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前台, 时钟缓慢地挪动着分针。
小县城里没什么人,前台接待撑着下巴,脑海里数着下班的时间, 昏昏欲睡。
这里不是旅游城市, 旅馆既不挨着机场火车站也不挨着高速公路,只占了个离商场近的便宜,可是县城里常住人口都不算多,更别提来住旅馆的人了。
来这个旅馆的,大多是些才在附近商场吃完饭、约完会的小年轻,接待自诩已是见过大风大浪,但门铃响后进来的三人还是叫她愣了愣。
推门的是个英俊而冷淡的男人。他单手抱着怀里的女孩,唇齿开合,似乎低声说了什么,惹得女孩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拽了拽他的耳朵。
他面色冷淡, 看起来有点不好惹。但竟就这样任由女孩拉着他的耳朵,显出几分乖巧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个阳光的少年——接待愣了愣——他们两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上天复制粘贴出了两张脸, 仅靠五官来辨认, 几乎看不出区别。
……双胞胎?
为首的男人抱着女孩走过来, 声音低沉:“你好,帮我开一个单间一个双人房,开在一起。”
接待回过神来, 脸上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好的, 请出示您三位的身份证, 我登记一下……请问是这位住单间吗?”她看向了陆长安。
在接待看来,虽然这两个男人看起来是双胞胎, 可是哥哥怀里这个女孩,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情侣住一间,弟弟单独住一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哥哥怀中的女孩似乎愣了愣,她出声道:“等等。”
从接待的角度,刚刚一直看不太清她的脸。此刻,她却忽然挺直了脊背,从哥哥的怀里露出脸来。
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耳边,纤长的眼睫低垂,似乎还带着点湿润,微红的眼尾在苍白的脸颊上尤为显眼,像是被谁欺负过似的。
脸颊消瘦,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纤细的小腿被男人拢在掌心,像被捏住翅膀,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的蝴蝶。
……咦?
接待的脑海里,忽然就冒出来这个念头: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抱她过来?
作为旅馆接待,她实在是遇到过太多寻常人见不到的奇葩情况。有未成年情侣偷偷开房、有妻子喊了几十个亲戚来抓小三,甚至更恐怖一点的,也遇到过吸.毒、拐.卖、捡.尸等犯罪的。
这个女孩这么漂亮,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为什么要抱着来开房……接待的脑海中忽然警铃大作。
该不会是他们强迫她吧!
她眉头狠狠一跳,手已经放到了电话上,正准备询问女孩,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报警——反正派出所很近!
却见女孩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领,转过头来,对她比了个“1”的手势,声音软软地道:
“我们要一间房就够了。”
接待愕然。
却见女孩转过头去,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赫然,看向两人,道:“……我觉得咱们还是睡在一起比较保险,你们觉得呢?”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小庄村。王远新死了,王母和王远新的尸体被带去了市局,这座旅馆对面就是派出所。
其实并不算危险。
所以虽然两人都有点不放心楚娇娇一个人睡,但睡在一起这话,怎么也不该由两个男人提出来,更别提他们都对她有意,这话就更不好说了。
这会儿楚娇娇主动提出来,其实两人都松了口气。
两兄弟刚点了头,接待却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咱们这里没法加床,目前只有双人房……里面有两张单人床的,您看?”
陆长平刚想说双人床也行,楚娇娇却摇了摇头:“给我们一个大床房吧。”她比划了一下去,补充道,“要你们最大的床——能睡三个人的那种。”
接待的眉头跳了跳:“这……”不好吧?
女孩却已经转过头。
只见两兄弟中看起来比较小的那个挠了挠脑袋,说:“姐姐,我可以跟哥挤一下。”
楚娇娇默了默。她还是觉得不保险,道:“今晚咱们不能睡在一起吗?我有点害怕。万一今晚我也……”
她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眉头微蹙,雪白而纤长的手指勾了勾,一侧的少年便乖乖地凑了上去。
她低声对着少年说了什么,接待没听太清。只见少年已红了脸,看起来也不像是听清了女孩的话,只道:“那就一间大床房吧。”
那抱着她的男人垂下眼,应该是听清楚她的话,竟没什么表示,只点了点头。
“……”到底说了什么啊。虽然接待心痒痒的,满脑袋不能见人的猜测和想法,但到底不好意思问,送上门来的生意,更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帮他们办理了住宿的手续,道:“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女孩点点头,低下头拉过包,翻找起来。
接待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忽然与她腰间挂着的一个精致的娃娃对上了眼——
咦?刚刚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么精致的娃娃?这娃娃还穿着警服……是什么周边吗?
巴掌大的娃娃,眉眼栩栩如生,似乎是因为绣线细腻昂贵,在不同的角度,会因为不同的光影而反射出不一样的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它的表情在动一样。
……就是看起来,它不太高兴的样子。
甚至有点凶凶的。眼睛似乎是在瞪着两兄弟,如果是人,现在应该已经是“拳头硬了”的程度。
她一错眼,又好像是女孩移动导致的光影错觉,似乎……那个娃娃的视线移了过来?好像在瞪着她???
接待揉了揉眼睛,没等再看,女孩已经伸了手过来,手上躺着一张身份证。
接待赶紧接过来,在机子上刷了一下登记——女孩的身份证上写着她的名字“楚娇娇”,上面印着一个头像,女孩的刘海被别了起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她似乎努力使自己的表情严肃,但看起来仍然娇气极了。
机器“滴”地一声。接待拿起身份证,和押金单子一起递给女孩:“楚小姐您拿好。”
女孩弯起眼,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目送着三人走入电梯,接待拿起手机,啪啪啪地在私人小群打出几个字:
【救!姐们刚刚遇到两男一女来开房!还是大床房!双人间都不要!女孩说想跟他们睡在一起!】
【?!】
【命你速速呈上瓜来!】
她把手机屏幕摁得都快起火星子了:【俩男的还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哥哥还抱着妹宝来的】
【ohhhhhh妹是会玩的】
【等等,抱来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那俩男的不会强迫女孩子吧?】
【……】接待默了默。她也曾这么以为。过了会儿,打字道,【一定要说,好像是女孩子强迫他们比较准确。】
【???】群里顿时一片问号。
她想起女孩乖软的表情。靠在高大男人的怀里,眼睫颤动如蝴蝶,一点儿雪白泛红发膝盖遮遮掩掩地从裙下露出来,纤长的小腿被男人握在掌心,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却让人浮想联翩。
……臭男人!握得那么紧干什么!没看到妹宝的腿都有点红了吗?
她心里骂骂咧咧,沉痛地打字道:【我也想被妹宝强迫睡在一起。】
嘻嘻,摊牌了,她也想握妹宝软软的腿。
接待正低头打字,忽然,前台的桌子被人轻轻敲了敲。
她猛地一惊,还以为是老板来抓摸鱼,抬头一瞧,却发现是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
似乎是哥哥。表情冷淡,耳朵上却似乎浮着一抹红晕。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低声问:“请问,这附近有卖衣服的地方吗?”
接待站直了些,端起职业性的微笑,客气地道:“从这里出去右转三百米有个商场,现在应该还没关门,您要买男装吗?那边男装店不多,不过应该还有在营业的……”
“咳。”男人又咳了一声。他状似平静地道,“不,我买女装。还有……你知道哪里有内衣店吗?”
接待瞪大了眼睛。
……
房间里,楚娇娇正坐在床上。
准确地说,她正坐在陆长平换下来的衣服上。
方才他们上了电梯,借着光滑的电梯面,陆长安忽然发现他哥的袖子上有血。
两人检查了一遍,陆长平没有受伤,派出所的讯问室窗明几净,询问又不是行刑,也不可能是在讯问室沾上的。
两人排查了一遍原因,最后看向了坐在陆长平臂弯里的,一脸茫然的楚娇娇。
是楚娇娇受伤了吗?
陆长安瞬间着急起来,恰好电梯到了,一进房间,陆长平便着急地把楚娇娇放下来,转过身一看,果然瞧见她的裙子上有一大片血迹。
瞧着,出血量还不少。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陆长平沉声道:“查一下最近的医院!”说着,便将楚娇娇一下按倒在床上,要掀她的裙子看一下伤口。
楚娇娇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捂住裙摆,叫到:“等等!我是……”
却被陆长平急急地打断:“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刚刚明明还没……”
淡蓝色的裙摆一掀开,露出里头沾着血的白色。
楚娇娇捂住脸,弱弱地补全了自己的话:
“……我是,来月经了。”
山神的新娘20
思绪回到现在, 楚娇娇坐在柔软的大床和陆长平换下来的衣服上,别扭极了。
好在这具身体不会痛经,但腹部依然有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注意力太集中产生的错觉——总觉得肚子在咕叽咕叽的响。
偶尔, 还能感觉到柔软的结块从腹部缓慢地滑落,带下一片湿润,打湿了屁股底下白衬衫。
楚娇娇有点奇怪。……她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她在现实世界也已经成年了啊,难道她没有来过月经吗?
