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照明光刺目而直接, 从门口沿着小段距离丝毫不加以掩饰地将宋宜禾照亮。
目光相撞,两个人的神色都错愕至极。
可又像点下暂停,静谧无声。
室内静到能听见呼吸声, 后院工人们的交谈声,风声,以及楼下钟表嘀嗒声。
贺境时大脑空白, 思绪宕机两秒,赶紧迟钝地侧过身,又欲盖弥彰地将手机翻面,紧紧压在腿侧,只余出一星半点的微光。
房间骤然重新暗了下来。
“你先起来。”贺境时的声音哑得离谱, 说完又意识到这重点不对, 清了清嗓子,“有没有摔倒哪儿?”
宋宜禾也紧跟着反应过来, 伸手拽住浴巾狼狈地遮了遮,摁到胸口的同时倏地一疼。
她跟蚊子似的哼哼两声:“没。”
回答完,宋宜禾试图站起来。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浴巾压在手下, 她刚直起上半身,就又被带着坐了回去。
她很轻地“嘶”了一声。
二楼走廊尽头的通风窗开了半扇,穿堂风吹来, 夜晚凉意侵袭。
贺境时混乱的大脑逐渐清明。
只是一回想到那场景,眼前仍旧会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宋宜禾白到晃眼的皮肤,蝴蝶骨颤颤开合,睁大的双眼以及泛红的耳垂。
像条旖旎柔靡的美人鱼。
喉结滚动, 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贺境时微闭了下眼:“还没好——”
“贺境时。”
这个时候突然被喊名字, 不亚于在油锅里添了把火,贺境时微顿:“嗯?”
宋宜禾的手在虚空中抓了把,局促又窘迫地低声求助:“我站不起来。”
闻言,贺境时眉头一跳,脑间那些令人遐想连篇的画面瞬间消失:“你受伤了?”
“没!”宋宜禾想到刚才钝痛的位置,回应得飞快,“没受伤。”
听她这么说贺境时也不放心。
他薅了把额前的散发,难得烦躁地眯了眯眼,催促道:“你拿浴巾遮遮。”
说完,他径直转过了身。
光线随着贺境时的动作时隐时现,宋宜禾的后腰抵着东西,不由自主地仰头看向对方。他像自带光源从天而降的神祇,俊美又沉稳,仿佛刚才只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她能闻到对方身上裹着寒意的浅浅气息。
贺境时无声无息地弯了腰,单膝跪地,双手打横将她抱起,滚烫的怀抱紧随其后。
宋宜禾的心跳漏了拍。
紧接着,她被贺境时抱着放到床上,光亮影影绰绰,对方拽过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
团成一颗鼓鼓囊囊的蚕蛹。
“有没有受伤?”贺境时反复确认,“刚才摔倒碰到哪儿了没有。”
宋宜禾的双手让被子压住,只露出脑袋,被他这煞有介事的态度弄得懵了瞬。
见她不吭声,贺境时以为人还愣着,极轻地啧了声,抬手直接覆上她眼睛。
随后举着手机对准宋宜禾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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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下的触感细腻光滑,因着那场闹剧,她的脸带着微微潮湿。
宋宜禾睫毛一颤,刮过贺境时手心。
触感升温,两人都不自在起来。
贺境时的视线扫过她额头,眉心浅蹙,压着眼皮的大拇指稍稍抬起,蹭过伤口。
“怎么摔成这样了?”
“啊?”宋宜禾被他这话弄得紧张,缩了缩脖子,“很严重吗?”
她说话时的鼻息轻轻浅浅,在贺境时指尖盘旋几秒才散去,他低眸看了眼宋宜禾,眸光在她红唇上稍作停留。
莫名有一种柔软的纯欲美感。
一瞬间突然升起捉弄心思,贺境时扯了扯唇角,低低地嗯了声。
宋宜禾刚想挣扎坐起。
贺境时错开光源,松了手转过身:“穿好衣服下楼,给你消个毒。”
交代好后,他没在宋宜禾房间过多停留,将亮着灯的手机放在床头,提步出去。
房门被他顺手合上。
听不到里面的细微动静,但只要一想,此时高度敏锐的思绪便顿时回转至半晌前。
贺境时抬手在脖颈后很轻地捏了把。
强迫抽离出那些不太尊重宋宜禾的画面,他仰着头靠在墙上,怔忡地望着黑暗。
真是要疯了。
……
宋宜禾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贺境时正靠站在楼梯口,见她出现,极其自然地伸手,仿若只是单纯地害怕她再摔倒。
但这个举动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明显贺境时也意识到了,他的手指微僵,正要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只不过不久前他刚刚帮了自己,哪怕是为了这份恩情,宋宜禾都不想看到他尴尬。
她抿了抿唇,别开脸握住了他的手。
绵密的暧昧暗涌一瞬间滋生,贺境时很快地挑了下眉,神色讶异。
两人走到沙发坐下。
贺境时已经找好了消毒水和棉签,坐到她跟前,垂眼撕开包装袋,抽出两根。
察觉到氛围有些凝滞,宋宜禾抠了抠沙发布料,找了个话题:“破皮了吗?”
“看不出来。”贺境时看她一眼,“怎么?”
宋宜禾表情老实:“我怕疼。”
“怕疼那刚才还逞强?早点喊我——”发现这话题似乎不太适合再提,贺境时清了清喉咙,“你坐近点儿,我尽量轻些。”
宋宜禾哦了声。
举着手机挪到他跟前,明灭的光亮落在她脸上,贺境时掀起眼帘,侧目看过来。
只一眼,他的神色微滞。
见状,宋宜禾下意识摸了摸脸。
贺境时勾了下唇,捏着棉签离得近了些,动作很轻,棉球按压着伤口。
宋宜禾的呼吸悄悄停滞了下,尽量忍着面部缓缓升腾的躁意,指尖蜷缩,柔软指腹陷入沙发里。她克制着眼神,平视过去。
一眼望见了贺境时平直的锁骨。
她的眼睫忽然眨了下,鼻息在刹那间像是在沸水滚过,热意不断加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仓促地下意识偏了偏脑袋。
只是没想到,这一下正好顺着贺境时按压的反方向怼去,突然加重了力道。
刺痛感骤然扩大数百倍。
宋宜禾疼得瞬间连连往后退,瞪大了眼,抬头看向贺境时,眸光写满了不可置信。
贺境时啧了声:“你躲什么?”
“我疼嘛。”宋宜禾染着委屈的声音没忍住黏黏糊糊地传出,“你用太大力了。”
“……”
明明被倒打一耙,可对上宋宜禾此时潮湿的双眼,贺境时无端产生了自我怀疑,总不能刚刚真的是用力过重了吧?
他停顿两秒:“忍忍。”
用消毒水简单清理过伤口后,贺境时找出大号创可贴,双手捏过两边给她贴好。正要放下胳膊,才发现这人的脸居然又变了颜色。
贺境时挑了下唇。
见他又一副刚刚的眼神,宋宜禾目光轻闪,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
脸颊忽地被他用指背碰了下。
“怎么这么红。”
他喃喃。
……
怎么这么红?
还能是为什么而红。
上完药之后,宋宜禾整个人都快陷入贺境时的怀里,他们靠得那么近,鼻息交融。
简直像要亲上去了一样。
宋宜禾在这之前,不说谈恋爱,就算男生的手也没牵过。然而同居这段时间以来,险些是要将她前二十几年的空缺补回来。
浑浑噩噩地在工位上趴着睡了会儿,宋宜禾叹了口气,精神有些萎靡。
如果不是听贺寻说过,她都要以为贺境时是第二个贺帆了,撩人的招数手到擒来。像他这样的,追求者一定多如过江之鲫。
可倘若当初结婚对象不是她——
宋宜禾垂下眼,指尖很轻地拨了下工牌上的吊环,克制着思绪不再蔓延。
却依旧无法控制地想到:
那是不是今天这些,他也会做给别人。
对于这莫名其妙浮现出的郁塞,宋宜禾不想再深究,晃晃脑袋,压了下去。
她刚坐直起来,安静了一早上的黎思甜便凑了过来:“你不舒、我靠你被打啦?”
“……”
今天国际部有两个例会。
这会儿办公室里只剩她们两个实习生,还有几个正在审稿的编辑。
听到动静,纷纷回头朝这边看过来,瞧见她额头的创可贴,也露出了同样的疑问。
“我又没得罪人,怎么会被打。”宋宜禾说,“昨晚停电,我不小心磕伤了。”
“哦哦。”黎思甜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舒服呢。”
宋宜禾笑着摇了摇头。
倒也没有不舒服,顶多是有些困。昨晚她强装着镇定回到房间躺下后,本以为能很快睡着,但不知怎么,翻来覆去到三四点。
今早又为了避开遇见贺境时让自己尴尬的场面,她提前半个小时出了门。
这会儿清醒了些,她准备接着看资料。
刚打开链接,黎思甜忽然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朝她滑过来:“昨天楼下是你吗?”
宋宜禾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昨天出停车场的时候,看到你跟一个男的站在一块儿。”黎思甜说,“贺帆,你认识吗?”
听她突然说名字,宋宜禾指尖微蜷,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
“你不会跟他关系挺好的吧。”
“……”
宋宜禾不太清楚黎思甜的用意,没有立马回答。但这反应落在对方眼中,就成了默认。
黎思甜叹气:“我是不太喜欢他的。”
宋宜禾:“为什么?”
黎思甜单手托腮:“我认识他蛮久了,反正就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后来又发生了点儿别的事情,我就更讨厌他了。”
闻言,宋宜禾点了点头。
见她一直没有表露立场,黎思甜回忆起昨天看到的画面,忍不住开始怀疑:“你该不会是贺帆的新女朋友吧?”
“……”宋宜禾被吓得连连摆手,“我跟他不熟的,而且我都结婚了。”
“你结婚?”黎思甜这下更怀疑了,眼神连连扫过她的脸,“你怎么会这么早结婚啊。”
宋宜禾失笑,没有接话。
只是她看黎思甜似乎跟贺帆很熟悉,想到听说的那些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的小道消息,她撑着桌沿缓缓朝对方靠过去。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宋宜禾犹豫,“我听说他好像……家暴?”
“家暴应该不至于的。”黎思甜摇头,“但是的确很浪,女朋友都是按天换的。而且他又没结婚,哪儿来的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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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么一辟谣,宋宜禾心头始终悬挂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顺口回了一句:“但恋爱期间使用暴力不等同于家暴。”
“也是。”黎思甜说,“你怎么问这个?”
宋宜禾不好说自己差点跟对方结婚,只能随便扯了个谎:“我好奇嘛。”
“反正你跟他不熟,下次遇到的话,能躲远些就躲远些吧。”
“为什么这么说?”
“就……”黎思甜琢磨了下,“哎呀有些东西也不太好解释,你记着我的话就行了。”
宋宜禾笑笑:“记住了。”
黎思甜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扭头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对家暴这个词的定义,倒是还蛮高深的嘛。”
结束话题,黎思甜回到工位。
宋宜禾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笑意微凝,握着鼠标的手慢慢收紧,骨节泛白。
一时间脑中掠过无数片难以衔接的画面,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黑暗的、暴戾的。
意识到呼吸倏地变重,宋宜禾仓促地低下头努力调整情绪,拿过杯子喝了两口水,刺骨的凉意渗透进四肢。
知觉被唤醒,血液逐渐继续流动。
或许是因为黎思甜的那句话,又或者是昨晚睡眠不足,整个早上宋宜禾都在走神。
直到临近十一点。
国际部晨间的第一场例会结束,开会成员拿着笔记本纷纷回到工位。办公室热闹起来,并未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入宋宜禾耳中。
“今天蓝总是杀疯了吗?简直可怕。”
“刚才她骂人的那段话你们谁有录下来,实在是太解气了,唐瑜都快被骂哭了。”
“你是傻子吗?她前脚被蓝总骂哭,后脚咱们就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操……”
宋宜禾听了一耳朵闲话,手机响了声,她点开微信,是贺境时发来的消息。
贺境时:【下午?】
宋宜禾不明就里:【下午什么?】
贺境时:【来接你?】
今早两人没有见面,大概贺境时也发现昨晚行径令她很大程度的不自在了,这会儿的言辞能明显看出细微的小心翼翼。
只是他不用上班的吗?
如果特意来一趟,还不如她打车回去。
思及此,宋宜禾正要回复。
对面又接着发来一句。
贺境时:【顺路。】
宋宜禾弯唇:【好的。】
贺境时:【?】
贺境时:【好的是行还是不行。】
这么明显的意思都看不出来。
宋宜禾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想要趁机让自己上班多摸会儿鱼。
她兀自联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久前还格外喧嚣的办公室安静下来。
直到小腿忽然被踢了下,宋宜禾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冷淡而不耐的眼里。
啪的一声。
两沓厚厚的稿纸被丢在桌面,震得宋宜禾的电脑屏幕都晃了晃,她下意识伸手扶住。
目光朝来人的工牌扫过。
姓名:唐瑜
职位:国际部副总编
“这是昨天投递的两份稿件,你按照国际出版规范跟进一下。”女人的声音仿若裹了层薄薄的冰霜,淡漠至极,“以及下周新书宣发文案,今天下班前交给我。”
“……”
霎时间,工位区域内一阵抽气声。
虽然在还没入职前,宋宜禾就有听学姐提起过眼前这位,哪怕是在整个江阳传媒,都大名鼎鼎的国际部唐副总编。
可时至此刻。
她听着女人的话,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坐在她正后方的女同事名叫周扬,忍不住帮忙说了句:“您这工作量,让咱们入行几年的老人,都不一定能在今天内做完吧。”
“国际部就这样。”唐瑜冷冷地朝她看过去,“既然没本事那为什么要入职?还不赶紧让开位置给有能力的人。”
有了周扬被怼在前,余下的人连唏嘘声都不敢再发出来,个个低着头如临大敌。
只是唐瑜显然没工夫搭理他们,眼下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宋宜禾身上。
看着面前装订成册的稿纸,宋宜禾抬头看向她:“抱歉,我可能做不了这么多。”
唐瑜闻言,瞬间高挑起了眉头。
宋宜禾性格的确温和,也极其佛系,可这并不代表着就必须得被压着欺负。
无伤大雅的宿舍小打小闹她都可以接受,但刚入职就遭遇职场霸凌,宋宜禾觉得这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想了想,她正要说话。
旁边的黎思甜轻拉了她一下:“主编,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她是新入职的。”
“她不是宋宜禾吗?”
“……”
简单两句对话,让办公室里的人顿时都明白过来,这是指名道姓的故意欺压。
黎思甜错愕地张了张嘴。
宋宜禾缓缓抬眼,对上唐瑜那副略微熟悉的眉目,以及联想到这个姓氏,几乎在一秒之间,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低声笑了笑,她嗯了声。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过稿纸,宋宜禾放到一旁:“我知道了。”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应下。
唐瑜眉心稍蹙,眼底划过一丝猝不及防,盯着她看了几秒,踩着小高跟离开。
“你疯了吧小宋。”黎思甜睁大了眼,拍拍稿纸,“这人典型在为难你啊。”
刚刚始终旁听的周扬也凑了过来:“就是说啊,你这才实习第二天……”
“没事儿。”宋宜禾抽来一本打开,“我能做多少就是多少,先试试吧。”
周扬随口安慰了几句。
等她回去,黎思甜才小声问:“或者你给我分一点点吧?我帮你。”
“一会儿你的工作就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宋宜禾的这句话,下午三点开第二场例会时,黎思甜被一起喊去帮忙,端茶倒水,打印文件。
直到开完会,她累到目光呆滞,坐着缓了将近半小时,才慢慢恢复。
临近下班,宋宜禾勉强看完四分之一。
见时间差不多了,已经有人陆续离开,她做了进度记号,而后关电脑,收拾包。
黎思甜被她这一系列动静惊到:“你这就要走了吗?那唐老妖呃……”像是看到什么,她话锋一转,“大要是没等到你的东西,肯定得被她骂的吧。”
可能是这反应太明显,宋宜禾只停了停拿钥匙的动作:“我之所以接受内推,就是因为这家公司禁止加班。”
“……”
宋宜禾转身,果然看到了唐瑜。
拎着小包走到她身边时,宋宜禾温和地笑了一笑,脚步未做任何停留。
一直到打完卡,走出公司大门,始终卡在她喉间不上不下的心惊胆战才终于消失。
今天出门前天就阴沉着,这会儿浓密的积雨云堆聚在上空,乌密的压迫感兜头落下。
宋宜禾走到路边,心不在焉地来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眼前却浮现出这么多年来,在宋家始终不动声色地挤压她的女人的那张脸。
想起唐瑜早上在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话。
很不凑巧的,那个女人也曾经在她十四岁那年,因为被宋老爷子突然收养,带离川宁时最喜悦的一刻,说过同样的话。
“山鸡终究是当不了凤凰,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还非要生出个女儿来碍眼。”
这句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宋宜禾想起来过了,但大概是被唐瑜提醒,它就像银行门口滚动的提示栏一样,不停在她眼前闪动。
细细密密的水痕顺着风飘落在她脸上,宋宜禾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这会儿雨势渐大,前后左右的行人都在为了遮蔽而奔跑,唯有她突兀地站在这里。
像个异类。
但宋宜禾倒也不是因为被上司为难,情绪低落到需要用淋雨来缓解。
收敛起思绪后,她第一时间折身往回跑,打算回到距离较近的公司楼下遮一遮。
只是宋宜禾刚刚转过身,就察觉到一只在雨天也暖意融融的手扣住了她的腕骨,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她的上半身就又转了回去。
然后失神地踉跄着扑进对方怀里。
那瞬间,她的鼻尖溢满贺境时的味道。
腰间落下对方强势而有力的掌心,宋宜禾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细雨模糊了她的双眼。
视野之中,贺境时单手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皱着眉,眼神近乎不爽地看着她。
贺境时怎么在这儿?
她忘了回消息!
肆意发酵的心虚立马盖过了晨间还耿耿于怀的羞窘,宋宜禾咬了咬唇角,没说话。
确认她站稳,贺境时用松开腰的那只手抹掉她眉毛与眼睫上的水珠。
指骨屈起,剐蹭过宋宜禾的鼻尖。
“你得是多想我?”贺境时歪了下头,唇边挂着恣意的笑,“出神到下雨都不知道。”
宜室13
一到入夏, 天气就格外奇怪,斜风细雨覆盖过了晴时暖意,空气湿冷。
宋宜禾穿了件长袖连衣裙, 肩头薄薄布料被雨水沾湿,紧紧贴合着她的皮肤。绵潮的风吹过来,有种刺骨的凉意。
仰头看着贺境时唇边恣意散漫的笑, 宋宜禾没应声,讷讷问:“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看你受伤。”
“但我昨晚磕伤的是脑袋。”宋宜禾接话,“又不是我的脚。”
贺境时哼嗤了声:“你还知道磕的脑袋?我以为两只手也跟着出事了。”
“……”
在这略显阴阳的调侃中回神,宋宜禾抿了抿唇:“我忘记回给你了。”
“没事儿。”贺境时说,“下次注意。”
宋宜禾正要点头。
贺境时的眼尾倏然泛起几丝笑痕:“这次就看在你摔到脑袋, 原谅你了。”
“……”
说完, 他换了只手撑伞,空下来的另外一只胳膊绕后, 轻车熟路地扣住她的肩膀。
宋宜禾整个人都被他裹进怀里。
接触的地方略感温热,宋宜禾垂下眼,心想人的适应能力果真是非常强的。
这样的接触放在半月前,她可能会紧张到脸红心跳, 可在发生了昨晚那件亲密到,浴巾的存在几乎勉强不计的事情之后。
宋宜禾现在居然能极其平静地,压下只冒了个头的不自在, 跟着贺境时上了车。
窗外细雨绵绵,车内静谧无声。
宋宜禾被工作累了一天,车子刚起步,她就闭上了眼。
看上去累极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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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时结束手头工作后, 偏头看她,随后伸手拍拍驾驶座:“温度稍微调高点。”
“好的。”
车厢内除却传热器的细微运作声, 宋宜禾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睡得很熟。
贺境时仰头往后靠去。
双手交握放好,刚要闭眼时,扶手上的手机忽然很轻地震动了一声。
屏幕上弹出付衍的消息。
付衍:【贺帆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打听到了其他事,听不听?】
贺境时:【说。】
付衍:【求我办事还这么冷漠……】
被他的吐槽弄到好笑,贺境时瞥过旁边,扯了扯唇角:【我这是态度严谨。】
付衍无语:【就尼玛离谱。】
付衍:【懒得兜弯子,我直接说了。今天你老婆应该在公司受委屈了,黎思甜说她上司当众找麻烦,还是指名道姓的那种。】
看到这里,贺境时眼底的笑慢慢散去。
指腹摩擦着手机边,唇角依旧挂着弧度,只是让人怎么看怎么想要望而却步。
贺境时:【黎思甜?】
付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黎思甜小舅是江阳传媒副总裁,她跟你老婆是同事。】
贺境时:【你直接问她了?】
付衍:【我傻吗我?】
付衍:【那死丫头从小就只看得到你,要知道小宋妹妹跟你结婚,不得迁怒?】
贺境时:【小宋妹妹?】
付衍:【……】
见那边没再回复什么有用信息,贺境时放下手机,十指交扣闭上了眼。
回到家,两人都没有做饭的打算。
贺境时提前给酒店打过电话,司机把他们送回九州湾,又顺路去拿了饭。
吃过晚饭,贺境时去了厨房。
宋宜禾没打扰他,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点开了宋星瑶的私聊界面。
想到唐瑜的刁难,她在聊天框内输入了一行字,犹豫半晌,最后又全部删除。
厨房内突然传来贺境时的声音。
“宋宜禾。”
思绪被打断,宋宜禾抬头看过去,见对方没有下文,她直接起身走近。
“怎么了?”
