵那份入学申请一扔, 转身回了S市。
盛珵说的没错,以前他并不是讨厌,他是赌气,家人越推崇什么,他就越排斥什么,他学抽烟,打群架, 溜进网吧沉迷游戏, 还直播分享离家出走注意事项, 这些都是那个年纪他所能想象出的反抗。
当初有消息说某小区附近人贩子拐男孩, 他就故意上那边溜达,可惜他个子太高, 换了身幼稚至极的衣服, 才勉强被人盯上。
经验不足,他差点也着了道,但那人也是个新手, 经验更不足,竟然拐进了闹市区, 让盛绪反应过来,出气似的,直接砸断了他的腿,别人拦都拦不住。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干脆让人拐跑算了,然后把家里人都急死, 就算是他的报复了。
这事儿上了新闻,那年盛绪才十一岁,盛沣迟惊悸未定,吞了颗速效救心丸,盛珵从学校跑回来,沉默地守了他几天,假都没请,回去挨了很重的处罚。
他感到一丝丝快意,但更多的是空虚。
之所以靠直播游戏赚钱,一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家,二是听人说打游戏是青春饭,二十多岁就不行了,以后穷困潦倒,流落街头。
他就要做这种没有前途的,看似不学无术的,让盛叶两家丢脸的工作。
然而他很幸运的,有难得一见的天赋,他没有真的穷困潦倒,流落街头,反倒迅速成了电竞圈的佼佼者。
拿天赋当职业,他们家一向没有这种传统,比如盛珵天生就有超强乐感,但也只把音乐当作一种爱好,在这种环境下,盛绪其实对电竞也没有非常执着。
真正让他觉得非此不可,是和虞文知见面后,这不单单因为他喜欢虞文知,更因为他体会到了难以描述的灵魂共振。
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可以与他打出超高难度的配合,贡献一场场让人惊叹的绝地反杀,简直就像在给灵魂按摩。
他相信很多需要搭档的行业翘楚都有过这种感受,比如相声,比如拉丁。
所以盛珵的话虽然很诛心,盛沣迟的孤独和衰老也让他酸楚,但他还是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他的前路仍不清晰。
他并不想随便去一家俱乐部,他只想和虞文知打,可茶队找了人接替他。
如今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虞文知那一句“再等等,我会想出办法的”。
盛珵说那所学校的年龄限制是二十周岁,他还有一年,过了就没机会了。
但虞文知说再等等,他相信虞文知不会食言的。
LPL春季赛正式开打,茶队放出的首发人员名单上没有盛绪,竞圈一片哗然。
【???我瞎了?】
【Snow?Snow什么时候回TEA了?】
【那盛绪呢?我靠别搞我了,你们茶队是有AD竞争上岗的传统吗?】
【小道消息说,盛绪离开TEA了,据说续约费太高,茶队不想给。】
【我们LPL三座大山之一也那么穷酸了吗?连个AD都买不起?】
【理解,茶队确实没必要养两个明星选手,盛绪和虞文知参加完综艺后人气暴涨,要价肯定高了,俱乐部也要考虑运营成本的,虞文知肯定不能走,那就只能舍弃盛绪了。】
【理解你妈呢?盛绪有冲冠的实力,Snow有吗?茶队今年又想陪读是吧?】
【那去年盛绪上赢了吗?】
【新茶粉崩B溃了,我他妈双子星啊!刚粉上!】
【虞队啊虞队,你好狠的心,怎么也能对Snow这么笑?】
TEA前几场比赛,打的都是中下游小战队,赢得毫不意外,有人说Snow当年逃跑虽然可耻,但还是有实力。
第四场比赛,打CA战队,茶队输的很惨,虽然同为LPL三座大山,但盛绪在时,可从没输过CA。
于是竞圈又开始唱衰,觉得茶队今年S赛提前宣告完蛋。
的确,如今LPL有上届冠军DTG,后起之秀VT,还有老豪门DOG,CA,茶队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跌落神坛,像上届CA一样,世界赛的大门都进不去。
教练组痛定思痛,决定加大训练强度,Snow毕竟跑去末流战队烈马荒废了一年多,想要恢复巅峰期还需要时间。
二月的一天晚上,盛绪开了新年第一次直播,微博和直播平台自动弹出链接,激动的粉丝瞬间填满了评论区。
几大电竞论坛贴吧也有人奔走相告,因为盛绪离队原因成谜,又久未出现,他突然直播绝对算是圈内的爆炸新闻。
直播定在晚上十一点,阴间时间,但来的游客却比往日还多。
首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房间的一角,墙上铺着波浪纹路的乳白色壁纸,没有太多居住过的痕迹。
一旁厚重的窗帘垂落,地板是棕褐色的,在窗帘与地板的相接处,是一盆郁郁葱葱的绿植,花苞稍微豁开,露出娇艳的嫩蕊。
盛绪这才一拉电竞椅,坐在镜头前,依旧是那张拽得要命的臭脸,穿着纯黑的卫衣,脖子上系一条坠着铂金小方块的环链。
礼物飞速刷了起来,他的直播间热度也瞬间攀至同时段第一。
【啊啊啊啊啊啊少爷!老奴想死你了!】
【大哥,TEA是不是对不起你,你说一声,兄弟们帮你冲了他!】
【哭死,好喜欢你和虞队的下路,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我十二岁的青春结束了!】
【奶奶,你粉的臭脸主播终于开播了!】
【我靠这是你家?装修的这么好?果然是有钱少爷。】
【老爷夫人快看呐,他的辅助跟别人跑了,少爷又不笑了,什么?派出八大堂主二百名弟兄血洗茶帮,把人绑回来?】
TEA训练室里,五个人刚结束一天的训练赛,今天是和DTG打,Snow对上喻泛,根本打不过。
这俩人还有些渊源,当初Snow不堪压力,逃去烈马战队赚快钱,本以为他这样的一线选手呆在倒数第一的战队已经够委屈自己了,谁料那色迷心窍的老板看到喻泛就想将人买回去,甚至愿意为喻泛打造队伍,将Snow踢去看饮水器。
Snow敏感脆弱的心再次被刺激,虽然喻泛没搭理这茬,但Snow看见他,还是会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是种身为陪衬的羞恼和无力。
训练赛结束后,虞文知平静的跟他说:“双排吧,喻神后面都开始放水了。”
Snow羞愧难当,虞文知这些年都是给别人放水,沦到被人放水的地步一定很难受。
但虞文知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队长,都十一点了,你休息吧,我自己练。”Snow小声说。
虞文知掐了掐眉心,按揉微涩的眼睛,便又把手搭在键盘上:“没事,晚点睡。”
他其实并不想回宿舍,回去也睡不好,反而会想很多,和盛绪朝夕相处的一幕幕会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筋疲力尽也不停歇。
保持在工作状态反而能少了很多杂念。
虞文知和Snow登上韩服,用的是职业选手超级账号,新赛季开始,他们的等级都还在钻石徘徊,可以双排。
也因此,账号的观战权限是打开的,盛绪的小学鸡粉们都看得到,才在直播间里打趣起来。
盛绪眼皮一耷拉,手指轻轻一拨,推开打火机的盖,火苗猝地窜起来,点燃一根烟,烟丝飘出白雾,盛绪背手抵在唇边,猛吸一口。
然后他一语不发,登录韩服,搜索虞文知的ID,点击观战。
他的所有不悦,不满,嫉妒,愤怒都表露无遗,没有丝毫遮掩。
弹幕瞬间就沸腾了!
【好好好,新年首播就给家人们看这个,不愧是你!】
【粉盛绪的有福了,肾上腺素飙升每一天。】
【卧槽!卧槽!卧槽!我服了这位哥。】
【刺激!太他妈刺激了!这不比冲韩服王者刺激?】
【牛逼整个联盟也就我大哥敢明目张胆的发疯。】
【误入修罗场,激动的我浑身颤抖,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分开?】
【这跟捉奸有什么区别,我真的艹了,你们电竞圈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好!我某站八百个真相是真没白看!血糖磕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可恨虞队没开直播,他完全不知道!】
【急,谁去通知虞队,我要学高情商如何丝滑游走修罗场!】
直播间的礼物瞬间刷的更凶了,弹幕花的几乎看不清字体,官方很久没有这样的热度了,于是连夜爬起来,颤抖着给盛绪推流,还在首页标上一行加粗的艺术字——
电竞圈修罗场?点击就看!
正这时,Snow被对方技能击中,虞文知抬手给他加了个治疗,两人稍稍后退,避开这一波攻势。
“别吵。”盛绪沉着脸,终于开口说话,弹幕的礼物特效晃得他眼花。
【好好好,你凶你说的算。】
【兄弟们别惹这个时候的男人,太吓人。】
盛绪继续盯着虞文知与Snow在下路对线,烟烧到快熄了,他才弹掉烟灰,再吸一口。
虞文知还在指挥Snow,两人终于缓慢拿住了优势,开始推塔。
赛季初的韩服钻石局并不好打,因为大批职业选手都处在这个等级,随便匹配都可能是一线高手。
比如对面的辅助和中单,就是韩国FIVE战队的首发。
但虞文知毕竟不是一般选手,他用汉语指挥Snow,用韩语和另三位队友交流,终于在二十八分钟成功击碎水晶,拿下胜利。
盛绪终于把那根早就烧干的烟给碾了。
哪怕知道这是虞文知的应尽之责,他还是嫉妒的发狂,恨不得现在就冲进TEA俱乐部,真跟弹幕说的那样,把虞文知给绑回来。
“玩一把。”盛绪骨节绷起,没再观战,而是噼啪敲响键盘,登录自己的超级账号。
谁料一点确认,却弹出提示,无法登录。
由于新赛季没有战队,他已经被官方收回了超级账号。
这一下无异于将一桶汽油浇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有岩浆投在盛绪的眼睛里,恨不得吞融一切。
他定了一瞬,删掉超级账号,登录自己常用的小号,点击匹配。
逼近凌晨,韩服也开始冷清,而赛季初能冲上高分段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往往一局游戏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匹配足人。
这也导致,盛绪很容易跟虞文知和Snow匹配到一起。
当游戏双方的ID并列出现时,弹幕再次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天呐!你就玩吧,谁能玩过你啊!】
【我熬夜十载,这是我应得的】
【笑死,刚看到两个大主播自己不播了,来这局观战了。】
【救,我已经开始掐人中了!】
【我看出来炸药包其实不想走了,他怨念好深!】
【虞队我求求你看看吧,这边有人嫉妒发疯了!】
【我都不敢想俩人下次单独见面会发生什么,这不得天雷地火?】
【就这么在意是吧?吃醋是吧,磕的我满地乱爬。】
Snow看到那个名为Sheng1234的ID时当即瞠目,然后他飞快朝虞文知望来,发现虞文知正目光悠长地盯着屏幕,屏幕的光亮映在虞文知眼睛里,无端添了几分柔情和缠绵。
在看到盛绪ID的刹那,虞文知就知道,盛绪没有对亲情屈服,或者说盛珵无懈可击的口才,对盛绪并不奏效。
让盛绪屈服很难,同样的,在不伤害盛绪与家人感情的情况下,让盛家放弃对传承的执念也很难。
现在就看虞文知和盛珵谁先想出万全之策。
盛绪的出现,让Snow多多少少被调起了胜负欲,他选了自己最近练得最多的英雄,卡莎。
这个版本的电浆卡莎叠满致命节奏,他谁都不怕。
而盛绪只是抬眼在屏幕一扫,就直接给自己锁定了滑板鞋,一个经典的无脑凶人,蹬鼻子上脸型英雄。
虞文知稍微眯起了眼,他猜到盛绪选这个英雄是为了撒气,滑板鞋的持续伤害非常高。
他好笑又无奈,但也只能提醒Snow:“你的瞬时爆发不高,没办法把他秒掉,别带致命节奏,换丛刃。”
Snow难以避免地生出反骨,想干脆带上致命节奏跟盛绪拼算了,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他知道虞文知说的有道理,搜刮整个LPL,也没人敢说能把盛绪秒掉。
这局双方一碰面,没经历过和谐互补,盛绪上来就直接凶人。
二级时Snow卡莎走位失误,盛绪不管不顾,直接飞上去单杀,杀完Snow,他也知道自己走不了,干脆送了虞文知一个人头。
四级时,盛绪风卷残云吃了兵线,开始带着辅助越塔,可虞文知很棘手,辅助没一会儿就少了半管血,有点想溜的意思了。
盛绪嫌他废物,直接把打野也召唤过来,一个抗塔一个拖虞文知,他直接冲塔一套连招单杀Snow丝血逃生。
【这滑板鞋,太暴力了。】
【没有虞队牵着,果然又变成下山疯虎了。】
【这血量敢越塔杀,我是服的,再多吃一点伤害就没了。】
【少年杀心太重了,把辅助寄了也要单杀Snow。】
【Snow真生不逢时啊,前有崔京圣,后有盛绪。】
【所以我就更不理解了,茶队整这一出是闹哪样。】
盛绪六分钟拿了七个头,当然也因为莽撞送了两个,但这抵挡不住他的攻势,他现在只等攒钱出血色之刃,然后杀遍全场。
Snow越打脸色越白,当初被崔京圣打压的那种恐惧感又回来了,但崔京圣还会为了团队利益控制节奏,盛绪则是干脆不管旁人,怎么爽怎么来。
虞文知倒是一如既往镇定,虽然盛绪的伤害飚的奇高,但由于和队友们基本没有交流,以至于整体并不占优势。
果然一离家,当初纠正的毛病全都找回来了。
终于在盛绪跑去中路吃经济时,虞文知标了一个点,对Snow说:“他一会儿可能在这儿回城,跟我埋伏一下。”
Snow将信将疑地跟过去,耐心蹲在草丛里。
果然盛绪在中路双杀后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盛绪刚点下B键回城,虞文知突然一个大招禁锢住他,Snow紧跟着杀出来,惊得盛绪立刻敲下净化,但还是交了全部赏金。
盛绪脸色瞬间阴下来,他立刻明白,虞文知是故意在这里埋伏他,因为他的习惯,虞文知太了解了。
Snow:“队长你猜的也太准了!”
虞文知语气里混着轻微的叹息:“了解他罢了。”
【小心啊大哥!虞狐狸他狡猾的很!】
【靠,我在那边窥屏,看到虞队提前给Snow标了点。】
【唉,炸药包还是那个炸药包,但身边没有给他避雷的人了。】
【不止没有,避雷那个成了给他挖坑的,太虐了。】
【大晚上这么多人不睡觉来看修罗场,我就知道竞粉只是你们的伪装,八点档才是你们永远的家啊!】
这局因为虞文知的有效运营,茶队还是赢了,但盛绪的KDA高出Snow一大截,两人的实力高下立判。
Snow用力抿住唇,半晌,才将压得无血色的唇松开,强笑着:“这两年我是不是退步太多了队长?”