不可能。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可能是一直在恐怖片里逃命,让她有些忘了自己正常的样子吧。
关于从前的自己,她不会去多想,就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竖在面前,虽然她看不到这面墙,但她下意识地不去探究,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打开了直播间。
【给老婆揉揉肚子quq】
【幸好不是在丧尸世界来的月经……那个恐怖片里的丧尸对血特别敏感】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在恐怖片里来月经的……】
楚娇娇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 可能是她在这个恐怖片里呆得太久了。仔细算算,她在别的恐怖片里最多就呆五六天,但在这里, 她已经呆了四五个月了。
也就是说, 她已经来过四五次月经了——只是刚好这次赶上了。也幸好不是在山上, 不然更麻烦。
之后可能会麻烦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楚娇娇跳过那些谈论的话,拖着弹幕时间轴往前翻了翻——
【简哥:瞪男主兄弟, 瞪旅馆前台小姐姐, 错的一定是他们!娇娇没有错!】
【简哥:为什么你们俩都是男的?为什么旅馆还有大床房?虽然是我老婆说要一起睡但错的一定是你们!老婆没有错!我瞪!】
【前台小姐姐:没惹:)】
嗯……这是他们开房的时间。楚娇娇再往前翻——
【老婆被抱着下车嘿嘿嘿(流口水)】
【老婆被铐在桌子上嘿嘿嘿(流口水)】
【老婆被臭男人哄着吃饺子嘿嘿嘿(流口水)】
【饺子太应景了, 弟弟直呼内行!】
【嫂子文学,来点, 来点!】
楚娇娇想找几个谈论剧情的弹幕,但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她失过忆,但观众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随意谈论剧情很可能会被当做剧透封号。
她只好放下翻阅时间轴的手,看向了身边——陆长安坐在她身边,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地没有粘着她叫姐姐姐姐,而是悄悄咪咪地看着手机。
她有些奇怪,视线往旁边一投,刚好看到陆长安点开了一个新页面,标题加粗加大的黑子明晃晃地撞进她眼里:
《女人月经期不能洗澡!谣传?真相?带你揭秘女人经期保养秘诀!》
底下的字也是加粗的。
【子宫内膜会定期进行新陈代谢,脱落后的子宫内膜会脱落体外,也就变成了我们所说的“月经”。
虽然月经很常见,但别大意!子宫与女人的健康息息相关!很多长辈都说:女人月经期不能洗澡!经期的时候真的不能洗澡吗?】①
陆长安还没注意到她。少年的表情认真得就像是在学习什么世界真理,他仔细地看着屏幕上的字,手指缓慢地滑动。
屏幕上列举了一些因为经期不注意保养而生病的案例。大段的感叹号和耸人听闻的病历,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楚娇娇跟着看了两眼,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月经。
原来经期这么危险!她不由得看入迷了。
直到陆长安盯着上面的一段话看了许久,她下意识催了句:“翻页呀。”
“哇啊!——姐、姐姐?!”陆长安猛地坐直了,一转头,对上了楚娇娇的眼睛。
女孩微微地蹙着眉,娇声娇气地催促道:“翻页呀,我也要看。”
少年愣愣地坐着。他稚嫩的面庞涨红了,透出点未经人事的稚嫩味道,慌慌张张地说:“姐、姐姐……不是,我看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先洗一下?”
他有点不敢看女孩雪白的腿间。但她腿上的血痕,着实是有些显眼。
他一只手的拇指还压在屏幕上,因为压得太久,把那一行字给选中了,蓝底白字,在网页上很是清晰:
【月经期的时候子宫内膜脱落会留下创伤面,生殖道的局部保护屏障受到了暂时破坏,而□□内又有经血的停留,可以说是培养细菌最好的基地了!这个时候如果是采用盆浴坐浴,洗澡水和□□当中的细菌便可以经过宫颈上行至宫腔内引起感染,因此此时最好是采用淋浴。】②
刚刚他就是看着这一行字,屏住呼吸,陷入了沉默。
少年犹犹豫豫。半晌,憋红了脸,憋出一句:“姐姐,你说过以后让我帮你的。……所以,让我帮你洗干净吧?”
楚娇娇也是一愣。
……
雪白的衬衫上沾满了血。不洗干净,也没法换衣服。
少年振振有词,依着之前的说法,把她抱进了浴室里。
热水兜头淋下来,浴室里氤氲起足以模糊人视线的水蒸气。纤细瘦弱的躯体紧靠着他,在手指下轻轻颤抖。
陆长安也是才发现,怀里的人看起来又瘦又小,其实衣服下面很有些肉。她的腰用一个手臂就能环住,但抱紧之后并不会咯到腰间的肋骨,骨肉匀亭。
一双腿又白又直,小腿纤细,大腿丰润,顺着往上,能摸到柔韧的脊骨线条,流畅优美,又被水汽模糊得像是清晨远望的远山轮廓。
膝盖以下的腿无力地蜷缩着,膝盖以上的腿哆哆嗦嗦地夹紧了他清洗血迹的手。
急性子的少年在这一刻,忽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耐心来。
他一手握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站稳了,另一只手仔细地清洗她腿上的血迹。那些血沾得久,都有些半干了,他用手掌握着腿跟后面,拇指仔细而周全地搓洗着。
掌心里肉嘟嘟地挤成一团,皮肉都像她的名字一样,娇气地要命,发抖,发红。
她转过头来,下巴贴在脖颈上,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努力伸长了天鹅一般的脖颈,颤巍巍地道:“可、可以了……”
水汽氤氲,模糊了她雪白的脸颊。
脸颊上的鲜红却无比明显。鼻尖泛着红,唇也是红的,热水不断淌过她的脸颊,被唇珠分开两道流水,顺着说话的动作砸碎在地上。
发丝湿答答的粘在脸颊上,眼睛里也进了水汽,朦胧得像是雨夜的月光。
……她这样仰着头。看起来,很像是讨吻。
陆长安的大脑又开始发热了。
老婆真的好漂亮……看起来好可怜,也好好亲的模样。
少年忽然张了张嘴,咧嘴笑起来,露出口腔里两枚尖尖的犬齿。他像只大狗似的凑过来,俯身而下。
他低声地道:“老婆……姐姐。”睁大了眼睛,表情看起来很诚恳的模样。
楚娇娇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就听到他哑声道:“我可以亲你吗?”
楚娇娇:“嗯??”
旋即,炽热的唇贴了下来。
他吻了过来。
先是琢弄。少年似乎也缺少技巧,只看过一些恋爱电视剧,以为唇贴唇便是吻了。他把唇贴上来,可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一下用猛了力度,撞在楚娇娇的唇上。
她还没人这样亲过。下意识发出吃痛的声音,张开了嘴,忽然就被分开了唇瓣,被少年挤了进去。
不知世事的少年在恋爱剧里没看过的情节,此刻都在姐姐身上补全了。
她的舌尖被吸得发麻了,就连热水什么时候彻底把头发淋湿了都没注意到。
微微蹙着眉,被亲得大脑一片空白。也可能还有浴室里的水蒸气太多、太热的原因,让她想要结束,却被亲得晕头转向,模模糊糊地想:
他、他不需要换气的吗?
明明也没比她小多少,怎么肺活量这么大?
时间在这小小的、热气氤氲的空间里停滞了。似乎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间小浴室和他们两个人。
直到门外,传来房卡开门的“滴嘟”声。旋即是开门的声音,纸袋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咦。”陆长平的声音被淋浴喷头的声音稀释了,显得破碎而模糊,“浴室里的水流出来了……”
然后是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楚娇娇骤然从窒息中抽离,下意识抓住了少年胸前湿透的衣服。
陆长安却还不肯放开,他低下头,在唇齿相接的间隙里,声音模糊而含着笑意:
“姐姐……”
“……现在算不算,在和我偷欢?”
“呜……”
他顿了顿。眨眨眼,咧嘴笑起来。一枚犬齿轻轻地咬住了她颤抖的柔软唇瓣,像叼着猎物的大动脉撕咬的兽类:
“不对哦。姐姐跟我哥分手了。”
“所以,我们是正常的交往和亲密。”
山神的新娘21
“……”
“呜?”
“所以……”少年舔了舔她的唇。像巨兽把猎物带血的骨肉含进嘴里, 贪婪而缱绻地舔舐着,“如果我哥揍我,姐姐会心疼我吗。”
楚娇娇眼睫一颤。
她的脑袋跟这个浴室一样, 被水蒸气填满了。晕晕乎乎, 滚烫又湿答答,搞不清楚状况。
只知道门被打开了。
脚步声。
“娇娇,浴室的水漏出去了……嘶。”吸气声。
紧接着,是拳头破空的声音。
陆长平面色铁青,额头青筋几乎是突突地跳。像被侵犯领地的兽,暴躁地抓狂:“陆、长、安!那他妈的是我女朋友,那是你嫂子!”
陆长安的头被打偏了过去。他没有还手,或许自己也知道理亏,便只缓缓转过头来,冲自己怀里搞不清状况的楚娇娇笑了笑,低声道:“你们分手了, 哥。”
陆长平紧皱眉头。他的脸阴沉沉的,任谁看到了这样的情况脸色也不能好看。
门大开着,屋里的水汽散了些, 视线终于不再模糊。
女孩娇小的身子靠着身高腿长的少年, 紧紧地缩在他怀里, 像被大人抱着的小孩似的。
陆长安垂下眼。少年的眼睫纤长,垂下来的时候,想把小刷子似的扑闪扑闪。他看着怀里人, 殷勤地低声道:“姐姐的腿上全是血, 弄脏了怎么换新衣服?我帮姐姐擦一擦。”
楚娇娇迷迷糊糊地点头, 鼻子里哼出模糊的音调,听起来不像是脑袋清楚的样子。
反而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 看看陆长安,又看看陆长平。
沉默就是默认了。陆长安便笑起来。他脸上稚气未脱,笑起来竟有些孩子气,像护食的孩子。他对陆长平说:“哥,出去的时候关下门,门开着冷气都跑进来了。”若无其事的埋怨的语气。
陆长平顿了顿。他转身,果然关上了门,却没离开,而是踩进了浴室的积水里,脚步荡起了轻轻的水声。
片刻后,一只因为常年绘画而布满老茧的手搭上了她柔软丰润的小腿上。
拇指摩挲而过,留下一片红痕。
陆长平的舌尖抵着上颚。他磨了磨牙,最后居然平静下来。面对气恼得瞪圆了眼睛的少年意味深长地道:“怎么,我不能帮忙?”