“过来。”
贺境时背对她站在L型洗理台拐角处,微微垂着头,脖颈后的棘突干净明显,白色卫衣的袖口推高半截,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宋宜禾不明就里地走到他身后。
刚要开口,只见贺境时转身,手里握着一条毛巾,上面还放了个白白净净的鸡蛋。
见状,一整天的低沉心情霎时消失,宋宜禾噗嗤笑出声:“这是要干嘛?”
“给你敷个伤口?”
“不用吧。”宋宜禾伸手捂额角,“昨晚没敷的话,现在再弄应该也没什么用了。”
贺境时闻言啧了声,慢条斯理地将鸡蛋用薄毛巾包好,指尖泛着带有温度的红:“鸡蛋热敷本来就不该在伤口发生立马进行。”
这是网络原话。
但贺境时仍找了个人背锅:“还记得上次过敏看病的医生吗?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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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禾半信半疑。
但听闻是医生的话之后,心头那点疑虑在贺境时凑近的时候,也半推半就的消失了。
得到她准许,贺境时撕开创可贴,伤口表面隐隐浮现了些红血丝,肿了一圈,旁边还带着点淡淡的瘀青。
他将鸡蛋放上去,垂眸看向宋宜禾。
想到收到付衍的那些消息,贺境时莫名有些出神。这些年他见过不少人,形形色色,但始终能将情绪保藏到极致的屈指可数。
而宋宜禾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在宿舍那天,贺境时见到她有情绪波动以外,便只剩下大二那年的眼泪。
剔除这些,宋宜禾就像无欲无求的玩偶。
上天捏造她的时候,一定耗费了比其他人多出几倍的精力,否则不可能生的这样精雕玉琢。
但贺境时也很看不明白她。
明明受了委屈,面对他却依旧能坦然自若,笑着不让任何一句话落到地上。
他出神的时间有些久。
宋宜禾被盯得睫毛微颤,抬眼闯入贺境时眸光的那瞬间,她虽然不太明白对方眼神的含义,却被另外一种诡异的异样感定在原地。
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
这念头来得不合时宜,像根绵绵的倒刺,被不小心碰了下,不疼,但又难以忽视。
宋宜禾赶紧移开视线。
半晌后,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依然存在,她忍无可忍地拽了下他的衣摆。
“嗯?”
宋宜禾抿唇:“你在想什么?”
贺境时慢慢滚动着鸡蛋:“在想如果有人让我不高兴的话,该怎么教训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工作上的事,但听这语气似乎很严重的样子,宋宜禾不好接话,想了想,只得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贺境时看着她:“你觉得呢?”
“要看具体是什么事吧。”宋宜禾似乎有些心神不定,“没有触及底线其实都还好。”
“你的底线是什么?”
宋宜禾沉吟片刻,觉得这话也没什么不方便告诉他的:“是我妈妈。”
“嗯?”贺境时抬眉,“收养之前那位?”
宋宜禾摇头:“不是的。”
贺境时缓缓停了手上的动作:“不是?”
“这个事儿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我妈妈是难产去世的,然后我就被领养到了川宁的家。”宋宜禾温声道,“再后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就又被爷爷带来了江北。”
“所以你……”贺境时难得语塞,“所以你一直清楚不是养父母亲生的吗?”
“是吧。”宋宜禾笑了笑,“起初也是不知道的,但我八岁那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扒在贺境时的脖子上,宋宜禾说得云里雾里,可他听懂了。
原本还想要问的话,也哑然于喉。
宋宜禾倒没觉得有什么,继续接上了刚开始的话题:“所以如果对方诋毁我妈妈,我是没办法忍下去的,其他事反而没有必要。”
“为什么?”
没料到这样一句话也会被疑问,宋宜禾面色微滞,睫毛垂落:“可能是习惯吧。”
贺境时唇线轻抿。
“那——”宋宜禾抬头,到嘴边的“那你呢”却因为他的眼神而逐渐咽下,脑间再度浮现出不久前的那阵错觉。鸡蛋已经凉透,她拉下贺境时的手,“那我先上楼了。”
“……”
“谢谢你的鸡蛋。”
脚步声渐行渐远,室内静止。
贺境时背靠在洗理台上,耳边仍旧回荡着刚刚宋宜禾的那些经历。鬼使神差地,他想到前段时间在宿舍的对话,以及在很久之前,赴川宁比赛时遇到的那个小宋宜禾。
会哭会笑,哄好了还会甜甜地喊哥哥。
他喉结滚动,眼神晦暗。
……
楼上。
宋宜禾快步离开了令她略微窒息的场合,紧闭房门,后背紧靠在门板上。
贺境时的眼神在脑间一闪而过。
她咬住唇,烦闷地闭了闭眼。
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一旦联想到对方在透过她看别人,涩意就慢慢攀爬,如同被虫子啃噬一般。
指尖蜷缩,宋宜禾轻轻抠着掌心。
这种怪异于她而言,是一场全新的,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仿若开辟了新区域。
可宋宜禾很不喜欢这种茫然无措,一眼望不到头,像走在皑皑白雪中。
宋宜禾走进浴室洗了把脸。
冰透的凉水降下了心里的那抹躁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强迫着甩开了不受控的思绪。
回到卧室,才发现手机还在楼下。
宋宜禾皱了皱眉,刚拉开门,就看到贺境时拿着她的手机,抬高胳膊似是要敲门。
看到她的表情,贺境时眉头微挑,转而跟她解释:“付衍让我出趟门,跟你说一声。”
宋宜禾接过手机:“好。”
“心情不好?”
宋宜禾闻言愣了愣,没料到他这么敏锐,于是随便扯来借口:“上楼发现没拿手机。”
“行吧。”贺境时颔首,“那我走了?”
“你路上小心。”
“好。”贺境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两指在她额头轻弹,“晚点回,不用等我。”
说完,他转身下楼。
看着他背影,宋宜禾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晚上七点半,德安这边的夜生活才刚开始,灯红酒绿,街头吵嚷,饶是雨天也无法阻止。
车子停在岔路口,贺境时穿过撑着伞拥堵的人潮,缓缓朝一旁新开的酒吧走去。
小雨淅沥,贺境时单薄的防水外套上很快沾满了星星点点的小雨珠。
他前脚踏进酒吧大门,后脚接到电话。
付衍那头的背景音吵到震耳,拔高了的声音透过音筒传来:“还没来?你属蜗牛的吧?”
“堵车。”贺境时说,“在哪儿?”
“你先上楼去219。”
应了他的话,贺境时淡着一张脸提步直接上了二楼,经过拐角时,旁边往下走的女人冷不丁踩空楼梯,短促地低叫了声。
贺境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与此同时,侧过身子避开接触。
女人心有余悸地准备跟贺境时道谢,就着斑斓的灯光看清了他的脸。
眼睛一亮,她暧昧凑近,手指即将搭上他的小臂:“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聊聊?”
贺境时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松开的手抬高,笑着回视过去,嗓音里却带着细微的寒意:“抱歉,我不玩微信。”
“……”
绕开女人,贺境时走上二楼。
站在墙边手执酒杯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起:“你是山顶洞人?”
听到这声音,贺境时的脚步迟疑地停顿,歪头看了几秒:“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是。”
“臭德行。”李屹张开胳膊,上前跟他简单拥抱了下,“好久不见。”
贺境时扬了扬唇:“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李屹领着他朝包间走,“我还以为这次回来恐怕见不到你。”
听出这话里意有所指,贺境时没应茬,转而说起别的:“之前不是不打算回来吗?”
“不回来不行啊。”李屹推开门,“我妈年初乳腺癌住院了,一直没告诉我,前段时间手术都结束了才跟我说。”
贺境时皱眉:“手术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遭罪。”李屹坐到单个的小沙发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当时是那谁给帮的忙,我也就没找你。”
贺境时低下眼,没什么表情。
李屹抿唇:“当初的事儿阿然也跟我……”
“当初有什么事儿?”这话仿若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贺境时始终平静的情绪,笑着看向对面的李屹,“我记不太清楚了。”
“……”
兴许是也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李屹沉默了片刻,抹把脸,换了别的话题:“我听付衍说你结婚了?谁啊?”
“你不认识。”贺境时往后靠了靠,双腿微敞,姿态懒散,“有机会给你介绍。”
闻言,李屹好奇地看过去。
明明前一秒还因别的事笑里藏刀的人,此刻仅仅是提了一嘴那人,声音居然就温柔了下来。
219包间装潢简单雅致,是朋友特意预留出来的聚会地点,灯光柔和璀璨,忽明忽暗的光效影影绰绰映亮了贺境时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倚在靠背中,支起手肘撑着下颌,看着屏风后打麻将的几个人。
眼角眉梢都含着意气风发,一如李屹记忆中,那个在赛道上英姿飒爽的身影。
“你这话摆明了藏私啊。”李屹收敛起再度跑偏的思绪,听乐了,“说什么有机会,这会儿让人去接来一起玩儿呗。”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打开。
付衍走近时,正好只听到后半句话:“接谁来一起玩儿?我刚提了新车,我去啊。”
李屹说:“他老婆。”
“噢,那不行。”付衍坐到对面,弯腰扎了块儿西瓜,“小宋妹妹来不得这儿。”
听到这话,贺境时缓缓看向他。
偏付衍毫无所觉,仍自顾自地说着:“就小宋妹妹那股仙气,过来就是自降逼格,要我说,下次约个猫咖,或者西餐——”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盏闪光灯亮起。
付衍眯着眼睛皱着眉,扭过头,看到贺境时正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拍他的丑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操.你干嘛呢?”
贺境时眼也没抬:“你不是爱说?现在慢慢说,我发我的照片。”
“……”付衍忽然福至心灵,“不是吧!我就喊了声小宋妹妹,你至于吗?”
“所以我让你继续说啊。”贺境时挑了挑眉头,“我也只是把你这,”他稍稍停顿,细细看过屏幕后,似笑非笑道,“英俊潇洒的照片发给黎思甜而已,你该不至于跟我生气吧?”
付衍炸了:“我操.你大爷!!”
说着,付衍大长腿一迈跨过茶几。
抬起胳膊勾住贺境时的脖子,正要往下压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碰了下痒痒肉,他顿时痛苦地啊了声,退出一米开外。
角落里动静有些大,引得那头摸牌的几个看过来,李屹跟着看了会儿热闹,起身离开。
“我真就服了,你把人护那么严实,回头办婚礼的时候还不是得让大家看到。”
“不一样。”贺境时拨了拨衣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别跟着闹她。”
付衍在小事上向来混不着调,但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见贺境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分得清楚。回头看了眼身后,付衍靠近了点:“你知道那谁也跟着回来了吗?”
贺境时看着他,没吭声。
付衍啧了声:“我他妈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提过姓苏的傻逼,我说沈璃。”
“我怎么知道。”贺境时不以为意道,“今晚要不是你喊我,我跟李屹都不一定会见面。”
付衍叹气:“都他妈一群事儿逼。”
贺境时瞥他:“没完了?”
“不识好人心。”付衍转而又想起什么,眸间有些艳羡,满嘴拈酸吃醋的滋味,“不过有些人就是好命,遇见的女孩儿个个都喜欢他。”
贺境时侧眸凉凉地盯着他。
“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跟沈璃青梅竹马,她那么喜欢你,你俩应该会在一起。”付衍摇头,“直到你娶了小……宋宜禾。”
“……”
“你他妈命怎么这么好?”
又扯到宋宜禾,贺境时有些听不下去了,起身的同时纠正了他话里的误解:“以后少听点儿八卦,沈璃不喜欢我。”
“那她——”
“走了。”
门被关上,被迫截断话的付衍看了看表,忍不住爆了粗口:“才他妈九点!”-
之后的几天宋宜禾照常上班,而唐瑜分配给她的工作,一直到周四下午才彻底结束,拿去办公室交给她的时候,不免又被挑刺。
临近下班,宋宜禾收到了贺境时的消息。
贺境时:【后天家宴,奶奶刚才打来电话,让咱们今天就回去住,下班我来接你?】
贺境时:【行不?】
贺境时:【如果你觉得太早,我们就周天回去住一晚,等周一再回九州湾?】
看了眼收到消息的时间,宋宜禾才发现第一条是下午两点发来的。
已经快要三个小时。
宋宜禾没细想,赶紧回了个“好的”。
之前去贺家时,苏丽媛的热情还历历在目,宋宜禾并不想让老太太失望。
况且不过是提前一天而已。
宋宜禾思索片刻,又追加了一句:【需不需要带些换洗衣物,如果留宿的话。】
贺境时回复的很快:【不用。】
贺境时:【但我可能得提前提醒你,回老宅的这几天,咱们大概是要同床的。】
“……”
宋宜禾的唇角倏然抿了起来。
回老宅自然得要同床,不用提醒她也知道,毕竟不能让老太太担心。
明明可以含糊其词揭过的话题,被贺境时这样煞有其事地提起,怎么看都让人不自在。
但看着对方发来的一长段话,宋宜禾忍了忍,硬着头皮:【好的。】
按灭屏幕,宋宜禾揉了揉耳根。
最近几天很忙,这会儿空闲下来,又刚刚被贺境时一句话挑起尴尬,宋宜禾莫名想起周二那天,因为他一个眼神而浮想联翩的自己。
现下想想,果真是庸人自扰。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宋宜禾甚至都记不清彼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可现在跳出困境再看,就算贺境时真的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
对于联姻来说,目前就是最好的状况。
宋宜禾抱着这个念头下楼,却又在坐上车,跟贺境时共处时,坐在角落里被打脸。
因为她满脑子都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你脸怎么一直红着?”抵达别墅,贺境时站在车外皱眉看她,“车里很热吗?”
宋宜禾委婉道:“其实你不用问这么清楚的。”
贺境时:“什么?”
走到门口,宋宜禾刚找到说辞,想要婉转提议的时候,苏丽媛快步迎了上来。
“小禾,奶奶可想死你了。”
面对苏丽媛的年轻化用语和热情,宋宜禾适应良好,咽下到嘴边的话,松开贺境时的胳膊走到她面前笑:“奶奶,我也想您。”
“你这刚下班就来了吧?”
“是的奶奶。”
苏丽媛欢欢喜喜地牵着宋宜禾往楼上走,回头看了眼散漫跟在身后的贺境时,她掩唇一笑,神神秘秘地领着两人走到他的卧室。
“阿境,小禾。”苏丽媛看着他们说,“今晚你们就睡这里,我让阿姨一早就收拾过了。”
贺境时没明白:“收拾我房间什么?”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苏丽媛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们打开看看。”
见她催促成这样,宋宜禾回头,跟贺境时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直觉不太对,可她又不好拒绝。
贺境时看到她这动作,扯了扯唇角,瞥过苏丽媛面上不怀好意的笑。走到门前,骨节修长的手握住门锁,轻轻往下一压。
旋即,一股浅浅的花香从门缝里传出。
贺境时眉心蹙着,用力一推。
在这个他从小睡到大的老宅卧室里,四处被贴上了红双喜字,正红的被套,以及床面洒满的粉红色的玫瑰花瓣。
宋宜禾瞳孔微张。
贺境时唇线紧绷。
浓丽厚重的色调与冷白装饰相得益彰,两人居然看出了几丝诡异的融洽。
喜庆得像是洞房花烛一样。
宋宜禾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余光稍偏,看到贺境时那张向来气定神闲的脸上露出几丝意料之外的荒唐。
“这是?”
苏丽媛对他们的僵硬熟视无睹,兀自高兴道:“这是我补给小禾的洞房。”
贺境时:“……”
宋宜禾:“……”
宜婚14
“怎么样?”苏丽媛走到贺境时身侧, 一脸兴致高昂,“对奶奶的惊喜还满意吗?”
“……”
正值傍晚黄昏,走廊没有开灯, 只有微弱的暖橙色余晖映入。
贺境时低敛着眉心,指尖挠了挠眼皮。苏丽媛的这份大礼包,让他感觉回到了去年年初, 大哥贺明与大嫂刚结婚的那个除夕。
甚至连场面都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被拉回到一年前。
贺境时下意识看向宋宜禾,见对方仍好端端地站在右后方,猝然紧绷的心情一松。
想到彼时贺明也一贯冷峻淡漠的表情以微秒的速度龟裂,而后像咽下苍蝇般, 艰难地被大嫂一把掼进卧室的画面。
贺境时觉得有必要跟苏丽媛交流一番。
“奶奶, 其实我——”
“奶奶都知道。”苏丽媛一脸“我懂你”的小表情逗乐旁观的宋宜禾,她低笑了声, 苏丽媛眨眼,“不就是之前你说的。”
贺境时面色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苏丽媛又朝他靠了靠,避开宋宜禾的角度,上下打量过他, 压低的语调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嫌弃:“这么久了也没个结婚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分居的事,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二姑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贺境时下唇翕动。
苏丽媛抬手:“比起以前他们介绍的, 我可是很喜欢小禾的,你要敢骗婚——”
说到这,老太太停了停。
贺境时迎着她身后的落日光亮看过去,只见苏丽媛眼神不善:“小心我收拾你。”
注意到苏丽媛的表情, 宋宜禾疑惑偏头,这段刻意被两人放轻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
不过见神色, 似是有细微争执。
是贺境时不愿住一起吗?
宋宜禾歪了歪头,但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下班时收到的消息似乎就有了新的解释。
这么一想,宋宜禾竟又莫名从浅显的文字表面,看出贺境时的委婉托词。
她轻轻地咬唇,还没来得及细究心头微妙的情绪,只见贺境时侧脸微动,似要反驳。
那瞬间宋宜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径直上前:“满意的,奶奶。”
闻言,贺境时眉头微挑,转头看她。
宋宜禾其实开口就有些后悔,可迎着两人的目光,只能咬牙继续:“挺好的。”
“满意就好。”苏丽媛笑吟吟地,“那你们收拾收拾,下楼准备吃饭了。”
宋宜禾点头:“好。”
等她离开,宋宜禾才勉强卸下力。
然而刚转过头,撞见贺境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抿了抿唇:“怎么了?”
贺境时单手插兜看着她。
宋宜禾平时上班都会画个淡妆,但今天或许是为了赶时间,只薄涂了层口红。因被贺境时看着,眸光微闪,露出一丝娇憨劲儿。
只是这会儿面上的情绪明显至极。
贺境时安静琢磨了会儿,联想到刚才自己的反应,慢声道:“你还真放心我。”
宋宜禾一本正经:“我连婚都敢跟你结,其他情况也应该提早做好准备。”
“是吗?”贺境时抬眉,腔调里带了点儿难言的意味,“包括床上的那些事?”
“……”
没料到贺境时会这么直接。
宋宜禾的脸颊瞬间弥漫起丝缕热气,羞臊到磕磕绊绊:“但我之前说……”
她之前说过该尽的义务一定做到,也提及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包括在两家人面前,保持安全距离的同床共枕。
彼时贺境时没有反驳,她便以为默认。
可现在他猝不及防地一记直球,又让宋宜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反驳并不意味着同意。
瞥见她的表情,贺境时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话赶话到这,他第一次将这个话题简单明了地说出来:“我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我没有,也没想过把这段关系当联姻来看。”
不当联姻来看是什么意思?
宋宜禾脑子有些混乱。
贺境时啧了声,也没再瞒什么:“这话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
宋宜禾仓皇地抬起头,几秒前还堵在脑海中的热意散却,神色怔愣。
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眼里带着游刃有余的笃定,这让宋宜禾短促地晃了下神。
“你是说和我吗?”
听出宋宜禾话语间的迟疑,贺境时止不住地暗自低嘲,难道这暗示还不够明显?
他面色不显地嗯了声。
宋宜禾拧眉,正欲追问。
贺境时却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既然你说做好准备,那就搬回主卧吧。”
话茬冷不丁地急转至这件事上,宋宜禾哑然无声了好半晌后,艰难道:“其实这件事可以等家宴结束再谈的。”
“谈?”贺境时说,“我是在通知你。”
“……”
“毕竟谁也不知道你下次这样主动,又会在什么时候。”贺境时唇边又挂上笑,“所以我得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面对他从容不迫的赖皮模样,宋宜禾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对,低下眼:“看房间吧。”
“不高兴了?”