说完,他大气不敢出,偷偷瞥着虞文知,既怕虞文知肯定,又怕虞文知敷衍。
可虞文知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更没有失望,只是像一个宽容的前辈,朝他轻轻撇过来一眼:“既然回来了,就做好面对压力的准备。”
同处一城,连风都是一个味道,十三公里外的商业小区里,盛绪虽然证明了自己,也爆锤了Snow,可还是不爽。
他把鼠标一掷,又点起根烟,烟丝很快开始颤抖。
大家这才发现,他家里根本没关窗户,一阵风将窗帘卷起,寒意扑在他身上,也带冷了他的人。
“为什么开窗?怕家里有烟味儿。”
“为什么抽烟?我乐意。”
“少看热闹,下了。”
盛绪对着弹幕回了几句,烦闷仍无处发泄,无论他再怎么压制,也抵不过看虞文知带着别的AD的冲击力,他心里拧巴成一团乱麻,终于不再强迫自己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大人。
他捞过手机,点开置顶的那个头像,快速发了一段话——
【你教他打我,我记住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虞文知正在关电脑,他定神对着这条蛮横的消息看了良久,掩下唇角过于明显的笑意。
明明是不讲道理的一句话,他却偏偏看出了全部委屈,于是心软的厉害。
手机突然震动,牵动了蜿蜒的耳机线,那震动好像能递到人的耳膜里。
盛绪迅速看向手机,虞文知果然回了他——
【好,允许你记账。】
允许记账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还吗?
盛绪盯着这几个字,烟也顾不得抽,火星逼近他的食指,热度缓缓蔓延过来。
冰凉的手指在弹软的烟蒂上用力揉搓,他这些天实在太难受了,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就平账。
虞文知回宿舍的路上,拐到心理室旁边的大狗窝,将睡得舌头都滑出来的阿拉斯加扯起来,揉了揉脑袋。
阿拉斯加稀里糊涂睁开眼,看见虞文知,本能咧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
虞文知手指穿过它的毛发,又揉了一圈才松开:“抱歉,不是想撸你,我的小狗没在身边。”
第72章
虞文知睡醒一觉, 才发现微信消息被各路好友塞满了。
【CA李魏凯:还得是TEA啊,养活电竞自媒体全靠你们了。】
【DOG徐册明:看了,只能说6。】
【DTG喻泛:啧啧啧, 这一集是小倔驴流放甘露寺,什么时候到盛妃回宫?】
【ZZY:are you OK?】
【lika:捆察那哟?】
【徐锐:我的血压。】
虞文知点进有人分享的链接,发现是盛绪的直播屏录,看了眼日期他才知道,昨晚盛绪一直在直播,从他和Snow双排开始。
扶着平板冷静一会儿,虞文知才复又睁开眼, 对上盛绪掐着烟盯视屏幕的表情, 他意识到, 那句“你教他打我, 我记住了”比他料想的严重得多。
回想自己全无所知时答应的“允许你记账”,虞文知抵着太阳穴, 头疼地笑了笑。
这账怕是不好还, 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吗?
他下了床,走到阳台边,顶着难得明媚的日光醒神。
阳台上已经积攒了不少替换下来的虞美人干花, 但最近天气逐渐转暖,那些花也保存不了多久了。
刚刚看视频, 盛绪房间的一隅,虞美人似乎又绽放了些,他在网上查过,虞美人的花期是两个月左右, 然后就要等下一年了。
两个月,应该差不多。
还没来得及深想,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虞队醒了吗,咱们要收拾东西了。”是俱乐部的领队在提醒。
今年的春季赛除了S市主场馆,还随机抽取了三个战队的场馆,分别在广市,苏市,川市。
茶队今天就该收拾行李去广市了,他并不能一直跟盛绪呆在同城。
“我知道了。”虞文知应了一声,合好窗,从阳台退开,徐步走进浴室。
提着行李箱出来,与几个队友在大厅会和,Snow显得有些萎靡,显然那段火遍全网,被人热议纷纷的直播他也看到了。
碍于盛绪的人气,以及电竞圈普遍慕强的习性,虞文知不用看也知道那些议论里有多少比较和对Snow的嘲讽。
或许不及崔京圣那时候极端,但也绝对够勾起Snow的梦魇了。
只是这一次,虞文知没法像上次那样避嫌,切断联系。
他只能跟Snow说:“别太在意外界言论,专注提升自己。”
Snow其实并不能被这句话振奋,但也明白队长是好意,于是堆出笑来,表示自己没关系,他已经不是当年只会逃跑的他了。
上车的时候,泽川偷偷凑过来问:“队长,盛绪没事吧。”
虞文知也不好说,在事情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之前,无论他说什么甜言蜜语,盛绪都会认为他在敷衍他。
“还好。”虞文知笑着回了句虚假的安慰。
可泽川觉着,盛绪视频里的样子不像没事的,他是认真担忧着,盛绪哪天热血上头,冲过来把俱乐部给砸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
直播事件让电竞圈媒体大过年,事情过后,虞文知想努力降低影响,一是为了Snow的心态,二也是为了盛绪不因这些玩笑变偏激。
可惜事与愿违,总有好事之徒想要煽风点火,他们在广市首场作战1:2惜败DOG时,记者后台采访,就直接问出:“去年TEA基本能稳压DOG,今年开年却输了,您认为是哪里变化了呢?”
虞文知很清楚对方想让他回答什么,一旁的Snow跟着就埋下了头。
其实变化是很多的,DOG今年砸重金引入韩国天才打野金左民,这位出身QZ青训营,有小崔京圣之称,是肉眼可见前途无量的选手。
他与徐册明中野联动实力倍增,大有直指S冠的势头。
两周前与CA对战时茶队还是惨败,今天却能与DOG打的有来有回,说明虞文知的苦心没有白费,这段时间Snow确实进步了。
但记者想听的变化,大概是AD由盛绪变成了Snow,这除了激化两位选手的矛盾,没有任何好处。
话筒在手指间转了两圈,虞文知托着下巴佯装深思,然后才不着重点的说:“去年TEA也输过DOG吧。”
记者挑眉,反应过来,立刻补充:“不是说Ever那时候。”
暗示的有些过于明显了,虞文知闻声而笑,抬起戏谑的眼神看着女记者,直至将人看的面颊通红,才收回目光,忽又正色道:“希望媒体老师们都善良一些。”
赛后采访传到网上,评论里颇为感叹——
【唉虞队还是那么温柔,对每一个队友都尽力保护,当初他也是这样维护盛绪的。】
【谁能不喜欢虞文知呢,新人都会觉得他是光吧。】
【真的感慨,怪不得说他是茶队的灵魂,他身上真的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
【要是我单位组长有虞队这么好就好了,我也不至于上班如上坟。】
【这记者太过分了,当年Snow就是扛不住压力离队的,你非要再把他逼走吗?】
【也不能说记者逼吧,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啊。】
【好笑了,仿佛当年放逐自己去末流战队捞钱的又不是他了。】
【就不能都像虞队说的,善良一些吗,谁年轻时没冲动过,还不能悔改了?】
虞文知坐在回酒店的车里翻评论,只看第一条就被定住,他几乎是停了几秒的呼吸,然后轻叹,怎么偏是这条被顶上第一了呢?
他一开始维护盛绪确实也是出于队长的责任,但现在却不适合这么说了。
这些天情感和职责不断拉扯着他,他无可奈何,但也无人可说,就连徐锐都不知道他和盛绪的事。
盛绪这时正在国服小号排位上分,虽然赋闲在家,他也不想放纵自己,荒废训练。
趁着绝大多数职业选手都忙着比赛,他很轻易就冲上了王者,大号冲完了,就开始冲小号。
这把打到一半,有人在队伍里说——
【[队伍]火柴盒:兄弟们,TEA对阵DOG打完了。】
【[队伍]一卷卫生纸:这么快,谁赢了?】
【[队伍]火柴盒:DOG啊,让一追二,今年DOG真的猛。】
【[队伍]一卷卫生纸:呵呵,谁让TEA把盛绪踢了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队伍]火柴盒:哈,可别这么说,茶队自己满意,虞文知还劝大家善良呢。】
【[队伍]一卷卫生纸:哎我操AD呢?AD你他妈挂机了?几把晋级赛挂机你疯了?】
盛绪不管队伍里如何叫嚷,他传送回泉水,把鼠标扔在一边,掸了掸袖口的烟灰,拿手机搜索英雄联盟官方号最新消息。
先是胜者组DOG的舞台采访,盛绪直接跳过,然后是败者组TEA的赛后采访,盛绪没有犹豫,直接点了进去。
他从不会有什么近乡情怯的心思,哪怕知道内容是他不喜欢的,他也想听听看。
然而还来不及听内容,他的目光就被一条评论夺了去。
——每一个队友都尽力保护,当初他也是这样维护盛绪的。
没人比盛绪更了解,虞文知是怎样照顾新队友的。
所以,他得到的那些,Snow慢慢都会有吧?
犬齿狠狠磨过,牙根带着酸疼,盛绪的眼神越发像猎食状态下的野兽。
任凭游戏里队伍如何咒骂,他都浑然不觉,反正他现在没有战队,联盟就算要罚款也没处拿钱。
什么工作需要,什么队长职责,盛绪单手按瘪了一个易拉罐。
祸不单行,二月二十九,盛绪的生日,虞文知刚好在比赛,根本回不来。
而闰年每四年才一次,下一次生日要在四年之后,所以分明每一次都珍贵。
他的小狗二十了。
可惜很好的一次温存机会,也这样错过了。
那天比完,虞文知独自在窗边喝了点酒,广市这个时候已经很暖了,月色很美,盈盈润润,几近圆满,草木复苏的气息攀上他的指尖,在酒精的催化下,无端生出毫无理智的冲动。
几天前,虞文知也是这样冲动的,但那时没有酒,仅仅是看到一位粉丝,举了他和盛绪的CP手幅,然后他就登上淘宝。
虞文知放下酒杯,揣着那点滚烫的心思,用指尖点开淘宝,看了一眼网购的物流,上面显示已接收。
于是他带着些许醉意给盛绪发了条消息——
【生日快乐,礼物收到了吗?】
盛绪看向握的有些发烫的手机,几乎失望,才终于收到等待一天的消息。
他将叼的没滋味儿的烟屁股吐掉,抖落一身寒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指。
【在B市,快到我父母忌日了,来外公家。】
盛珵说,爷爷都看了,没道理外公不看,老人上次为他的事好些天没睡好,催着舅舅尽快督办。
盛绪无力反驳,想到确实是自己先求助的,不可能过河就拆桥,于是只得又回了B市。
虞文知那点酒意和滚烫就被这条消息惊散了。
盛绪紧跟着发过来一条语音,一月不见,嗓音似乎更有磁性了。
“什么礼物?”
有上一条消息在,虞文知是完全没办法将礼物说出口了,他难得让自己陷入这种羞臊的境地,顶着夜风也觉得烫。
“没什么,很普通。”
“应该在物业中心,丢不了,我回去看。”
“不用着急!”
一声惊起了树梢的影子,扇动的翅膀掠过蓄满积水的地面,带来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风吹过昏昏沉沉的光线,挟起虞文知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是盛绪舟车劳顿赶回去,看到的是那玩意,不知道能被惊成什么样。
虞文知实在为那日的冲动后悔,想联系客服看能不能收回去,再给盛绪换个礼物,但客服却说需要那边拒收。
然而‘很普通’和‘不用着急’两句话,却让盛绪猛烈跳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傻逼了,还以为会发生那种,久未见面,好不容易到了生日,于是一方为另一方准备惊喜,先说回不去了,让人失望到极致时,却将自己当作礼物送上门。
就是想到这1%的可能性,他都激动的立刻站了起来。
可虞文知有比赛呢,赛期正在关键时候,俱乐部也不会允许虞文知乱跑的,况且虞文知那么清醒冷静,怎么可能为一己之私不顾战队。
这傻逼事,只有他愿意为虞文知做。
盛绪又怅然坐了回去。
礼物一直没来得及取,忌日之后,盛绪也被困在B市。
他不怕盛沣迟对他厉声呵斥,不怕外公搬大道理,他也不怕盛珵不动声色的紧逼和叶循隔三差五的试探。
他唯独怕外婆泪水涟涟的眼睛。
如果说当年有人是站在他这边,完全用感性来思考问题的,那就只有外婆了。
盛绪赌气离家这些年,也没能见外婆,这次回来,外婆拉着他不放,他也甩不开她的手。
盛绪还知道,盛珵就是在等这温情慢慢融化他,直到他接下那份入学申请。
于是他们无声较量,盛绪始终不松口,在附近网吧包了个单间,继续打排位,冲分,维持手感,以及顿顿不落地观看虞文知和Snow的双排,越看脸色越难看。
转机出现在春季赛结束的四月。
一条震撼的消息突然在全网铺开,今年十月桐市亚运会,电竞集训组正式组建,电竞比赛所获奖项将计入奖牌总数,游戏也能代表国家荣誉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靠!见证历史了,上次还是表演赛呢,今年是真的计入奖牌了!】
【去年就有传小道消息,说是算奖牌,估计电竞加入奥运会也快了。】
【是啊,虽说各个游戏都有世界赛,但那都是以俱乐部为单位参加的,而且英那个盟,每次夺冠都有韩援,我都不好意思吹。】
【上次DTG夺冠没有韩援吧?】
【对,就DTG那次是全华班,但外网也有人嘲是因为LPL把QZ原冠军中单高价买走了。】
【路人,问一句入选的这四款游戏咱们怎么样啊,都能夺冠吗?】
【不好说,到时候在华韩援和教练也会回国训练吧,那真是韩服最强阵容了。】
【LOL金牌成疑,幻传手到擒来,机战小众不了解,最膈应的就是谜锋了,思密达把那个逼走喻神的Devil弄入籍夺金了。】
【LOL怎么成疑了,我觉得很有希望啊!】
看到官宣消息的那一刻,正巧红绿灯变幻,照亮了虞文知的眼,于是黄澄澄暖融融的笑意就在他眼底浮了起来。
“总算官宣了,再不宣这账要还不起了。”
他将手机扣在膝盖上,耳畔响过悦耳的鸣笛声,文字化作电波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将积蓄了很久的心疼和忍耐催融。
他在被思念冲溃的夜色里,等一个计划之中的好消息。
没过多久,他接到了Mokki打来的电话。
外界还不知道,Mokki会是这届亚运会英雄联盟组的总教练,也是第一手举荐人。
集训组还没成立的时候,Mokki就被安排推一份名单出来,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关系很不错的虞文知,也明说,想让虞文知担任首发辅助。
“你可真行。”Mokki一开口就感叹了一句,“我把你教我的话跟组委会的领导说了,领导立刻表示要亲自跟盛绪的家人谈。”
“谢谢。”虞文知挽起唇角,轻推起薄薄的镜片,睫毛疏懒的垂下,“都是为了为国争光。”
代表国家出征亚运会,怎么不算是光荣的战士呢?