他关掉头顶的花洒,打开淋浴喷头。慢条斯理地洗去手上的寒意,捂得温热了,才重新贴上小腿去。
“小安从小就性子急,横冲直撞的。应付他很辛苦吧。”
“不像我。”他顿了顿,纤长的眼睫被水汽打湿了,“你知道我是舍不得你疼的。”
浴室里头的积水又荡起来了,浴室里满是水汽,视线受阻,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更晕了。
……
半小时后,楚娇娇被换好小衣服,坐在桌边吃完饭,焉哒哒地坐回了床上。
两个罪魁祸首忙前忙后地打扫浴室里的积水,和刚刚陆长平带回来的打包盒,理智归位,楚娇娇也意识到刚刚她脑子晕乎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纸袋子扔在旁边,楚娇娇翻了翻,里面放着一件衬衫和一件长裤。
应该是之前坐牛车的时候,陆长平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方便,才给她带的长裤。
可是……楚娇娇有点发愁了。
她把衣服从纸袋子里倒出来,先穿上衬衫。淡蓝色的宽松版型,胸前坠着绒绒的荷叶边,两只长袖子像蓬蓬的泡泡,又流畅地收束到手腕。
楚娇娇垂着头,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
床边侧灯开着,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为纤长的眼睫和小巧的鼻尖打下一片剪影,她抿着微肿的柔软唇瓣,露出半边侧脸,表情认真。
暖黄色的灯光,好似熏得人昏昏欲醉起来。
楚娇娇穿好衬衫,又拿出长裤。
她在发愁。如果可以,她也想穿方便行动的裤子。可是两只腿都不能动弹,穿裤子很麻烦。
片刻后,埋着头在浴室门口的两人,忽然听到楚娇娇闷闷的声音:“怎么不买裙子啊?”
陆长平下意识抬起头,答道:“裙子不方便……嗯。”正撞见她弯着腰,费力地套裤子的模样。
两只苍白的腿垂在床边,额头几乎贴在膝盖上,深深的弓着腰,衬衫被拉到背上,弯出一个远山似的流畅而优美的线条和两个柔软的雪团子。
裤子被拉到膝盖,瞧着很费力的样子,都已经被拉得皱巴巴的了,但再往上就上不去了。
陆长平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楚娇娇不穿裤子了。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到床边,半跪在她面前。垂着眼,先把裤子从她手里解救出来,摊平压好褶皱。
低声道:“我来。”
便捧起她的腿。她车祸醒来没有多久,纤细的小腿还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放置而萎缩,只是难免显得苍白无力,细瘦得过分,一只手便能握住。
除了太瘦之外,又冷冰冰的,像是没有温度。他抬起头来,只见女孩的脸。这本该是一个很难看的角度,因为从下往上看的视觉效果会让人的脸变得畸形。可她清凌凌地瞧着他,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下颚的弧度因为角度原因有些变形了,但依然好看得不得了。
瞧得他心里一软,便捧着她毫无知觉的小腿,不由分说地将脸颊贴了上去。
“……呀!”头顶传来她小小声的吸气,“做什么?”
他侧过脸,轻柔地吻了吻她的膝盖。
女孩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你做什么?”
医生说她的脚上膝盖上都没有外伤,但不知道为什么,神经已经失去了知觉。好在膝盖上还勉强有一点感知。
只是那感知也很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布。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感觉到了……
陆长平在亲吻她的膝盖。他垂着眼,眼睫颤动,掩住眼里令人心碎的光影。
“还痛吗?”他含糊着声音,答非所问。
“早就不痛了。”实际上,也没痛过。楚娇娇醒来之后就没有知觉了。出车祸的时候可能很痛,不过她也忘了当时的感觉了。
陆长平的唇在她的膝盖上辗转,捻弄。几乎能听到啧啧的水声。小腿被他捧起,脚趾抵着他的胸膛。
男人忽而撩起眼皮,仔细地瞧着她,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未见的面一次性看完似的,表情冷淡,眼神却灼灼发烫,专注的视线,几乎能看得人脸红心跳。
他就这样看着她,又忽然露出獠牙,咬了下她的膝盖。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楚娇娇居然觉出了疼。她受惊般地“嘶”了声,并不是很痛,只是……
她惊讶于自己在膝盖上还能感觉到痛。
视线的余光中,陆长平那双薄而长的唇满是水光淋漓的唾液,因为总是抿起而显得颜色浅淡的唇瓣般浮起一丝鲜红来。
楚娇娇这才发现,他竟也有两枚小小的犬齿。只是因为不像陆长安那样爱笑,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只这会儿刻意地露出来,被她瞧见了。
他就用那两枚犬齿缓慢地厮磨着她的膝盖,目光灼灼地瞧着她的……唇瓣。莫名暧昧。分明是厮磨着她的膝头,却好像用目光撕咬着她的唇一样。
楚娇娇眉头一跳,被他瞧着,竟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好半晌,他终于肯放开膝盖了,手抓着裤子往上一拉一提,顺着她腿上的线条给她穿好,也没让她动手,埋着头,半跪在她床边缘,给她把拉链拉上了。
楚娇娇侧过头去。这间旅馆跟商场很近,窗帘的缝隙里,能看到外面的霓虹灯找回来的斑斓光景,那些彩色的破碎灯光轻轻地落在雪白的大床上,落在……
她面前低着头,毛茸茸的脑袋上。
身边的床忽然往下陷。
陆长安坐了过来。这个年纪的少年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内心,他瞧着哥哥的动作,脸上颇有点不爽。
本来想吃的独食被哥哥分走一块,他皱着鼻子抿着唇,脸色臭臭的,表情又冷淡,乍眼一看,竟很像陆长平。
肩膀又是一重。陆长安靠了过来。他本来就高,又非要靠着她的肩膀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像是巨大的狗狗一定要把自己塞进主人的怀里,又可怜又好笑。
嘴里嘟囔着抱怨道:“姐姐,你看他!他犯规!”
陆长平懒懒地撩了一下眼皮,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就犯规了。犯规的明明是他们俩才对。
可两个犯规的人,都理直气壮地看着她,好像要让她评评理似的。
楚娇娇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啥也不说,往后一倒,裹起被子。
把脑袋往被子里一卷,装死。
过了片刻,只感觉两侧身边一重。
她偷偷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看看这头看看那头,陆长平和陆长安关了灯,躺在她的身边。
窗外霓虹灯的灯影摇曳着,洒在床脚。
夜晚静悄悄的。这本该是令人安眠的氛围,不知为何,楚娇娇却觉得周围安静得令人发毛。
她摸了摸,犹豫半晌,小声开口:
“……陆、陆长平?”
对面的人忽然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姐姐。”
……是陆长
依誮
安啊。
楚娇娇这才发现自己又认错了人。他们俩实在是太像了,平常靠语气和表情来分别还好,像这样闭着眼,几乎分不清楚。
她吞了吞口水,低声地道:“……我有点害怕。”
她怕今晚又会莫名其妙地失踪。便不安地对陆长安道:“你能抱着我睡吗?或者找个什么东西……把我的手系在床头……”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有人抱住了她。
楚娇娇一惊,还没说出话来,身后人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睡吧。”陆长平自身后低声说,他的吐息扑在她的头顶,“我抱着你呢。”
身前的人也贴上来。陆长安绕开他哥的手,环住她的背,让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怀里。
“睡吧,姐姐。”少年的声音在深夜里清澈又温柔,“我抱着你呢。”
楚娇娇被他们严严实实地还抱着,几乎没有露在外面的地方。耳边是两人沉稳的心跳。
咚、咚、咚……
像催眠曲一样。她忽然感到了安心,便闭上眼,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
夜色更深了。
旅馆外起了风。前台的接待小姐眼皮一跳,忽然眼睛一阵刺痛。她猛地捂住眼,弯腰揉了揉眼睛。
刺痛就像来时那样,又突然离去了。
……是进沙子了吗?还是错觉?
接待小姐揉着眼睛,嘟囔着要是再痛就去医院。她看了看门外,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
今天也是没有客人的一天呢。为老板的钱包心疼了一瞬,她笑嘻嘻地打开聊天,跟朋友聊起那个口出狂言问她内衣店在哪里的男人。
她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开了又关,空无一人的电梯,忽然开始上升,紧接着停在了16楼。
16-8——
楚娇娇的房间。
山神的新娘22
旅馆的门廊很长, 到了深夜,只有中间亮着几盏惨白的灯光。头尾都漆黑一片,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无底深渊。
屋门大敞着, 夜风顺势而入, 夹杂着泥土、树叶和淡淡的动物腥味,盈满了房间。床上的三人却无一人醒来,皆是紧闭着眼,陷入了奇异的深眠。
陆长平又在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里却没什么可称道的故事,只是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小笼子里。
笼子似乎是竹条编的,又凉又滑,还带着点水汽,密不透风。
他想爬出去。便弯起细长的身体,不停地收缩着鳞片,顺着瓶子形状的笼口往外爬。可笼子太滑,笼口又太高, 他只能蜷缩着身体,呆在小小的笼子里,一次又一次, 尝试着往外爬, 又一次又一次地掉下来。
他脑海中浮现出莫名的念头:他被人抓住了。
但身体机械地摆动着, 试图爬出这个笼子。
不知过了多久,笼子忽然被打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从缝隙里漏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爬出去, 忽然又伸出一只比山还大的手, 死死地抓住了他的七寸。
紧接着,他被按在案板上, 一柄并不锋利的刀猛地挥砍而下!
他已死去。眼前的一切渐渐灰暗。
迷糊的意识中,只听到“嘶嘶”的响动。
“嘶嘶……”
“嘶嘶……”
那些声音逐渐汇聚成一个愤怒的低语。
“卑鄙的外乡人,竟妄图盗走山神的珍宝?!”
“滚出去!滚出去!”
陆长平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死亡如同鸿沟般横亘在他的面前,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努力都只能偃旗息鼓。或许他该放弃挣扎,闭上眼了,然后就这样醒来,从噩梦中醒来,从死亡中醒来。
“呜……”
极其细微的哭腔。跟那些怒吼相比,简直像是一滴水落入海洋里。
但陆长平捕捉到了。
“陆长平……呜呜、救我……”
“啪嗒”“啪嗒”好像还有浓稠的水声。
细弱的哭腔,仿佛近在耳边。是楚娇娇的声音!