“没有。”宋宜禾走进卧室,顺嘴提道,“我只是以为你并不想住在一起。”
贺境时跟在她身侧,眼神垂落,将宋宜禾的表情变化观察的一清二楚。
他弯唇,半点胡思乱想的机会都不留。
“起初是有这个打算。”贺境时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喜字贴纸,“只不过呢。”
说到这,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
宋宜禾被勾得心痒难耐,站在床边,忍不住回过头看他:“只不过什么?”
视野的尽头,贺境时倚靠在门边,光晕模糊了他俊朗干净的眉眼,男人长睫低垂,指间把玩着贴花,姿态极为随意。
察觉到她的注视,贺境时缓缓抬眼。
“你都在奶奶面前那样了,我要是辜负你的心意,也太混账了吧?”-
晚饭时家里只有祖孙三人。
周内的老宅一向冷清,只有在周末来临的时候,家里才会热闹些。
吃过饭,宋宜禾照旧陪苏丽媛去花园散步消食,结束之后,她又看了会儿电视。
一直到九点半,贺境时下楼喝水。
苏丽媛余光扫过面色淡淡朝沙发这边看来的小孙子,故作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留意到她的动静,宋宜禾把人送回房,等回到卧室,只见贺境时靠着床头看手机。
黑色半袖睡衣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领口略微松垮,性感的锁骨与喉结一目了然,头发柔软耷落,像只矜贵的大型金毛犬。
在这样的环境里,宋宜禾居然窥见了对方身上的几丝纯净少年气。
原来他私底下是这样的。
而红色四件套实在难以忽视。
每看一眼,都让她有种今晚真的是两人新婚之夜一般的错觉。
抱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宋宜禾拉开衣柜,准备找套睡衣洗澡。
可看到眼花缭乱的睡裙,她面色微僵。
诚然此时别墅内供着恒温空调,但要宋宜禾穿着露出大片肌肤的睡裙在贺境时跟前晃悠,也实属有些为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了?”
宋宜禾正焦头烂额,听到身后响起贺境时的声音:“没找到衣服吗?”
“没。”她咽了咽喉咙,勉强从层层叠叠的衣物中翻找出一件长袖棉质睡裙,含糊启齿,“我去洗澡。”
听到动静,贺境时侧眸看过去。
见她跟闯入狼窝的兔子似的,他的嘴角勾起几分,浮现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弧度,抬手掩唇清了清嗓子。
只是四十分钟过去,贺境时见水声渐隐,人却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趋势。他掀开被子走到浴室门口,正要敲响,门从里面拉开。
两人迎面撞上。
宋宜禾吓了一跳。
贺境时的眼从她吹干的长发扫下,烟粉色睡裙长到膝盖,领口与袖口都是褶皱花边,乌发披在肩头,整个人白到发光。
被蒸过的皮肤光滑,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见贺境时正看着她,宋宜禾圆润的脚尖在拖鞋里蜷缩:“你怎么站这儿?”
“我以为你又在里面摔了。”贺境时松开眉头,“怎么洗这么久?”
今晚的同居与之前不同。
虽说有先前停电那次的意外做缓冲,可宋宜禾在洗澡过程中,仍不可避免地想到等会儿可能会发生的夫妻之事。
于是听到对方问,宋宜禾便也没有忸怩地隐瞒他,轻声喊:“贺境时。”
他撩了撩眼帘:“什么事儿?”
“我……”宋宜禾咬了下唇,“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跟异性亲密接触的经历,如果今晚你——”后面的话羞耻到她难以开口,只能直接道,“我有点害怕。”
贺境时心口一松。
原来为这个,他还以为是下午那记直球打得不合时宜,把人吓过头了。
旋即,贺境时失笑了声,抬手在她额头敲了下:“只是让你不要太放心男人,你怎么还把对我的信任收回去了?”
宋宜禾迟疑抬眼:“什么?”
“性/行/为之所以被称为做/爱,是因为它得建立在有爱的基础上。”贺境时环抱着胳膊靠墙,“我不太想草率地和你发生关系。”
他的话这么直接,可宋宜禾这次却半点脸红的意思也没有,看进他装满了尊重与呵护的眼里,宋宜禾的心跳倏然一滞。
四目相对,贺境时伸手抹掉她脸上沾的水,低嗤了声:“如果随便就走到那一步,跟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有什么差别?”
“……”
“所以你不用害怕。”贺境时耐心地同她交了底牌,“我不会在没有你允许的情况下,做出任何不尊重你的行为。”
说完,他很轻地抬了下眉。
宋宜禾怔怔地看过去,一时间内心的波澜起伏甚至难以言明。
初见时,贺境时与好友在操场打球,身穿红色篮球服的少年气宇轩昂,俊朗飞扬的眉眼比那天的阳光还要炽热夺目。
第二次在公司解围,他一如此刻倚着门递来纸巾,看上去比几年前更加沉稳,可举手投足间依旧可见那时的意气风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如今越靠近,越了解。
宋宜禾撕开贺境时身上那层矜贵少爷的外壳,却看到了更多让她折服的东西。
宋宜禾轻轻吸了口气:“那你呢?”
贺境时不明所以:“什么?”
“你站在我的立场说了这么多。”宋宜禾掐着掌心,“你呢?”
大概是没料到宋宜禾反应这么快,贺境时稍稍垂下脑袋,唇角微动,距离被拉近。
宋宜禾闻到了他身上跟自己同样的沐浴露香味,呼吸顿停,透彻的眸子盯着他。
贺境时控制着分寸,歪了下头,嗓音近似蛊惑道:“那就试试把自己投入进这段婚姻里,别再拿我当外人,嗯?”
他的声音太温柔。
想到下午那番并未当联姻来看的话,宋宜禾猜疑着,贺境时或许早就发现,自己一直都是抱着商业合作的态度来看待这婚事。
可他在这过程中仍然对她那么好。
微妙的歉疚感若隐若现,宋宜禾看着贺境时,认真地点了点头。
结束话题已经快十点五十。
宋宜禾很少熬夜,这个点也基本到了她休息的时候,只是今晚换了环境,身边又多了一位刚刚交过心的男人。
她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盯着虚空出神,听着贺境时平缓的呼吸,以及卧室挂表很轻的滴答声。
宋宜禾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轻手轻脚地翻过身,一边数羊,一边想着以后该怎么沉浸到这段假婚姻里。
忽然间,腰上环落下一只手。
触感温热宽厚,哪怕是棉质布料都无法抵挡来自对方的温度。宋宜禾大脑一白,后背僵住的同时,手指紧跟着绵软下来。
她还没回神,贺境时倏尔勾住她的腰肢,没用什么力气地把人揽入怀中。
后背紧贴着对方宽阔坚硬的胸膛。
宋宜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可身后的人却仿佛只是处于半梦半醒,低头将脸埋进她发间,高挺的鼻梁陷入她的颈窝。
簇簇鼻息跌落,宋宜禾缩了缩脖子。
然而这又令她的侧脸与贺境时鼻尖相触,一时间仿若靠得更近了些。
宋宜禾不敢再动,但也知道就着目前状况,只怕天亮她都不一定能睡着。
等了会儿,见对方没了动静,她放轻动作拉开贺境时的小臂,准备离远些。
“嗯?”男人突然出声,嗓音裹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困倦,低沉沙哑,距离近到如同开了扩音般萦绕在她耳畔,“睡不着吗?”
“……”
宋宜禾浑身顿时过电,悄然噤声。
下一秒,紧搂在腰间的那只手缓缓移动,落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拍着。
宋宜禾一怔,睫毛轻颤。
没过多久,她在贺境时的怀中沉沉睡去。
而刚刚哄睡拍打的越来越慢的手,轻轻放回宋宜禾腰间,往怀里扣了扣。
……
次日一早。
宋宜禾从松软美梦中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起床了,她迟疑着伸手探了探被窝,只剩下指尖残存的几丝余温。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起床洗漱。
收拾好下楼,贺境时跟苏丽媛正面对着坐在餐桌前,男人单手支腮,百无聊赖地听念叨。
等宋宜禾走近,话题正好告一段落。
苏丽媛瞧见她就高兴,笑眯眯道:“这就起来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这边距离公司远,我得早点走。”宋宜禾刚坐下,就有人送上早饭,她轻声说了谢谢,偏头看向贺境时,“你几点起来的?”
“七点。”贺境时用公筷给她夹了豆沙包,“等会儿我送你?”
想到昨晚睡前他交代过的话,这是贺境时第一次跟她提出什么要求。
宋宜禾想了想,点点头。
苏丽媛一直听着他们这旁若无人的对话,嘴角的笑意几乎快要抿不住。
直到停下,她才问起贺境时:“过两天就到你生日了,等结束再回去住?”
贺境时生日?
闻言,宋宜禾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下意识看向他,动作有些大,引得苏丽媛稍稍侧目。
贺境时瞥她一眼。
膝头在餐桌下很轻地与宋宜禾的碰了碰,搅着碗里的粥:“我都行,您问她。”
宋宜禾瞬间敛起思绪:“都可以的。”
苏丽媛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片刻,应下了她的话,吃饱后起身离桌。
见她背影消失不见,宋宜禾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奶奶没发现什么吧?”
“应该吧。”贺境时收回视线,目光轻转,看着她打趣,“不过贺太太很不称职啊。”
宋宜禾一时羞赧:“抱歉。”
“生日在四月二十七。”贺境时敲着桌面,哼笑,“回头把纪念日整理成文档发给你。”
宋宜禾不赞同:“哪儿有这么夸张。”
“那怎么我都记得你的生日。”贺境时话锋一转,“你记不住我的?”
宋宜禾微怔:“你……”
“八月十七。”贺境时扬眉,神色带着几丝说不清的得意,“对吗?”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知道。
宋宜禾这下更觉得自己不负责任了,抿了抿唇角承诺:“下次我一定不会忘记。”
“我不听将来。”贺境时双手交叠放好,将侧脸垫在上方,“生日礼物用心点儿?”
对上他小孩子气的眼神,宋宜禾松口气,笑起的时候露出两颗梨涡:“我答应你。”-
为着贺境时晨间的小小请求,宋宜禾忙里偷闲时,咨询了秦钟意。
知道她没有送礼物给异性的经历,所以秦钟意倒也很用心地帮忙思考了阵子,只是得出的结论无论是哪样,放在当下都不太合适。
周五下班早,四点半一到,平时还热闹的办公室猝然变得空空荡荡。
因为高架桥堵车,贺境时晚十分钟到,宋宜禾索性在办公室里等他,顺便在网页搜索着相关词条。
“男朋友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黎思甜突然出现,甩着手上的水,“你老公生日啊?”
宋宜禾受惊回头:“你还没下班吗?”
“我刚去了趟洗手间,顺便打电话。”黎思甜站在她旁边,“这生日礼物吧,要紧的就是心意和合适,网上的不一定好使。”
见她一脸得心应手,宋宜禾虚心请教:“那你有什么好的看法吗?”
黎思甜歪着头思考了会儿,而后眯了眯眼。
就在宋宜禾打开备忘录准备记一记,听见黎思甜语气突然冷淡:“没有。”
宋宜禾:“……”
“嘿嘿逗你玩儿的。”黎思甜说,“你可以直接问问他近期有什么心愿。有些时候吧,你以为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
宋宜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黎思甜拎起包:“明天你有空吗?我们组了个牌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了。”宋宜禾想到明天可能得约秦钟意去买礼物,笑着说,“你玩得开心点。”
跟黎思甜告别后,没一会儿贺境时也到了。
他今天依旧没有自己开车,宋宜禾坐上后排位置,正回想着黎思甜刚刚的建议,在心里酝酿着该怎么顺畅地切入这个话题。
车子起步驶入主干道。
贺境时突然靠过来,长臂一展,深色衣物上的淡淡香味迎面扑到宋宜禾脸上。
她下意识往座椅靠背贴了贴。
“在想什么?”贺境时打量着她的表情,“怎么上车就魂不守舍的。”
宋宜禾呼吸停了停。
比起昨晚的后背式拥抱,这样直面凑近的距离更难以招架,她不说话,贺境时也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宋宜禾即将溺毙在这无声较量中。
贺境时拉过她身后的安全带。
噔地一声,插/入锁扣。
见他退回去,宋宜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余光悄悄看去,只见对方还在等她回应。
宋宜禾缓了口气:“我在想你的礼物。”
“礼物?”贺境时的神情顿时变得饶有兴致起来,好奇,“有什么备选吗?说说看。”
听出他这是要选择的意思,宋宜禾不动声色地接上了黎思甜的话:“目前还没有想好,不过你最近有什么很想要的吗?”
贺境时尾音稍扬:“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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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这人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难以形容了起来,宋宜禾心头惴惴,回忆了遍刚才说的话。
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
宋宜禾肯定:“没有的话,我再——”
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司机冷不丁地踩了一脚刹车,宋宜禾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撞去。
眼看额头即将要碰上前排座椅。
忽然眼前一黑,贺境时的手掌连带着他的味道一同压在宋宜禾的前额与眼皮。
“操。”
开车时向来闷不做声的司机低骂,周正的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
贺境时眉头紧皱:“什么情况?”
“像是车祸。”司机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小贺总,我下车去看看。”
贺境时嗯了声。
随之看向旁边的人,上下打量过她:“还好吗?有没有吓到。”
说没吓到自然是假话。宋宜禾点点
忆樺
头,又极轻地摇了摇:“我没事。”
说完,她降下车窗。
此时高架桥堵得车满为患,前后左右全部都停满了小轿车,看样子前面的事故很严重。
宋宜禾有些担心,正想让贺境时给苏丽媛打个电话先报声平安,看到她这车门这侧,不足一臂远的另一辆车后排座位内,车窗半开。
有一男一女正在激情拥吻。
“……”
宋宜禾愣住。
而贺境时正在跟苏丽媛通话,边说边扭头看向定住的宋宜禾:“前面不知道什么情况,您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眼皮一跳:“不用等我们。”
挂断电话,他一手关窗,刚要去拉宋宜禾,对方像被扎了一下似的,立马回头。
贺境时还没收回视线,两人猛地对上了眼。
窗户缓缓升起,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也跟着停止流动,谁也没有别过脸,旖旎的暧昧浪潮突兀地在相撞的这一眼里滋生。
咚咚、咚咚。
清晰可见的跳动像极了谁的心跳声。
时间在对视的缝隙间流逝,车外喧嚣又聒噪的鸣笛与对话变成了背景音。
平日里最容易害羞的宋宜禾看着他,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气氛太好,也同样控制不住。
她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
贺境时喉结滚动,脑间闪过她刚刚青涩又稚嫩的反应,他的理智被多巴胺支配。
听见自己问:“要接吻吗?”
宜室15
贺境时说接什么?
脑间混乱如麻的宋宜禾半天没反应过来, 可这句话仿若开了反复特效似的,接二连三的在她耳边混响划过——
“要接吻吗?”
接吻?
宋宜禾的瞳孔倏然张开,直愣愣地盯着面不改色的贺境时, 甚至隐约看出一丝期待。
这个直球打到她手足无措。
沸腾的热意慢慢从脑海转移至脸颊,可不知道为什么,宋宜禾始终移不开眼。
半晌后, 她艰难地“啊?”了一声。
但面对她的反应,视野中的贺境时仿若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究竟又说了什么。
感受到延缓而来的尴尬,宋宜禾做不到他那样气定神闲,于是只能僵硬一笑, 硬憋了句:“原来你昨晚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贺境时回神, 很轻地抬了下眉:“嗯?”
“投入到这段婚姻。”宋宜禾复述了一遍他的话,“我以为会先是心灵的共鸣。”
贺境时:“所以这不是在寻求认同。”
“……”
闻言, 宋宜禾一时哽住。
无措的手指陷入皮质椅套内,她用力到细瘦的骨节发白,却又听到贺境时坚持不懈地问:“所以,要亲一下吗?”
“可谁接吻前还要先预告啊……”
虽然她没有过恋爱经验, 但影视剧电影也看过不少了,总该是能明白一些的。
只是哪有过这种桥段。
宋宜禾不明白,贺境时有些时候的情商超出她的认知, 然而有些时候,总能在不该坚持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锲而不舍。
如果他一言不发地吻过来,或许宋宜禾还感受不到现在这样的难为情, 偏偏这么直白,格外体贴地把选择权放到了她手里。
对上贺境时的目光。
停顿几秒, 宋宜禾温吞地垂下了眼,一声不吭的样子像是默许。
这是……同意了?
贺境时手指微蜷,眉心动了动。
问出那句话,他就意识到这进度或许有些过快了,宋宜禾秉性温软,大抵会觉得被冒犯,只是不会说出口罢了。
却没料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喉结滚动,贺境时长臂舒展开,上半身微微朝前倾,掌心撑住宋宜禾身后的车门内侧。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滚烫的呼吸交错,贺境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味。目光不受控地下移,他看见宋宜禾嫣红柔软的唇瓣,像含苞欲放的花朵。
怕太过突然会吓到宋宜禾。
贺境时只好缓缓贴近,直到能够看清对方皮肤上的细微绒毛,他搭在驾驶座靠背的手,也紧跟着挪动位置,撑到副驾驶。
姿态占有欲十足。
时间在流逝,一分一秒都因此拉长。
宋宜禾整个人被笼罩在他身下,眼前光影逐渐变暗,感受到愈发浓厚的男性气息,却又始终不见贺境时的下一步动作。
宋宜禾心乱如麻,倍感煎熬。
空气中翻腾的热浪张牙舞爪,带来的缺氧感令她忍不住地抬了下眼。
目光相撞,她看到贺境时眼里的暗涌。
呼吸骤然停了一瞬,然后猛地加剧。
这个眼神似是给贺境时准许。他双手发力,忽然凑近,鼻尖与鼻尖触碰到的同时,宋宜禾听到车门被打开,去探路的司机回来了。
“……”
意识到这点,她的身子猛地一僵。
那瞬间的理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复位,宋宜禾倏地别开脸,唇角擦过一抹温热。
贺境时亲到了她的嘴角。
……
司机上车以后,敏锐地察觉到此时车内的氛围不太对劲,他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悄悄抬起眼,透过反光镜打量着后座。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分坐在两个角落。
左侧车门边,贺境时倚在位置里,双手垂在微敞的腿间,姿态懒散,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而另一旁,宋宜禾目光飘忽不定,撑着脸的手指虚虚拢住耳垂,仍能窥得几丝红潮。
司机心有不解地收回眼,决定干好分内事:“小贺总,应该得等十分钟左右。”
“嗯。”贺境时回神,余光瞥过旁边的人,轻咳了声,“饿不饿?”
司机抬眼:“?”
他原本以为这话是对宋宜禾说的,可见对方心无旁骛地看着窗外,连头也没回。
又联想到贺境时接了他的话,或许是顺嘴一问,于是老实道:“这才几点,不饿。”
“不饿就——”贺境时忽然反应过来,轻啧了声看过去,“谁问你了。”
司机:“……”
车厢冷不丁传来这么一段对话,仍在装傻的宋宜禾翘了翘唇角。
指尖蹭了下被吻过的地方。
宋宜禾微顿,又赶紧缩回了手指。
车祸处理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前面的路逐渐畅通。回家的后半段路程中,车内始终保持着宁静而尴尬的气氛。
回到家,苏丽媛已经出去散步。
帮佣阿姨将提前保温好的饭菜加热,两人彼此沉默无声地坐到餐厅用饭。
因为不久前在车里勉强算亲吻的触碰,宋宜禾始终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太过明显,以至于吃饭间贺境时也久久没有说话。
宋宜禾咬着藕片,不经意地看向他。
而贺境时也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宋宜禾又慢吞吞地低下眼,小小地扒了口饭。
“你明天什么安排?”
还是贺境时率先打破冷场。宋宜禾咽下嘴里的东西:“我跟钟意约了去逛街。”
“钟意?”贺境时看她,“男的?”
宋宜禾无言半晌:“是我室友呀。你上次不是都在酒吧,听到那些话了吗。”
听她咕哝,贺境时弯了下唇:“噢。”
这反应也不知道究竟想没想起来。
宋宜禾正想说话,贺境时又说:“上次去酒吧是跟朋友约的,没有别人。”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报备一下。”
闻言,宋宜禾极淡地抿了下唇:“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报备做什么。”
“这不是看你不说话,我都怕死了。”
“……”
“还以为蹭个脸,就把你吓得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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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已经亲上了啊。”听出他话里明目张胆的调侃,宋宜禾又底气稍显不足地补充了一句,“又没靠近过。”
“是吗?”
贺境时应该是吃好了,正支着脸,漫不经心地拨着碗里的葱花,一边好整以暇地看她。
宋宜禾脸一热:“我吃饱了。”
说着,她避开贺境时的眼神,起身绕开餐桌经过他身边,准备上楼。
谁知手腕忽然被拽了下。
宋宜禾垂眼。
恰好碰上贺境时扬起的眉目,眼尾弧度上勾,莫名蛊惑:“那晚上再靠近一次?”