第73章
亚运会的事让盛珵始料未及, 他一时间很难将暴躁不驯的盛绪与国家征召联系在一起。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在接到组委会电话的那一刻,盛珵就意识到,让盛绪走他们希望的路是必不可能了。
组委会的人说话很客气, 先是强调首届电竞亚运会的重要性,然后开始讲难处,比如韩国那边召集回多少韩援,组建的阵容如何棘手,几个电竞项目压力都很大,金牌总数是重中之重。
最后说盛绪是主教练极力推荐,希望盛家能动之以理, 督促他发挥天赋, 为国争光。
盛珵只回了四个字, 义不容辞。
遗憾是遗憾的, 他觉得盛绪已经快要回到轨道了,但既然是国家需要, 那他们的意愿就要排在后面。
盛珵去疗养院把事情跟盛沣迟说了。
盛沣迟这个年纪, 对电竞的理解类似于不务正业,所以听说它成为体育项目,而盛绪极有可能为国家带来金牌时, 盛沣迟是恍惚眩晕的。
他反复确认:“是说盛绪在电竞项目里类似兵乓国家队,跳水国家队的小将?”
盛珵接收到盛沣迟的问题后, 眉头稍拢,然后语气平静地陈述:“组委会的意思,是的。”
“”盛沣迟按着胸口,怅然良久, “这样的话他一定要去。”
盛珵:“我也是这样想。”
回去的路上,盛珵一直在犹豫, 考量一番,他给虞文知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方便接电话吗?】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虞文知完成了一局训练赛。
【现在方便。】
盛珵拨了回去,语气稍沉且礼貌:“虞队长。”
外头下着靡靡细雨,探进窗棂的细叶透着油亮的绿色,与新绽的虞美人交叠在一起,虞文知单指拨开绿叶,将虞美人的瓣片扭了个方向。
“少校,有事吗?”
“我之前所做的努力恐怕白费了,盛绪被征召参加亚运会电竞集训。”
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好似比雨打枝叶更悦耳。
虞文知语气意外:“是吗?”
“虞队不知道?”盛珵始终平静的尾音难得扬起。
虞文知牵着唇角:“据我所知,集训名额是由受邀教练根据春季赛表现推介,再由主教练全权敲定,选手本人没有报名渠道。”
“原来是这样,看来盛绪是被破格选中。”
盛珵并不清楚亚运会的选人标准,但盛绪没有参加春季赛他还是知道的。
“大概因为他的实力足够。”
“我们是愿意他参加的,虽然这与我父母的遗愿不同。”盛珵不吝于与虞文知分享他的想法。
“嗯,理解。”虞文知合起掌,将手扣在阳台上,他的袖口还有一厘米就要沾上潲进来的雨。
“打电话过来,是想表达惭愧,虽然请求虞队的事情无疾而终了,但想必这段时间也给你们的感情造成很大影响。”
盛绪离队,Snow归队,虞文知整日与新队友磨合,几乎不能和盛绪见面,说对感情没影响是不可能的。
盛珵心知肚明。
而令他意外的是,虞文知并没有向盛绪透露丝毫他在其中起的作用,这点从盛绪对他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
“我可以向他解释他离队的原因,以及我对你的请求,我知道你没有告诉他。”盛珵平静说。
虞文知并不着急接这个话茬,反而问道:“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们的家庭难道不会对传宗接代有执念吗?”
从一开始,盛珵就猜出了盛绪喜欢他,但却并未有任何过激反应,甚至没有反对他们继续在一起,盛珵唯一的偏执,好像就是父母的遗愿了。
“有。”盛珵不惮于承认,“但这些我可以承担,只要我能做的,都不会强迫他。”
“我明白了。”
盛珵对盛绪的要求如果有五分,那对自己的要求绝对是十分。
“虽然很意外,但我尊重每一种性向,家里老人那边也可以帮忙劝导。”
盛珵大概真的感觉愧疚,甚至连劝说老人的责任都担了过来。
虞文知轻笑,这才将话题转回来:“如果盛绪知道是少校促成他离队,大概会有什么反应?”
盛珵沉默一下,坦诚说:“会激烈的和我争吵,动手也有可能,拉黑也有可能。”
“那么,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救我的人会希望他们余下的家人平安和睦。”挨着阳台的袖边终于被雨打湿,潮意顺着布料就攀了上来,虞文知连忙挑起手腕,将手机腾了手,一边拧着袖子一边道,“所以就不说了吧。”
其实他还有一点私心,让盛绪知道父母牺牲却救了爱人,也是件残忍的事。
“谢谢,麻烦你了。”盛珵明白虞文知的善意。
“不客气。”-
盛绪是在网吧排位时收到亚运会英雄联盟集训队邀请的,他一边听着一边快速搜索了电话,确认对方不是骗子,胸膛里才涌起滚烫的狂喜,包间里污浊的烟味儿仿佛也成了满室花香。
组委会要求他即刻赶赴集训基地报到。
他不打算这么做。
在电话里,他向对方确认了全部候选名单,不出意外,是LPL公认实力突出的一批人。
与他争夺首发名额的有DTG喻泛,CA李魏凯,DOG刘旭川,都在他意料之内。
看来传说中名单完全参考春季赛成绩的消息并不准确。
盛绪打算先去S市,找虞文知。
这几个月,他和虞文知的沟通越来越少了,每次看到虞文知在屏幕前一如既往言笑晏晏,甚至无视媒体挑唆,维护Snow,他就像被刀子开膛破肚,被烈火灼烧肺腑,一回味,口中满是血腥味。
虞文知的情绪管理实在是太无懈可击了,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
盛绪时常会有种野性回归的冲动,想要叼着虞文知的喉咙,磋磨他细软的皮肤,让他也能露出除镇定清醒以外的表情。
盛绪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于下午五点半抵达S市,他连自己家都没回,打车直奔TEA俱乐部。
这是他最熟悉的一条路,恨不能每段绿化带有几颗树都记得清清楚楚,几月未见,他居然也半点都没忘记。
TEA的大门照常开着,门卫大爷领着阿拉斯加在台阶上晒太阳,阿拉斯加蓬松的毛发铺在地上,舌头从口中滑出来,喘着气。
四月下旬,S市已经有燥热的趋势,也就太阳西沉,更适合这种极地犬外出透气。
盛绪迈开长腿,一步四个台阶,直接从阿拉斯加身上越过去,进了俱乐部大厅。
阿拉斯加嗅到熟悉的气息,掀起眼皮,人已经走远了。
茂义刚从储藏室拿了盒车厘子,正埋头边走边吃,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紧接着那道熟悉的人影闪过,脖子上那颗铂金小方块晃人的眼睛。
茂义手里的车厘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盛绪的脚步又快速铺回来,一把压住他的肩头,抬起那张熟悉的拽脸,嚣张问:“虞狐狸呢?”
“靠二楼!”
茂义发出一声感叹,想也没想地告诉了盛绪,他恍惚间穿越到了数月前,盛绪还是茶队的一员,这个样子出现,这个语气说话不过是每日最平常的事情。
等盛绪松开他挟风而走,茂义才回过神来。
一身利刺,逮谁扎谁,这熟悉的感觉
虞文知吃完饭,漱了口,拿起一瓶玫瑰凉茶,刚想走去训练室,就被Snow追上。
Snow反复抿过嘴唇,似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深吸一口气,仗着胸腔的鼓胀,拔起勇气问出来。
“队长,我春季赛表现的很差吗?”
虞文知举着瓶子,没有拧开,笑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次春季赛,茶队总积分排名第四,虽然赶不上去年,但也不可能说是差。
Snow与一线AD比不了,但实力在整个LPL还是可圈可点的,不然管理层也不能接受他回来。
“亚运会的候选名单,春季赛排名前几的AD好像都在,就我没在。”他没在就算了,可他听到了盛绪的名字,这就不得不使他多想。
如果说AD候选人可以有四个名额,为什么不是春季赛排名第四的他?
“名单并不完全参考春季赛。”
“队长。”Snow猛地抬起眼,但很快又躲闪地垂下来,“我就想知道,邹凯教练受邀推荐名单时,推荐的是我吗?”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人情,受邀教练上交的推荐名单,基本都是自己任职俱乐部的选手,所以才需要Mokki一锤定音,删去不合适的,留下合适的。
茂义与Ware也同样没出现在候选名单里,但他们就不会怀疑,邹凯推荐的是他们。
虞文知望着他,沉默了足有五秒,才轻声问:“是因为盛绪吗?”
Snow哑然,还不等他为自己解释什么,虞文知就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邹凯推荐的是你。”
邹凯确实推荐了Snow,虞文知不会让邹凯因此为难,而将自由人盛绪加入名单,是Mokki身为主教练的权利。
Snow明显松了一口气:“队长,你别怪我狭隘,我只是”
他话音未落,走廊里却传来一声跺响,巨大的声波伴随着回音在墙壁间冲撞,把莹白色声控灯惊的递次闪亮,拉成一道笔直的光线。
Snow猛地回头,虞文知也跟着抬眼。
盛绪浓黑的眸子仿佛灯都映不亮,剃得干净利落的短发犹如立起的尖刺,配合那一张阴沉到极致的脸,简直像是刚从火拼现场杀出来的。
换做旁人,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可能就躲起来偷偷听了,但盛绪偏不,他非要挑破,挑明,把一切都豁开晾在明面上。
他迈步向前走去,因为身高腿长,步子也大,没多久就走到了近前。
盛绪眼角眉梢挂着显而易见的嫌弃,朝Snow轻嗤:“让开。”
他甚至懒得在意Snow那狭隘的揣测,他更在意的,是虞文知那句保证。
还真是队长职责,一切以战队为先。
哪怕他本就比Snow有实力,也默许邹凯推荐一个没希望赢韩国的人。
盛绪酸意泛滥,盯着那双曼妙深长的眼,宫中 号 梦白推文 台指尖的力道用力朝掌心收拢,骨节都被他攥出了咯吱声响。
Snow:“盛绪你——”
“Snow,你先回训练室。”虞文知突然开口,在看到盛绪的瞬间,他极澈极静的眼中便亮起几簇跳跃的星火。
盛绪的出现让他很意外,或者说,很惊喜。
许久未见,小狗的五官似乎变锋利了,那双染过风雨和冷暖的眼睛,也好像更加深邃,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意志坚定的战士,走了太久的路,来到他面前。
虞文知无视那显而易见的不悦,挑起眼睛笑道:“来干嘛呢?”
“拿我的东西。”盛绪一字一顿回。
“好,那去房间。”虞文知就像是没领悟到盛绪濒临爆发的情绪,攥着玫瑰凉茶的瓶口悠闲甩了一圈,领盛绪回宿舍。
缓步走上台阶,沿着夕阳铺成的路走至通道尽头,虞文知掏出钥匙,拧开了锁。
他刚迈进屋,下一秒,门被摔上,仿佛要震碎周遭和着浅淡花香的空气。
虞文知眉毛稍微一抬,也不回头,径直往前走,甚至还悠然出声:“不许破坏私人物品。”
然而话音刚落,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掌心的烫热近乎透过袖口递进来,来不及反应,他便被从后钳住双手,抵在了那扇紧挨着虞美人的玻璃窗,正好压住了整片绯红的晚霞。
“你还教训我。”盛绪锋利的牙齿就抵在虞文知的后颈,那里又白又薄,细腻温热,被柔软的发丝覆着,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勾人。
随着呼吸,虞文知后颈也随之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碰上齿尖擦出血来。
“有没有让邹凯推荐过我?”盛绪发狠似地逼问。
虞文知并不反抗,也不紧张,任凭盛绪束着他两只手,前胸贴上冰凉的窗面。
“没有。”他仿佛冥顽不化,完全没察觉身后的危险,笑声在浓郁的霞红里漾着。
盛绪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醋意激红了眼,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扯开虞文知针织衫的领口,露出与雪白脖颈相连的半扇肩头,然后在锁骨内侧肉最软的地方咬了下去。
他们本就差一层窗户纸了,虞文知天性强势,又爱逗弄人,钓着他揶揄了那么久,让他辗转反侧,让他寤寐思服,一颗心火里冰里来回滚,咬一口怎么了?
“嗯!”虞文知痛哼一声,左侧顺滑的背肌绷紧,急促的呼吸在玻璃上吹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小狗,牙够利的。
但也是这一口,让虞文知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被人扯下衣服咬这个地方,夹着欲,带着色,也不躲,就再也洗不清了。
还好,这正是他想要的。
“但我让Mokki推荐你了。”等盛绪把那处毫无骨骼支撑的软肉咬的发红发热,自齿痕处向外扩散酥疼,虞文知才含着温柔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
利齿倏地松开,放过那处皮|肉,手上的钳制也跟着一松,虞文知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人的僵硬。
灿烈的红晕投在虞文知润着水的眼睛里,他稍微抬眼,目光向后睇去,问道:“你的东西,你就是这样拿的?”
第74章
“Mokki?”