娇娇。娇娇?!他想喊出来,但张开嘴,只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蛇信子狂乱地吐息着。
“肚子……呜!肚子疼,别按肚子呜……”
睁开眼。快睁开眼啊!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滴微凉的水溅上了脸颊。就像初生的孩子混沌初开,自蒙昧中睁开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人而非蛇。
他的视角原本是趴伏在地上的,就像一只真正的蛇。但这一刻,视角忽然拉长、变高,回到了熟悉的视角,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看到——
他看到女孩蜷缩在自己面前。细长的腿无力地垂落在青色蛇尾的两侧,背靠着一只半人半蛇的英俊男人,颤颤巍巍地坐在祂的尾巴上。
一种病态的红晕浮在她雪白的两腮上,漆黑的发丝被汗液打湿了,黏在脸颊和额头,晶莹的涎水止不住地从柔软鲜红的唇瓣里落下。
原本隐藏在淡蓝色衬衫下的腹部,凸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身后的男人俯着身,将邪气森森的俊美面庞搭在她的肩膀上,浅色的薄唇紧挨着她的耳廓,吐出模糊的话语来。
祂的指节苍白得像是某种褪色的树枝,搭在她的腹部,随着薄唇里吐出的笑言缓缓地摩挲揉弄,按着那些奇怪的凸起。
每次按动,怀里人颤颤巍巍的唇瓣里便吐出尖叫,她红了眼睛,显得可怜极了。
“肚子……呜呜,呜!”
一枚带着粘液的蛋,自裙底滚落出来,顺着蛇尾滑落在地上,去势仍然不止,继而轻轻地,撞上了陆长平的鞋尖。
……
陆长平不是自己醒过来的。他就像是误入了他人领地的闯入着,被主人发现,继而被勃然大怒的主人抓着衣领丢出了梦境。
他喘着惊魂未定的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对上了另一双同样惊魂未定,而且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陆长安。
不必多言,想必又是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两人顾不上说话,同时看向了自己的身边——
空空如也。
一只手机落在她的枕头上,屏幕幽幽地亮着,显示出一个对话框。
【王远新:娇娇,别走太远,记得回来。】
这是今早楚娇娇收到的消息。
但再往下,还有一条。
【王远新:娇娇,我来接你了。】
发送时间是十一点十九分。
半个小时前。
……
楚娇娇也在做梦。
她曾经梦到一些纷乱的、令人迷茫的记忆碎片。但现在,她梦到了更清晰的画面。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画面。她作为一个失忆的准大学生进入校园,在学校上课的同时寻找校园里的怪谈和奇人异事,等待恐怖片的到来。
她根据系统的提示找到了男主,接近男主,两人熟悉起来,最后她向他告白,两人成功地在一起了。
就在她和男主在一起后没多久,舍友便询问她能不能陪她去男友家坐坐。小庄村并不远,来回路程一天就能到,当得知男主不会去后,她没有多想,便跟着去了。
她也见到了舍友的男朋友,一个还算礼貌贴心的男生,样貌平平无奇,不算好看也不算丑。和舍友就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她陪着舍友去了小庄村,住进了王家。
但紧接着,梦境急转直下,她又忽然独自一人,浑浑噩噩地试图逃出村庄。
黑暗中,无数的蛇在她身边爬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踩过山上的石头、穿过分叉的树枝,不管不顾地穿过小溪,花了一整夜跑才下山,那些蛇在黑暗中像不散的冤魂般始终跟着她,却没有阻拦她或攻击她。
一整夜,她就在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响动里,在黑暗中无数发亮眼睛的注视下,没命地狂奔着。
直到天光破晓,她终于离开了山林。她下意识转身,只看到依旧黑暗的丛林里,无数的眼睛注视着她,无数的蛇窸窸窣窣地吐着蛇信子,从空气中的信息素里感受着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踩上了身后平整的油泊马路,这才感到稍稍安心。她拿出手机,发现居然有信号,便颤抖着手指按下报警电话——
“滴滴!!!”
身侧忽然传来巨响,是货车按喇叭的声音。尖叫和怒吼随着响起,楚娇娇转过头去。
闪烁的光近在咫尺,她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只在油泊马路上留下了一片血迹。
货车上的司机下来看了一眼,他熬夜行驶,这里又是盘山道,平日里人迹罕至,没想到会撞上人。他脸上一片空白。瞧着地上的人胸膛可怖地凹陷下去,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便踉跄转身,连滚带爬地爬上了货车,哆哆嗦嗦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竟像是要逃逸的模样。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无数的蛇从山林里爬了出来。有几条跟着他的后脚跟上了爬上了驾驶座,就盘在他的脚边。
货车重新行驶起来。这不是下山报警或叫救护车的路,是上山拉货的路。
原本安静盘在他脚底的蛇,忽然发起了进攻!它们猛地弹起身子,咬住他的脚和腿,司机尖叫起来,但没过几秒,他便失去意识,一头栽在了方向盘上。货车无人操控,直接冲下了山崖。
此时,他也不过开出了几百米的距离。片刻后,几条蛇从他坠崖的地方爬了上来。它们在平整的油泊马路上盘着身子,回到了女孩身边。
山林间的风鼓噪起来。原本无数盘踞在楚娇娇身边的蛇忽然安静下来,在她的身边缩成一团,低下头颅。
神像再次步下神坛。清晨的日光落在祂脸颊上,映照出微微闪光的鳞片光泽来。祂的蛇尾圈起她将要迈入死亡门槛的身体,在日光下露出獠牙,低下头去,缓慢地刺入她脖颈的动脉里。
神经和大脑开始麻痹,血慢慢的止住了。
从祂的身体里又分出无数的蛇来,它们落在楚娇娇的身上,伸出獠牙,咬住了她。蛇身上的颜色逐渐褪色,楚娇娇苍白的脸颊却逐渐红润起来。
直到她重新开始呼吸,小蛇们才撤出獠牙,盘踞在她的手臂和腿上,它们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在死前,竟露出人似的情绪,不舍而眷恋地用圆乎乎的脑袋蹭她。
山神则久久地凝视着她的容颜。半晌,祂俯下身,用额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楚娇娇额前的刘海被祂蹭得散开,她陷入昏迷之中,眼睛紧紧地闭着,漂亮的脸上满是斑驳的血。祂便吐出蛇信子,窸窸窣窣地卷过她的脸,把她脸上的血迹卷去了。
几分钟后,山林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王远新。他看起来像是梦游一样,闭着眼睛,脚步踉踉跄跄,方向却很明确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山神的尾巴滑动,从他的衣服里勾出手机,打了求救电话。
随即,王远新醒了过来——
他拿着手机,面前,躺着一个出车祸的女人,身上全是蜷缩着的蛇,身体冰凉而僵硬,已然死去了。
电话那头,医院的护士着急的问:“您再说一遍!是哪里出车祸了?!伤员是什么情况您看到了吗?您跟伤员是什么关系?”
王远新默了默。随即,他道:“我是她的男朋友。”
山林里的蛇又躁动了起来。山神隐在林间,发出一声冷笑。
霎时间起了一阵狂风,王远新站在马路上,全然没注意,这一声恍若冷笑般的风声。
山神的新娘23
楚娇娇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她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那梦境熟悉得恍若真实一般,即使清醒后,意识也残留在梦里些许, 好半天, 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外面熹微的光芒透过大门落了进来,她只感觉自己躺在一处柔软而冰凉的身体里,撑着上半身起身,惊愕地发现自己……正坐在巨大的蛇尾上。
肩膀上搭着软软的重量。
她懵然侧过头去,正对上一双鎏金般的竖瞳。
金灿灿的眼里含着笑意,放大的面庞凑得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子。
祂的尾巴环绕着她,蛇尾上青色的鳞片闪着古朴而艳丽的光泽,如松如竹,一半被她坐着,尾巴尖尖翘起, 环着一只手机举在她的面前。
手机亮着,上面的对话框里,还留着一段对话。
是王远新和她的对话。是王远新死后, 发来的消息。
楚娇娇恍然。这是……王远新的手机!
是山神杀了王远新?!
她更茫然了, 那双金色的眼睛却垂下来, 挨得更近。
山神的声音低沉而华丽,带着古朴的韵律:“不是说过,别走太远吗?”
她的视线落在手机上。王远新最后一条消息, 的确说过, 让她别走太远。
祂的头垂下来,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仿佛柔软无骨般缠着她, 两只手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搭在肚子上。
这是一个完全环抱的姿势,楚娇娇完全坐在了祂的怀里。祂的脸颊、手和尾巴都没有正常人的温度,先是冰凉,坐久了之后,又被她的体温染上了温度。
楚娇娇不安地动了动。
山神大方地任由她在自己怀里乱动,嘴里絮絮地吐出奇怪的话来。祂摸着楚娇娇微鼓的肚子,枯枝一般苍白而纤长的手指有韵律的一点一点,楚娇娇被祂摸得有点发毛,颤巍巍地问:“怎、怎么……”
山神歪着头,声音里含着某种悠远的韵律,仿佛亘古传来的神音,可话语却显得下流极了:“娇娇。”
“……嗯?”她颤颤巍巍,像被蛇咬住喉咙的兔子。
声音含着笑意:“肚子鼓鼓的,是要给我生小蛇了吗?”
“嗯?!”兔子的眼睛一下瞪得圆溜溜的。山神微笑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蛇信子扫过她的眼皮,惹得她的眼球震颤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眼眶泛红,更像是兔子了。
祂的蛇尾扔下手机,转而缠上了楚娇娇的腹部。尖尖的蛇尾打着转,顶开她的衣服,主人的毛绒绒的头蹭着她的脖颈,祂的头发很长,蹭得她有些痒。
“娇娇会给我揣小蛇吗?”说话时,祂的蛇信子一吐一吐,几乎要探进楚娇娇的耳朵里,舔舐着她的耳廓,尖尖的蛇尾也几乎要探进去了,几近缠绵的道,“那些卵……会让你很快乐的。”
楚娇娇呜咽了一声,下意识张口道:“我是、我是人……”人类怎么能怀上蛇卵?