“……”
宋宜禾拍开他,径直上楼。
贺境时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侧转过身,小臂交叠放置在靠背上,姿态闲适。
他看着对方的身影,扬唇笑了声。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贺境时也没再想着拉快进度,如果真要把人吓跑,岂非得不偿失。
回到卧室,他看着泡完澡已经陷入梦境的宋宜禾,站在床边垂眸盯着她看了会儿,唇边掠起一丝禁不住的宠溺笑意。
贺境时随手将被子给她压好,温热的手指蹭过她鼻,低低哼了声:“小没良心。”
他转身走进浴室,脱了衣服,□□着上半身正要抽皮带,忽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
一手撑着台面,一手点开贺明也的微信。
灯光明亮,贺境时额发散乱,撑住大理石台面的手臂蔓延着流畅的线条,皮肤冷白,左肋骨下的腰腹之间,竖纹了条二十厘米的纹身。
是一条黑色拉链。
看着两人在半个月前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是贺境时发给对方的链接,贴名叫做《直球式追妻的99种方式》。
这之后贺明也没有再回复他,不知道哄没哄好大嫂。但贺境时回想起这些天宋宜禾的反应,扬了扬眉头,点开链接继续往下翻-
第二天,宋宜禾醒来刚好九点半。
昨晚泡过澡后,忙碌一整周的疲乏与困倦令她没能等到贺境时回房间,想到上楼前他的话,宋宜禾摸了摸旁边的位置。
冰冰凉凉的,应该早就起了床。
明天是贺境时婚后的第一次家宴,苏丽媛很重视,早早就让帮佣采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宋宜禾洗漱完下楼时,几位打扫卫生的阿姨正在忙活,看了一圈,四处不见贺境时踪迹。
吃过早饭,宋宜禾准备出门。
今天天气温热,她穿了件牛仔连衣裙,棕色细皮带束紧腰身,衬得整个人纤细柔软。小翻领露出精巧的锁骨,发丝垂落轻拂。
她在玄关换鞋时,贺境时正好进门。
“现在出去?”
“我们约了十一点。”宋宜禾低身绑鞋带,想到什么,她忽而抬头,“奶奶那边我还没有告诉她,如果问起你记得帮我解释。”
贺境时在离她半步开外的地方垂目。
同一时刻,他看到宋宜禾的领口随着动作拉扯后,隐约露出的细腻莹白。
他移开眼后难得分神一秒,想起那晚的模糊画面,原来这人是真的很白。
收敛起思绪,贺境时嗯了声:“我现在要去个牌局,送你一程?”
秦钟意家就在这附近,宋宜禾站起身:“我等会儿坐她的车。”
“行。”
出门后,她跟秦钟意在岔路口碰面,宋宜禾坐上副驾驶,偏头系着安全带。
两人昨天就确定好了要去的地方,车子缓缓起步,拐弯汇入车流中。
等红绿灯的间隙,秦钟意打量她几眼:“你最近伙食不错啊,日渐丰盈。”
宋宜禾拉下化妆镜看了看:“是吗?”
“果然是结婚的女人。”秦钟意轻啧,“你们最近怎么样?”
宋宜禾不清楚她问的是哪个方面,只好大致汇总了下:“其实没什么差别。”
秦钟意:“怎么叫个没差别?”
“就是适应良好。”宋宜禾实话实说,“我没跟你说吧,这两天我们住他奶奶家。”
闻言,秦钟意的思绪顿时活络了起来:“那你们这是直接同床共枕了呗。”
宋宜禾摸了摸鼻子。
秦钟意乐了:“不过说实话,你能接受睡一起这件事,也挺让我惊讶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感觉你有很严重的洁癖,比如衣服每天换,下雨出门第二天必定要换床单。所以我觉得蛮惊奇的,不过他对你好就行。”
两人是大学认识的朋友,四年下来,虽然不说知根知底,但也将彼此都划在好友范围内。
宋宜禾知道秦钟意一直担心她,只是跟贺境时间的有些事情,她并不觉得可以拿出来与朋友谈论,未免显得不尊重彼此。
又开了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很快车子停在金盛商场楼下。
“想好给你对象买什么了吗?”
宋宜禾挽着她往里走:“咱们先看看?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的备选。”
“都行。”秦钟意说,“我昨晚刷到星座视频说你最近水逆,今天咱们买完就回去吧。”
宋宜禾嗯了声,莫名因这话走了下神。
想起贺境时昨天的话。
虽然那个吻几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仍然在宋宜禾的心里留了印子。
这两天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思考其他事,现在突然闲下来,这个吻连带着将贺境时在前天晚上说的内容也都勾回了脑间。
共同组建一个家庭,不仅需要两个人,还需要相知相爱相守,贺境时是想谈感情吗?
如果谈感情的话。
这是水逆,还是转运?
“禾宝,我记得楼上有家男士手表专柜,咱们要不去看看?”
宋宜禾的思绪被打断。
她想了想,记得贺境时经常戴的那几款腕表都看不出牌子,但直觉不便宜:“看看吧,不过如果太贵的话我应该也买不起。”
“你不是有副卡吗?”
宋宜禾摇头:“我大二之后就没用过了。”
“为什么啊?”秦钟意不理解,“既然给你了那就是你的,干嘛委屈自己。”
宋宜禾语塞,一时有些答不出。
看着她为难的表情,秦钟意反应过来:“是不是又跟你那个妹妹有关系啊?”
“也不全是她。”
六楼是高奢专柜区域,人流量很少,两人步伐缓慢,宋宜禾解释,“是宋星瑶的母亲。”
秦钟意:“也是你名义上那个?她不让用你就不用了?干嘛顺她的意。”
听到她的前半句话,宋宜禾的眉头很轻地蹙了下,带着点抗拒,抿唇嗯了声解释:“大二那年吧,我五一的时候回了趟川宁。我养母病了,手术加后续费用,最少就得五十万起步,但那张卡的额度只有二十万。”
秦钟意:“她没同意?”
“这也很正常。”宋宜禾笑了笑,“毕竟那是当初她看在爷爷的份上给的。”
“但其实我一直不能释怀的,是她那时候的眼神,像是——”宋宜禾思考了下,“我提出升额度借钱的事儿,是特别低贱的行为。”
“……”
“可能是我太敏感。”宋宜禾失笑,“不过后来爷爷拿了钱,病也治好了。”
于是从那之后,她再没动过那张卡。
秦钟意松了口气,又反驳她:“这明明都是她们的错,你干嘛老是反思你自己。”
这话居然跟贺境时说的一模一样。
宋宜禾弯唇,应了一声。
“但我蛮不能理解的,你干嘛同意代替宋星瑶联姻。”秦钟意想起这个就来气,“你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好还年轻,以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好吗?干嘛替她委屈自己。”
“倒也不能说是委屈。”
“……”
“贺境时对我还是蛮好的。”宋宜禾很轻地眨了下眼,“但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她对我不算很坏吧。”
也或许。
她是自己过往数年中遇到的坏人里,唯一的那个坏得并不彻底的好人吧-
两人在六楼逛了一圈,宋宜禾最终确定了一款镶着细金边的黑曜石袖扣。
秦钟意咂舌:“你可真爱他。”
“别胡说。”宋宜禾在收据单上签字,“这也算是谢谢他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次。”
秦钟意睨她一眼:“你俩都睡一张床了,还这么客气的你谢我谢你的啊?”
还没走出店门,这话一出,宋宜禾甚至都能听清,身后目送她们的店员低低地笑声。
耳根一热,她轻拍了下秦钟意的手。
“啧啧这力气。”见她羞了,秦钟意依旧毫不收敛,“这是拿我当你老公搞情/趣呢?”
宋宜禾别开脸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岔开话题:“喝奶茶吗?”
“喝!”
从奶茶店出来之后,秦钟意的嘴巴终于被堵住不再胡言。宋宜禾想到她生日,顺嘴问:“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应该跟往年一样吧。”她想了想,“但我还想吃你去年做给我的长寿面。”
宋宜禾嘴角弯弯:“那到时候——”
话没说完,胳膊被拽了下。
宋宜禾下意识侧头,只感觉手肘倾斜,滚烫的奶茶眼看要朝抓住她的小男孩儿身上泼去。
她瞳孔微缩,也不知哪来的反应力,硬生生地克制住手腕往内一扣。
摩擦挤压时,活口杯盖掉落。
大股热流没入布料,顺着大腿根淌下。
“啊!”
意外来得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宜禾低低惊叫了声,面色煞白,松开秦钟意的手就要去扯粘在腿面的裙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碰!”秦钟意迅速抓住她的手,小心拉住裙子跟大腿分离,“快快!先去洗手间。”
宋宜禾裸露的半截小腿最严重,疼得她发抖。
而刚刚奔跑过来,脚下一滑用力拽住她胳膊的小男生,重重倒在了满是液体的瓷砖上。
正尖叫着大声哭喊。
“昊昊!”一道歇斯底里的男声响起,“摔到哪里了?烫伤没有?!”
说着,他抱起孩子,丝毫不顾小朋友的状况,见面前站着两个女人,立马恶狠狠地瞪着浑身狼狈、明显是“罪魁祸首”的宋宜禾。
发觉秦钟意要拉着她离开,阻拦不及,他目眦欲裂地吼道:“不准走!”
“……”
秦钟意回头看了眼:“神经病。”
“站住!”男人一手揽着孩子起身,一把抓住宋宜禾胳膊,“你们把我儿子弄成这样就想走?难道听不见他一直在哭吗?!”
“你有病吗?”秦钟意顿时火大,“你儿子过来撞了我朋友,我朋友烫伤还没说话呢,你他妈跟我们嚎什么嚎?把手给我撒开!”
“反正你们就是不许走!”
男人不依不饶地拉扯着宋宜禾的衣服。
场面混乱不堪,小孩儿的哭喊声,男人高亢的问责声,秦钟意偶尔的分辨声混在一起。
宋宜禾的鼓膜被震得钝痛,小腿面灼烧感已经慢慢散去,紧接着皮肤像是被剥开又浇上消毒水般的刺痛袭来,后背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很快,大堂经理赶了过来。
看到宋宜禾的神色,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安排人先扶她找个地方看看伤口。
可谁知男人死活不应。
“先生,您先冷静一些。”经理连连规劝着对方,“我们已经喊了120,您先放开这位女士,让她先确认一下烫伤可以吗?”
“不行!不要120!”男人圆眼鼓瞪,“先赔钱!要是他们跑了怎么办?!”
经理一时无言以对。
“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秦钟意的火气越听越高涨,撩起袖子,“一口一个赔钱,你孩子都没烫到,该不是诈骗犯吧!”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男人。
他的眼神一晃,神色明显变得慌张了些。但在场几人此时都在气头上,一时间没有人留意到他脸上诡异的变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怪叫一声,男人的话语愈发嚣张。
场面越来越不可收拾。
宋宜禾几乎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其他人,只想喊上秦钟意赶紧离开。
然而刚伸出手,她的腿一软。
就在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腰后贴上来了一股热源,掌心相贴,将她稳稳地护进怀里。
“还能走吗?”
听到声音,宋宜禾仰起头。看向贺境时冷淡中裹挟着隐隐愠怒的眼神,又在对上她目光的一刹那,变得柔软。
像是倏然间有了依靠。
宋宜禾眼圈一红,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贺境时,我好疼啊。”
眼前的人发间黏腻潮湿,眼神恍惚,平时素来舒展温和的眉头打成结,可怜至极。
他想不明白,怎么分开一会儿,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贺境时喉咙一涩:“嗯,带你回家。”
话音落,他弯腰避开宋宜禾烫伤的那条腿,将她直接打横抱起。
刚刚还在争执的几人因他的出现而暂停。
秦钟意愣愣地看着两人,大堂经理见贺境时的面色冷若冰霜,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声解释:“小贺先生,这位女士她……”
贺境时的眼风凌厉扫过。
经理一僵,听见他冷着声音道:“睁大眼睛认清楚,这是我太太。”
“……”
大堂经理的汗淌得越来越快。
贺境时没再搭理他,提步的同时,视线瞥过见撞上硬茬,想偷摸离开的男人,嗓音沉冷:“你喊几个保安来把人盯住,先送医院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报警。”
金盛商场是他母亲卓醇手底下的产业,今天闹出这样的问题,终归还是纠察不严。
贺境时没再久留,抱着人去了洗手间,顺手掩上门,把宋宜禾放到洗手台上。
他半蹲下脱掉她的鞋子,握着脚踝直接送到洗手池内,打开水,任由冲洗着伤口。
刺痛感如同一根针似的轻扎着,宋宜禾忍不住嘶了声,下意识往回缩。
贺境时手指用力:“别动。”
看着他的手也跟着被打湿,宋宜禾扭头,看向贺境时紧拧的眉心,轮廓利落的侧脸。
心口一阵涩意席卷蔓延。
宋宜禾掐了掐手心:“你怎么来了?”
“顺路。”贺境时扯了个幌子,“刚从牌局出来,正好经过这儿。”
那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具体位置,怎么能这么及时就到达的呢?
宋宜禾心情低落,第一次没敢细想。
贺境时整个人笼罩在她身后,侧脸紧挨着她的额角,目光专注。感受着后腰紧贴的胸膛,宋宜禾忽然只想安静地过完这几分钟。
确认了她小腿的烫伤只局部红肿。
贺境时双手穿过她腋下,像提小孩子似的,将宋宜禾转了个面,两条腿悬挂在空中。
“还有没有哪里烫到?”
“大腿。”
牛仔裙摆是A字版型,布料柔软。
贺境时显然没有给她自力更生机会的意思,他弯下腰,长指捏住裙摆:“我检查一下?”
宋宜禾咬了咬唇,对上他的眼睛,脑海混沌一片,随后将手撑到身侧两旁,小声提醒:“那你记得轻一点。”
贺境时低头嗯了声。
他的目光垂下,指尖握着裙摆边沿一点点地卷起来,神情与姿态都不带有一丝情/欲。
可宋宜禾却在这眼神里莫名感到羞耻。
她匆匆地偏过脑袋,手指收拢,在干净的黑色洗手池面上拉出五道暧昧的指痕。
突然一下,贺境时的指腹碰到她的皮肤。
刚从冰水里拿出的手温度极低,凉得宋宜禾颤了颤,四肢顿时紧绷。
注意到她的反应,贺境时抬眸看了眼。
而后加快速度撩起裙摆,严谨到仿若检查学术论文般,确认清楚以后,他很快松开手。
裙摆滑落,贺境时帮她捋了捋。
“腿上没什么大问题,回去让付衍给你开两支烫伤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宋宜禾抿唇嗫嚅:“谢谢。”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贺境时的指腹蹭过她鬓间潮湿的汗渍,轻叹了声,“幸好裙摆挡了挡,要是修身款式,烫出水泡怎么办?”
闻言,宋宜禾的歉疚隐隐欲出。或许人在受伤时不可避免的都会变得脆弱,听到贺境时半分责怪语气都没有的话,她反而觉得愧疚。
鼻尖发酸,喉咙也一阵阵地堵得慌。
骂她吧。
哪怕是像小时候那样责怪她也好。
至少不会这样煎熬。
“那两个人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人先送去医院确认安全的。”贺境时刚说完,忽而一颗极大的眼泪钝钝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生疼,“偷偷哭什么?”
宋宜禾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哽咽道:“对不起贺境时。”
他近乎温柔地伸手抬起她的脸:“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你跟我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又麻烦你了。”宋宜禾不敢去看他的眼,一开口,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你认识我以后,好像一直都在麻烦你。”
“这就是你眼里的麻烦了?”
“……”
宋宜禾点了点头。
贺境时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看着宋宜禾因为抽噎而泛红的脸,一股想要将她揉进怀里狠狠亲吻的恶劣心思缓缓浮现。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喉结滚动,贺境时的长睫隐晦压下,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喑哑,低低呢喃:“可我觉得这才应该是真正的麻烦。”
闻言,宋宜禾迷茫地看向他。
泪眼模糊了视线,高档商场的洗手间内灯光刺眼,外间宽阔的洗手池区域飘荡着淡淡的小苍兰幽香,她看不清贺境时的脸。
直到光晕之外的他凑了过来。
宋宜禾的唇角被印下柔软的触感,脖颈后覆上一只手,对方的掌心比刚刚的奶茶还要滚烫,迫使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唇瓣相贴,只是轻轻地蹭/动摩/擦。
宋宜禾头晕目眩,感觉飘在空中。
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心头仿若有根羽毛扫过,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她的心。
这个吻只持续了短暂的两三秒。
还不等宋宜禾反应,贺境时已经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眼尾连带着耳根,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意:“这下扯平了。”
也。
亲到了。
宜婚16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然, 宋宜禾只感受到短暂的触碰,对方就迅速撤离了她的唇。
脸颊被轻轻抚摸,她能感觉到贺境时的大拇指腹处有层薄茧, 蹭过皮肤时,带着点儿细碎又绵密的刺激,弄得她后背战栗。
宋宜禾有些口干舌燥。
她抬起头, 看着贺境时近在咫尺的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亲密。
四目相对,宋宜禾略微失神。
但能清晰地看出他眼底的紧张与迟疑。指尖轻轻刮了下洗手池面,她抬到半空的手被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打断,飘在云端的思绪也被拽回。
贺境时一把攥住她的手:“想干什么?”
“电话。”宋宜禾回过神往后缩, “我没想干什么, 有人给你打电话。”
盯她半晌,贺境时啧了声。
宋宜禾被他看得急转过头, 热度蒸腾的双颊因刚哭过而遮掩过去,唯独睫毛不停颤着。
周遭空旷寂静,来电铃声回荡在洗手间内,勾起阵阵回音。那头的人仿若不知累, 非得打到对方接通为止,始终没有挂断。
贺境时慢慢直起身。
目光依旧锁在宋宜禾的脸上,撑在她身侧的小臂青筋蜿蜒, 摸出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接通。
那头响起付衍的声音:“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去洗手间吗,被妖精勾魂了?”
两人挨得近,贺境时丝毫没有退开的打算, 于是这话一出,同样也传入了宋宜禾耳中。
妖精本妖飞快地看了眼贺境时, 眸光潋滟,的确是有勾人心魂的本事。
贺境时略微不耐:“你喇叭成精?”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付衍对他不识好歹的态度有些不满,“你到底还来不来了,韩文耀这个逼我实在忍不了了,等你赢牌啊。”
“我不去了。”
“啊?”
贺境时稍稍直起身,长指勾了下宋宜禾散落的几缕头发,给她别在耳后:“我这会儿有事,回头再约吧。”
闻言,宋宜禾抬眼看向他。
贺境时站姿散漫,低垂着眼皮,盯着手头慢悠悠的动作,察觉到视线也看向宋宜禾。
她无声开口:“你去吧。”
“嗯?”贺境时抬了下眉头,“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付衍在那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说你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儿,结个婚连兄弟都不要了,难道宋——”他顿了下,“难道你老婆还真是你那小白月光啊。”
宋宜禾眨了眨眼。
听到这话,不久前翻腾的心潮渐渐平静。
只是还不待她分出多余思绪去想,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尖叫声:“什么?!结婚了!”
“阿境哥哥,你跟谁结婚?”
阿境哥哥什么鬼?
贺境时下意识看了眼宋宜禾,贺境时微微蹙紧眉:“乱喊什么?有事回头再说。”
“挂了。”
掐断电话,空间又恢复安静。
贺境时稍稍弯腰跟她平视,不等宋宜禾问,他坦荡无辜地主动开口:“你认识的。”
宋宜禾猜测:“黎思甜?”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贺境时的嗓音清澈悦耳,“以前也没见这么喊过人,刚才可能是觉得惊讶,我回头让付衍说说她。”
“不用!”宋宜禾赶紧阻止,“你不用因为我去改变你跟朋友之间的关系。”
贺境时垂眼看她。
想到付衍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斥责,宋宜禾握了握拳:“因为如果我是被你丢下的朋友,可能也会觉得你太不重视他们。”
“……”
向来被放鸽子的人只有他,难道付衍他们还能比自己感觉到不被重视?
贺境时扯了扯唇,也没解释:“你让我刚亲了你,就去找朋友?那我还能是个男人?”
宋宜禾愕然:“没关系的,你不用——”
“是我有关系。”贺境时表情寡淡,“我可干不出来那种渣男行径。”
“但是……”
“哪儿来那么多但是。”贺境时打断她,别有深意地笑了声,“不过你想支走我,到底是因为那通电话,还是你觉得害羞了?”
宋宜禾被噎住,顿时哑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她慢吞吞地挪开眼。
“不说话我就默认是后者。”贺境时也没等她再做辩解,转过身,“自己趴上来。”
刚刚一遭意外搞得她鞋袜全部湿透,眼下完全没办法再自己走到楼下。
宋宜禾看着他宽阔的后背,乖乖贴上去,双手拘谨地撑着对方的肩膀:“我好了。”
“你骑马呢?”贺境时笑了声,“这样我要怎么背你,抱住我脖子。”
宋宜禾也被那场面逗笑,顺势俯身靠过去。
就像刚刚贺境时帮她冲脚一样,宋宜禾整个人都覆压在他背上,双手交环。因为靠得很近,笑起来的时候呼吸直往他脖子里扑腾。
浑身上下都软乎乎的,跟她人似的。
贺境时的身子僵了僵。
宋宜禾毫无察觉,想到那场事故:“如果报警的话,警局那边需要我去配合吗?”