果然, 对一个没有春季赛成绩的选手破格征召,是虞文知暗中运作了。
当初在录制《荣耀之战》时,虞文知和Mokki就已经很熟了, 这次Mokki作为主教练,会去问虞文知的意见也不意外。
盛绪稍稍后退一步,给虞文知留出空间,本来他有很多委屈,疑惑,不满,嫉妒, 他做好准备要狠下心问个清楚, 可这一下, 让他所有气势都使不出来了。
“让邹凯推荐不合适, 容易影响Snow的心态,六月夏季嘶!”虞文知话没说完, 就又被在原位置咬了一口, 疼的他尾音吞下去,变成吸凉气。
“你再提Snow。”盛绪沉着脸,用指腹揉了一下咬过的地方, 然后把针织衫的领口又往下扯,不让它弹回去。
虞文知嗔笑, 借着那点空间拧过身来,随即,用被玻璃浸得微凉的手指挑起盛绪的下巴。
“好能吃醋。”
牙齿咬过的位置已经隐隐起了血点,虞文知也不想着要把衣服扯起来。
他身上带着盛绪留下的痕迹, 美的活色生香,细腻的肩膀像从没受过磋磨一样, 哪怕落滴水珠,也要原封不动地滑下来,挂不住半点水痕。
他一边强势地挑着盛绪的下巴,一边任凭脆弱与诱惑袒露在盛绪面前。
盛绪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眼神愈发深沉,用掌心的温度将他手指的凉散去。
“不止这点。”
他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虽然方才被激起的情绪散了,但他还有更多的,压在心里,酝酿三个多月了。
夕阳又坠了一截,虞文知动了动被盛绪攥住的手指,指尖在掌心勾着,快速颤了两下,又停住:“不是说让你记账了吗?不急,我慢慢还。”
“那你记住了,还有,刚才我们不清白了,别想不承”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虞文知便突然倾身,将下巴抵在了盛绪的手背上,他眼睫微眨,声音里颤着隐隐的笑意。
“想你了。”
勾人的调子扬在耳边,激的盛绪胸腔突然一空,紧接着,心潮澎湃的荡起,那些时常徜徉在梦中的场景,就这样被拽入现实。
没有人知道,凶神恶煞样杀进TEA的暴躁少年,此刻正在夕阳的余韵中,屈服于等待许久的拥抱。
“我靠!炸药包回来了?进队长屋了?”Ware手里的冰红茶险些滋出来。
“Snow你赶紧躲吧,今天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了。”茂义沉痛道。
Snow的心突突地跳,毕竟是他在背后揣测盛绪,还被盛绪给听到了。
“怎么办啊,队长把他带回宿舍了,他不能打队长吧?”
Ware:“那不会。”
茂义:“不可能。”
泽川:“他不敢。”
Snow:“”
但盛绪这一出现,大家谁都不工作了,Ware频频看表,看分针足足爬了十分钟,他终于按捺不住,拽过茂义的袖子问:“你说炸药包在队长房间干嘛呢?”
茂义斜望天花板,不太确信:“叙旧?”
Ware:“咱们去看看吧,本来他回来了,咱们也应该打个招呼。”
Ware的语气紧跟着落寞起来。
当着Snow的面他不好表露,但是盛绪的离开始终是大家心里的遗憾,以前嘴巴都硬,不提信赖和佩服,现在却已经没机会了。
“走!”茂义早就等不及了。
“唉”泽川拗不过他们,只得跟了上去。
俱乐部房间的隔音并不算特别好,走廊里轰隆隆交错的脚步声透过门板的缝隙,递到两个人耳中。
虞文知稍抬起眼睛,朝那扇严丝合缝的房门看了一眼,却并没把手从盛绪背上收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依稀辨得出有三个人,急促如游戏倒计时的鼓点,在人神经上敲。
“靠!”盛绪低骂了一声,真是属电灯泡的,才十分钟不到就摸上来了。
虞文知的眼睛却轻缓地弯了起来:“有人来了啊。”说着,他偏头看了眼露在外的肩膀。
“疼吗?”盛绪低声问。
这时,脚步声已经踏在他们门前的那块大理石砖,倏地,声音停住,只隔着一道门了。
虞文知却看向盛绪说:“疼。”
然后他用手拢起头发,依旧露着肩膀,亮着戏谑地笑,压低声音:“小狗都是用舌头舔舐伤口的,你来舔到不疼为止。”
“”
盛绪就知道,虞文知还是这个本性,一点没变。
但盛绪还是听话的俯下颈,探出舌尖,在咬痕上舔过,仿佛这样真能疗伤似的。
“队队长?盛绪是过来了吗?”Ware贴着门边小声问,他怎么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抓心挠肝的好奇。
“是啊。”虞文知很正经的回复,眼角眉梢却尽是促狭。
舔动更加卖力,灵活的舌尖在伤处扫来扫去,时温时凉,引来阵阵战栗。
虞文知耳边响起热烫得足以点燃空气的暧昧水声。
“哎,炸药包,你过来干嘛的?”茂义等不及,将Ware从门上扯开,自己贴着门缝问。
他心里甚至升起那么点不切实际的希冀,盛绪突然出现,是不是高层又有意愿把他签回来?
盛绪动作一顿,眼皮掀起,目光与虞文知搭在一处,紧跟着,虞文知按住了盛绪刺棱棱的头发,不让他起来。
“他来拿东西。”
于是,盛绪更加变本加厉,他的手就势圈住虞文知的腰,单纯的□□辅上缱绻的亲吻,锁骨内那小片皮肤也被唇摩挲的越来越红。
茂义有点奇怪,一直都是队长在帮忙答,盛绪却不出声,结合他在大厅与盛绪那一面,难不成炸药包仍在生闷气?
“炸药包,你怎么不说话?”茂义拍了拍门。
盛绪的呼吸愈来愈重,配合着啧啧的水声,也分不清与门外的分贝谁更大,他们仿佛攀上架在悬崖间的绳索,不知哪个瞬间,就会跨过临界点,将满是欲望的声音传出去。
“他在”虞文知扬起脖颈,轻吐气,勉强将自己紊乱的气息压住,“干活。”
或许还是气息不稳,‘干’字显出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茂义没听见干活的声音,但也并未多想,以前他总喜欢跟盛绪拌嘴,牙尖嘴利地说些挖苦的话,可这一遭,倒温情起来,话音止不住。
“炸药包,你是不是也要去桐市了?队长和泽川明天走,要不你们一起去吧,也有个照应。我说你好不容易拿个候选名额,得争个首发吧,上次输给崔京圣来不来气,正好这次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茂义这边没有走的架势,盛绪的手已经情不自禁往针织衫底下钻了。
二十岁,哪受得了曼妙如璞玉的肩窝在自己掌控之下,粗暴的本能逐渐就遮蔽了五感。
还是虞文知及时牵住了他脖子上挂的绳索,捏着铂金小方块的手腕一翻,莫比乌斯环便压紧脉搏。
倒不是虞文知比盛绪更有定力,只是他很清楚,到了最后一步,他大概率是被艹的那个。
明天还要去集训基地报到,敏锐的第六感提醒他,三个多月未见的节骨眼,不是初尝情|事的好时机,他不一定挨得起。
“欠我一次。”盛绪停住,颇为不悦,在兴致正高时被制止不是什么好体验。
“好,记着。”债多不压身。
虞文知松开他,两指夹起衣领,提了上来。
一提才发现,红的面积太大,这V字的衣领遮不住了,他无法,只好脱了这件,立刻换上件圆领卫衣。
拉开门,盛绪手揣在兜里,将宽大的工装裤撑起来,让身体的变化不至于太明显。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拽的表情,除了嘴唇相较十多分钟前更为润泽。
“你特么说句话能死啊。”茂义翻了个白眼,“三个多月不想着拿,现在跑来拿东西了不是,你收拾个屁了?”
他透过间隙向里一瞥,别说行李箱,连个塑料袋都没有,盛绪住过那张床的床单都没撤。
“话真多。”盛绪拢起眉心,无情吐槽。
“靠!”
泽川却首先注意到虞文知,虞文知额前的碎发有些乱糟,像是在什么地方压过,突然架起的眼镜也把容易泄露情绪的眼神盖得严严实实。
“队长,你换衣服了。”
虞文知含着微笑,点了点头:“突然凉。”
Ware左看看右看看,见是自己熟悉的这五人,感慨道:“唉以前没觉得,这么难得。”
这句话到有点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意思了,门里门外一时无言,各自唏嘘。
还是虞文知打破平静:“明早盛绪就搭我们的车一起去桐市,今晚在俱乐部借住一宿,跟Snow说春季赛结束可以歇歇了,今晚不双排。”
盛绪冷不丁想起什么:“我得回趟家。”
“嗯。”虞文知随口应下,又抻了抻衣领,布料摩擦的触感怪清晰的,难免牵人的注意力。
“我礼物还没拆。”盛绪嘟囔着,他一直念着这件事,虽然虞文知说很普通,但于他而言还是很珍贵。
他猜可能是打火机,或是皮带,再不济就是游戏设备,这都是知乎里送男朋友礼物的高分回答。
虞文知注意力瞬间回笼,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
盛绪疑惑地看过来。
金边眼镜被扶了扶,茸长的睫毛盖住一闪而过的慌,但幸好虞文知经验丰富,情绪收放自如。
“这几个月,训练有荒废吗?”
“当然没有。”
“好,那一会儿试试你,家先别回了。”
第75章
盛绪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赶过来, 和虞文知搂在一起还不到十分钟,就稀里糊涂地打了四个小时游戏,又因为这几个月没有战队配合, 他的风格逐渐放荡不羁起来,所以虞文知还盯着他规训了两个多小时。
凌晨一点的时候,盛绪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看着自己选出的卡莉斯塔,有几秒都反应不出来这英雄技能是什么。
终于,电脑扣上,他被虞文知带回了房。
在这个沉着花香的房间, 时隔三个月多月, 虞文知捏起手腕上的钥匙, 为他解了脖子上的锁。
“当初走得急, 忘记给你解开了。”
虞文知盘腿坐在床上,伸手抚摸坐在地毯上的盛绪, 他不止一次想过, 盛绪在两座城市间来回辗转,该如何坐飞机,会不会直接动手拉断。
但盛绪每天的直播视频又告诉他, 他的小狗很乖,主人不在, 也一直好好戴着。
盛绪疲惫起来安静许多,倔强高傲的心理防线也会变得脆弱,所以那憋在心里独自吞咽的话,也就能问出口了。
“真的是因为Snow零薪酬签约吗?为什么我跟徐锐说我也愿意, 他没回我?”
他都已经做到那个地步了,情愿被拿捏, 继续免费打一年,可徐锐还是不回他。
盛绪不在乎钱,不然当年他也不会为了LPL第一辅助从DTG跳出来,还赔了三千万。
徐锐本该心知肚明,所以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是被放弃了。
虞文知的手指从盛绪侧脸抚摸到后颈,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安抚。
他眼睛垂着,房间里一时之间很安静,他不知道盛绪居然这样争取过。
他明明一秒钟就能想出三四个借口来,但却不愿意说诓骗盛绪的话。
盛绪在这安静里越发疲倦,但像是不甘心就此睡去,又垂着脑袋,闷声问:“你难过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为什么你夜夜跟Snow双排到那么晚?”
虞文知手指一顿,胸口像是被狠狠刺中,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不是个善于释放负面情绪的人,紧随其后的春季赛让他没办法停下脚步,但那三个月对宿舍的抵触不是假的,因为想念盛绪而孤枕难眠也不是假的。
就在虞文知努力消化被盛绪误解的酸楚时,盛绪又说:“算了,这样就够了。”
他能接受他们对爱情的烈度是不一样的,虞文知不会跟他同仇敌忾,不会为他和俱乐部翻脸。
但虞文知只要肯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虞文知弓着背,让身子贴近盛绪,额头抵在盛绪额头,几绺发丝被压着,他的眼睛在层层发丝里挑起。
“接吻吗?”
盛绪倏地挺起腰背,神经被这两个字刺激,瞬间将信号传递至大脑,所有困倦都被扫荡一空。
“要。”话音刚落,盛绪就触碰到虞文知的唇。
简直和他想象中一样软,唇瓣明显被玫瑰凉茶润过,湿润中带着熟悉的清甜,与盛绪渴到发干的唇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接吻明显虞文知吃亏,因为他很快就被盛绪磨的嘴唇发烫,两人一上一下,却是在下面那个更凶一些,明知是那么柔软的地方,还不知节制的蹂|躏。
但盛绪还记得,虞文知不允许他穿外裤坐床,于是他想把虞文知从床上拉下来,让人坐在自己腿上。
这样的姿势,更方便亲得彻底。
这段时间他很难过,也很孤独,没人能彻底理解他的处境,但见面后可以如此贴近虞文知,还让虞文知一反常态的‘热情’,勉强也算能苦中作乐。
虞文知就快要被盛绪带得滑下去,只得咬一口盛绪的下唇,然后凌乱喘息着,抵住盛绪的肩膀。
“坐我腿上。”盛绪嗓音沙哑的厉害,混着粗重的气息,眼睛都比方才更红一些。
虞文知低低笑着,抿着发烫发胀的唇,反问道:“真坐了,今晚还能安心睡觉吗?”
盛绪不语,他清楚亚运会集训的重要性,也知道今晚不能太过。
虞文知直起身,因为接吻的姿势,他的腿已经被压麻了,他将双腿放下来,脚尖点在盛绪身侧的地毯上:“去洗个澡吧,明天八点就要起了。”
“确认一下。”盛绪抬起下巴,努力拉回理智,手指顺势攥住虞文知的脚踝,“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虞文知双腿正酸麻,但也并没挣开盛绪的手,他在盛绪的目光中蜷起脚趾挺着,勾起笑来:“不然呢。”
“那就行。”盛绪嘟囔。
其实他还想有更多要求,比如虞文知最好每天晚上跟他视频说情话,不许跟Snow彻夜双排。
比如一周至少有两天不住俱乐部,到他家来,做情侣该做的事。
比如私下里,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能不能叫他老公。
但他也就是想想,怕虞文知觉得过分,即便这些他认为自己都能做到。
盛绪起身去洗澡了,洗完还是回了自己那张床,虽然几个月不在,但阿姨一直有帮忙收拾,床单被罩也算整洁。
第二天早晨睡醒了,他让虞文知重新给他扣上了莫比乌斯环,虞文知果然很享受这个过程,戴着钥匙那只手在他颈间摸了又摸,又拉又扯一阵,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盛绪猜在虞文知眼里,这东西就和项圈一样,无形刻着归属。
茶队的商务车已经等在外了,昨天得知他突然造访,徐锐临时告假回了老家,盛绪不信邪,到经理办公室拧了下门把手,然后冷嗤一声,沉着脸下了楼。
Ware和茂义以及Snow都送到了门口。
在外人面前,虞文知与盛绪表现的尤为正常,或者说,比当初盛绪在队时还客气些。
毕竟当初不心虚,经过昨晚那一吻,可真是心虚了。
茂义:“听说集训基地是军事化管理,你们马上就会拥有全国年轻人都羡慕的健康作息了,开不开心!”
盛绪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早起的不适叠到了极致,忍不住回怼:“话真多。”
Ware对于虞文知和泽川即将要与其他打野组队训练有些心酸。
“队长,你遇到更好的打野不会嫌弃我吧?”