“可以的,娇娇。”山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努努力,就能怀上了。我们娇娇这么厉害,是不是?”
祂的声音仿佛含着某种蛊惑性。或许是蛇的毒素,顺着祂的涎水流入了眼睛里,又或者神明根本不需要獠牙那种东西,楚娇娇只是听着祂的话,就不小心坠入了祂所描绘的话语里。
她的眼瞳忽然失去了光芒,她瞧见了,她瞧见——
她站在陆长平的身后。
陆长平的身前是另一个她。另一个坐在山神蛇尾上的她。膝盖内侧被鳞片摩挲得发红发肿,山神苍白的手搭在她的腹部,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姿势。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鼓起的腹部。
随着手指的揉弄,她呜咽起来,裙下滑落一枚枚沾着甜腻粘液的,雪白的卵来。
“……”楚娇娇喃喃道:“这是……梦吗?”
她还在梦里吗?这是梦中梦吗?是山神想让她看到的梦吗?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梦?”山神反问她,祂含着蛊惑的笑意,“万一,你以为的现实才是梦境呢?”
“……”
“你已经死了,娇娇。”山神仿佛很惋惜一般低声道,“万一,这一切都是你临死前、昏迷后的梦境呢?谁能死而复生?”
楚娇娇垂在身旁的手指震颤起来。
柔软的唇瓣紧贴着她的耳廓。蛇尾紧紧环绕,祂纤长的眼睫像是一把小刷子,剐蹭着她的理智,那双鎏金般的竖瞳像是一捧黄金,即使在阴暗的洞穴里也发着熠熠的光。
“呜,我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死?”山神笑道,“还是不要怀小蛇?”
女孩抽抽搭搭,哭得鼻尖红红的。漂亮的眼珠含着泪。
祂不由得爱怜起来,捧起她的脸,用蛇信子舐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痣。脸上的表情变得柔软起来:“别哭了,其实……”
女孩已经道:“不、呜,不要被男主看到……”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男人的眉头却是狠狠一跳。
祂的头埋得更深。尾巴已经绕开了她的腹部往下,蛇信子都冒着酸溜溜的涎水,低语着嫉妒的味道:
“娇娇,你对他们,也太好了……”
愿意被他们抱,穿他们的衣服,跟他们睡在一起,身上全是他们的味道。
蛇尾巴都已经嫉妒得要发狂了。
“可是他们呢,对你一点儿也不上心。”
“我就这么抱走你,他们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些脆弱的人类……能保护好你吗?”
蛇尾有点太深了。轻轻地拨开震颤的雪团子,男人俊美而邪气脸上的笑容,却忽然一顿。
楚娇娇茫然地看着祂。
男人的表情尚还能维持平静,开口时,淡色的唇瓣却颤了颤:
“……你受伤了?”
楚娇娇茫然:“嗯?——哇啊!”
蛇尾猛地缠住了她的腰,把她倒提起来!
楚娇娇的腿完全不能使力,撑不起身体,直接往后倒了下去,摔在了山神的怀里,周遭无数的蛇窸窸窣窣地躁动起来,爬上她的身体,卷起她的手臂。
楚娇娇面上一片空白。
蛇尾撑开她的身体,山神纤长的手摸了摸,带出一手的血。
祂的竖瞳瞬间放大!瞳孔里的金色沉了下去,目光冰冷地扫过她,低沉的声音里带起涟漪般的怒气:
“你又受伤了?!”
又?为什么是“又”?楚娇娇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祂俯身下了身去。
一枚獠牙叼住了她,厮磨片刻,刺穿了娇嫩的肌肤。
“……呜!”
楚娇娇只发出了一声闷哼。
些微的刺痛只维持了几秒钟不到,酥麻的感觉立刻覆盖了痛意,甚至顺着腹部往上流,像是一股逆流而上的温水,灌得她震颤不已。
楚娇娇之前还觉得肚子里涨涨的不舒服,但现在连涨涨的感觉也没有了。她只觉得像是泡在羊水里一样暖和,那种暖意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可是暖意源头的祂却狂躁起来。似乎发现了流血的地方不在外面,祂的蛇信子舔舐而过,尖尖细细,几乎是狂乱地寻找伤口。
楚娇娇的腿使不上力,只腹部震颤着,大脑一片空白,手上拼命地推祂:“不是、我没有受伤!我没有受伤!”
山神抬起头来。只见祂俊俏的脸上全没了笑意,下颚还挂着黏糊糊的血,甚至就连脸颊旁的发丝都湿漉漉的,只见祂冷笑道:
“你还在怕我?”
楚娇娇茫然地看着祂。她确实怕祂。她根本不知道祂是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我,要走,我也放你走了!结果呢?刚离开我,你就受伤了!”祂怒道,或许还有点委屈,“你和那群人类搅在一起就算了,为何次次都受伤?”
祂顿了顿。声音放缓了。
或许是看到楚娇娇空白的表情,怕吓到她,便俯下身来,轻轻地舔了舔她的脸颊。
“人类那么脆弱,我好怕你也像他们一样死掉……”
“人类有什么好的?那么脆弱,那么渺小……你们人类,不都想成神吗?”
“同我在一起,成为神,不好么?”
楚娇娇愣愣地对上了祂的眼睛。
那双金色的瞳孔放大了,像是极怒,又像是受惊了。
她愣愣地说:“可是……我只想当人类啊。”
“……”山神微微笑起来。“人类那么狭隘,他们不会接纳你的啊。只有自然包容万物。人类不接纳的,自然欢迎。”
……什么意思?
楚娇娇愣愣地看向了直播间,因为检测到她还在睡梦中,直播间并没有开启。
但山神却像是察觉了什么,祂蛇尾微微一摆,像是拍了一下空中的什么东西,直播间黑色的画面忽然一闪。
“我也不喜欢这个。”祂道,“关掉它。”
直播间忽然就像是卡了一样。上面原本写着一行字【检测到主播正在睡觉中,请明天再来哦~】
忽然,这一行字也闪了闪。
就像是电视没了信号,这个直播间闪闪烁烁,卡顿了一会儿,窜出几声电流音,忽然被关闭了!
……被关掉了?!
山神的新娘24
直播间……被关掉了?!
楚娇娇茫然又震惊。她是在梦里吗?!
脑海中, 似乎有一个姗姗来迟的声音在尖叫:[啊啊啊宿主!!!!快醒醒!!!!快醒醒!!!!]
楚娇娇倒吸了一口凉气:是系统!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系统的机械音那么惊慌失措。
还带着点怨气:[这都是第二次了!机器维修费也很贵的知不知道啊臭男人!]
[快醒来啊啊啊啊!!!在梦里你看到什么祂就能看到什么啊!]
仿佛醍醐灌顶,或是一盆凉水猛地泼在头上,沉溺于羊水中的人终于探出头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楚娇娇的眼睫微颤动。
这是苏醒的前兆。山神立刻就知晓了她将要苏醒, 祂支起身来,只是还抱着楚娇娇:“你要醒了?”
祂的蛇尾不安地拍打着地面,随即缩紧了,紧紧地环住她毫无知觉的腿,语气里的酸液像是毒牙里浸出的毒液般:“瞧你……在他们那边受了伤,不等我给你治好,又去找他们?”
怀里的女孩颤了颤。她完全不敢动,肚子里的尾巴似乎受了刺激,在腹部缓缓地蠕动,她被刺激得眼圈发红,唇珠被咬得发白, 颤巍巍地立在鲜红柔软的唇瓣上,不断地呵出柔软的气息。
祂的头凑到了她的脸颊边,楚娇娇能感觉到发丝划过脸颊的痒意, 还有一股腥甜的腻人香味。
祂似乎皱了皱眉。很不满意似的:“真笨。”就像祂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屏幕上说的, 笨蛋老婆。
“你这样笨, 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聪明的孩子得学会什么叫优胜劣汰。”祂不断地用脸颊蹭着楚娇娇的脸侧,像个开屏的孔雀般展示自己脸颊上泛着光的鳞片,“比起脆弱的人类……你应该知道选谁来保护你。”
脑海中的系统尖叫着:[选祂!!选祂!!宿主, 快给祂一点甜头把祂打发掉先!]
啧。祂在心里不耐烦地想, 祂可不是一点甜头就能打发掉的。笨蛋老婆敢同意, 就要乖乖地做祂的新娘。
祂垂下纤长的眼睫,凝视着她脸颊上晚霞般昳丽的红晕, 水润的眼尾沾了点儿湿意,蔷薇花瓣儿似的双唇呵着热气,微微分开一点儿柔软鲜活的缝隙,显得很好亲。
祂仿佛不经意般,随口道:“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乖乖的……”
其实已经很不乖了。从祂的身边逃走两次,还把自己伤成这样,还跟两个讨厌的男人亲亲贴贴,像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若放在从前,祂肯定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现在,祂就是移不开眼。甚至贪婪而丑陋地吐出蛇信子,连她散发在空气中的甜腻的信息素都不愿意放过,一点儿也不矜持。
虽然表情还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其实已经恨不得把尾巴摇成狗尾巴了。
笨蛋老婆抓着祂的尾巴,葱白似的手指因为肚子里尾巴的躁动,深深地掐进了鳞片里。微微张着唇,露出一点儿软软的舌尖,像是想说话,却被肚子里的动静打断,只吐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来。
神明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口腔里卧着的柔软的舌尖,嘴里未说完的话,忽然就这么拐了个弯:“乖乖的……亲我一下。”
从乖乖做新娘到乖乖亲祂一下,这落差可不是一点儿半点。
更何况,还有那个烦人的声音在笨蛋老婆的脑袋里尖叫:[宿主!快用道具骗祂爱你,然后让祂把你送出梦境!]