“这事儿会有律师跟进。”
“噢。”宋宜禾思考了一下,“黎思甜还不知道咱们结婚的事,我没有告诉她是你。”
贺境时轻描淡写道:“我也没说。”停顿了两秒,他又补充:“我怕她知道排挤你。”
宋宜禾不赞同:“她不会的。”
跟黎思甜接触了一周时间,虽然不太了解她的过往,但不难看出是个很纯粹的女孩儿。
得到反驳,贺境时低嗤了声:“真行。咱俩结婚这么久拿我当合作对象,黎思甜才跟你当了一周同事,你就为她出头。”
“……”-
宋宜禾的烫伤没什么大碍,略微有些红肿,下了车,贺境时自己去付衍诊所拿了药膏。
背人到家时,恰好撞上乔新兰。
“呦。”女人拎着包往出走,偏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我看看这谁呀。”
闻声,宋宜禾下意识探头去看,不料迎面对上乔新兰的眼,完全没想到这样碰见。
她的表情顿时僵了僵。
而乔新兰更是因这句毫无架子的话,刻意准备了十几种面对儿媳的优雅开场全部白费。
婆媳俩面面相觑。
场面冷寂,莫名其妙地僵持起来。
贺境时察觉宋宜禾变得紧张,唇角挑起一丝弧度:“妈,您出门?”
“嗯嗯。”乔新兰清了清嗓子,神色立马恢复端庄,看向宋宜禾,“这是小禾吧?”
想到之前那些传言,宋宜禾冷不丁地开始局促:“是的阿姨,我——”
“阿姨?”乔新兰的声音猛地拔高,意识到什么,转而又放轻,“怎么还喊阿姨呢。”
宋宜禾捁住贺境时脖颈的手收紧,磕磕绊绊好半晌都没出声,最后又发现此刻的姿势格外不雅,压着声求助:“你先放我下来。”
“不用。”贺境时嗓音含笑,“你光着脚怎么下来,我妈不会怪你的。”
果不其然,乔新兰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
看到宋宜禾小腿红痕,也不再去纠结为什么不改口这事:“什么情况呀?”
“是我不小心烫了一下。”宋宜禾赶紧解释,“您不用担心的。”
乔新兰几步走了过来,检查了下:“你就这么照顾你老婆的?都烫成这样了。”
怎么能怪贺境时呢?
这不怪他的。
突然得到一面之缘的长辈明目张胆的关心,宋宜禾原本以为的婆媳矛盾似乎并不存在,更没想到乔新兰会为自己迁怒贺境时。
这是宋宜禾二十多年来,首次面对的状况,心口浮现出感动的同时,鼻尖不由得一酸。
“您别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买药膏了没啊?”乔新兰满眼心疼,“我在家里备了烫伤膏,快回去上点药。”
贺境时嗯了声:“谢谢妈。”
话音落,乔新兰抬眼看着宋宜禾,无声无息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宋宜禾抿了抿唇:“谢谢妈妈。”
大概是很久没有喊过这个称呼,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青涩又乖巧。
乔新兰听到后,明艳的双眸顿时浮现出压不住的熠熠光亮,眼看快要高兴地笑出声,她赶紧跟两人告了个别,雀跃离开。
望着女人保养得宜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宋宜禾才收回眼:“你妈妈人真好。”
“所以现在还怕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宜禾晃了下腿:“一点点。”
注意到她徒然轻松的模样,贺境时垂下眼,不动声色地问:“那你养母呢?”
“她也很好。”宋宜禾答得利落,“小时候家里困难,她会给我做衣服,教我识字。其实比起来,她对自己的孩子都不如对我上心。”
“是吗?”
“我曾经听她说,她是她们家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但读到大三就没再继续念书了。”宋宜禾说,“再后来,就嫁了人。”
听出她最后这句莫名放轻声音的话,贺境时稍稍停了下:“那你养父呢?”
宋宜禾倏地消了音。
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养父的信息。这个念头在脑间划过,贺境时若有所思地偏过头。
而问到这句时,两人正好进门,问题默契地被搁置下来。
苏丽媛与周姨在客厅,不免又被慰问一番。但看她受伤,倒也没有拉着耽搁时间,催促贺境时拿了药膏上楼。
回到房间,宋宜禾坐在床沿低头看腿,贺境时拿着条打湿的毛巾,忽然委身坐到地毯上。
宋宜禾吓了一跳。
眼看他要帮自己擦拭没有被烫伤的地方,她伸手拦住:“我没事了,自己来就好。”
“在商场都不见外,现在怎么了?”贺境时抬眼看她,“亲一下还真把你吓到了?”
宋宜禾缩回手,语气中明显带上了几分指责的意味:“可是你不也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会做不尊重我的行为。”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也不作数了?”贺境时慢吞吞地拧开盖子,“你见谁家新婚夫妻,成天跟搞合作似的,每天进步一点点也不行?”
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行为惊住,宋宜禾忍气吞声地说:“你这根本就不是一点点。”
“哪儿不是了?”
“我们才领证一个月不到,你就亲我。”宋宜禾语气闷闷,“那要是再过几天,你是不是就得更得寸进尺了啊。”
闻言,贺境时满脸无辜地看着她:“可我连舌头都没伸,这在国外就跟亲面礼一样。”
“……”
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居然能当着面把这种事儿说出来,宋宜禾甚至连羞耻都顾不上,下意识地伸手去捂他嘴。
清凌凌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目相对,她看到贺境时眼里意味不明的笑,潜意识里以为他又要啄吻自己的掌心,心口一紧,宋宜禾条件反射地收回手。
可谁知贺境时只是笑着看她。
眼底坠满了星星点点的光,像银河,唇角松散地挑着弧度,张扬又浪荡。
空气里的暧昧瞬间翻涌。
宋宜禾被自己的举措尴尬到无所适从,指尖细细地掐着软肉,一声不吭。
贺境时握住她的脚,垂下眼睫:“你以为我又要亲你吗?”
“当然没有。”
“嗯,刚才是差点想亲你。”贺境时瞧见宋宜禾爆红的脸,“但怕你觉得我不正经。”
宋宜禾哽住,扭头不想理他。
脑间闪过付衍在那通电话里提及的白月光,又想到贺境时说的亲面礼,没忍住问:“所以你也跟别人这样亲过吗?”
“……”
贺境时给她涂药的动作一顿,被逗得乐不可支,不紧不慢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宋宜禾顿时为失言微恼。
紧接着,就见贺境时抽来纸巾擦着手上残留的药,一边抬头看着她笑:“我只跟你亲。”
“你——”
宋宜禾的话还没说完,紧闭的房门被敲响,周姨在外头喊:“小禾,宋家来人了。”
宋宜禾的眼皮很轻地跳了下。
她在宋家基本就只与宋老爷子亲近,跟其他人几乎很少有交流,既然现在过来,那必定是为了明天的家宴。但至于是谁,她的确猜不到。
在楼上浪费了点时间,准备出去的时候,贺境时正在接电话,宋宜禾便自己下了楼。
她扶着楼梯慢慢走到旋转处,只见沙发上坐着几道身影,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了声音。
“原本是打算去请老爷子的,但听说他下月回明水湾,想着那时候再聚也一样。”苏丽媛笑着道,“那今下午就咱们两家聚一聚?”
“您客气了。”
女人的声音温婉良善,从背后看过去,穿着一身黑色小洋装,棕栗色卷发披在肩后。
看上去知性优雅,格外好相处。
可宋宜禾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秒,逐渐停下了脚步,白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然而她这位置站得明显。
苏丽媛一抬头,立马发现了她的存在:“小禾快来,唐夫人来看你。”
闻言,沙发上的几人同时侧目。
宋宜禾这才发现,来的不仅仅只有唐瑾,还有坐在一旁被挡住的宋星瑶。
许久未见这对母女,宋宜禾微微愣神。
唐瑾的目光又如同当年那样,丝毫不加以掩饰地在她身上扫过,仿若几年前的那把薄刃穿越时空,带着今天的,一并落在宋宜禾身上。
只是这次唐瑜并没有打量很久。
视线偏转,她看向身后。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细微响起。
宋宜禾下意识松口气,与此同时,后背贴上贺境时的手,她抬起头去看他。
而贺境时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越过不远不近的距离,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唐瑜。
眼尾扬起的弧度在这一刻显得极为刻薄,薄唇勾着,看上去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
两人隔空对视。
贺境时唇边挂着笑意,可眼底的淡漠却近乎威压地朝唐瑜覆盖过去。
片刻后,唐瑜率先挪开眼。
她起身弯了弯嘴角,露出了有史以来的善意:“阿境,小禾。”
宜室17
这样的称呼简直前所未有过。
宋宜禾不知道唐瑾怎么开的了口, 她听完却是实打实地脊背发麻,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反观贺境时却淡定至极。
他微微颔首,也没有立马喊人。
偏头对上宋宜禾的眼, 掌心下滑,顺着小臂贴合进她的手掌心:“要下楼坐会儿吗?”
“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回应,宋宜禾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贺境时牵起, 随即拉着她走到沙发旁。
两人直接坐到唐瑾对面。
大概从未见贺境时这样失了礼数,苏丽媛的目光在他脸上寸寸滑过,心思微动。
而一旁的唐瑾率先开口,声线柔和:“其实今天过来,主要是受爸所托, 他现在人在疗养院, 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小禾在我名下,那自然就是我女儿, 也不好叫人说了厚此薄彼。”
说着,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卡。
放在桌面上,做了裸色美甲的长指压着一侧,倾身推到宋宜禾面前。
宋宜禾倏然抬起眼。
唐瑾笑意柔婉, 弯弯的眉眼看上去实在与她记忆中的女人并不一样,连态度都大相径庭。
沉默几秒,宋宜禾轻声问:“您这是?”
“这张卡里有五百万, 是我单方面赠予你的嫁妆。”唐瑾仿佛真成了疼爱女儿的母亲,“你结婚证领得突然,我一直在庙里,来往不便, 消息也慢了些。不过还好赶上了。”
宋宜禾弯了弯唇:“其实不用的。”
“怎么能不用。”唐瑾看了眼宋星瑶,嗔怪道, “咱们两家要好多年,这婚事原本就是让你替了瑶瑶,总不能委屈你。”
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宋宜禾脸上的笑意险些有些维持不住。忘了手还被贺境时握着,自顾自地缩回手,刮过他的手心。
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偏过头,目光低垂。
苏丽媛也显然听出不对劲,看了眼宋宜禾,笑着岔开话题:“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说。”
唐瑾扭头看向她。
“我倒觉得这婚事很好。”苏丽媛说,“原本我还以为这臭小子要一直孤寡,介绍那么多都看不对眼,没想到联姻给误打误撞上了。”
唐瑾淡淡笑着,正想接话。
对面坐姿散漫的贺境时莫名提起别的:“我记得星云酒庄在宋小姐名下?”
宋星瑶抬眸:“干嘛?”
“不怎么。”贺境时懒洋洋地笑了下,“只是唐夫人的话让我想了起来。既然说不能厚此薄彼,那五百万能买下星云酒庄吗?”
星云酒庄是宋星瑶十八岁那年,唐瑾花下大手笔全资购下的生日礼物,因为斥资巨大,这件事当时在上流圈子里笑谈了很久。
区区五百万,怎么能买下星云酒庄。
宋星瑶的脸色顿时难看:“她一个养女,还敢眼热我的成年礼?”
“养女又怎么样。”贺境时淡淡道,“当初联姻对象如果不是她,你以为我会应下?”
“……”
心口一撞,宋宜禾转过头。
场面因为贺境时的直白而静了几秒,但她置若罔闻,满脑子都回荡着那句话。
他是觉得自己比宋星瑶更好吗?
虽然知道现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确不是时候,可宋宜禾仍然因为被认同而失神,红唇微抿,心底抑制不住地泛起丝丝缕缕的愉悦。
“做不到一视同仁,唐夫人其实就不用特意赶来一趟惺惺作态。”贺境时将卡片重新退了回去,“所以这五百万大可不必。”
唐瑾低笑:“也是。”
被贺境时这么怼了一通,她似乎毫不在意,拿过卡装进包里,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不留下吃饭吗?”苏丽媛挽留,“阿境就是这样的秉性,小唐,你别介意。”
唐瑾垂眸理着袖口,闻言漫不经心地轻挑了下唇角:“饭就不吃了,想也吃不下。”而后她看向宋宜禾,“小禾,能送送我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
出了门,唐瑾才缓缓开口:“这五百万,站在我的立场还是希望你能接受。”
宋宜禾没有说话。
直到站在车前,她才转身看向唐瑾:“您其实不用拐弯抹角,我并没有想要跟宋星瑶争什么的意思,我也不是您的女儿。”
唐瑾喟叹:“你果然还是这么天真。”
“您说是就是吧。”宋宜禾温声道,“您今天来贺家,不就是想提醒我,不要痴心妄想不属于我的东西吗?否则又何必拿钱与婚约来说。”
“……”
唐瑾一时哑口无言。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儿,她忽然想起那年在丈夫钱包里看到的合照。女人依偎在男人臂弯中,眉眼弯弯,简直与宋宜禾如出一辙。
前脚换联姻对象的计谋刚失败,后脚宋老爷子就通知回家,这不就是为了给她撑腰。
仅仅只是因为他知道了老三的算盘,居然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了。
老爷子当真是看重她。
宋宜禾看不出唐瑾在想什么,只疑惑地问了句:“但我一直很好奇您当年说的那句话。”
唐瑾神色微变。
宋宜禾安静地看着她:“你很久以前就认识我妈妈了,对吗?”
……
不远处的拐角口。
贺境时环抱着胳膊候在那儿。
其实他刚才本来并没打算开口,但见唐瑾越说越离谱,一想到这些年来,宋宜禾或许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实在忍无可忍。
在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刻意刁难养女的事很少发生,但不免会出现轻慢忽视。
贺境时前些天跟宋家兄弟俩打听过,但可惜到底是男人,女人之间很多七弯八拐的东西,恐怕比付衍的脑回路都还要多。
唯一能猜到或许会欺负她的宋星瑶,在初中毕业就被送出了国。
之前有次他问宋宜禾是不是过得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没话找话,他是真不知道。
贺境时对她更多的印象,只有住进宋家之后的那些回忆,再往前,就仅剩下五岁那年,不算清晰的零星几段画面。
至于这之间他一直在国外。
没出事以前,学业、训练以及比赛,这些都在前头等着他,回国一次简直比登天还难。之后确定回来了,很多事又开始摸不着头脑。
听着耳边细碎的对话声。
贺境时闭了闭眼,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下,他回头,只见宋星瑶站在旁边:“你刚才说得没走心吧?”
贺境时往旁边让开:“说什么?”
宋星瑶:“星云酒庄啊,那是我成年礼。我给她一套海景别墅,你别打酒庄主意。”
“我稀罕你的东西。”贺境时对宋星瑶没什么好印象,“我的都是她的,缺你那套?”
宋星瑶翻了个白眼:“神经。”
大抵是在等两人谈话结束。
宋星瑶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忽然想到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俩结婚有我的功劳。”
话是这么说。
但贺境时没打算搭理她,侧过眼,似笑非笑地问:“但她住进宋家,你没少欺负她吧?”
“……”这话题打了宋星瑶一个措手不及,面色僵了僵,梗着脖子,“关你屁事。”
“以前的确不关我的事儿,但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贺境时向来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强调冷淡,“别再招惹她,否则我会让你的酒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宋宜禾原本也没打算能从唐瑾口中得到些什么消息,但听她否认,依旧略感遗憾。
吃过晚饭,家里四处都在为明天的家宴做准备,宋宜禾上楼时,接到了秦钟意的电话。
中午回家后,她只跟秦钟意微信报了平安,得知对方也安全到家,便没有再联系。
这会儿通了话,她才知道袖扣还在对方手里,但说着说着,不由得还是谈起贺境时。
“你不知道,我看见他那眼神,简直能立马给我吓晕过去。”秦钟意语气夸张,“感觉用眼刀就能把那男的刮下一层肉。”
宋宜禾闻言失笑:“这也太吓人了。”
“我说真的呢。”秦钟意说,“不过你这老公质量真好,肩宽腰窄大长腿。”
“……”
“欸禾宝,你有没有——”
不用她说完宋宜禾就知道后半句话是什么,想到洗手间里那个吻,她脸一热:“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就是联姻!”
“联姻怎么了?”秦钟意不以为意,“联姻最后修成正果的难道还少吗?”
“……”
“况且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好。”
宋宜禾默默点头。
秦钟意:“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太容易得手的都不会珍惜。”
“得什么手?”
“你说还能是什么手!”秦钟意恨铁不成钢,“婚都结了怎么还这么傻白甜。”
见话题跑偏,宋宜禾脑间闪过贺境时那句“每天进步一点点”,脸蛋红得愈发厉害,抬手扇了扇:“我去洗澡,不跟你说了。”
挂断电话,宋宜禾又吹了阵风。
直到脸上的热度降下,脑子恢复清明,才蹦跶着到了卧室门口,一把推开门。
没想到贺境时正坐在床沿边,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过来。”
宋宜禾走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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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时忽然伸手牵住她的腕口,将人拉到自己腿/间,把东西塞给她。
宋宜禾低头一看,手里顿时多了两张薄薄的银行卡,分量很轻:“这是?”
仔细看了看,她以为是唐瑾给的那张。
但发现颜色似乎对不上。
贺境时张开双臂,松松垮垮地圈住她的腰,双手交握搭在她腰窝的位置,嘴角轻扬。
房间里只开了盏昏黄的落地灯。
宋宜禾撞入他的眼里,大概是环境所致,贺境时的眼神仿若多了一层薄薄的雾,却又能透过雾面,看清倒映着的小小自己。
宋宜禾心口紧了紧。
他的注视似乎带着温度,像烈日下的熔岩,快要将她的心理防线烤化。
唇角翕动,宋宜禾在这样的目光下,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而后她就感觉后腰间的那双手微微用力,听见贺境时回答:“这是我的全部。”
宜婚18
宋宜禾的心神像被石子微撞。
咚地一声, 平缓的水面浮现起细微涟漪,晃晃荡荡地飘忽不定。
低头看着手里的卡,宋宜禾完全是跟随着意识回应:“只有这两张吗?”
“资产都有固定理财师处理。”贺境时被她这话逗乐, 指尖蹭过她腰窝,“我平时没有大开销的地方,两张卡还不够?”
“……”
贺境时说的是实话。
他年少成名, 背后又有贺家这棵大树,就算不工作也能养得起宋宜禾。但他物欲很浅,身边没有人,也没有过置办副卡的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成家,当然得如数上交。
“我不喜欢繁琐弯绕的东西, 从小到大的生活也是能简则简。”贺境时往前靠了靠, “以后你来帮我管账,好不好?”
后腰一阵酥麻, 宋宜禾禁不住抖了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不行, 你得有。”贺境时最喜欢她这副模样,调侃道,“回头签个婚后协议, 我名下所有股份产权,全部都加上你的名字。”
宋宜禾一震:“你不能这样的。”
“我哪样?”贺境时将下巴贴上她小腹,嗓音蛊惑,“我们贺家的男人都是恋爱脑。”
没想到他直接拿贺家全部男人说事。
宋宜禾沉默了两秒, 还是摇摇头:“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被交付全部身家的感觉令宋宜禾惶恐。
这段时间她对两人的婚姻虽然适应, 却仍有种走钢丝绳的错觉,一步踏错便万丈深渊。
贺境时的确对她很好。
可这种好,实在让宋宜禾恍惚。
沉浸其中的那一瞬她觉得好幸福,只是唐瑾出现,又立马让她认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众星捧月的贺家小公子,与宋家养女。
原本就是云泥之别,他和她结婚,帮她逃离联姻赌注,只能是因为他在爱里长大。
至于其他,宋宜禾不敢想。
依赖感与牵挂在这些天滋生,宋宜禾不是铁石心肠,但看着贺境时的走向一步步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宋宜禾很害怕。
这让她想到了亲生父母。
也想到了养母一家。
宋宜禾摩擦了几下银行卡,声线柔和:“我不擅长这些的,贺境时。”
贺境时唇线微抿。
宋宜禾:“我不需要你以此来给我安全感,我都明白你的。”-
次日家宴筹备得当,宋宜禾总算明白了贺境时口中的旁系人数众多是什么意思。
看着前厅中坐满的男男女女。
贺境时牵过她:“要是不适应,我去给奶奶说一声,咱们出去吃饭。”
感受到掌心温热,宋宜禾愣了愣,回握住他的手:“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贺境时打量她几眼,嗯了一声。
昨晚那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贺境时并没有强求,只是拒绝之后,宋宜禾没有错过他眼底的细小失落。
思及此,她垂下眼睑。
旁边忽而有人喊了声贺境时:“贺哥,我们这边三缺一,去牌室玩啊。”
宋宜禾扭头,恰好对上他收回的目光:“会打牌吗?要不要去坐会儿。”
“你先去吧。”宋宜禾笑,“我等会儿。”
贺境时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松开她的手:“那你有什么事喊我?”