虞文知冲他弯眸:“不会。”
这话,Ware能问出口,Snow却问不出了,因为虞文知职业生涯里经历的AD,大多都比他好。
比如崔京圣,比如盛绪。
虞文知声音仍旧和煦,临上车前,一边拢着卫衣领口一边说:“别送了,难为你们也早起,回吧。”
车上,盛绪主动往里挪了个位置,靠在窗边,虞文知眼皮抬起,瞥了眼后面多得是的空位,又垂下眼,坐在盛绪身边。
这个举动,也并未引起泽川的怀疑,因为泽川上了车就闭眼睡了过去。
电竞集训基地坐落于桐市鸢尾区,占地五千多平,足够容纳四个游戏项目近百名选手的日常训练与生活。
开车两个小时后,三人抵达桐市,各大战队的候选队员也基本到齐。
熟人见面也没有叙旧的时间,领队召集所有选手到会议厅,传达集训期间的注意事项。
比如每天必须八点起床,九点正式训练,每晚九点结束训练,十点要上交手机关灯睡觉。
听得这些昼夜颠倒的夜猫子阵阵哀嚎。
整场会议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由于空间充足,选手们每人都有独立的房间,无需和他人互相迁就。
但这个通知一出,LPL的人齐齐看向喻泛和晏汀予,目光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晏汀予不动声色,喻泛倒是非常配合,他见自己成了焦点,也不拘谨,苦着脸长吁短叹:“真羡慕你们这群单身狗,不像我,要和汀予哥哥分居了。”
“哟,就这么分不开?”
“秀死你得了。”
“快拿你的出柜视频申请同房,相信组织会考虑个人需求的。”
“啧,真同房了喻神还能正常训练?”
这时,李魏凯龇着牙扭回头,眼神逐渐变得诧异:“你俩怎么不加入嘲讽大军?”
大家都在揶揄喻泛,唯独他身后安静的很,一看,交际花虞狐狸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炸药包都没就此发表言论。
虞文知扶了下眼镜,微笑中带着不清不楚的意味:“嘲讽什么?”
“他奚落我们单身狗哎。”
“这俩蜜里调油狗情侣即将一个月没有性生活哎。”
虞文知笑而不语,倒是盛绪实在听不得,脸瞬间垮下来,语气冷的厉害:“废话真多!”
李魏凯:“”你他妈到底在生气什么?
喻泛循声望过来,笑嘻嘻:“还得是我们DTG挖掘出来的小倔驴,关键时候维护前辈。”
闲聊时间没多久,主管要求他们吃过午饭后立刻到训练室进行第一次摸底比赛。
拖行李往宿舍走的路上,盛绪特意拽着虞文知放慢脚步,等喻泛从他们身边路过,盛绪冷不丁问:“你要去申请同房?”
喻泛眼睛睁大:“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每天跟喜欢的人性生活很费体力吗,正好趁这一个月修养啊。”
盛绪木着脸:“。”
喻泛面露遗憾:“啊你不知道。”
虞文知忍俊不禁,连忙举起方才发的小册子遮着脸,轻抖着肩膀往前走。
他一加速,就把盛绪给也扯走了,盛绪睨着虞文知弯成月牙的眼睛,阴恻恻重复:“是,我不知道。”
虞文知佯装没听清。
午饭过后,压力来的比想象还快。
盛绪重新拿回了他的超级账号,登上号,点券依旧是满的,曾经的战绩还在,只有排位等级是空白。
Mokki背手站在最前方,面前桌面摊着一沓不知是什么的文件。
“昨天,DOG打野和FOX中单被召回了韩国,他们在LPL的表现大家也都清楚,再加上AD崔京圣,辅助lika,说是当前世界最强战队也不为过,形势是很严峻的。”
“今年夏季赛五月二十九开打,夏季赛前我们只有一个月时间,再有密集的训练,就是八月一号季后赛结束了。”
“时间还是很紧迫的,一共四款游戏,我们英雄联盟队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
其实LCK也声势浩大的召集了二十名候选队员,但大家心知肚明,最后首发上场的,大概率有Mokki提到那四人。
就像LPL召集十五人,但大家心里已经默认了首发辅助虞文知,首发打野晏汀予,首发中单徐册明。
唯独上单与AD不好决定。
上单是没有太出众的,AD则是选择太多。
盛绪,喻泛,李魏凯,刘旭川都算是明星选手,好像上谁都有理有据。
第一轮摸底比赛,盛绪与虞文知同队,对面是李魏凯和VT的金堂。
比赛进行到激烈处,盛绪才惊觉,昨晚虞文知其实用心良苦。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厉害,能一边和他谈情,一边为第二天的摸底试训筹谋。
整整六个小时,虞文知帮他训练手感,恢复记忆,规避错误习惯,以至于今天他再次站在虞文知身边,这三个月的空白仿佛不曾存在。
他依旧是虞文知最锋利的茅,而虞文知是他最好的指挥。
Mokki一边记录一边问教练组的另一名成员:“怎么样?”
“他们真的三个多月没配合过了吗?也太默契了。”
Mokki笑:“我的眼光还可以吧。”
“实不相瞒,我都怀疑徐锐脑子抽了,当初为什么要把盛绪弄走,不然他们春季赛绝不可能只排第四。”
“这个我也不知道。”Mokki将记录册合上,抬眼望去,轻叹,“反正虞队应该还是想跟盛绪。”
当初接到虞文知的请求,他很意外。
虞文知年少成名,径行直遂,命运给了他潇洒随意的天性,和万事游刃的底气。
Mokki第一次见他那样求人,恳切到让人诚惶诚恐。
他说,只要能给盛绪一次机会,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第76章
五月中旬, 桐市迎来本年度第一场雷阵雨,闪电将黑沉的天空劈开一道豁口,亮光晃得人一瞬失焦, 紧跟着,雷声如沉炮贴地而来,震得大地四颤。
雨水倾盘,在地面砸出豆大的水花。
而集训基地LOL训练室,战况也是同样焦灼。
“中野被包了!”上单FOX战队李文迟一声惊呼,舍下炮车不顾,想要上前救援, 但一看距离, 又瞬间绝望。
中路河道处, 中单VT战队刘昶, 打野LFG战队宋明睿被压至塔下,正欲找机会反击, 谁料晏汀予突然从他们身后草丛跃出, DOG上单应河和VT辅助金堂同时正面发起进攻!
而虞文知和盛绪此刻正在小龙坑处与李魏凯和徐册明周旋,眼看中野要寄,他们不得不主动发起进攻。
徐册明似乎也在关注着中路一塔的战局, 以至奇亚娜突然走位失误,给了盛绪机会, 盛绪毫不犹豫开了疾跑,霞Q技能打中奇亚娜。
徐册明当即打出大招,盛绪疾跑闪避,迅速后拉, 拉开和奇亚娜的距离。
徐册明正欲向龙坑外闪去,而元素消失的下一秒, 虞文知的牛头果断Q闪,【大地粉碎】直接命中两人,并将奇亚娜击飞到盛绪的方向。
盛绪果断E技能【倒钩】拉回全部羽毛,穿透残血的奇亚娜!
虞文知并没有原地等待,他根本不担心盛绪会放跑徐册明,击飞奇亚娜之后,他几无停歇地打出【野蛮冲撞】,将射手莎弥拉击退,让李魏凯无法支援徐册明。
徐册明被击杀的瞬间,李魏凯意识到不好,转身就跑,盛绪直接闪现接狂A,最后W技能【致死羽衣】拿下莎弥拉人头。
零换二!
中路的失利转瞬就被弥补回来,且因为近水楼台,虞文知和盛绪一起收下了这条小龙,地图转瞬翻覆,火龙魂buff生效。
Mokki带着教练组在旁看完这局,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夏季赛前的这场集训,以选出首发为最终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选手们会被随机匹配,频繁进行对阵,然后根据每场的发挥,选出最为默契的五人。
这五人未必是实力绝对领先的,但一定是最合适的。
四位AD中,刘旭川稍显薄弱,李魏凯稳,喻泛灵。
亚运这个比赛版本,李魏凯的胜率最高,这也是他一战成名的版本,而喻泛大赛经验多,刚刚获得S赛冠军,具备抗崔实力。
但他们都没有盛绪合适。
甚至当年的虞崔双子星,都不见得比现在的盛虞更默契,因为盛绪初到茶队时是一张白纸,他几乎是被虞文知精心打磨出来的。
一轮集训数十场训练赛的数据被整理出来,大数据模型显示,盛绪与虞文知完美互补,几乎将八边形填满。
Mokki不做声,将报告分发给其他四名教练看。
这些教练来自各个俱乐部,都有自己本队的选手在训,为公平起见,进行记名投票时,投本队选手不计分。
Mokki:“投票吧各位。”
于是教练们纷纷写下自己心目中的名字,Mokki也同时起笔,写下‘盛绪’二字。
至此,首发AD已经基本确定。
晚上,虞文知在给盛绪解脖子上的项链时,突然问:“担不担心选不上你?”
房间里很安静,窗户开着半扇,有沁人心脾的夜风扫进来,带的窗帘扑簌簌抖,几只青色小飞虫趴在白纱窗上,窥视着超越了队友关系的两个人。
盛绪迎着风坐,正灌了一口风,他吞下去,满脸的理所当然:“一定是我。”
虞文知在他对面笑了,或许很多人觉得盛绪狂妄,但他很喜欢,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布料很松软,轻易就陷进去。
“那我和别的AD配合时也全力以赴,没有对你偏袒一点,难不难受?”
虞文知饶有兴致地问,像是逗弄,又像是在认真探听,他此刻穿的是亚运T恤,刚发行不久,板正的很,屈腿坐着也没有太多褶皱。
盛绪的目光沉甸甸落在布艺沙发上,好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
“理解,但难受。”
谁不渴望喜欢之人的偏爱,但这是虞文知的原则,也是一名合格职业选手应做的。
盛绪平时只好生闷气,跟自己较劲。
但今天索性虞文知主动挑明,盛绪突然身子前倾,单膝跪在沙发上,伸手去卷虞文知的T恤下摆。
虞文知吐息间浮着笑意,在盛绪已经卷了两折,快要露出他的小腹时,他才不紧不慢用手撑着沙发向后缩去。
“做什么?”
虞文知的反抗并不激烈,他退的这点距离,完全足够盛绪追上来,坚定的做想做的事。
盛绪自然没放手。
两人的位置已经发生偏移,虞文知的背抵在了沙发扶手上,退无可退,窗口不断灌进来的风扫着他的后颈,他并不冷,但窗外传来的如在耳侧的交谈声仍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盛绪将全身的力量压在膝盖上,沙发在那一处深深下陷,板正的亚运T恤被两只手揉皱,他郁闷着:“想咬人。”
一句话,逗得虞文知睫毛都在颤,他弯着眼睛看向盛绪,手指轻扣那耷拉下来的唇角。
“几个月不见,从吃奶的小狗长成狼了?”
分明是带着爱称的揶揄的话,钻进盛绪耳朵时却成了一种暗示。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视线缓缓下移,因呼吸而起伏的地方仿佛星光击中了他。
温度不着痕迹地升了起来,虞文知智极近妖,立刻敏感地停下笑颤的眼睫,果然在下一秒,他听到盛绪自言自语:“现在也可以吃。”
虞文知轻轻战栗,顿觉后悔不迭,这些年读书少,比喻起来越来越错漏百出了。
在盛绪将他衣服彻底撩起来前,他自食其果地环住盛绪,下巴压在盛绪肩头,手掌顺着脊椎摩挲,声音放的轻佻,勾的人心一扑一扑。
“知道小狗难受了,别咬,怕疼。”
那地方可受不住肩头那种对待。
‘怕疼’二字就足以让盛绪克制欲|望,他一边像被主人温声安抚的小狗,一边又像禁不住情人撒娇的头狼。
虞文知总是能在各种身份里游刃有余,甚至同一时刻兼顾着两种身份。
“你就知道拿这套对付我。”-
然而不过两日,集训基地突然发生意外。
早晨九点,英雄联盟集训组正在开复盘会,窗外突然响起救护车的鸣声,好似破空撕开了空气。
大家纷纷向窗口凑去,趴着往下看,果不其然,担架抬出个人来,快速塞进了救护车。
消息很快传到网上,一张语焉不详的救护车照片,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有选手受伤被救护车带走了?】
【在基地里怎么会受伤?】
【救,我想知道哪个游戏的啊,别是我们凋零锋吧。】
【受什么伤了,一定要平安啊!】
为了平复舆情,官方很快做出回复——
@亚运谜锋集训组:“很遗憾的通知大家,选手Song突发腰部疾病,现已送往医院接受治疗,目前选手情绪平稳,整体无大碍,期待Song早日返回赛场!”
【居然是Song!腰部疾病不会是腰间盘突出吧?】
【我去,一定要早日恢复啊,幸好距离亚运会还有几个月。】
【虽然还有几个月,但总不能不训练直接上场吧,他真没有多少时间恢复了。】
【Song现在是谜锋夺金唯一的希望了,六边形战士啊,求别搞。】
【Song去年全球赛拿金牌是因为Devil禁赛了啊,现在Devil跑亚洲秽土转生了,他赢面不大。】
集训基地里,谜锋教练组紧急开会,因为Song是亚运争金的种子,他们本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Song恐怕回不来了,片子看他脊柱侧弯40度以上,必须做手术。”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个Devil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当初作弊被北美禁赛,现在换个国籍换个赛区又能出来了,而且他拿了金牌,还要在咱们国家领奖!”
“但说实话,从集训开始,我们打Devil就没赢过,金牌基本没戏,正因如此,Song才压力大到偷偷加训,脊柱损伤。”
“那现在还有可培养的种子吗?排行榜从上到下前三十,有没有能捞过来集训的?”
“你要这么说,也就只剩曾经的五年榜一喻泛了,当初Devil就是想赢他才铤而走险作弊,可他转型去LOL一年了,也不知道这几个月能不能捡起来。”
“把这件事报告组委会,让他们和喻泛谈谈吧,只这一次,为了金牌。”
兹事体大,负责英雄联盟和谜锋的领导都在,喻泛被请去办公室谈话。
秉承尊重选手意愿的原则,谜锋总教练把当前集训组的窘境告知喻泛。
“喻泛,我们知道你当年转型情有可原,但这些年能力压Devil的只有你一个,你能不能克服困难,为我们拿下这枚金牌?”