嘶。祂可不是能轻易被骗的人。神明不耐烦,冷笑起来,就要收回自己的话。
却忽然,脸颊边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柔软湿热的唇瓣贴了上来,祂颤了颤。
丰润的舌尖微微地勾出来,羞怯地舔了一下祂脸颊上的鳞片。舌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冰凉鳞片好似立即发了热,烫得祂心尖一颤。
“呜嗯……”
楚娇娇忽然捂住了腹部。她一只手艰难地捂着肚子,感觉皮肉下面的尾巴顶住了手心。恍惚间抬眼一瞧,神明俊美而邪气的脸庞上,勾着半干涸的血迹,鳞片闪着水润的光,是她刚刚沾上去的涎水。
神明清楚地听到,那东西还在尖叫:[不是这样亲啊啊啊啊!宿主亲祂嘴巴啊!]
笨蛋老婆的声音回答了它。软软的,带着一点儿动人的沙哑,像是因为太刺激而刚刚哭过一般:[我就……骗骗祂嘛。]如果能骗过就不要用道具了。她还抱着侥幸心理。
骗骗祂……
神纤长的眼睫微颤。瞳孔里的鎏金一般的光芒缓缓地流动起来。
女孩忽然又凑上来。软软的唇贴了贴他的下颚,蹭掉了些许的水迹。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我亲过你了。”
反正也亲过很多次了。祂又那么坏,把尾巴伸进自己的肚子里,弄得她好难受。祂都骗她揣小蛇了,她骗骗祂又怎么了。楚娇娇骗得理直气壮,骗得振振有词。
“所以、所以你得保护我啊——你自己说的。”
如果是笨蛋老婆骗祂……山神状似勉为其难地想,那也不是不可以吧。毕竟她那么笨,说谎都不像是骗人。
其实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满脑子都是老婆老婆老婆。
想老婆柔软的唇,想老婆甜腻的涎水,想老婆湿热的肚子。
老婆的唾液里,是不是也有什么毒素?怎么蹭了蹭祂的脸颊的鳞片,就让人不能思考了?
金色眼瞳中凝固的冷色,也重新流动了起来。祂低下头去,用獠牙叼住了笨蛋老婆的舌尖。
“你干什么——呜!”
獠牙刺穿了她的舌,山神礼尚往来,把自己的涎水也注了进去。没一会儿,笨蛋美人就只能在祂的怀里挣扎着吐出舌头,眼泪流了满脸,呜咽着醒来了。
她浑身瘫软地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不在冰凉的地面。她分明是趴在男主的背上。
清晨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感觉到些微的凉意和刺痛,楚娇娇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眼泪。刚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还是说,她在梦里哭、挣扎和说胡话,现实中也会做出一样的动作?
注意到她醒来,身旁的陆长安欣喜道:“姐姐!你醒了!”
“刚刚姐姐挣扎得好厉害……”少年的脸庞上满是担忧,“姐姐是做噩梦了吗?”
“……”不是做噩梦。楚娇娇的脸骤然涨红了。都怪那个什么山神!她刚刚是在男主背上哭了吗?!……好丢脸。感觉没脸见人了。
她张开嘴,才发现声音是哑的,就像是哭太久之后的沙哑:“我……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娇娇,你又在深夜失踪了。”陆长平开口道。他的声音沉沉的,但背上似乎湿了一大片,“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躺在神像的怀里。”
“……”楚娇娇茫然,“是山神搞得鬼……咱们这是去哪儿?”抬头望去,“这不是下山的路啊。”
“去小庄村。”陆长平言简意赅地道,“山神是他们的神,他们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这里报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就这样下山去,到了晚上,楚娇娇还是会消失。他们得弄清楚这个神,才能解决问题。
楚娇娇趴在他的肩膀上,从梦境中脱离,忽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系统说,山神在梦里,能看到她看到的东西——嘶。楚娇娇想起来了,男主!她第一次见到山神的时候,祂想用毒液迷惑她的认知,那时候祂就说过男主这个词……肯定是失忆前祂就知道了。
系统还絮絮叨叨地在脑海里跟她抱怨着山神的没轻没重,维修费用很贵的!
楚娇娇打开直播间,想看一下直播间怎么样了。果然就像是系统说的那样,直播间好歹是修好了。因为屏蔽的问题,直播间的人并不知道她梦里的事情,她确认了一下道具,还没来得及多看,忽然,陆长平的声音传来:
“到了。”
她抬起头望过去——
竹制的吊脚楼隐没在晨曦里,时间尚还算早,还没有人醒来,也没有人发现他们。
只是王家的门口,坐着一个拿着刀,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女人。正是王母。
楚娇娇又忽然想起她做的梦来。
梦里……舍友的男友,不就是王远新吗!
山神的新娘25
趴在陆长平背上的楚娇娇忽地长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他们察觉到她的动静。
她戳了戳陆长平的背, 闷声地道:“我……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
“我想起来,当时小兰的那个舍友,好像就是王远新。”
“什么?!”两人皆是精神一震, 继而皱起了眉头。
陆长平略一沉吟, 道:“你的舍友也是被他骗来的吧……恐怕他是老手了。之前我查他的时候,你们的其他舍友都说他有些花心,喜欢勾搭小姑娘……”他顿了顿,“你还记得,他们恋爱时,王远新曾请你们吃饭吗?”
楚娇娇不记得这事。不过大学里舍友恋爱,有时请一顿饭,便算是互相认识一下了,也很常见。
陆长平道:“你的舍友告诉我,那天聚会完毕后,王远新私下联系了她们, 说了一些很暧昧的话,暗示她们,想和她们拉进关系。”
楚娇娇顿时大吃一惊:“这……”
“他这是在钓鱼。”陆长平道, “让你陪舍友过来壮胆的办法, 也是他出的吧。”
冷淡的男人难得勾起嘴角, 却只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他倒是好想法,一次钓两只肥鱼。”可做人太贪心,总是要遭报应的。
楚娇娇傻乎乎地跟着点头, 义愤填膺地道:“这也太坏了——等等。”笨蛋脑袋忽然又回过神来了, “我也是鱼?哪有说人是肥鱼的呀!”
陆长平掂了掂背上的女孩。她的重量压在背上, 很令人安心。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她不满地抿起唇的模样, 唇边的一抹冷笑顿时散去,唇瓣拉直,化成了无奈:“是、是。不是肥鱼,是傻鱼。”
肩上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陆长平嘴角的无奈,却半点也没收。能不傻吗。就这么傻乎乎的被骗来了,还是两次。
楚娇娇嘟嘟囔囔地道:“我才不傻——”她一手揽着陆长平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三人前方,坐在门口的王母,道:“看到了吗?我觉得,小兰应该就在里面。”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王母壮得如牛一般的身躯几乎把身后上楼的木梯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头发微散,有一缕垂在眼前,挡住了视线,神情麻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在派出所那件,她一手拿刀,弯着身,那姿势就像是普通的、在自己家门前洗菜的中年妇女。
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是在磨刀。
尖锐的菜刀上似乎还沾着血迹,一下一下地刮擦着磨刀石,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刀锋摩擦过粗糙的石头,在清晨的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在派出所的时候,两个警官告诉过楚娇娇,王母的情绪很不稳定。
她指控楚娇娇他们是杀死她儿子的罪魁祸首,神情几近癫狂,在询问说到关键处时,要好几个警员才能按住她。
说到这里时,两位警员脸上都露出惋惜和怜悯的神色来,他们说这位可怜的母亲,恐怕是被丧子之痛折磨疯了。
楚娇娇对她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她那么疼爱自己的儿子,却把别人家的孩子骗来送死,这下她也体会到了丧子之痛,活该。
她抿起唇,压低了声音:“我们绕开她,进屋去看看。”
问题来了,怎么绕开?
陆长安圆溜溜的狗狗眼转了转,忽然道:“等我一下。”说着,便跑到一旁去,捡起路边的一颗石子,掷在王母的身边。
调虎离山?
可对方看起来对石头并不感兴趣。这种手法也不算高明。
楚娇娇趴在陆长平的背上望去,陆长安的身形隐藏在旁边的树林里,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晰。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气馁的样子。
又一枚石子,咕噜噜地滚到了王母的身边。她的眼球灰蒙蒙的,像是已经磨损得粗糙的玻璃球。两颗玻璃球在她的眼眶里僵硬地转了转。
陆长安对她做了个鬼脸,少年的面庞忽地便露出几分孩子气,他比了个十五的手势,做着口型道:
待会儿见。
楚娇娇一愣,却见少年忽地站直了,又一颗石头滚到王母的脚边,她终于抬起眼来——对上了少年的笑脸。
他轻松地笑着。这有点像是每一个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追求的某种刺激,像少年把篮球投进篮筐的一瞬间会转头对喜欢的女孩耍帅那样,朝她眨眨眼。
虽然篮球才从他的掌心脱手,但他已知道那枚篮球会准确无误地被投进篮球框里。
一颗完美的三分球。于是他转过头来,冲自己喜欢的女孩笑,颇有点孩子气的炫耀和殷勤,少年俊俏的面庞被晨光映得闪闪发光。
“喂。”他转头对王母道,“你磨刀是想来杀我吗?”
只见王母愣在原地,玻璃球似的浑浊眼球疯了一般颤抖着,厚厚的眼皮几乎包不住它们,让人不由得怀疑它们会不会掉下来。
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握着刀冲上来!
而陆长安拔腿就跑!