似乎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神色看上去就有些怪怪的,总是盯着她走神,刚刚说着话,还因此被几位长辈开了玩笑。
宋宜禾不清楚跟昨晚有没有关系。
但目前为止,她似乎也没能想到解决办法。
于是捏捏他的指尖,宋宜禾点头。
贺境时这才离开,看着他走近那群人,她听见他们的调侃:“贺哥,你看这么紧啊?”
“不喊嫂子一块儿过来玩吗?”
“肯定是贺哥舍不得。”
熙熙攘攘的笑声中,夹杂着贺境时冷冷淡淡的回应:“一个个的话都很多是吧?”
他在不高兴。
看着他们上楼,收回目光,宋宜禾找了个角落坐下,手里捧了杯水,莫名跟着走了神。
思来想去也不太明白。
正神游之际,椅背突然被碰了下。
宋宜禾回过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贺蔚安晃着香槟,单手环抱,吊着眼尾看向她。
“怎么,吵架了?”
宋宜禾的目光与她的对上。
上次这人在客厅里对她的刁难还历历在目,宋宜禾本来没打算再跟她碰上,就算碰上也保持礼貌敷衍度过。
可现在思绪被打断,她莫名有些烦躁。
“我之前就猜到你们的关系,鬼把戏骗骗老太太得了。”贺蔚安抿了口酒,“贺境时这种众星捧月的公子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宋宜禾静静地看着她。
贺蔚安却好像半点没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僭越,继续道:“听说唐瑾昨天来了?你该不会真以为她是来专门给你送嫁妆——”
“您每天都是靠说闲话过日子的吗?”宋宜禾忽然打断她,笑了笑,“猜忌别人的婚姻,谈论别人的日常琐事。贺女士,您跟贺境时好歹同样都是贺家人,可区别怎么能这么大呢?”
“……你说什么?”贺蔚安愣怔,“你敢在我的家里这么说我!”
宋宜禾喜静,找的位置靠近走廊后门。
部分女眷们这会儿去了阳光房,剩下一些都在几步开外的休息室闲聊,吵吵嚷嚷。
贺蔚安的声音不高,显然也是担心引得旁人注视,她冷笑一声:“果然没妈没教养。”
手指颤了颤,宋宜禾抬头。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可澄澈目光里透着瘆人的寒,耐心告罄:“没教养的人才会做没教养的事,您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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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的走廊外。
贺帆听到动静时,手里的烟已经快抽完。他从宋宜禾坐到这边来的时候,就站了有一会儿,看她出神,自己便也点燃了一根根的烟。
直到几根结束,他看到贺蔚安。
对于贺家这几位长辈,贺帆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唯一的姑姑,刻薄到简直不像贺家人。
当年因她脚踏四只船被人找上门,爷爷突发心肌梗死住院,虽勉强被救了回来,可身子却已经不太行了,又过了半年郁郁而终。
老爷子生前最疼她,然而风水轮流转,谁也没想到会养成这么个混世魔王。
贺帆咬着烟蒂,慢悠悠地打量着宋宜禾。
听到她回击的那几句话,贺帆混不吝地挑了下眉头,唇边挂上了几丝兴味的笑。
眸光闪烁,带着点难言的情愫。
直到贺蔚安徒然扬起了手,贺帆面色一变,连烟都没摁灭,拉开门走近拦了一把。
“二姑。”
贺帆的出现让两人都愣了愣。
看到是他,宋宜禾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但又想起黎思甜口中并不为实的家暴传言,抿着唇角朝他看了过去。
贺蔚安的手被挡住,扭头看了眼来人,面色不虞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到处的墙角可是真的不少。”贺帆扬唇提醒她,“今儿这么多人,您想闹事也得挑挑时候吧?”
“……”
像是想起今天的家宴,贺蔚安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阴阳怪气道:“倒是没看出来,老二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贺帆无辜摊手:“路见不平而已。”
“晦气。”
贺蔚安懒得再理他,气得转身就走。
等人离开,贺帆掐灭烟,随意地挥了挥散开的烟雾,平淡的视线垂落:“怕我?”
他没有错过她那瞬间的后退。
宋宜禾有些紧张:“当然不是。”
“那你看着我总想躲是怎么回事儿?”贺帆直接提出,“这是跟我玩猫捉老鼠啊?”
被他连连追问堵住,宋宜禾一时窘迫,随便扯来借口:“我就是刚刚被吓到——”
“贺蔚安没把你吓到,我把你吓到了?”
“……”
这人抠字眼的本事实在令她难以招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他冷不丁笑了声:“你平时跟老四也是这么相处的?”
宋宜禾不明其就地看着他。
记忆中她跟贺帆完全没有任何往来,比婚前的贺境时还要不熟悉。可现在他帮了自己,又跟她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想到黎思甜的叮嘱,宋宜禾决定赶紧道了谢离开:“刚才谢谢您,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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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贺帆眯了眯眼:“喂,宋小妹。”
“……”
这个称呼的起源是在她搬进宋家之后,彼时她的名字还是许鹞。
大哥宋致远受老爷子叮嘱多照顾她几分,又因为喊了阿鹞而被宋星瑶当场翻脸,不知道喊什么,便随口喊她宋小妹。
大抵是觉得这称呼好玩,比宋宜禾还要小一岁的宋致寒也跟着喊。后来改了名字,这称呼才开始慢慢被喊得少了,久而久之,就更没人再记得了。
只是贺帆怎么会知道这个绰号。
宋宜禾惴惴回头,对上贺帆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时,稍稍愣了一瞬。
紧接着,她看到对方轻佻笑起:“这次我帮了你,下次可记得还我人情啊。”
宋宜禾刚要开口说话。
贺帆的食指在唇边压了压,慢悠悠道:“我跟老四不和,你该知道的吧?”
“你是不想让我告诉贺境时吗?”
“聪明。”
想到上次两人在公司大楼下的剑拔弩张,宋宜禾觉得这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况且人情这东西,也得看对象是谁。
宋宜禾点头。走过拐角,准备上楼去找贺境时的时候,她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
门口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隔天,上午十点。
贺境时将宋宜禾送到公司,恰好在东二环有个合作商约见面。细谈之后,他懒得听啰里八嗦的各项数据,直接把人带到了灵动互娱。
十六层办公室内。
大老板叶林延正在听对方侃侃而谈,一杯接一杯茶续完,总算将人送走。
这个月公司出了新游戏的demo,发布后的效果不错,但与起初的构想多少还差了一截。改进过程中,合作商换了人,新换的这位三不五时要来找点bug,这已是今天送走的第三位。
贺境时坐在落地窗边,双腿交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楼下攒动的黑色人影。
脑间反复回荡着周六晚上宋宜禾的话。
“我不擅长这些的,贺境时。”
“我不需要你以此来给我安全感,我都明白你的。”
思绪翻飞,贺境时仰起头走神。
这几天他始终在想,宋宜禾是真的不擅长,还是只是不擅长处理他给她的。
贺境时原本以为这条路道阻且长。
可这些日子同居以来,宋宜禾的转变他看在眼里,或许她分不清,但眼神与肢体反应做不得假。就算没有动心,至少也是有好感的。
但谁能想到,在他以为那狗屁追妻文章真有用的时候,当头迎来一盆冷水。
宋宜禾说她都明白。
可笑。
简直可笑至极。
如果她真的明白这些,就该知道需要安全感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
晨间的阳光洒落在他的面部。
随着座椅晃动,隔着玻璃投射在他冷白皮肤上的彩色光影也跟着闪烁。
叶林延一进门就看到这幅画面。
他们认识两年,贺境时现下这副模样,显然是一点儿也没将刚才的谈话放在心上。
“唉我真服了,你下次能带人来之前先给我打声招呼吗?”叶林延抱着大水杯,“我最近脑仁都快要炸了,妈的一群傻逼!”
贺境时看他一眼,没吭声。
瞧见这表情,叶林延便知道这位爷肯定是在出神,心梗了一瞬:“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贺境时:“嗯?”
“我说我脑仁都要炸了,这群人也挺可笑,投点钱还真拿自己当盘碟子菜了!”叶林延说,“不过你说……小贺总?贺境时!”
被喊两遍的贺境时终于有了点反应,眉心微拧,敷衍道:“还要投多少钱?”
叶林延:“……”
牛逼。
不再搭理贺境时,他回到办公桌后玩游戏,没一会儿,又看到对方转了圈座椅。
而后面朝向他。
四目相对,叶林延不解:“?”
贺境时慢慢滑动椅子,停在办公桌对面,手肘撑着桌沿问:“你谈过对象吗?”
叶林延表情有些懵:“啊?”
“假设你把你的全部家当都给对方以后,她不仅拒绝了你,还表示不用这样的安全感。”贺境时疑惑,“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叶林延皱眉:“你对象很有钱?”
“我说假设你听不懂?”
“哦哦哦。”叶林延上半身朝前倾,整个人趴在桌上,“假设你对象很有钱?”
贺境时:“……”
简直一分钟都跟这逼聊不下去。
随意地挥挥手,贺境时重新回到窗边,双手交握垫在后脑,眼睑耷拉着。
“不是你跑什么啊。”叶林延起身,走到旁边的手办玻璃柜跟前靠着,“哥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该见过猪跑。”
贺境时无动于衷。
叶林延咳了声:“这一看就不喜欢你啊。”
“……”
这结论显而易见,贺境时当然明白。
但大概因为这是接触这么久以后,宋宜禾第一次拒绝他试图拉她,把这段关系的进度往前赶一赶,所以才会忍不住反复回想。
这不是在拒绝这个举动,是在拒绝他。
贺境时本来就不敢吓到她。
看着最近逐渐走上正道的关系,原来依旧是他痴心妄想。
“女人眼里的爱就是,要么你给时间,要么你给钱。要是你把时间跟钱都给人家了,人还不要,那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执着了。”
最后一句话听得扎耳。
贺境时面色紧绷,一寸寸扭头看向叶林延,而对方熟视无睹,还在尽情分析。
盯着他喋喋不休的模样,贺境时耐心归零,忍无可忍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你要真喜欢就再坚持——”叶林延话被打断,“怎么了?”
贺境时扯唇:“你也就只能见猪跑了。”
说完,他提步朝门口走。
叶林延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什么,又喊了声贺境时,将手办柜旁边的盒子扔给他:“生日快乐啊小贺同志。”
贺境时扬手接过礼物。
晃了晃,正要说谢谢的时候,只见叶林延伸了个懒腰:“二十五岁就别再因为犹豫而浪费时间了,喜欢就追,别留遗憾。”
走出写字楼大门。
贺境时才从叶林延那几句话里回神,低头看了眼礼物,勾了勾唇角,正要看看装着什么,动作被一通电话打断。
“小贺先生,前几天报警的那对父子现在有消息了。”助理在那头说,“男人姓许,户籍是川宁本地的。十年前因为涉嫌一起拐卖儿童案件被追捕,现在终于落网了。”
川宁?
那不是宋宜禾小时候待过的地方吗。贺境时思绪微动:“那个男孩儿呢?”
“不太清楚,但听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贺境时长睫垂落,挂断电话。
又在路边站了会儿,他将手机装进兜里,轻抛了下礼物盒子,神色轻松起来。
……
下午三点。
宋宜禾刚被唐瑜喊去办公室训斥完,回到办公室,黎思甜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你又被骂啦?”
宋宜禾一整天都有点不舒服,原本想着贺境时生日的事,可一转神,就又情不自禁地思考起这两天贺境时跟她在一起的心不在焉。
难道拒绝银行卡,就这么让他伤心吗?
闻言,宋宜禾闷闷地嗯了声。
黎思甜摇头:“就因为今早培训会,她喊你你没听见的事儿啊?这人也太霸道了。”
听她为自己抱不平,宋宜禾却没什么心情回应:“甜甜,我问你个问题。”
“嗯嗯你说。”
“一个男人给你银行卡是什么意思啊?”
黎思甜愣了愣,神色纳闷:“给你银行卡什么鬼啊,追你?追你也该送花吧。”
“应该不是追我。”宋宜禾犹豫了下,“是我先生,他上周给了我两张银行卡,说这是他的全部,所以我有点好奇。”
黎思甜转眼就变成了吃到狗粮的眼神,揶揄道:“你们已婚人士还这么纯情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想到她整天都恹恹的,黎思甜便认真思索了下,“结婚以后给你这个,那肯定就是非常信任你的,觉得你是他最亲密的人,比较值得托付什么的。”
“但是我最后拒绝了。”
“你拒绝了?!”黎思甜大为震撼,“你老公给你钱花,你不要?那你不是把人往外推吗,这也太伤人了吧!”
宋宜禾沉默两秒:“我也觉得。”
“都领证了,法律意义上你们就是彼此唯一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禾宝,你太见外了。”
所以这个举动是真的伤害到了贺境时。
之前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见外,投入到婚姻里。她倒好,转头就打脸。
宋宜禾缓缓趴下,双手交叠垫着下巴。
果然有些事还得外人角度清楚。
看她神色萎靡,黎思甜又觉得她老公也真是奇葩,老婆拒绝一次就真的不给了?
别是在搞欲擒故纵吧。
撇了撇嘴,黎思甜拍拍她的肩膀,贴心地问:“所以你老公生气了?”
“也不是生气吧。”宋宜禾慢慢回忆,“就是最近兴致不高,我让他不开心了。”
“那多简单,你哄哄他不就得了。”
宋宜禾想了想,趴在桌上转头看她:“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当然。”黎思甜给她出主意,“你回去买束花,然后在主动点打个kiss什么的。”
宋宜禾瞳孔一震:“这能行吗?”
“那你爱试不试喽~”
“……”
虽然对黎思甜的建议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宋宜禾觉得,今天是贺境时生日,送束花也不算太突兀。
而至于接吻什么的……
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将这一条列入计划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天下班宋宜禾没让贺境时接她。
打车回去的路上,她去找秦钟意拿了那天买的袖扣,又恰好途经一家花店,她按照店员的建议包了一小束黄玫瑰。
由于出租车进不了别墅区,司机把宋宜禾放在了西北门。从这边进去,只需要绕过两栋别墅间的梧桐大道,正好到老宅正门。
宋宜禾抱着花,悄悄走到镂空门边。
不料大门开了半扇。
宋宜禾以为是有人出去忘关,一边四处看,一边准备偷偷溜进去。
视线忽地顿了顿,她看到茂盛的野蔷薇藤蔓下面,背对着站立的贺境时。
跟前还有个高高瘦瘦的漂亮女人。
宋宜禾听不清说了什么,秉持着原则,她收回目光想往里走,但不知怎么,又停下步子。
而后往藤蔓深处走了几步。
角度一转,宋宜禾看到女人给贺境时递来了一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
贺境时双手插兜,低眸看了眼。
见他毫无反应,沈璃很轻地笑了一声:“你该不会见外到连我的生日礼物也不收了吧?”
贺境时神色慵懒:“没什么必要。”
“怎么会。”沈璃抬眼,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这是你很喜欢的那个牌子,袖扣也是你喜欢的款式,我挑了很久的。”
贺境时扯了扯唇:“沈璃,你该懂今非昔比这个道理。”
“我当然明白。”沈璃缓缓垂下眼,“所以这些年我一直——”
宋宜禾皱眉,抱着花退后一步。
耳边的声音顿时变得模糊,她抿了下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进门时恰好客厅里没有人,她安静地将花拿回卧室,放在床尾凳上,面色怔愣。
按照原本的打算,她现在应该换好衣服,下楼去厨房给贺境时做长寿面。
可看着这束花,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与那段没听全的对话,她莫名觉得有点闷。
看着那两人熟稔的模样,应该是相识很多年的朋友。联想到上次付衍电话里脱口而出的小白月光,那个人会是谁啊?
是门口来送礼物的女人吗?
但不管是谁。
总归不会是她。
思及此,宋宜禾垂下眼帘。
又在反应过来的那瞬间,为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她这情绪来的好突然。
贺境时是她的联姻对象。
不是她的所有物,她怎么能要求对方不能够有喜欢的人呢。
手里捏着的盒子哐当砸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地回滚一圈,落到门口旁。
宋宜禾稍稍蹙眉,转身去捡。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贺境时拿着墨绿色的礼物盒,站在门边,看见她回来抬了抬眉,一扫晨间的倦怠。
他弯腰捡起盒子:“送给我的?”
说着,随手将手里拿进门的那只放在一旁,作势就要打开。
宋宜禾赶紧拦住,语无伦次地想要阻止他:“就、就是个小东西。”
“再小不也是给我的,是什么?”
贺境时流利的避开她的手,侧过身站到门后,很轻的晃了下。
没什么声音。
而恰好他这个动作时,宋宜禾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对视,她咬了咬唇:“袖扣。”
贺境时:“什么?”
“就是个袖扣而已。”想起听到的话,宋宜禾故作轻松道,“但我不知道会有人给你送,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就随便找唔……”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
炙热而柔软的触感跟上次丝毫不一样,带着浓重的力道。趁她正说话之际,便猛烈地进攻占据阵地,半点抵抗的机会都没留给宋宜禾。
暧.昧纠.缠的瞬间,贺境时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狠狠往怀里压,而后转身,两个人密不可分地贴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宋宜禾睁大了眼睛。
感受到后腰酥.麻激.颤的那瞬间,她伸出手试图推拒开对方,可刚一抬手,腕口被他扣紧,轻而易举地推高按住。
氛围混乱绵密,宋宜禾渐渐无法呼吸。
面前的人实在是太高,腰间扶着的手只不过微微用力,她就被迫地踮起了脚尖。
每一次落下的亲吻都急促孟.浪,感受着贺境时毫无理由地搅乱着她仅剩的理智。
直到漫长的亲吻结束。
贺境时扣在她脖颈后的手蹭了下她的脸,很轻地咬了一口宋宜禾的下唇。
痛感袭来,宋宜禾瑟缩了下。
贺境时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被他吻到意乱情.迷的脸,哑声道:“惩罚。”
心跳声剧烈到如槌击鼓,厚重的悸动感疯狂在宋宜禾的胸腔里张牙舞爪地叫嚣着。
一点一点地摧毁她的冷静。
“既然看到了怎么不出来,只敢偷偷看?”贺境时喉结滚动,指腹揉了揉她的嘴角,“只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
“跟她没过去,有未来的也只有你。”贺境时还有些喘,嗓音里带着沙哑的安抚,“别胡思乱想,也不准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偷偷委屈。”
宋宜禾失神地睁开眼。
思绪混乱着,但贺境时的话却一字不落地入了耳。
下一秒,嘴唇就又被贺境时吻了吻,这下只剩温柔的缱绻:“谢谢贺太太。”
“……嗯?”
“让我收到二十五岁这年最好的礼物。”
宜室19
室内动静慢慢变缓, 空气中的暧昧潮动似是还在暗涌,宋宜禾被亲得身子发软,毫无力气地缩在贺境时怀里。
始作俑者却毫无所觉, 仍轻揉她的唇角。
宋宜禾抿了抿唇,压下又急又重的呼吸声,抬头明知故问:“什么礼物?”
“真不知道?”
对上贺境时隐隐带着情.欲的双眼, 宋宜禾只感觉自己像被电流击中。
尾椎骨的颤栗感油然而生。
上次被他亲过之后,宋宜禾也不受控制地幻想过,如果跟贺境时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能是点到为止,也或许带着温柔的安抚。
可没想到, 他的吻与人大相径庭。
带着滚烫的力道, 不容置疑地撬开牙关,一寸寸地吞噬宋宜禾才清醒过来的理智。
整个人好像是一团火焰。
哪怕被拒绝, 也依旧汹涌地向她奔来。
宋宜禾的目光躲闪了下:“不知道。”
“那再亲一次。”贺境时的目光不加以遮掩地看着她,语气恶劣,“让你清醒清醒。”
“……”
闻言,宋宜禾赶紧伸手推他, 脸颊泛红。
刚想要说些什么,贺境时扣紧她的手,凑近打量她:“刚才那样舒服吗?”
“你……”宋宜禾恼怒, “你闭嘴。”
贺境时唇边挑着令人沉溺的笑意:“我想要了解清楚,下次能更好的取悦你。”
宋宜禾被他的发言惊到瞠目,张了张嘴,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直到察觉贺境时的指节刮过她的脊柱。
浑身抖了下, 宋宜禾不安地扭动:“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不要!”
“什么时候能别再这么害羞?”
宋宜禾抓着他的手:“反、反正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不能不尊重我的。”
贺境时喟叹:“要真是不尊重你——”
话没说完, 柔软的手掌压上了他的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是知道贺境时会说些什么,宋宜禾眼神紧张地盯着他:“别说。”
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会儿。
宋宜禾被盯得尴尬,默默收回手。
贺境时慢慢敛起眸间的笑,看上去有些低落地俯身抱住她,下巴陷入宋宜禾颈窝。
“宋宜禾。”
“……”
突然被喊名字,宋宜禾的手还按在贺境时的胸前,始终保持着推拒的姿势。
而他这样一抱下来,这只手便成了两人紧紧相拥间,唯一的阻隔。
感受到贺境时薄薄家居服下的腹肌,硬的有点儿硌人,却又滚烫滚烫的。
刚刚接吻时,他们就是这样靠在一起。
只可惜宋宜禾被亲得迷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双手被压在头顶的举动有多诱人。而她的细软一团,也随之挨着对方的胸膛。
呼吸跌落在脖子上,宋宜禾被烫得缩了一下脖子,喉咙干涩:“嗯……嗯?”