去年谜锋洲际赛,喻泛差点就能拿到大满贯,给这款他钟爱了十年的游戏一个完美的收尾。
然而关键对枪环节,他却输给了北美狙神Devil。
喻泛顶着所有嘘声,当场质疑Devil使用外挂,结果却被官方以损害名誉为由封号。
谁想过了一个多月,果然查出Devil与游戏公司高层勾结作弊,最后公司道歉,Devil禁赛,这件事黯然落幕。
喻泛一气之下转型英雄联盟,发誓再也不碰谜锋。
一年过去了,电竞首次加入亚运会,Devil居然更换国籍,再次回来了。
按如今的事态发展,一旦Devil拿下亚运金牌,他就会成为谜锋史上唯一一个大满贯。
喻泛没有立刻允诺,他托着下巴深思。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他很认真的回忆,自己当初有没有发过什么毒誓。
但一转念,他哪是为难自己的人。
“喻泛,谜锋现在无人可用了。”
这句话乍听难免悲凉,在这个地方,他们并不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队伍,他们共同代表着,中国电竞队。
“那好吧。”他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一边是拎出两个战队都绰绰有余的LOL,一边是凋零至此的谜锋。
谜锋教练提醒:“你大概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能否回到当初巅峰实力的大半呢?”
喻泛闻言笑了。
他可是制霸了谜锋排行榜整整五年啊。
第77章
喻泛临危受命, 接替了Song的位置。
他曾因为个人的失望,头也不回的离开,但命运又将当年绑死的结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终是要亲手解开,与Devil做一个了断。
抱着外设出门时,门外是前来迎接的谜锋教练,门内是亲送他离开的Mokki。
肩负使命四个字,突然就有了具象。
喻泛看向这群为宿命般巧合动容的LPL选手,仿佛也被氛围所感染,他颤着唇, 哽出一句:“谢谢, 只是换到隔壁训练室, 不是死啦, 夏季赛还是会五杀各位。”
李魏凯:“滚,现在就滚。”
金堂:“拜拜了您呐。”
徐册明:“就知道不能浪费感情。”
虞文知也忍俊不禁, 喻泛是个妙人, 严肃似乎与他无关,无论身处何种境遇,他都希望身边人能开心点, 再开心点。
Mokki送别喻泛,转回头与其他四位教练说:“我们的五名首发名单, 也是时候公布了。”
名单公布的当下,也宣告着一轮集训正式结束,LPL夏季赛到来了。
两个被召回韩国集训的选手与凌晨抵达首都机场,回到所属战队, 准备夏季赛的训练。
桐市集训基地的人也纷纷收拾行李。
电竞选手与其他运动员不同,他们除了要为国家荣誉拼搏, 同样也得为所属俱乐部负责。
临解散前一天,Mokki找到盛绪,俩人站在集训中心的露天阳台,Mokki习惯性抽出烟,稍一迟疑,想给盛绪一根,于是递出一半问他:“抽不抽烟?”
盛绪摇头。
“你不吸烟啊?”Mokki有些意外。
“不是,虞狐狸不爱闻。”一会儿他要去找虞文知给他开锁洗澡,衣服上不能沾烟味儿。
“有意思你们俩。”Mokki给自己点着吸了一口,谁想一阵邪风刮过,烟扑了盛绪一身。
“”
盛绪木着脸猛抖衣服,撤开一大步距离,离烟丝远远的。
“找我干嘛?”
“别走了吧,留这儿,我带你练两个月。”Mokki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
盛绪被他说的一愣,也顾不得太阳刺眼,抬眼就向Mokki看去。
Mokki身高体阔,表情向来有些严肃,由于经常皱眉头,眉心处挤出三道皱纹,他早年是在网吧看机子的,与无数网瘾少年打过交道,谁也没想到,他会成为带出两届S赛冠军的知名教练。
“文知很强,有他在,你很多细节问题都会被遮盖,但他也不是万能的,打亚运韩国队,他没有精力时刻盯着你,甚至可能自顾不暇,你得自己做出准确判断,把握细节。”Mokki弹弹烟灰,继续说着。
“世界赛你们输QZ那几场我看了,内情我知道,单说你,听说你没听指挥被人反杀了。文知应该是告诉你不能追吧,其实也不全对,你留下来,我教教你怎么追能单杀崔京圣。”
盛绪:“!”
虞文知听说这件事后笑了笑,望向Mokki的目光掺着真诚的感谢。
“好,留吧。”
很多话不用说出来,但Mokki这份情他会记着。
“哟,你就做主了,不问问他?”Mokki眉头挑起来。
“不用,我能做主。”当着盛绪的面,虞文知就直接这么说。
盛绪果然没反驳。
一天转瞬即逝,很快就是解散的日子。
这次离开,有很多人不会再回来了。
比如李魏凯,首发名单定下盛绪后,目测也没有替补的需求了。
但他也没什么可惜的,因为即将来到的夏季赛和世界赛足以将他的生活填满,而他也有足够多的时间与队友配合,争取拿到更好的成绩。
盛绪虽然得偿所愿,却并不知足。
他还是觉得与虞文知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因为基地严苛的时间表,晚上十一点他们就不能再见面,早上八点又要匆忙洗漱赶赴下一场复盘会。
真正抛开电竞私下接触的时间,每天还不足一个小时。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不在一个战队,他们和异地恋没有区别。
不少俱乐部为了满足选手的感情需求,会允许他们把女朋友带到俱乐部,可盛绪不能。
盛绪去了,就会影响Snow的心态,影响茶队夏季赛成绩,影响他们角逐世界赛名额。
泽川做了中单替补,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问虞文知:“亚运会都首发了,盛绪是不是也能回TEA了?”
这句话一提,乒乒乓乓的杂声都中止,也蓦地勒紧了另两个人的神经。
泽川并不知道虞文知和盛绪的关系,所以问出这句话时,他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盛绪正在往行李箱夹层里塞充电线,在这骤然的安静中,他下意识将线绕在自己食指上,用力勒住。
充血肿胀的感觉登时袭来,而他虽然耷拉着眼皮,但全部的注意力,已经向虞文知逐去。
虞文知不紧不慢的将洗干净的袜子叠好,整齐地推到收纳袋里,笑道:“我又不是老板。”
“队长你可以问啊。”泽川的声音贴着虞文知而来,但似乎意识到这样不好,他又解释说,“队长,我不是对Snow有意见,就是感觉自己也打不了多久了,还是不想混到退役,我们现在的阵容,世界赛很难的。”
泽川提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作为电竞选手,队友情固然重要,但成绩更为重要,谁都想豁出一切,只为S赛上的漫天金雨。
他担心,盛绪的实力有目共睹,转会期一到,一线战队腾出位置,盛绪就成对手了。
能在高层面前询问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虞文知了。
可虞文知却很难开口。
私心里,他当然希望盛绪能回到自己身边,如果他没有喜欢上盛绪,他会义无反顾的向徐锐和老板推举盛绪,希望他们无论如何将盛绪签下,茶队会成为盛绪最好的土壤,而盛绪是茶队下一个传奇AD。
但都说举贤不避亲,真做起来,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就在这里说说吧,夏季赛要开打,我找找机会。”虞文知将最后一样东西收起来,还是准备跟老板请求一下,就当是纵容一次私心。
“我知道,俱乐部里肯定不会说的,还要照顾Snow的感受。”泽川应着。
盛绪那被充电线勒着的指尖彻底麻了,指甲成了红紫色,他一松力道,血液迅速流通,带来细针扎肉样的痛。
他并不能猜到虞文知几句话里藏着的挣扎和取舍,脑子里晃过的,是Snow的心态,Snow的情绪,Snow会不会受影响
他被迫学着像虞文知一样成熟,理智,替别人着想,为了不让虞文知为难,他甚至不能常出现在TEA俱乐部。
虞文知注意到盛绪一直没说话,有些好笑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看,果然盛绪的情绪都挂在脸上。
他转头对泽川说:“你去看车到没到。”
“哦。”泽川不疑有他,起身朝走廊另一边走去。
虞文知勾住盛绪的脖子,一个吻温柔地盖了下来,并不是碰一下就离开,而是细腻的摩擦,再亲昵的顶顶他的额头,然后继续拥吻。
“夏季赛我还是跟Snow配合,可能又要双排到很晚,小狗要是生气,就记账,我来还,好不好?”
他的指尖很白,像是能透出光来,一下下抚摸过盛绪的锁骨,体贴地安慰着。
“知道了。”盛绪废了大力从鼻子里挤出一个气音,耷拉着眼睛,“也就糊弄我。”
到时候再撒娇,他又没办法了。
“不是糊弄你,认真的。”虞文知收回手,偏长的额发搭住眉眼,日光下,显得眼神很温柔。
“队长,车来了!”
一声叫喊,切断了两道黏在一起的目光,虞文知与盛绪默契的拉开距离,他规整行李箱站起身,才觉腿都蹲的有些麻了。
来的时候一起来,走的时候,却是盛绪送虞文知走的。
集训基地院子里,盛绪直望到车的影子彻底沉入夕阳。
虞文知回去的当天,果然就开始跟Snow双排,盛绪虽然不爽,但也只能闷着抽烟。
他现在不会直播给全网看修罗场了,毕竟入选了亚运会,要注意影响。
不过好在Mokki对他要求很严格,把他当作生产队的驴玩命训练,让他没什么时间去想虞文知在做什么。
盛绪一开始挺有脾气,他天性就狂妄,又出生在一个有嘴硬传统的家庭,他其实不太认可Mokki说他细节问题多,于是掏出自己压箱底的英雄猛炫技。
然而一路被夸天才AD的他,却被Mokki喷得狗血淋头。
俩人最开始差点就谁的打法更先进吵起来。
盛绪沉着脸:“你上号,咱俩试试!”
他认为Mokki的一些要求完全是吹毛求疵,根本没见有选手做出来过。
Mokki:“我三十二了你跟我试个屁,你照我说的先练,然后自己感受!”
盛绪为了说服他,真的耳机一戴,练给他看。
然而盛绪很快就发现,Mokki是对的。
如果说从网吧走到职业赛场的盛绪是一张白纸,那么茶队赛训组和虞文知帮他绘了一半的颜色。
这是基于茶队的经验习惯,以及对AD的要求,为他推开了系统性规律性的大门。
而Mokki则为他补全了另一半颜色,让他终于觉得,自己对AD的理解完整了。
盛绪对比自己强的人很服气,他不再质疑,Mokki给他提的意见,他都愿意试。
没过多久,排位战绩很直白的告诉他,他的胜率大大提高了。
Mokki带过的所有选手里,盛绪是资质最好的,一些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打法,盛绪连续练两天,居然也能操作出来。
Mokki曾有一套被人诟病的卡莎天赋出装,他给任教的战队选手用,直接导致一场关键性比赛AD全程坐牢,论坛上给他打出前所未有的低分。
但这个混伤流卡莎却被盛绪使出了最强效果,这证明他当初的设想没有错。
有时候Mokki也带盛绪看夏季赛,一边看一边复盘,盛绪绝大部分时间听得认真,但反应不大,可一旦Mokki说虞文知和Snow配合不错,盛绪的脸就会迅速沉下来。
但他好像知道自己发脾气不对,于是就会找别的茬。
“蚊子真多,烦。”
“谁把包子带训练室吃了。”
“什么味儿这么恶心?”
Mokki一开始不解其意,后来也琢磨出味儿来了,不禁为这点醋意好笑。
“放心吧,Snow已经远不如你了,现在说你是LPL第一AD都不过分。”
“那他们也不要我。”盛绪突然说。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单独教学,他已经可以向Mokki表露自己隐藏的心思了。
或者说潜移默化的,他开始视Mokki为自己的老师。
“啊,我也奇怪,或许有隐情吧。”
“隐情就是Snow零薪酬。”
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季后赛的片段,茶队命悬一线,最后靠虞文知绝地反击,以四号种子的身份进入世界赛,采访中,每个人都很开心。
“不如我又怎样,都在照顾他。”盛绪嗤笑,眼神看起来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单独训练吗?”Mokki突然问。
“亚运会,金牌。”盛绪惜字如金。
“也对,大半原因吧。”Mokki伸出两个手指,比划出一个大小,“还有一小点,其实是不太受得了文知之前那么求我,想着再照顾你一下吧。”
“他求你?”Mokki的话让盛绪大脑突然空白,或许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一片模糊。
他知道虞文知找了Mokki,但他记得虞文知轻描淡写地说,让Mokki推荐他了,他以为会是很简单的事,毕竟录制综艺时,Mokki和虞文知的关系就很好了。
Mokki沉笑:“我一开始没同意,因为上面确实是要求按照春季赛成绩选人的,二月底就定了,你都没有成绩。但文知太恳切了,我不好拒绝,最后真是硬着头皮把他教的话术跟组委会说,幸好奏效了,然后才是你四月听到的选人标准。”
盛绪半晌没作声,只是将手指拢向掌心,越收越紧,他的胸腔里仿佛只有很稀薄的空气,被后知后觉的情绪急速压缩。
“他怎么求你?”
“哦,他说求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他做什么都愿意之类的,他口才好,我复述不出来,我说你积多大德,能遇到文知这么好的队长。”
乍然听到,盛绪鼻腔发热,喉咙哽住,心像被切割出一条条口子,不知哪处更疼一点。
做什么都愿意吗?
他以为虞文知没那么爱他,所以才能跟新人言笑晏晏,日日双排,原来事实是,三月到四月,虞文知一直在为这件事努力。
盛绪突然有了冲动,他想去见他。
他没心情走请假流程,于是直接翻墙溜出基地,打车直奔S市。
其实按照要求,虞文知明天就要回基地,但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坐在车上,他又逐渐想起入队后虞文知对他的好,他嫉妒Snow会得到这些,可Snow真的能得到吗?
虞文知从来没在公开场合说过是Snow的辅助。
是他忽略了那些让他怦然心动的细节,只记得委屈,然后责怪虞文知
临到S市,司机师傅问他具体地点,TEA俱乐部刚欲脱口而出,盛绪却突然想到了那个放置好久的生日礼物。
虽然虞文知总是说很普通,不急着取,但二月底,正好是第一版选人标准出来的时间,虞文知藏着那样的心情,为他送来的礼物,真的会普通吗?
“师傅,去河港区。”
又过了一个小时,车终于停在小区门口,八月酷暑,下午五点仍是热的发闷,盛绪一下车,几乎瞬间被热浪吞没。
他顾不得额角渗出的汗,直奔物业中心,他三两步跨上台阶,拉开大门,迈了进去。
“取件。”
他把手机号和签收日期说出来,值班大叔有些震惊。
“怎么好几个月才来取,我给你找找。”
大叔翻找了半个小时,终于在最底下抽出个长条形的纸盒来。
盛绪的心跳在此时开始加速,生日分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却再次体会到了接听虞文知电话时那种期待和忐忑的情绪。
他下意识捏起袖边擦了擦手指,仿佛自己的手比纸壳还要脏,不擦就会亵渎了这份礼物。
“这东西还不轻呢,咣咣响。”大叔递给他,嘀咕一句。
盛绪托在手里,果然听到了里面轻微的碰撞声,像是有金属类的东西。
虞文知的,礼物。
快递单上,居然写着办公用品?