跑之前还不忘给楚娇娇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待会见。
……
不算高明的调虎离山,但很有用……
楚娇娇下意识抓紧了陆长平的衣领,紧张地问:“他这样没事吧?”王母可是拿着刀啊……
谁知道陆长平却不像是太担心的样子。他背着楚娇娇,确认王母离开后就坦然踏上了上楼的木梯,淡定地道:“没事,她跑不过小安。而且这附近他也熟悉,不用担心。”这村子不大,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路,他们之前都走过好几遍,不担心找不到路。
比起陆长安,该担心是他们。
简昊娃娃告诉楚娇娇的是,棺材放在二楼的灵堂里,王远新的父亲守着棺材。但在派出所时,两位警员告诉她,他们并没有找到她说的那副棺材。
“他们一定是把棺材搬走了。”楚娇娇道。又为难起来,“我们得找一下,但要小心一点……”
王远新死了,尸体还在警局;王母被陆长安引开了,屋里应该就只剩下王父了,偏偏王父又是守棺材的人,他们得小心一点,别撞枪口上。
吊脚楼静悄悄的。拂晓的日光透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空气中有细小的浮尘上下翻飞,没有声音,也没有烟火气。整栋小楼就像是被遗落在了尘世之外,见不到人。
一楼的两间房间是他们之前住过的客卧,楚娇娇的轮椅还放在房间里,但未免轮椅在木地板上发出动静,她还是被陆长平背着;客卧里还像是他们离开前的样子,没有凭空出现一副棺材。
两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王远新的房间就靠着楼梯:里面的东西还维持着原样,有些重要的证物被带走了,只留下粉笔画出的一个圈。
楚娇娇忽然抽了抽鼻子,喃喃道:“什么味儿……”
房间里有一股突兀而熟悉的味道。泥土、青草和淡淡的腥味。
陆长平忽然平静地道:“山神来过。杀王远新的人,是山神。”
楚娇娇骇然。她猜到王远新是山神杀的,是因为她在梦里看到了山神拿着王远新的手机给她发消息——可陆长平又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知道她的疑惑,陆长平顿了顿,淡声道:“每次你失踪后,房间里就会留下这种味道。这是蛇的味道。”蛇的鳞片剐蹭过泥地和树叶留下的味道。
楚娇娇看向床上,被褥的边角,果真有些许潮湿的泥渍和破碎的草液。
陆长平轻轻地关上门,无不讽刺地道:“他给山神献了那么多尸体,得了富贵,却没得到山神的另眼相待,最后自己也成了尸体——就是不知道,那些蛇和这山里的“自然循环”会不会接纳他了。”
楚娇娇也觉得讽刺极了。这山里的“自然循环”大概没什么自我意识,更像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规律,不会因为王远新丰厚的“贡献”就青睐他,也不会因为他这些邪恶的“贡献”而厌恶他。
山神……好像也是如此。祂不是人类,自然没有人类的善恶观,只凭喜好做事,杀王远新也仅仅是因为祂不喜欢他,如果不是楚娇娇,祂可能都不会注意到王远新,就像之前小兰被骗来的时候,祂也没有注意到小兰和王远新一样。
两人离开了王远新的房间,往楼道深处走去。
第二间房应该是王远新父母居住的地方。一张实木的大床,一个厚重的衣柜,木头有些灰扑扑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木材,只是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腐朽的木头味儿。
屋里没开灯,窗户也拉着,陆长平把门拉开了一些,才看清楚屋里面还有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大床上挂着厚重的蚊帐,似乎是用了很多年,也显得灰扑扑的,叫人看不清楚床里面,只有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不知道是人还是叠起来的被子。
楚娇娇低头,小声地说:“是还在睡觉吗?”
“可能。”陆长平也低声回道。他往里看了一眼,确认屋里不可能放下什么棺材,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从外面把门锁住了。这样如果王父在屋里,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间房间了。”楚娇娇说。怕吵醒可能在屋里睡觉的王父,她声音压得很低,柔软湿润的唇瓣轻轻地靠住陆长平的耳廓。
陆长平顿了顿,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他压着气音,声线轻飘飘地回响在浮尘里:“小心一点。”
两人推开第三间房的门,这是之前简昊娃娃跟楚娇娇说的,放棺材的房间。
门里依旧昏暗,窗户关着,只有一道从门外照过来的光线,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屋中间的地面上,落在了屋里那一幅棺材上。
这就是……简昊娃娃说的那个棺材。
虽然娃娃跟她仔细地形容过了,但楚娇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诡异的棺材……是的,它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这是一幅木棺材,还没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棺材的头尾雕刻的不是“寿”字,而是两个巨大的“囍”字,还刷着红漆,装饰着红纸,陈旧的木头和红艳艳的囍字的对比令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发毛。
棺材的盖子严丝合缝地盖在上面,挂着红艳艳的红绸,盖子的最中间也贴着一个“囍”,红色彩纸剪出来的字大得奇怪,这些红绸和红纸不知道放了多久,居然没有褪色,颜色也是那样两人毛骨悚然的鲜艳。
陆长平偏了偏头,与楚娇娇对视上了。
女孩抿着唇,表情严肃起来,她凝视着那副棺材,一言不发。而那副棺材也沉默地立在昏暗的房间中间,也是一言不发。
“怎么了?”陆长平轻声问。
“……感觉有点奇怪。”楚娇娇说。这里太安静了。或许是这个棺材看上去实在诡异,她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微微地立了起来,“你说,小兰会在里面吗……?”
“这里的人会把尸体装进棺材里,抬去山神庙。”陆长平略一沉吟,“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在里面……希望她逃出去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她没能跑掉……或许我们还能在里面找到一点线索。”
楚娇娇想起梦里那些片段。虽然她依然不记得她和小兰在小庄村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但从她的独自逃亡离开来看……那个女孩很可能遇害了。如果她还活着,她不可能丢下她离开。
但这些也只是他们的猜测。这棺材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他们得打开看一下。
寻常的棺材盖子,都得两三个人合力才能打开,这会儿只有陆长平一个人,楚娇娇道:“你把我放下来吧,我扶着棺材站一会儿。”她还是可以站一会儿的。
时间紧迫,陆长平没有拒绝,他蹲下身,等楚娇娇站起来,脸上担忧之色却怎么也消不下去,问:“要不要坐一下?”
楚娇娇摇头。她扒着棺材边缘,半身靠着,还算轻松。而且她想第一时间看到棺材里是什么。
陆长平推住棺材的一角,骨节分明的手抻直,手臂上隐约浮现出晓色般的青筋,沉着气,用力往上推。
随着他的动作,棺材盖被缓缓地抬起来,挪在一旁。
屋子暗,棺材里更是昏暗,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楚娇娇扒着边缘,探着头,她勾着手指从陆长平的衣兜里拿出他的手机,调出手电筒往里一照。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有尸体或者骸骨,也没有想象中的血迹等证据……
就是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两人皆是一愣。
楚娇娇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陆长平,嘴里下意识地道:“先走——”
陆长平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箭步而来,楚娇娇同时张开双臂,让陆长平来抱自己,忽然就见陆长平动作一顿。
继而一个踉跄,正撞进了楚娇娇的怀里。
“怎么……”她差点没抱住陆长平,后背撞在棺材上,话也没说完——
她忽然对上了一双苍老的眼睛。
……是王父!
她从来没有太过注意他。王母盛气凌人,王远新作恶多端,她只见过王父一次,还是在饭桌上,这个男人懦弱的低着头,看起来唯唯诺诺,任由王母欺骗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可现在想来,王远新和王母做的坏事,同为一家人的王父不可能不知道。王远新骗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反抗?想来是有的。但她们都被王父杀了。
就像现在,他就一直藏在屋里阴暗的角落处,等着偷袭他们!
楚娇娇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人,却忽然感觉到胸前晕开一片湿润,她低下头,只见陆长平的脸色飞快地苍白了下去,只是片刻,就已经血色尽失,而她感觉到的湿润……
是血。
一大团的血,从陆长平的胸口晕开。鲜艳的颜色、湿润的触感,令人眼前发晕。
他的后背插.着一把刀,大半都陷入皮肉里,只能看到一个露在外面的刀柄,可见对方下了多大的力气。
陆长平的唇也失去了颜色,他唇瓣微动,像是要说什么,但又猛地一个踉跄。
身后的男人抽出了刀,楚娇娇只能拼尽全力地抱住陆长平,另一只手扶着棺材边缘,抓着手机打出了报警号码。
手机发出了嘟嘟的电话连接声音,但拿着刀的王父步步紧逼,一道寒光闪过,楚娇娇咬牙,劈手一挡!
刀尖擦着她的手臂而过,关键时刻,她怀里的陆长平忽然转身,空手接住了刀刃!
血汩汩地顺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往下流。刀尖刺穿了他手掌上的肌肉,卡在掌骨上。
他唇色已经变成了一种惨白。蠕动着,只发出了几道听不清楚的气音。
血濡湿了楚娇娇的衣服,甚至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淌。按照这个出血量,即使没有面前虎视眈眈的王父,他也会流血而死。
“陆长平……”
她咬着唇里的软肉,脸上溅着一道血痕,死死地抱住他,忽然听清楚了陆长平含在唇齿间的话。他让她快跑。
可是她走不了:“我……”
“没法走……”
陆长平忽然又扭头看她,眼里的意思好像是:我知道了。
“陆长平!”
他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没有呼吸的尸体。似乎是回光返照,忽然生出无穷的力气,抓紧了手里的刀刃,一把夺了过来!
他一手拉着楚娇娇,把她往外猛地一推,另一只手抓住刀刃,猛地刺向了对面的人!
楚娇娇只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身后只有几声刀刺入皮肉的闷声。她撑着上半身回头,火光电石之间,身后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陆长平倒在地上,王父半跪着,胸前也插.着一把刀。
血缓缓地在木地板上流淌,流到了她的脚下。温热、湿润、黏腻。
而倒地的男人仍回头望着她,双眼慢慢覆上了一层白膜,模糊了他那双漂亮的黑色瞳孔,叫人看不清楚他眼底最后留下的情绪。
陆长平……不是男主吗?!男主怎么会死?!!
楚娇娇咬着唇,两只手扒在地上,往外挪动着身体,灰尘很快蹭上了双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红,她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手机被摔在一边,隐约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疑惑的声音。
快一点啊……快一点!楚娇娇伸着手,努力去够那只手机。
忽然,她视线余光多了一双鞋子。
鞋子的主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她身边,一脚踩住了手机。
“!”