贺境时就像一座大山。
一手压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后脑,弓着腰背靠在她跟前。
“你为什么不要我的东西?”
宋宜禾一愣:“什么?”
原本看他进门时的状态已经恢复,可没想到居然还在计较这件事。
不过还好,幸亏他开了口。
宋宜禾也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庆幸究竟是为什么,她轻轻松了口气。
“我不是不要。”宋宜禾咬了咬软肉,“我只是觉得很害怕。”
贺境时微微收紧了小臂:“为什么?”
“我觉得我做不好。”
“假话。”
听他一口笃定地驳回了理由,宋宜禾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又为什么?”
贺境时声音很闷:“因为我想给你全部,但没想过你会拒绝,半点挽留的机会也不给。”
“……”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料到他能想到这一层。
思及黎思甜说的,宋宜禾原本要哄哄他的话之前到嘴边被咽下,现在又重新涌上喉间。
“贺境时,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的确很难接受被别人交付全部。”宋宜禾沉默两秒,“我一直觉得,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她后半句话说得有些艰难。
贺境时眉心微动,这次没有再追问。
感受到他低沉的情绪,宋宜禾抿了抿唇,抬起垂在一旁的手,准备主动放在他背上。
谁知下一秒,她听见贺境时低低开口:“可是我很难过。”
“……”
宋宜禾睫毛一颤,悬在空中的手僵住。
贺境时的声音一向懒懒散散地,听着似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偶尔带着丝丝缕缕的逗弄玩味,尾音如同缀着小钩子。
传入耳朵挠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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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次明明什么意味都没有,疏朗干净,就只是染着点儿低沉的语气,听着委屈,钻进宋宜禾心底,叫人也无端跟着难过起来。
宋宜禾愣怔着:“你……”
“别拒绝我行不行?”贺境时把她往怀里又按了按,“我只是想把好的都给你。”
“……”
印象里的贺境时强大又耀眼,明亮肆意,一举一动都带着得天独厚的韵味。
冷不丁撒了个娇,宋宜禾实在无力招架。
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宋宜禾重重咬了下舌尖,迟疑地喊:“贺境时。”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好到超出了我的预期?
话到嘴边,却倏然有些说不出口。宋宜禾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又似乎能感知到那层微妙的不透光纸面下,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愫。
她避开贺境时薄薄的呼吸,将停滞的手环绕到他后背,平静地拍了拍:“那好吧。”
贺境时深吸了口气:“答应我了?”
“你都那样了。”宋宜禾被迫仰头,下巴垫在他肩上,嘀咕,“再不高兴怎么办。”
闻言,贺境时笑得气息微颤。
宋宜禾拍拍他的背:“可以松开了吗?”
“不能再抱会儿?”
“不行,我有点喘不上气了。”
贺境时这才站直身子松开手,背着光的位置映得他周身微亮,眸光也连带变得柔和。
对视了一秒,宋宜禾不自在地绕过他。
视线跟着她移动,贺境时瞥见床尾凳上放着的那束黄玫瑰,眉头轻挑:“送我的?”
“嗯。”宋宜禾递给他,“生日快乐。”
贺境时单手抱着花,指尖蹭了蹭娇艳欲滴的花瓣,眼前闪过宋宜禾被狠狠吻过的红唇。
简直一模一样。
眸色渐暗,他笑了声:“玫瑰花表白啊?”
“才不是呢。”宋宜禾脱掉外套准备换衣服,“本来是想跟你道歉来着,但花店老板娘建议买黄玫瑰或者百合。”
说到这,她回头看了眼贺境时,嘴角勾着一点弧度:“总不能生日给你送百合吧?”
“那你还挺会选。”贺境时顺势搜了搜花语,“幸运、为爱道歉,已逝的……”
他表情一变,直皱的眉头有些不爽:“已逝的爱又是什么鬼东西,宋宜禾,你——”
抬起头,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某处。
宋宜禾在衣柜里翻找衣物,冷不丁地察觉到某处一股热流,心道不对,正要伸手去摸裙摆的时候,手腕被踱步而来的贺境时牢牢抓住。
小臂被轻轻地拽了一下。
宋宜禾被迫站直,黏腻热流顿时汹涌而至,同一时刻,贺境时拉着她走到浴室门口。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宋宜禾神色僵了僵,难怪今天整天都不舒服,她往后退了一步。
贺境时拉上门,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约莫十分钟,宋宜禾换了衣服,捂着肚子慢腾腾地从浴室走出来。
贺境时靠近,熟稔地扶住她的腰,偏头打量了几眼宋宜禾的脸色:“很疼吗?”
“有点儿。”宋宜禾摇头,“要不要下楼,我让周姨买了材料,给你做长寿面。”
“都这样儿了还做呢?”
宋宜禾表情无辜:“是你生日啊。”
“生日就非得吃那什么面?”贺境时嗤了声,扭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去。”
“该吃饭了,不好让长辈等的。”
见她明明脸都煞白了,还在想着其他人,贺境时气极反笑:“之前说的你是一句不听。”
突然被提醒了宿舍那天的事情,宋宜禾脸色讪讪,盯着贺境时一时半会儿没敢开口。
紧接着,眼前的男人忽而弯下了腰。
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过去,将她放到被窝里躺好,而后把被子尽数裹在她身上。
稍微移动了几下难以活动的四肢,宋宜禾无奈:“你这样我要怎么动。”
“不舒服就躺着,等会儿我把饭拿上来。”
听到这话,宋宜禾下意识要起身:“这样不太好吧,多不礼貌唔……”
下一秒声音立马被咽入喉间。
贺境时像是亲上了瘾。
双手撑在宋宜禾上半身两侧,轻薄的面料下隐隐勾勒出紧绷的腰线,袖扣半挽起,微微施力的小臂鼓起性感的青筋。
额发垂落,眼睑半阖着。
他的目光紧锁在宋宜禾恍惚的眉眼间,剐蹭她的舌尖,而后缩回,慢慢舔.舐过潮湿的唇。
喉结滑动两下。
贺境时在她的唇角啄吻了下,在寂静的卧室内发出不轻不重的暧昧声。
开了护眼模式的暖黄调灯光莹莹洒落,宋宜禾陷入他怀里,品尝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听到声音,宋宜禾瞬间涨红脸。
可惜双手被稳稳禁锢在了被子底下,她正想别开头,贺境时已经直起身。
头发被他揉了揉,宋宜禾缩在被子里看过去,只见贺境时低垂着眼看她,目光中写满了“再动就再来一次”的意思。
宋宜禾将脸埋进被角中,闭上眼。
贺境时哼笑,意有所指地问她:“宋宜禾,你怎么这么软啊?”
“……”-
因为去年生日没在老宅过,所以今年苏丽媛特意要给他庆生。
贺境时下楼后,客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大伯大伯母远在国外,其余都聚齐了。
见他独自一人下来,苏丽媛愣了愣:“怎么就你一个人,小禾呢?”
沙发上的贺帆抬眸看过去。
贺境时随意地摆摆手,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解释道:“她不舒服,就不下来吃了。”
“不舒服?”苏丽媛满脸狐疑,“不是你惹人生气了吧?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舒服?”
贺境时闻言看了老太太一眼,走到橱柜前,翻出未拆封过的红糖,朝她晃了晃。
苏丽媛瞬间明了。
贺境时随手找来剪刀,拆开包装淡笑道:“我在您眼里就这么不懂疼人啊?”
“可不是。”苏丽媛轻哼了声,“你还记得幼儿园那次喊家长吗?做活动让你跟甜甜手牵手,别人都兴高采烈的,你倒好,死活不肯摘那丑的平时看都不多看一眼的手套,气得甜甜见人就哭。就这,你能疼人?”
贺境时无奈地扯了扯唇:“都那么久远的事儿了,您能别再记着了吗?”
“行行行。”苏丽媛想到什么,“那你们还在楼下吃吗?我让周姨给你们分出一份?”
思及贺蔚安那张嘴,贺境时应了一声。
其实这顿饭说是给他过生日,不过是借着由头一家子再聚聚,于是苏丽媛也没强求。
贺境时将红糖水装进保温杯里,正好周姨已经分盘装好了几道菜,他一并抬上楼。
刚走到拐角口,听到贺蔚安传来的声音。
“老二,前两天你不是还挺关心宋家那小姑娘的吗?这会儿都生病了,不去看看?”
“……”
脚步微顿,贺境时面无表情地回头。
不料径直撞上了贺帆的眼。
同样都是男人,又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的兄弟,对方一个眼神,彼此都能明白。
脑海中滑过几个念头。
贺境时皱了皱眉,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宋宜禾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有精神,贺境时将红糖水递给她,等喝完以后,又在窗边的桌子上吃了顿二人晚餐。
吃过饭,宋宜禾勉强洗漱了下。
她的生理周期向来不规律,过程中还伴随着腰背酸痛,腹痛腹坠,以及浑身肌无力。
而这次延迟了将近小半个月,症状更严重。
走出浴室,宋宜禾总觉得自己有点什么事儿没干完,然而脑子浑浑噩噩的,根本想不起。
她叹了口气,靠着床头玩了阵手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境时推开门,走近摸了摸宋宜禾的脑门:“生理期半夜会发烧吗?”
“你以为这是感冒吗?”宋宜禾忍俊不禁,“不会发烧。”
贺境时抽回手哦了声,没再说什么,翻出睡衣进了浴室。半晌后,水流声哗哗响起。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宋宜禾慢慢躺下去。
这感觉真奇妙,如果放在以往,她甚至从未设想过会跟哪个男人接吻、亲密拥抱、睡在一张床上,甚至共用一间浴室……
宋宜禾忽然打了个激灵,想了起来。
刚才换下的贴身衣物,因为血迹沾染凝固,以至于宋宜禾不得不用凉水先泡一会儿。
她刚刚忘记处理了!
宋宜禾撑着床就要坐起来,偏偏第一天的腰酸格外严重,没两秒又躺了下去。
心头惴惴,她咬着唇辗转反侧。
直到浴室里水声变弱,又过了几分钟,贺境时穿着睡衣走到床边。
察觉到宋宜禾直勾勾的眼神,他抬了下眉:“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一边说话,一边掀起被子躺下。
感受到旁边床榻微微陷落的挤压感,宋宜禾抿了抿唇:“我在浴室放的……”
“洗了。”贺境时看她一眼,“怎么了?”
宋宜禾脑间炸开火花,被他平淡无奇的语气弄到愕然,好像他帮她洗小衣服,是一件普通到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可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这个意识让宋宜禾窘迫到无所适从,手指尴尬到掐住掌心,几次开口都没能成功出声。
过了好长时间。
宋宜禾才抬起头,讷讷道:“麻烦你了。”
这话让贺境时稍稍侧目,似笑非笑地打趣了句:“我还以为你又要害羞。”
“……”
其实本来是会这样的。
但这会儿小腹实在是太疼了,或许因为贺境时不以为意的态度,宋宜禾的羞窘也只浮现出了一瞬间,紧跟着思绪又被痛感勾走。
她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想着快点睡着,大概能稍微舒服一些。
旋即,胳膊被贺境时拉了一下。
他的手指还带着细微的凉意,宋宜禾转眼被揽进怀里,撩开睡衣衣摆,掌心贴上小腹,很轻地给她纾解着难耐的痛意。
宋宜禾睁开眼,喉咙吞咽。
听见贺境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个样子会舒服一点吗?”
“嗯?”
贺境时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宋宜禾长睫半垂,心跳声在这一刹那几乎快要到达顶峰,就像肥沃土壤忽然破出嫩芽。
不清楚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那股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后背紧贴着贺境时的胸口。
感受到他的心跳的震颤,宋宜禾浑身发软,手指蜷缩着蹭过床单:“应该是有点。”
贺境时嗯了声,偏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说:“那就睡吧。”
宋宜禾慢慢闭上眼。
那瞬间,过往从未出现过的不知名情愫宛若冲破封印,勾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陷入睡眠时,她唇边缓缓抿起半翘起。
……
晚上十点四十。
贺境时被一通电话吵醒。
睁开眼睛,见宋宜禾还睡着,他利索地拿着手机出了卧室,揉着头发走到窗前。
是叶林延打来的。
贺境时靠着窗沿,嗓音里带着沙哑的困倦:“你有什么事儿?”
“出来玩啊。”叶林延语调兴奋,“付衍他们开了间房,三缺一就等你。”
“没时间,不来。”
叶林延还没说话,那头传来付衍压低的讲话声:“我就说了他肯定不会来的。结了婚就忘了兄弟,可真该死啊。”
“……”
贺境时无声无息地勾了下唇:“有你这时间去追人,也不至于人还在外面浪着。”
“靠!”付衍说,“你嘲笑我。”
“我只是阐述事实。”
“行了行了,你俩隔着手机也能吵。”叶林延往旁边让开,背景音安静了些,“那你今晚陪你老婆,明儿总得出来请咱们玩玩吧?”
贺境时眼皮一动:“这怕是不太行。”
叶林延被他堵得无语凝噎:“你个连张银行卡都送不出去的人,就别跟我装了行吗?我没告诉付衍,都是在维护你面子。”
“谁告诉你我没送出去。”贺境时侧眸看向窗外的夜景,神色间难得带上几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意气,“送出去了。”
“……”
贺境时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愉悦,低调又不失炫耀地提醒:“以后我可就跟你们这种孤家寡人不一样了。”-
周三早上。
宋宜禾由于前一天还剩了点工作,所以早早就来到办公室,先去茶水间冲了杯红糖水,然后回到工位开始收尾。
等黎思甜打着呵欠进来时,她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想到昨天最后的解决办法,似乎与黎思甜的建议没什么区别。
宋宜禾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感谢她。
刚转过身,黎思甜就咬着三明治扭头看她,满脸困倦:“你昨天回去怎么样?”
宋宜禾笑了笑:“处理好了。”
“那最后你们没有提银行卡的事啦?”
“提了。”宋宜禾想到贺境时难得露出的一面,唇边止不住的勾起,“我收下了。”
黎思甜新奇地看着她,活络的大脑飞快运转着,兀自猜测:“给你撒娇了?”
宋宜禾低着眼点了点头。
黎思甜啧啧两声:“撒娇男人最好命。”
“……”
“看嘛,我的建议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黎思甜单手托腮,“请我吃饭。”
宋宜禾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下个月八号可以吗?我朋友生日,咱们一起?”
黎思甜没什么意见。
约定好之后,宋宜禾便在微信上给秦钟意说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办公室门口传来唐瑜的声音:“宋宜禾,过来一趟。”
黎思甜不满:“又找你事儿。”
宋宜禾表情逐渐严肃,抱起桌面刚整理好的几份文件,后脚跟进了唐瑜的办公室。
“副编,这是您要的文件。”
宋宜禾递过去,站在办公桌前等着她。
只是没料到,这次唐瑜倒没多说什么,随手翻开文件夹:“下个月中旬,西川市中心有场大型签售会,咱们国际部需要派两个人出差,到时候你跟着我去。”
宋宜禾神色微怔。
按理来说,出差这样的工作唐瑜一般都会交给心腹,或者带上有意培养的对象。
可唐瑜向来对她不满,为什么要选她。
“签售会那边不该是编辑部负责的吗?”宋宜禾迟疑,“我没什么经验,只怕到时候会给您添麻烦。不然的话,您还是找找别人?”
“……”
得到这个回应,唐瑜缓缓抬起头。
那双与唐瑾极为相似的眼,此时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她。
宋宜禾掐了下手心。
而后她就看见唐瑜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垂下眼,不紧不慢道:“西川当年那场大型拐卖案的逃犯落网了,公司为了蹭波热度,所以这次的签售会跟校园暴力与儿童拐卖挂钩,我觉得你会合适的。”
“……”
“况且我听说你家就在川宁,这次过去,正好我给你放两天假,回去探探亲?”
唐瑜悠悠地掀起眼皮,朝她抬眉。
宋宜禾倏然咬住了下唇。
唇色泛白。
她虽然一直都清楚唐瑜的态度很大部分都与宋星瑶的母亲有关,可到了现在,听到对方满怀恶意的话语,仍是觉得后背发凉。
川宁那个地方,她出来后就没打算再回去。
这次出差宋宜禾无论如何都不会去。
深吸一口气,宋宜禾索性开门见山:“您其实不用这样为难我的。”
“……”
唐瑜抬头,神色渐渐变得不可捉摸。
“唐瑾女士是您的姐姐还是其他亲戚?您二位太像了,连刁难人的方式都很像。”宋宜禾笑了笑,“其实没必要的。”
唐瑜腾地起身:“你调查我?”
“我怎么敢。”宋宜禾掐了下手心,那股心悸渐渐消散,她眸色安静,“之前唐女士来找过我,提醒我不要痴心妄想。”
“……”
“我不会。”宋宜禾难得说这么多话,“所以您不用再帮她时刻提醒我,不是我的东西,我一根线都不会要。”
四目相对,宋宜禾面色淡淡。
唐瑜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眉心紧拧,盯着她的眼神却闪着诡异的光。
宋宜禾唇角抿着乖顺的弧度,往后退了一步:“这次出差您还是找其他人吧。”
说完,她躬了躬身离开。
一直到走出办公室,站在拐角处,宋宜禾才彻底松了脑间紧绷的那根弦。
想到唐瑾说的,她走到消防通道口,翻出养母的电话打过去。
只是打了两遍都是无人接听。
宋宜禾皱了皱眉,最终收起手机。
或许是早晨那些话彻底开罪了唐瑜,下午的工作量多到无处落脚。
宋宜禾显然已经想到后果。
之前没有挑明,不过是工作期间,她不想因为私事影响效率,可唐瑜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又拿起过往说事,宋宜禾没必要再忍让。
下班后,宋宜禾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她浑身疲惫,被压榨到头都不想抬,拎着包慢慢下楼,走出公司大门,站在原地出神。
只是没两分钟,宋宜禾就看见了贺境时。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接送她上下班。
贺境时站在几步开外,双手抄兜,身姿懒懒散散地立着,脑袋微偏,像是在观察她。
对上他笑着的眼,宋宜禾鼻子一酸。
紧跟着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距离逐渐拉近,贺境时缓缓张开了手,像是很久以前,宋宜禾在幼儿园看到的,那些来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
那一瞬间。
堆积拥挤的郁闷霎时破开封印,叫嚣的在胸腔中盘旋奔走,宋宜禾唇角紧抿。
抱住他。
大步过去紧紧抱住他。
“等你好半天了,今天很——”
贺境时一滞。
宋宜禾径直走到他跟前,没有回抱,就那么直愣愣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这么主动?
贺境时讶异地勾了下唇角,收回手将人用力按进怀里,感受到对方真实的存在感。
两人就这么站了会儿。
宋宜禾的手始终垂着,后腰微微收紧捁住的小臂很有力,勒得让她情绪找到突破口。
她闭了闭眼,那一秒有些失神。
旁边的行人来来往往。
他们俩在人群里,无论是长相还是姿势都实在太打眼,经过的人纷纷侧目。
注意到这点,宋宜禾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
贺境时会意,松开手,但没有立马上车。
而是侧过头好奇地打量了她阵子,神色间带着愉悦,却故意伸出手指,疑惑地捏捏她的脸:“你是宋宜禾吗?”
“……”
噗嗤一笑。
宋宜禾就着被他捏脸的姿势,正要顺着这话接下去的时候,贺境时忽然拍拍她的脑袋,自问自答:“肯定是。”
“……”
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像极了宋宜禾记忆里的那颗太阳,温暖又细腻。
“不然也怎么连不开心也这么好看。”
宜婚20
话音落, 宋宜禾抬眼看他。
心底的微愕压不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在贺境时面前将情绪一展无余。
目光触碰,贺境时问:“想说吗?”
宋宜禾抿了抿唇, 有些犹豫。
潜意识觉得已经解决的麻烦不必要再让贺境时知道,况且跟川宁相关的事,她的确有私心, 或许是自卑,不想告诉贺境时。
可既然他问了,想到前两天的小矛盾,宋宜禾舔了下唇,正准备如实告知。
“不想说就不说。”贺境时打断她, “周姨还没回九州湾, 咱们在外面吃?”
宋宜禾咽下话,点了点头。
坐上车, 贺境时随手翻着手机屏幕:“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宋宜禾撇开思绪:“想吃米线。”
贺境时一愣:“什么?”