盛绪想象不出来这个长度的办公用品。
于是刚迈出大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撕扯包装,纸壳扔掉,他顺利从里面掏出个长方形黑色的盒子。
盛绪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在红霞浓烈的黄昏,拨开盒子的锁头,掀起盖子。
艹!
只看一眼,盛绪就像被全部光源打在身上,又像是饮了满壶的甜酒,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覆上一层燥热的绯红,心则被扔进欲望的炙火里烹着。
分腿器。
一根足有一米长的金属管,上嵌环扣,环扣上挂着束缚手脚的镣铐。
被进入的人只要戴上了,无论最后多受不住,也只能予取予求,根本无法合上双腿。
第78章
盛绪将盖子小心合上, 用力搂在了怀里。
这样饱含着情|欲与暗示的礼物,并没有完全将盛绪蛊惑,他甚至从中品出了一种不可亵渎的圣洁。
最初这场无妄之灾让他们都无能为力, 他被囿于密不透风的亲情里,虞文知则刚刚经受亚运会选人标准的打击。
他在直播里,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嫉妒,不满,和愤怒,他受不了虞文知对Snow的半点维护,哪怕那只是一个队长应该做的。
可虞文知依旧理解且接纳了他的情绪, 笑着让他记账, 说自己一定会还。
虞文知没有敷衍他。
虞文知想还, 想还很多, 多到可以消解他遭受的全部委屈。
人为什么会为没有做错的事而产生歉疚,想要用尽全力的补偿呢?
只有感情是不讲对错和是非的, 因为爱他, 所以才想要补偿。
那样一个本性强势喜好控制的人,却愿意给自己套上枷锁,伏于他的身下, 承受最黑暗时光里,带着愤怒的占有。
淫|靡与圣洁真的有泾渭分明的界限吗?
盛绪看到这份礼物, 并不想狠狠地艹他,只想更用心地爱他。
回到家,盛绪将分腿器小心翼翼收在柜子里,有一天他们或许会用到, 但一定无关于补偿,只会是兴之所至, 意乱情迷。
他踏着黄昏最后一缕红霞来到TEA俱乐部门前,门扉如初,他积压在心里的症结却溃散不见了。
有趣的是,门卫大爷又带着阿拉斯加在门口晒太阳,这个月份,也就黄昏的地面适合生物触碰。
但阿拉斯加今天没有懒洋洋趴着,它及时看到了盛绪,不是走,而是颠了过来,一边喘着哈气一边往盛绪腿上扑。
盛绪来不及跟这只大狗叙旧,他拎着狗腿腾到一边的地上,跨步往里走。
或许是走路速度太快,给了阿拉斯加比拼的错觉,它连忙兴奋地追了上去,脖子上铃铛摇的叮咣响。
盛绪随便抓了一个工作人员,问:“虞队呢?”
工作人员倒是认识他,连忙一指:“应该在宿舍,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被阿拉斯加的嗷呜挡住了,等工作人员还想再说清楚一些,盛绪已经上了一层楼梯。
那个房间,已经成了他闭眼都能寻到的归处。
走廊偶有扯开的窗容纳风的入侵,几盆绿植便被吹得摇曳,像是扑簌簌挥舞双臂,为一场迫不及待的倾诉摇旗呐喊。
房门虚掩着,留出一道食指宽的小缝,透出的光笔直地印在盛绪身上,又在门扉彻底推开时化作包容的绸布,将盛绪彻底笼罩。
“洗——”
虞文知在听到房门声响时,便将声音吞了下去,他眉头拢在一处,眼里闪过不悦,但当转头看到盛绪的时候,不悦就理所当然的散了。
盛绪抬手推门,“呯”一声,阿拉斯加被锁在了门外。
阿拉斯加一甩脑袋,躲开险些砸到鼻子的木板,不满的嚎了一声。
“你怎么——”又是一句话没说完,但这次并不是虞文知主动吞下去的,而是盛绪堵住了他的发声渠道,让他被迫失声。
热烈又急促的吻不由分说地盖下来,被夕阳拖长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而与迫切相对的,是盛绪小心翼翼捏着虞文知衣角的手。
他对他有热切的欲望,也有仰慕和尊重,它们一同幻化成完整的爱,落地生根。
“哥哥,我爱你。”
在肺里氧气被扫荡一空后,盛绪才松开虞文知的唇,抬起湿热的眼。
‘哥哥’二字,成功让盛绪感觉到了虞文知的轻颤,那是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产生激动的具象表达。
虞文知很喜欢自下而上的称谓,盛绪确信。
“嗯。”
虞文知舔着下唇,眸色深邃,他用手指按压着盛绪的喉结,似是在奖赏说出那句话的地方。
“不过有件事你做好准备。”
就在盛绪尚不解其意时,虞文知将目光移向卫生间的方向,轻声开口:“妈。”
卫生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动,紧接着,门被从里面推开了,先出现的,是一只与虞文知同样白皙的手。
盛绪脑中嗡的一声,周身毛孔都在此刻炸开,随着卫生间的门越张越大,他的心也越沉越深,逐渐沦为一片死寂。
他都做什么了?
他亲了虞文知,说了爱他,当着虞文知妈妈的面。
盛绪甚至都没有看清颜衾的样子,他以一种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把虞文知拦在身后,不容分说的认罪——
“阿姨是我强迫他的,跟他没关系!”
颜衾原本还尴尬着,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想撞见自己儿子的情事,但盛绪的反应让她收起了尴尬,挑起了神似虞文知的眉。
“噗。”虞文知实在忍俊不禁,笑声漾的夕阳都在轻颤。
他一笑,颜衾也就笑了,原本宁静的房间里突然就活色生香起来,花香混着笑声,将沉底的心一寸寸捞了起来。
盛绪僵住,不知所措,颜衾的情绪稳定到他仿佛在看一场魔幻剧。
颜衾掩着唇,平复笑意,温和说:“除夕没见到,今天见到了,正好,带的特产可以直接给你,不用文知转交了。”
颜衾是前些天过来探望虞文知的,趁着虞文知去桐市集训之前。
她照例带了好些海南特产给虞文知的队友,但是亲疏有别,给盛绪留的,是更贵更好的。
本想着虞文知明天走可以给小男朋友带去,没想到,小男朋友迫不及待追过来了。
“除夕?”又一片阴霾豁然开裂,隐隐透出光的轮廓。
“本来想除夕带你回家的,提前跟我爸妈提了一下。”虞文知接过话来,后面发生的事,就不必让颜衾知道了。
盛绪胸膛涌起温热的暖流,他眉眼垂下,下颌绷的很紧,一时无言,他抓住了虞文知的手。
在他一片狼藉的过往里,本来会有一个那么值得怀念的新年。
颜衾:“下次去也是一样的,他爸爸买了辆新车,到时候可以带你们去雨林转转。”
颜衾的声音实在是好听,声声入心。
“谢,谢。”盛绪有些生涩的吐出两个字。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嘴笨,没办法说出更动听的话来取悦颜衾。
“谢什么,可惜我要去赶飞机了,等你们有空我们再聚。”颜衾搓着手上渐干的水,拎起沙发上的手提包。
“妈,我送你。”虞文知拍拍盛绪的手,到门边拉开门。
盛绪明白他的意思,在被阿拉斯加以外的生物看到之前,两人的手默契松开,隔着不经意就能擦到的距离。
将颜衾送上车,挥手告别,茶队几人纷纷看向盛绪。
茂义:“兄弟,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在队长屋呢?”
Ware:“因为他跟队长一个屋啊,蠢。”
泽川:“我们不是明天就回去了,又蹭车?”
虞文知开口打断他们:“先别问,我和他谈些事。”
说罢,虞文知揪起盛绪一根帽带,将人带回了宿舍。
门再一合,最后一丝夕阳也随之沉落,房间里暗了几分。
这次他把盛绪带到了透明窗前,站在自己曾经被压着的位置,调笑般带起唇角:“说说,怎么突然叫哥哥?”
盛绪后背被玻璃冰着,腰侧与杯中虞美人隔窗相贴,他很深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诚实道:“我看到我的生日礼物了。”
说起这个,他嗓音就变得低哑,红色的镣铐和银色的金属管仿佛已经在他脑海中,束在面前的人脚踝上。
虞文知怔住,表情明显有丝不自然。
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交缠,带起空气的细小颤栗,说不出是哪个波频颤动了虞文知的眼神,他眼睫微眨,消化了耻意,手指向下探去。
“看到啦,重不重?”
虞文知笑问着,将腰带从灰色工装裤里一寸寸抽出来。
“有点。”盛绪的声音还是哑。
“脚铐够软吗?”腰带松散开,被重力带得垂下去。
“还没摸。”盛绪的小腹绷紧了,腹肌硬的像铁一样,在松紧带间留出一道缝隙。
“那喜欢吗?”一顿之间,虞文知借用了那丝缝隙,细长的手指初探阴影。
“喜欢。”手指微微凉,盛绪轻抽气。
“想我戴着被你|干吗?”
露骨的言语与露骨的动作同时侵袭了盛绪,他的背更加用力地贴向玻璃,企图用外力的凉来消解疯狂攀升的热。
阳台那株虞美人娇艳欲滴,恰逢此时,用红色的花瓣托起靡靡野香。
“虞狐狸,哥哥”盛绪已经开始轻颤。
“不许动,不许出来,站好。”
突然强硬的命令让盛绪青筋暴突,手骨攥的发白,就像那株隔着玻璃的虞美人,明明花叶那么软,可他却只能在玻璃后,任它为所欲为。
“叫哥哥很好听,怎么突然这么会了,嗯?”尾音突然扬起,如手指的频率,嘈嘈切切伏进盛绪神经。
“你喜欢,我以后,就叫这个。”极力的克制让盛绪说话开始断续,像是一口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全部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盛绪的汗已经滚到了下巴,他浑无所觉的去逐虞文知的唇来亲。
虞文知终于在与他双唇相碰时坏笑着道:“可以了。”
晚间七点,远处有教堂的钟声响起,祷告附着嗡鸣直达天听,淫|靡与圣洁的界限再次模糊一片。
虞文知抽出湿热的手指,手腕一翻,指尖挑着,落在窗边,恰好敲在虞美人的花瓣。
“以后会戴给你看,哥哥也爱你。”
温柔的情话如祷告一般虔诚。
第79章
虞文知那句话像是烙在了盛绪心上, 烫的疼,又让人甘之如饴。
今天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说爱,这让身体尚未从兴奋中平息的盛绪又获得了精神上的享受。
盛绪伸手去搂虞文知的腰, 两人胸膛相贴,他稍微弓背,将下巴抵在虞文知肩上,想蹭。
人体真是奇妙,他一个自小性格有些独的人,在这种时候,居然很想粘人。
他的手掌胡乱在虞文知瘦韧的脊背抚摸, 把掌下的衣服都揉的发皱, 好一会儿, 被激素催发的冲动才缓下去。
“我也帮你。”
神经元传递的电信号归于平静时, 力气重新恢复,盛绪说着, 也想向虞文知那里摸索去。
虞文知却用没有沾湿的那只手按住了他:“不用。”
虞文知眼底依旧含着笑, 除了脖颈些许变红,嘴唇被吻的水光潋滟外,几乎看不出他也被挑起了情|欲。
“你不想?”
盛绪难免忐忑, 虞文知是不是嫌他做不好?
“想,但不是现在, 再不吃饭我就要晕了。”
其实给人做这种事也是消耗能量的,因为情绪被调动的极其亢奋,浑身血液流速都变快。
“靠,我差点忘了。”
都七点了, 虞文知的低血糖。
虞文知松开他的手,在他侧脸抚摸, 随后别有深意地拍了拍,放轻声音:“说的没错,是够热的。”
盛绪愣了一瞬,才灵光一现,找回记忆。
小年夜那晚,虞文知说虞美人够热才能开花,问他够不够热。
盛绪感觉好不容易缓下去的亢奋又有抬头的趋势,他在干涩的口中搜罗唾液,努力吞咽了三次才克制住自己。
虞文知已经去卫生间洗手了。
水龙头拧开,淡白色的水流冲掉指缝中的湿黏,虞文知自己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免有些感慨。
至少一年前,他都想象不到自己会为一个男人做这种事,而且还会因为那个男人的动情而欢愉。
大概因为盛绪不算纯粹的南方人,家里又是祖传的体魄好,虞文知回忆了一下手感,觉得自己现在是飘了,头脑一热就爱给人保证,也不管是不是草率。
盛绪靠在卫生间门口,想咳,又实在咳不出东西,于是很做作地挤出了个声音:“咳,我帮你洗吧?”
虞文知手指停下,偏头睇了他一眼,促狭道:“这么想帮我,那下次我不洗了,让你自己弄干净。”
盛绪知道这是虞文知的恶趣味,比如之前在训练室,虞文知喂给他一颗泡芙,他不小心把奶油挤到虞文知手上了,虞文知就叫他舔干净。
“你喜欢,我也可以。”盛绪眉头拧起来,虽然没试过,虽然有点膈应,但也不是不能牺牲。
虞文知轻笑出声:“舍不得。”
虞文知处理干净了,盛绪也不能不处理,幸好他当初什么东西都没搬走,这里还有他一些衣物。
大概是怕虞文知饿着了,他五分钟就冲完了澡,换了条内裤出来,头发囫囵一抹,向下淌水。
“吃什么?”
虞文知已经剥出一颗巧克力,一边嚼着一边说:“出去吃吧,门口那家串店,你也很久没吃了。”
“嗯。”
盛绪应着,抬手拉门,门外三人齐刷刷向后仰去。
茂义拍着胸脯:“我靠吓我一跳,你又和队长神神秘秘的干嘛呢,半天不出来。”
盛绪神经猛震,迅速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出声。
应该是没有,虞文知不许他出来,他就忍着,连声音都忍下去了。
所以他理直气壮——
“你转行做狗仔了?”
茂义撇嘴:“吁。”
Ware:“你怎么还在这儿洗上澡了啊?”