“人大门口那条小吃街的红油米线。”
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贺境时一问,她忽然特别想念那家米线的味道。
宋宜禾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期待。
闻言, 贺境时仔仔细细地扫过她,想到捏她脸时指尖的触感,忽而凑近, 又很轻地捏了两下:“宋宜禾,你怎么这么好养活啊。”
“很好吃的。”宋宜禾以为他是不愿意,极力游说,“以前我跟钟意每周都要去。”
贺境时扬了扬唇, 交代了司机几句。
米线店在小吃街靠里的位置,道路狭窄, 车辆根本进不去,两人便在路口下了车。
这个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人潮拥挤,到处都是来逛夜市的学生,两边小推车密集,各种烟熏火燎的烟火气息漫天。
贺境时跟在宋宜禾身边,见她被来回撞了好几下,索性握住了她的手。
宋宜禾回头,见他面色稍显肃沉,小声问:“人是不是有些多?”
贺境时扬了扬眉:“还行。”
“我忘记今天是周内了。”宋宜禾说完,就见他胳膊又被人蹭了下,赶紧拽着他避开一些,想了想,“不然咱们下次再来吧。”
距离米线店还有一百多米。
两人站在烤冷面推车后面的空位上,宋宜禾扫过环境,油津津的地面,吵闹声四起。
目光转移至贺境时身上,看到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衣物与鞋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
贺境时倾身:“为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会不太适应这里。”宋宜禾踮起脚尖,“是我想得不太周全。”
贺境时盯着她看了会儿,露出了个漫不经心的笑:“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什么?”
哼笑一声,贺境时没再接话,握紧她的手重新下了台阶,继续朝前走。
宋宜禾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目光落在贺境时近在咫尺的背影上,耳边响起刚刚那句话,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
正胡思乱想着,贺境时突然停了下来。
脚步轻刹,宋宜禾胸前柔软猝不及防地抵在了对方微侧的胳膊上。
两人同时怔了怔。
贺境时扭头,眸光沉沉。
宋宜禾深吸了口气,赶紧拉开距离,懊恼地抬头看过去:“我刚才有点走神。”
米线店门口人来人往,泛着熏黄的夜市灯光在男人身后洒落,肩头有光斑跳跃。
贺境时的目光直接又炙热,对视两秒,宋宜禾招架不住,躲闪着就想要移开眼。
可谁知他忽然伸手,虎口处轻轻卡住她的精致下颌,指腹轻蹭,迫使宋宜禾仰起了脸。
贺境时的眼底浮现出促狭与揶揄,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她的耳垂:“回家再想。”
“……”
想什么?
贺境时这话怎么听都有种暗示意味,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飞速进展的亲密。
宋宜禾挣了挣手,嘀咕:“不要脸!”
“什么?”贺境时少见的听她这样放肆,唇边噙着笑,眉梢眼角都是惊艳,弯腰凑近,“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见被正主听见,宋宜禾又悄悄缩了下脖子,避让开他的靠近,“我不要。”
正好这时候米线店里出来了两对小情侣,有了空位置,宋宜禾迅速挣开下巴处的手,拽着贺境时朝里面走去。
她脸上带笑,脚步不由自主地轻盈。
老板收拾完桌子,宋宜禾松开手就要坐下,忽然被贺境时从后面勾住肩膀。
她纳闷侧目,只见对方上前一步。
贺境时从桌上的纸筒里抽出两张,慢条斯理地擦拭过桌椅滴溅的油渍。
皮肤冷白,手背凸起的扇骨干净似玉。
等到他擦了一遍,宋宜禾才被允许坐下。
感受到心口澎湃的热意,她抿了抿唇,只当是许久没来,环境所致。
可冷不丁撞上贺境时的眼,却又发现那热源仿佛会发光,布灵布灵的加亮几分。
宋宜禾避开与他对视,跟不远处的老板点餐:“老板,要两份红油米线。”
“好嘞。”老板回头应了一声,看见她微微愣了下,擦着手快步走近,“呦,你来啦。”
宋宜禾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是好久都没见着你了。”老板笑吟吟地,看向贺境时,微微迟疑,“这位是?”
闻声,贺境时朝宋宜禾抬了下眉头。
宋宜禾脸一热:“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好,长得可真俊。”老板笑弯了眼,“那你们先坐,我去忙。”
目送他离开,宋宜禾收回眼。
察觉到贺境时盯着她看,宋宜禾佯装镇定地低下头,捧着塑料杯,慢吞吞地抿了口水。
贺境时看了她一阵,发现这人毫不自觉,于是轻啧了声,指骨微屈敲了敲。
宋宜禾悄悄瞄他:“怎么了?”
“我还真见不得人啊。”贺境时的表情看上去极其不爽,“原来我都不知道,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退步到恋爱阶段了?”
宋宜禾忍笑:“你干嘛介意这个。”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贺境时强调,“说好的一天进步一点点,又忘了?”
想到他每次进步的具体事项,宋宜禾一时无言以对,赶紧低头喝了口水。
感受到贺境时始终不移的目光,默了默,她硬着头皮抬头:“那你想怎么办?”
“你要弥补我。”
宋宜禾眼皮一跳:“啊?”
贺境时手肘支起撑着脸,目不转睛的在她脸上游移半晌,想出对策:“你主动亲——”
话还没说完,宋宜禾看到左后方抬着两碗米线过来的老板,吓得重重咳嗽了一声。
贺境时被她打断。
扭头看了一眼,老板正好走过来。
“来喽。”老板端着碗沿放到桌上,“两份红油米线,小心烫哈,慢吃。”
宋宜禾道过谢,眼神飞快扫过贺境时。
果不其然,一张俊脸臭到离谱。
像是被人欠了二八五万。
宋宜禾越跟他相处,越发现很多时候这人都像个小孩子,好哄又幼稚。
抿着笑低头,她动作利索地将碗里的香菜葱花挑干净,伸手按住贺境时刚要去夹自己那份的动作,将两碗米线对调了位置。
宋宜禾眨眨眼:“快吃吧。”
“……”
喉结滚动,贺境时低头看了看面前这份,眼神似乎怔然了几秒,勾了勾唇角。
见他终于笑起来,宋宜禾松口气。
余光瞥见她的动静,贺境时倍感好笑:“你就这么害怕我不高兴?”
“不是害怕。”宋宜禾说,“既然能开心,又为什么要给你带去情绪上的损耗?”
闻言,贺境时抬头看向她。
宋宜禾的脸被碗里升腾起来的热气笼罩,熏得隐隐模糊,柔丽的五官愈发精致。
乖乖低着头,无声地小口吸溜米线。
贺境时心思微动。
人果然都是双标的,但凡宋宜禾将旁人放到她自己之前,他总是觉得不值。可一旦那个对象成了他,反倒又感受到被哄着的愉悦。
抬手挡了挡弯起的唇角,贺境时眸间闪着笑意。
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家,贺境时直接去了书房,宋宜禾忙了一天,洗漱完躺下。
不到十点,她就感觉有些睁不开眼。
扫过紧闭的卧室门,宋宜禾打了个呵欠,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唐瑜的提醒。
宋宜禾梦到了已经过去许久的场景。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好像重新回到了唐瑜的办公室,将她的为难听了一遍。
梦里的她不像现实那样直接拒绝,默认同意之后,她很快被带着去到了西川。
然后,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封闭黑暗的小黑屋内。
宋宜禾异常疲累地蜷缩在角落里,因为没有窗户,四面八方仿佛都是出口。
撞过一次又一次的南墙后,她敏锐的听觉里传出钥匙的碰撞声,有人过来打开了门。
“妈的,死丫头片子。”
“老子当初就该转手再把你卖出去,让你好好照顾你弟弟,你给老子照顾进医院。”
“贱蹄子,他妈的今天不打死你。”
……
男人的声线喑哑粗犷,带着积年累月吸烟后的黏腻感,趿拉着脚步慢慢朝她走近。
一边骂着,一边抽出皮带。
日光从半敞的门缝中照了进来,宋宜禾怔怔地看着那点光点,整个人抖若筛糠。
粗制滥造的皮带很硬,刚打下的那一刻并不疼,可几秒后,酸涩胀痛慢慢从骨缝蔓延。
随着男人的力道加重,四肢百骸都如同分崩离析后,叫人重新组装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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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
宋宜禾不敢哭出声,只能捂着嘴巴呜咽,她知道但凡发出声音,一定会被收拾得更惨。
直到她察觉到男人渐渐没了力气。
挪开的手摸索着,摸到被她偷偷藏进来的一把水果刀,而后发了狠地往男人身上捅去。
画面一转,喉咙被掐住。
宋宜禾不停地挣扎,想要发出声音,却好像有只手死死地捁住了她的声带……
“宋宜禾?醒醒。”
直直坠往深渊的梦境倏然被打断,宋宜禾低喘了声,猛地惊醒,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那把刀子……
宋宜禾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在灯光下白得瘆人。
察觉到旁边伸过一只手,还没彻底醒来的宋宜禾猝然扭头,满眼惊恐地盯着贺境时。
想要给她擦汗的动作微微停顿,贺境时心口一窒,保持着距离问:“做噩梦了吗?”
因着俱乐部那边的临时情况,贺境时回到卧室已经快十二点。
见宋宜禾睡着,他拿了睡衣快速洗完澡,刚要躺下,旁边的人就开始挣扎起来。
想到刚才她仿若陷入梦魇的状况,贺境时没敢再靠近,正要收回手。
谁知被宋宜禾恍惚地抓住。
贺境时不明其就地皱了皱眉心,放轻力道,跟着她拉扯的动作,缓缓将掌心贴在脸上。
而后,她又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
像是重新睡着了一样。
贺境时抿着唇角,捏了两张纸将她额角的汗渍擦了擦:“是不是做噩梦了?”
室内寂静,无人回应。
盯着她一反常态的紧绷脸色,贺境时躺下,试探着将人搂进怀里,这下倒没挣扎。
就在他以为宋宜禾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谁知她却忽然咕哝着嗯了一声。
贺境时偏过头,没追问,又听见宋宜禾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其实我养母是被拐卖的。”
“……”
声音又低又轻,似是在告诉他一个尘封的秘密。
思绪一震,贺境时的错愕到达顶峰。
怀里的人在含糊说完后,呼吸逐渐平缓,听着耳边的动静,他却彻底清醒了过来。
想起前几天被警局抓到手的男人,以及之前宋宜禾对养父避而不谈的模样。
贺境时拿过手机,调低暗度后再一次点开了助理发过来的那份资料。
从上到下翻完,没有任何异常。
宋宜禾的过去干干净净。
微弱的夜间灯光映亮了贺境时的侧脸,眉心浅浅蹙着,布满沉思中的严谨。
手机震动了下,有人发来消息。
贺明也:【唐家那边的烂摊子我不想插手,如果你真看不过眼,去找老二。】
贺明也:【他跟唐家有合作。】
没料到被拒绝,贺境时轻啧了声:【欺负人都欺负到贺家头上来了,你能忍?】
贺明也:【是你老婆。】
贺境时:【哥】
贺境时:【帮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明也:【……】
贺明也:【下周三给你约人出来。】
见收拾唐家的事情有了眉目,贺境时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多少松了些。
看着贺明也的果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贺境时放下手机,正要翻身,忽然被这个念头敲了下后脑,反应过来。
宋宜禾的这份过往资料。
如果一开始并不是这么干净的话,那一定是被人抹平过。
……
次日一早,宋宜禾洗漱完下楼,走进餐厅,见贺境时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歪头好奇:“昨晚没有睡好吗?”
贺境时回过神:“嗯?”
宋宜禾指了指自己的眼圈,坐到对边,表情毫无异样:“那等会儿我自己去上班吧。”
“行。”贺境时给她盛了碗粥,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脸上扫视片刻,“你睡得怎么样?”
宋宜禾咽下口里的东西:“我还好啊。”
贺境时眉头一抬:“没做梦吗?”
“前半晚上好像是梦到过,后面……”宋宜禾记不清了,“我就是感觉挺累的。”
“……”
眼前闪过她醒来那瞬间的失神,像被人勾了魂似的,可当下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贺境时随口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隔周周三是五一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
贺境时跟贺明也约了饭局,因为跟唐家有关,所以他没有带宋宜禾。
这几天两人都待在家里。
贺境时记得之前有朋友约他骑马,马场环境不错,临走前跟宋宜禾商量好了时间,正好去散散心。
而至于那晚她突如其来的梦魇情况,也因着没再发生,贺境时渐渐放下戒备心。
上午十一点。
御鸣斋九楼茶室内,假山流水潺潺,水烧开的咕嘟声中,缓缓升起白烟袅袅。
贺境时姿态散漫地坐在右侧位,长指搭着紫砂小杯,腹部缓慢地打着圈摩擦。
他对面坐着现如今唐家生意上的合作商,正低着眼正在翻合同。
主位的贺明也一身高定西装,隔着金丝细边眼镜的目光扫过状似出神的贺境时,握着杯子不轻不重地在桌面上磕了磕。
贺境时撩起眼皮,看出大哥眼里的催促,扯了扯唇角:“赵总,您看的怎么样?”
“可我跟唐家的合作没问题的呀。”
“当下没问题,不一定将来没问题。”贺境时笑了声,“咱们现在只是阻止事态严重性。”
“……”
“唐家项目已经处于肉眼可见的亏损状态,您继续投资下去,只能亏本无盈利。还不如现在就撒手,及时止损,后续资金一应取消,之后跟贺氏的合作,在原来让利的基础上再给您加两个点。”
闻言,贺明也侧目扫过他。
光芒在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印记。
男人状似犹豫,但其实面上的情绪早已毕露无遗,半分钟后,他在合同上签了字。
贺境时眸间浮现一抹戏谑。
见他急急要走,随手招呼来小朱助理,让人送出去。
茶室内恢复安静。
贺境时闲适地翻着文件,落在桌面的手随意地敲点着,肆意至极。
“来前咱们可没商量两个点这事。”贺明也嗓音淡漠,“你现在可真是有本事。”
贺境时不以为意:“这钱从我账上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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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稀罕你那几个子儿,留着买糖吃吧。”贺明也嗤笑,起身稍稍整理袖口,“行了,我走了。”
贺境时将文件交给他身后的秘书,忽然打趣道:“上次家宴大嫂没出面,听说现在还在港城?大哥还没哄好?”
“……”
“啧,你俩该不会真要离婚吧?”
倏然间,贺明也一道凌厉的眼刀扫过,冷冷回击:“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出气,连蝇头小利都不肯放过。”
“蚊子肉也是肉。”贺境时跟在他身后往出走,“况且娶到喜欢的人,我不护谁护?”
贺明也沉默。
贺境时笑得气息轻颤:“忘了,大哥娶的是喜欢自己的,理解不了我这种心情。”
贺明也向来以冷酷毒舌出名,曾在谈判桌上三句话击得对手连连败退。
唯独对上贺境时与妻子周京姝。
这两人好似克星,次次堵得他接不上话。
想到贺境时提醒的离婚事宜,贺明也眸光沉冷,指腹压着骨节,发出清脆的咯噔声。
两人在电梯口分道扬镳。
贺明也乘坐电梯下楼,贺境时的车子停在东南门,得从另一边出去。
走廊内铺着厚厚的消音地毯,鞋底的触碰声几乎听不见,没了杂音,半掩门内的对话便循着间隙朝外传来。
“……你下次别再找我干这种事了。”
“发什么脾气,就她那种软柿子,让你帮我时时提醒着她点怎么了?”
“宋宜禾是软柿子?姐,你唬谁呢!”
这一声倏然拔高,贺境时目不斜视朝前走的脚步顿了顿,停在半步开外的壁灯下。
一门之隔内,唐家姐妹俩正好起了争执。
唐瑾:“你急什么眼?她怎么你了。”
唐瑜:“前段时间你让我安排她一起去出差,人家果断就把我拒绝了,软柿子能这样?”
唐瑾不以为意:“我以为什么呢。”
“这在你眼里叫没什么?”
唐瑜脾气向来不好,尤其被这同父异母的姐姐欺压的久了,烈的像个炮.仗。
“之前你只让我在工作上为难她,现在还想叫我干把人锁办公室这种缺德的事儿。”她顿了顿,“我干不了,你找别人吧。”
说着,她踩着高跟鞋就要往门口走来。
贺境时措手不及,反手推开隔间没上锁的门,进去躲了躲。
等到人都离开,他才出来。
暖色调的灯温馨却昏暗,贺境时低着眼,光芒落在他脸上,长睫在眼睑底层落下阴影。
他面无表情地挽了挽袖口。
想起宋宜禾好几次累到出神的模样,后槽牙稍稍用力,面部无端露出几丝阴戾。
……
出了御鸣斋,贺境时开车直接去了马场。
抵达地方的时候,家里的司机正好也将宋宜禾送了过来,两人在门口碰见。
为着方便,宋宜禾穿了件宽松的薄款毛衣,高腰牛仔裤衬得一双腿笔直又纤细。
贺境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进了门,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赶过来,热情地带着他们朝里面走。
“小贺先生,您之前经常骑的那匹马最近状态不错,今天是您骑,还是太太骑?”
贺境时偏头看向宋宜禾,想了想:“先过去看看吧,让她自己选个合眼缘的。”
工作人员应了一声。
来到后院马棚,宋宜禾被贺境时牢牢牵着,澄澈的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她从来没来过这些地方。
以前在川宁是没有机会,之后来到宋家,各种宴会小聚基本不会有她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注意到她眼里的好奇,贺境时耳边回闪过在走廊听到的那些话,喉咙滚了滚,温和地问:“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马?”
“你的在哪里?”
“是这匹。”
贺境时拉着她走到一匹白色玉石眼的跟前,马儿似是很熟悉他的味道,脚步动了动,亲近地嗅了几下贺境时的外套。
宋宜禾惊艳道:“他的眼睛好好看!”
“嗯。”贺境时接过刷子轻蹭了几下玉石眼的鬃毛,回头看她,“很漂亮。”
宋宜禾没捕捉到他的眼神,只歪头看了看马儿脖子上的铭牌,莫名笑了一声:“居然叫橙子。”
翻了个面,另一边写着“Orange”。
没想到这么帅的马,名字竟然这样反差萌。
贺境时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温煦暖阳照亮宋宜禾的眉间,被玉石眼惊艳到的那瞬间,眼底灿若桃花。
贺境时从没看到过她这样绚烂的神色,宋宜禾带给他的惊艳,要远远更甚于她。
鬼使神差地,贺境时忽然好想亲她。
宋宜禾下意识看了眼贺境时。
不料撞进他斥满情丝的漆黑瞳孔里,她突然被定在原地,慢慢收回了外放的表情。
“二位挑好了吗?”工作人员见两人迟迟没能选出来,“要是没挑好的话,我帮——”
对视被打断,两人瞬间侧过脸。
与此同时,贺境时哑着声音截断工作人员的话:“今天就骑玉石眼。”
“那贺太太这边?”
“跟我一起。”贺境时低着眼,“她第一次来,比较生疏,我先带她骑几圈。”
选好马,贺境时拉着宋宜禾朝更衣室而去,因为她是第一次,要做好安全防护。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脚步飞快。
宋宜禾感受到被拉扯着的手掌微微钝痛,跌跌撞撞地跟在贺境时身后,几次想开口,但又不清楚他的情况,只能加快速度跟上。
两人进了最里面的那扇门。
原本只用穿护具,按理不用关门,于是在门锁传来异动的那一刻,宋宜禾下意识回头。
手腕忽地被贺境时拽过,后背抵在铁皮柜门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刺.激她的知觉,激灵打了一半,迎面便稳稳接住贺境时的唇。
距离上次接吻,还是他生日。
相较而下,贺境时今天的情绪仿佛格外不稳定,如同被外力影响。
沉重又迅猛,带着电光火花的撩.拨。
没一会儿,宋宜禾的呼吸就已经开始断续,喉间溢出细微挣扎的轻.吟。
下一秒,贺境时松开了她。
男人的眼神裹着蓬勃的暧.昧张力,数不清的暗涌像漩涡,要将宋宜禾拉入这场潮.动。
宋宜禾重重地呼吸了几下,咽了咽喉咙,反复的浓厚心悸感,生拉硬拽着她的理智摇晃。
“你今天怎么了?”
她压低的声音腻腻乎乎,传入贺境时耳中,只让人觉得血脉偾张。
骨子里的占有欲翻涌,他低.喘了声。
贺境时拉过她的手坐到软椅上,指腹轻揉着宋宜禾的掌心:“唐瑜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宋宜禾从没跟他说过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贺境时目光暗沉:“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觉得我处理好了呀。”宋宜禾被他盯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小声说,“处理好的事情,再告诉你不就是给你添堵吗?”
“可我甘愿被你添堵。”
“……”
话音落,宋宜禾的脸颊又被他捧住,极其珍重地细细吻过她的眉眼。
直到唇瓣贴合。
宋宜禾的手指死死抓着衣摆,心跳一下比一下重烈,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
对于贺境时这样的啄吻,她实在无力承受,对上他朦胧的眼,宋宜禾思绪混乱,呼吸声在一次次落空的期待中,变得越来越重。
燥热的缺氧感袭来。
在一片空白里,宋宜禾听到贺境时咬着她的唇轻声说:“自己坐我腿上来。”
“……”
宋宜禾懵懵地回了点神。
贺境时的眼里全是毋庸置疑的热烈,连腔调中都拖上了滚烫的温度:“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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