他们这次凑过来倒不为别的,只是想从两人的态度上揣度,盛绪有没有回来的可能。
盛绪:“别管,热。”
虞文知披好轻薄的天丝外套,拎起钥匙走过来:“我们出去吃点东西,你们该补直播时长了吧。”
夏季赛期间,选手们都欠了不少时长,现在比赛结束了,都该疯狂补。
虞文知其实也欠,但现在有比补时长更重要的事。
“哦是。”泽川下意识应道,但转念,才发现虞文知居然想跟盛绪两个人去吃东西,而没有邀请他们的意思。
意识到这点,泽川不免有些惊讶,以虞文知的情商,一般是不会忘记顺口客套一句的,但没说,就是真不想。
盛绪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左边唇角快速提了起来,又被他用超凡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甩开三个电灯泡,和虞文知一起走出TEA的大门,阿拉斯加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了,绕着两人打转,大爪子踩得地面啪啪响。
虞文知顺势捏住它一边腮帮子,手在下巴的位置揉了揉,见阿拉斯加舒服的眯起眼,他才笑道:“今天不撸你了,我的小狗回来了。”
盛绪迅速朝虞文知瞥去,得到一个‘你有意见’的目光,然后他蹭了蹭鼻子,承认自己挤掉阿拉斯加,成功上位。
不在熟人目光的窥视下,盛绪明显话多起来,虞文知一坐下,他就拉椅子坐在了虞文知身边。
“想吃什么?梅花肉,红柳烤肉,蹄筋?蹄筋多要点,我记得你喜欢这种软糯的东西。”
店里是扫码点餐,盛绪一边说一边飞快添加购物车,还把菜单页面放在两人中间给虞文知看。
画面滑到一处,一道圆润润油亮亮的菜品出现,下方的介绍写着——男人的加油站。
“不要点这个吗?毕竟刚才”
“当然不!”盛绪立刻反驳,“才一次,我可以七次。”
“唔。”虞文知若有所思地点头,旋即笑开,嗔道,“写小说呢?还七次。”
“不信,就试试。”盛绪磨着尖利的牙,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虞文知身上,烫热的掌心搭上了虞文知的膝盖。
膝盖敏感,立刻就引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虞文知收紧小腿,没接这句话,但眼皮却蓦地一跳,心道,这小倔驴,别是真能七次吧?
二十岁,年龄正盛,欲望正烈。
虞文知顺手加了十个蹄筋,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高风险赌徒,把积蓄全扔在股票里那种,分腿器加一次仓,答应记账加一次仓,一夜七次又加一次仓。
这要是暴雷了,他还能不能下床了?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画面突然一变,Mokki的大脸头像出现在上面。
微信语音。
虞文知回神,有些意外。
盛绪抬手就要按掉:“你先点。”
“不行,快接。”虞文知拦住他。
毕竟是主教练。
盛绪垮着脸,不得不把语音接起,刚接通,Mokki的声音就穿透屏幕冲了出来。
“你跑哪儿去了?请假了吗?明天就第二次集训了懂不懂?着急看媳妇啊说走就走!”
“”
前几个问题,盛绪还能答一答,他也准备好了,借口就在嘴边,但最后一句一出,他就说不出来了。
他没带耳机,语音直接外放,店里很多人都听到了,于是纷纷抬眼看过来。
电竞选手本就算公众人物,更何况他们就在俱乐部大门口。
店里的服务生和顾客,基本都认识他们。
媳妇什么的没见到,倒是虞文知在身边。
“噗,那是虞队和盛绪吧?”
“所以他是着急跑出来看虞队?”
在善意却充满打趣意味的目光中,盛绪闷声对Mokki说:“没,回家有点事,明早就回去。”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一声?好家伙我看监控,跟我聊完你是转身就跑。”
虞文知扶着盛绪的手腕,把手机挪到自己这边:“他跟我在一起呢,明天我带他回去,放心吧。”
“文知?”Mokki的声音顿时温和下来。
“嗯。”
Mokki:“他去找你了,行吧,那我就放心了。”
简单说了两句,Mokki把电话撂了,盛绪只好又重新点餐,把串加回来。
他下单付款,虞文知给自己倒一杯凉茶,借着茶杯的遮掩,笑吟吟问:“你是着急看媳妇才回来吗?”
盛绪快速抬起眼,虞文知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比Mokki生动多了,他的心被带的一扑一扑地跳,满脑子都是,媳妇。
“是!”这样算不算承认虞文知是他媳妇了?
服务生端着早就烤过的蹄筋向他们走来。
虞文知看到了,眼睛一直盯着,但身子却朝盛绪侧去。
两人的肩膀贴在了一起,虞文知手里还举着茶杯,脸色十分正经,像是恼于店里嘈杂的环境,于是跟盛绪贴耳交谈。
“那刚才怎么撒谎呢?你不是应该跟Mokki说,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哥哥,你爱哥哥?”
盛绪的掌心拢紧了,渗出细汗,虞文知总是三两句话,就让他觉得身体快要不受自己控制。
虞文知快速瞥一眼,心满意足地看到盛绪通红的脖子。
他抬手,自然的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铁盘,温和笑道:“谢谢。”
“虞队您客气。”
没有人知道,虞文知刚刚在他的AD耳边,说了句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盛绪深吸气,在服务生不解的目光中,快速喝了两杯凉茶消渴。
他不该武断地拔高自己的神性,事实上,人的念头是在不断变化的。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用上那个分腿器,狠狠艹哥哥。
虞文知等人走了,又无缝衔接撸他久未归家的小狗。
“以后在人前,可以叫我队长,外号,或者名字,人后就叫哥哥,叫错了,就罚你。”
“”盛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简直越喝越渴了。
一杯下肚,他才低声答应:“知道了。”
第80章
第二天一早, 虞文知刚坐上车,就收到徐锐的微信。
【徐锐:那小祖宗撤没撤,他撤我就回俱乐部了。】
虞文知忍俊不禁, 刻意调转手机的方向,避开盛绪能看到的角度。
【虞文知:我们上车了。】
【徐锐:哎哟我的妈,可算走了,我堂堂一线战队经理,现在像欠了他高利|贷。】
【虞文知:谁让你当时溜了。】
【徐锐:说的轻巧,我不溜他能当场把我拆了。】
【虞文知:出息。】
【徐锐:不过我听说你把他哄得挺好,他都不跟你生气了, 你们俩还一起出去吃串。】
【虞文知:还行吧。】
【徐锐:莫非真是传说中LPL十大禁术之蛊术?】
【虞文知:】
【徐锐:说说, 怎么办到的?我也学一学。】
虞文知用指骨压了压眉心, 好笑又无奈, 这个徐锐还真没法学。
【虞文知:一些奉献精神。】
他含糊其辞。
【徐锐:你说他哥那边要是不拦了,亚运会之后, 我把他签回来行不行?】
见徐锐主动提起这件事, 虞文知竟然有些恍惚。
他埋在心里许久的郁结,居然是在今天,这个普通又燥热的早晨被徐锐在微信里提及。
车轮转弯, 拐入城市快速路,日头也由前偏向左, 又从玻璃楔进来,打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虞文知眯起眼,敲向那缕光。
【虞文知:我的心思你知道,但这件事还要你担责任, 联盟的通报罚款,以及Snow。】
聊天界面突然陷入沉默。
又过了两个路口, 虞文知将手机攥出了温度,震动这才再次响起。
他忙低头看去。
【徐锐:哈哈,更换首发对各大战队来说也不是新鲜事了,隔壁路俱乐部春季赛成绩不好,还从次级联赛提了个首发呢。不过这事我得跟财务那边商量,还没谱呢,你先别往外说。】
【虞文知:好。】
虞文知细细看徐锐这句话,虽然徐锐打了两个‘哈’字,但脸上想必是没有笑容的。
管理者能够给予的恻隐是有限的,战队本质上来说还是一切以成绩为重。
徐锐平时看起来胆小如鼠,哭哭赖赖,但能做到顶级战队的经理,绝不会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
【徐锐:对了,你抽空试探试探,就是万一那炸药包不会拒绝吧?】
呼吸混入轻微的叹息,虞文知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意。
【虞文知:他不会。】
上午九点。
车刚开到集训基地,Mokki就安排了训练赛迎接他们,美其名曰,看看他们经过夏季赛有什么长进。
于是一刻桐市风光都不曾欣赏的几人,迅速掏出外设,连接电脑,登录游戏。
第一局比赛二十五分钟顺利速通,看到KDA的一刻,虞文知大概明白了Mokki真正想让他们看什么。
他心中好笑,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将手指从键盘抬起,摘掉了耳机,满足Mokki的期待,夸奖他培训了两个月的徒弟。
“盛绪进步很大。”
作为辅助,他最能感受到AD发挥给对局带来的影响,以往和盛绪配合,是他控制着盛绪,不让盛绪冒进,安排盛绪走他的战术。
虽然他确实有这样的控制欲,但不得不说,哪怕在野区冒险排眼时,他也忍不住频频去看盛绪。
然而这次,盛绪的全部反应都很准确,即便没有他的提醒,也躲开了对方打野的每次gank。
盛绪的进步让整个队伍的容错率变得更高了,亚运比赛版本,打野玩不了野核,AD的发育至关重要。
听到虞文知的夸奖,盛绪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手指轻刮着键盘,刮出轻快的节奏来。
Mokki果然开心:“是吧,我还教他一套新连招,过后秀给你们看。”
虞文知转而看向Mokki,笑着:“辛苦教练这两个月的单独指导了。”
他说的很真诚,不是平时挑着笑眼打趣的模样。
盛绪很幸运,能在这个年纪得到LPL最好教练的单独指导,这是多少职业选手求之不得的。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概就是这样。
电竞突然入选亚运会,盛绪突然离开俱乐部成为自由人,Mokki恰好为亚运会推掉了其他工作。
所有巧合叠在一起,才有了能让盛绪受益整个职业生涯的六月和七月。
盛绪手指刮擦的频率更快了,Mokki扫了一眼,却向虞文知揶揄:“我教他要你谢我干什么?”
盛绪刮擦的动作倏地停了,背也立刻挺了起来,愉悦与心虚掺在一起,让他下意识开口:“我——”
虞文知并不会因为这点揶揄就方寸大乱,他神态自若,盖住盛绪快要出口的话:“都是为了亚运会。”
“行。”Mokki笑。
他已经猜到,盛绪大概率会回到茶队了。
早些年电竞圈也有流传甚广的兄弟情,选手为了让好兄弟跟自己同队,要求俱乐部必须一签签两个。
虞文知与盛绪或许就是这样不可多得的兄弟情。
上单应河:“啧,还是虞队觉悟高啊。”
徐册明:“行啦,这小子已经对你无可无不可了,不用再怀柔了。”
一起参加过《荣耀之战》的录制,徐册明很清楚盛绪对虞文知有多言听计从。
虞文知笑着受教:“明神说的有道理。”
八月集训,远不如第一次要求严格,选手可以趁休息时间外出,每晚也不必上交手机。
唯有一点,餐食还是要吃基地准备好的,因为很多食材都容易影响兴奋剂检验。
中午吃完了饭,徐册明问:“基地附近有个古祠堂,4A景点,要不要去看看?”
应河忙接话:“好啊好啊,前后来桐市一个多月了,就憋在这里没出去过。”
泽川:“也行,正好今天日常锻炼还没做,队长?”
虞文知见泽川问到自己了,自己也没有困意,有点想去,但回答之前,他却看向盛绪,没说话,但眼里询问的意思很清楚。
“我都行。”盛绪吃完最后一口没什么滋味的饭。
“那去吧。”虞文知点头。
最后一行五人打申请出基地,金堂和晏汀予则留下来午睡。
古祠堂就在距基地步行十五分钟的地方,是由清年间一陈姓家族流传下来的,祠堂经过数代人的修禅越发宏伟,清末期又在前院摆放书桌,做起了书院,如今桌椅还存放在祠堂里。
这祠堂极具艺术价值,可惜几人对建筑,木雕,铜铁铸,彩绘壁画等知之甚少,所以光顾着欣赏祠堂里的花鸟鱼石了。
景区人多,走着走着,大家就分散开,逐渐只有虞文知和盛绪走在一处。
“取景拍照,一张二十,飞檐古木都有,比自己拍的好!”
“帅哥拍张照片吗?”
景区小贩抱着相机拦住盛绪:“帅哥长这么帅不拍张照片吗?”
盛绪本意想避开他,手都已经抬起了,却忽然想到,他和虞文知至今还没有一张非官方场合的合照。
于是他又将手垂下来了,目光向正在给青石砖墙拍照的虞文知一瞥。
“我们两个人。”
“合照也是二十一张,拍到您满意,来嘛来嘛。”
盛绪不做声了,全当默许,只是看似闲懒插在兜里的手又握回掌心。
这可是,第一张旅行照。
小贩忙跨一步,去碰虞文知的胳膊:“帅哥你”他回头问盛绪,“帅哥他是你?”
形形色色的游客就挤着他肩膀穿来穿去,盛绪在繁杂鼎沸的人声里,下意识回:“我队长。”
“啊那个帅哥,你队员让你来一起拍个合照,我帮你们安排一下位置。”
虞文知放下手机,扭回头去,看到盛绪抿着唇,目光却饱含期待地看着自己。
队长?
好像以前在茶队的时候也没怎么叫过吧。
虞文知很细心地抚平袖口和领边,朝盛绪走过来。
小贩给他们摆了位置,又向后退了好几步,猫着腰端起相机。
透过镜头,他龇着牙,一只手如鱼摆尾抖动:“队长稍微往左靠点,队员你表情放松一点,开心,笑一笑,别绷着脸。”
趁着小贩在远处指挥,虞文知贴着盛绪的肩膀,目光注视着镜头,面带微笑问:“昨天说私下里要叫什么?”
质询传到耳朵里,明明很轻,却仿佛盖住了周围的所有嘈杂。
“这不是私下。”
盛绪低声辩驳。
“摄影师问的时候,周围有你认识的人吗?”
“没。”又一个问题,彻底带跑了盛绪的心跳,辩论他是绝说不过虞文知的。
“刚刚不具备叫哥哥的条件吗?”虞文知温声温语,像一个好奇心强又不耻下问的前辈。
“”盛绪口干舌燥,他还能说什么,他只好纵容自己心跳如雷,把手从兜里取出来,讨饶似的捏住虞文知的袖边,“哥,哥。”
“真倒霉啊,才说过,就犯错了。”虞文知眉眼更弯,笑吟吟。
盛绪:“。”
倔强|暴躁的少年不擅长诡辩,更不擅长求饶,于是只能徒劳无功的将虞文知的袖边攥的更紧些。
小贩不知为何两人转瞬间神情都变了,忙喊:“队长帅哥笑的很甜,队员帅哥不要垮着脸,一,二,三,田七!”
“盛绪,笑笑。”虞文知眨了眨眼睛,蓦地翻过手腕,掌心向上,迎着盛绪的手指,将自己的五指穿进盛绪的指缝。
于是十指交叠,掌心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日头温柔地坠在画面里,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少年果然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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