……是王父。
他拿着刀,脸上全是鲜血,胸前开了一个大洞,看着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可他却蹲下身来,抓住了楚娇娇的后领,就像抓住一只哀哀嚎叫的小兽那样,半提半拖着她,往屋里走。
“你!……放开!”楚娇娇拼命地挣扎着,她努力够着手去抢王父手上的刀,劈手夺了过来,没有犹豫,直接捅进了他的前胸!血猛地呲出来,楚娇娇的脸上也溅满了血。
男人的身躯顿了顿。但他的动作没有迟疑。
王父的力气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回光返照,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双手如同铁钳,楚娇娇下半身用不上力,竟然没挣脱,被他抓着衣领,半提起来,怼在棺材上。
楚娇娇一低头,便瞧见棺材里黑漆漆的,像是一个吞噬人的怪物的血盆大口。
身后王父猛地一推——
楚娇娇一头栽入了棺材里。
如同一脚踏空,落进了无底深渊,身前传来棺材盖挪动的沉重声音,最后一点光和声音都消失了。
山神的新娘26
黑暗覆盖了她的眼睛, 狭小的空间带来憋闷到窒息的错觉,在黑暗中一切知觉都被放大了,脸上、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粘稠得令人毛骨悚然, 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她仓皇地撑住身体, 伸出手,用力推头顶的棺材顶,却无济于事。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身下的棺材正在被抬起,摇晃之下,重力不稳,整个人又摔在了棺材里。
棺材正被人抬着往外走。会是谁?!
王母被引开了,王父一个人,又受了伤,怎么抬得动这么重的棺材?!
楚娇娇拍打着棺材厚重的木板,呼救:“谁?!——救命!!!”
声音在厚实的木材里回响, 她不确定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到,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逼仄的空间里, 氧气在变得越来越少。
摇晃、颠簸, 明明躺在木板上, 却好像踩在厚重的云端。
她拍打木板的声音渐渐小了,手臂垂下,眼皮也变得无比厚重, 像坠了千斤的铁。
她终于支撑不住, 闭上眼, 就这么沉入了梦境。
……
“……娇娇,谢谢你陪我来。”床上的女孩柔声道, “ 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这有什么。”楚娇娇也坐在床上,她盘着腿,长发散在身后。房间里的窗户大开着,深山里没有路灯,夜晚璀璨的星河就这样铺在她们的面前,令人着迷。
女孩靠着她的肩膀,小声地问:“娇娇……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楚娇娇便回过头去。她看着身旁的女孩,对方的脸颊隐藏在夜色之中,眼睛却非常闪亮,像是每一个坠入爱河的盲目的人。
她顿了顿,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呀。……我又没有谈过恋爱。”其实今天在饭桌上和昨天在火车上的时候,王远新都挺殷勤的。非常照顾她们,但楚娇娇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或许是他不常望向小兰的眼睛、也可能是他有意无意的对自己的殷勤。是她的错觉吗?
她有些犹豫。因为其实王远新没什么实质上的动作,如果她提醒小兰的话,会不会因为误会而拆散他们?而且这样也显得她太自恋了。楚娇娇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胡说。”小兰小声地嗔怪,轻轻地锤了一下她,调笑道,“现在谁不知道呀,大四的陆花花一见面就被新生拿下了,在你手底下一个回合都没撑住。”
“陆花花?”楚娇娇疑惑得小巧的鼻尖都皱在了一起,“谁啊?”
“那个姓陆的高岭之花——”小兰捂着嘴笑起来,笑倒在她怀里,“陆长平学长啊!”
楚娇娇一愣。继而也觉得好笑,高岭之花吗?第一次见陆长平的时候,他看起来确实冷冰冰的,偏偏长得俊俏,冷冷地看着谁的时候,凛然不可侵犯,就像是雪山之巅摇曳的冰冷的花。很符合这个四个字。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跟着附和:
【有一说一,确实很难有人能在我老婆手底下撑过一个回合】
【陆长平,你小子有眼光!】
【你的老婆我的老婆好像都一样.JPG】
【男主:(在别人面前)高岭之花;男主:(在我女鹅面前)当娇娇的狗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见到娇娇的第一面,男主直接自信:嗨老婆!】
【我见到娇娇第一面也直接嗨老婆,男主竟是我自己?】
【老婆看过来!嗨老婆!】
【大家都填好志愿了吗?我的第一志愿是北大,但是我感觉我的分数可能不够,清华的话,可以冲一冲,最后一个保底的我选了娇娇老婆的床,这个我应该是稳上的。】
“可是……”楚娇娇有些犹豫,她为怀里的女孩拢了拢发丝,疑惑地道,“为什么不是他去你家见父母呢?”
要说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楚娇娇确实是没有谈过的。可是她也知道一些礼仪,似乎恋爱中的男女人,应该先由男方去见女方的家长,获得女方家长同意之后,再一起去见男方家长。
“现在谁还讲究这个呀。”小兰不太在意地吐了吐舌头,“再说了,我如果带他去见我的父母,我爸妈会打死他的。”
她才升上大学,也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她读书的时候就是个乖乖女,从没有谈过恋爱,如果上大学的第一个月就带男朋友回家,她爸妈说不定会晕过去的。
“好吧。”楚娇娇说,“只要你喜欢就好啦。”现在也没什么女方吃不吃亏的说法了,再说了,还有她在呢,小兰也不算一个人去见男方家长,就当是旅游时顺路借住好了。
小兰笑起来,撒娇一般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我就知道,娇娇最好了!”
两个女孩又笑作一团,玩到眼皮沉沉,才熄灯睡下。
后半夜,不知为何,楚娇娇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她总觉得耳边回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蛇类在地面爬行时,鳞片剐蹭到地面的声音……是错觉吗?这里是吊脚楼,就是为了防蛇虫才建成这样的,怎么会有蛇爬进房间里?
“窸窣……”
“嘶嘶……”
“吱呀——”一声非常细微的开门声。
楚娇娇睡得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里含糊道:“小兰……怎么了?”是要起夜吗?
眼前晃动着一个黑影,她微微清醒了一些,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这么黑,我陪你……”
“——啊!!!”
一声尖叫猛地从她身后响起。
楚娇娇立刻就清醒了,但身前的人猛地捂住了她的嘴,直接把她拖下了床!
楚娇娇摔在地上,才看到身后的床上,小兰分明还躺在那里,腹部插着一把刀,血从她身上不断地留下来,淌在床上。
……如果小兰在床上,拉她的人是谁?!
她“唔唔”地挣扎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落进来,照进了屋子里,让她看清楚了床前另一个人的面容……竟然是王父!
而捂着她嘴的人,正是王远新。他抓着一柄刀横亘在她的脖子上,微凉的刀锋划过脖子,留下一阵刺痛,鲜血涌出来,楚娇娇身体僵直。
借着月光,她看到王父握着刀,而小兰躺在床上,眼睛慢慢地失去了光泽,而鲜血慢慢地从床单上淌下来,砸在木地板上,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清脆的“咚”一声。
楚娇娇发着抖,不断地深呼吸,身后王远新用刀抵住她的脖子,威胁道:“别说话!站起来!”
楚娇娇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随着起身,她更清楚了看到了床上的景象——王父把刀从小兰身上拔了出来,他动作很粗暴,软软地躺在床上的女孩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已经死了。
“你们……要做什么?”她问,声音也发着抖,但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地闪过夺刀、逃跑或呼救的可能性。但立刻她就明白过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面前两个成年男性,又有刀,她很难与他们对抗,最好的办法是先隐忍不发,寻找时机——他们既然没立刻杀掉她,那她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哼。”王远新冷冷地哼道,“别废话,走!”
说罢,用力地推了一把她,把她往门外推去。
楚娇娇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了,几乎是被王远新压着地出了门。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回头,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景象——
屋里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地步,床上的女孩大睁着眼。她的眼球覆上了一层白霾,像一对雾蒙蒙的玻璃球,僵硬又死气沉沉。
……明明之前还在笑的。
楚娇娇闭了闭眼,王父拉着小兰的小腿,直接把她拖下了床,尸体的脑袋撞在木地板上,又是一声沉闷的“咚!”他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尊重可言,就像拖着一只牛羊的尸体那样,拖在地板上。
“给我站稳了!”身后的王远新不耐烦道,“下楼!”
楚娇娇吸了吸鼻子,跟着他下了楼。楼下是两间客房,王父也拖着小兰的尸体下楼,尸体的脑袋不断地撞在木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到了楼下,王父推开一间房的门,把小兰的尸体拖了进去,关上了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而王远新用刀抵着楚娇娇的脖子,带她进了第二间房间,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锁链,把楚娇娇的手拴在了地上——地上原本是放床的地方,竟然有一个捆锁链的铁圈!还用水泥深深地封入了地板,可见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你好好呆在这里,不会给你苦头吃,知道不?”王远新捆好她,充满胁迫和暗示意味地用刀拍了拍她的脸颊,哼着诡异的小调,转身关上了门。
屋里的窗户紧紧地拉着,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楚娇娇好像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蛇在地板上爬行。她摇了摇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溅着一道血……好在锁链很长,不至于动不了手,她用手背擦了擦脸,用力地拽地上的铁圈,铁圈纹丝不动,显然不是她的力气可以撼动的。
她又摸着黑,把手掌尽量缩小,想把手扯出来,却也失败了。手腕和手掌被弄得红彤彤的,铁链比她的手臂还粗,看起来像是锁门的,她根本扯不动。
王远新他们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已经是熟手了,他们有备而来,自然不可能轻易让她逃脱的。
楚娇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黑暗中,她用力地擦去脸颊上的血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更近了。可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天光破晓,窗帘的缝隙里露出了非常细微的光。
楚娇娇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微微的震动,似乎是有人抬着重物在走动,又搬着重物路过她的房门,走出了房间。
门外又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声音很陌生,不是王远新和他的父母,应该是村子里的其他人。
“又一个?”
“哎呦……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别说了,人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要有胆子你也去。再说了,王家到底是赚到钱了,赚到钱不就行了?”
“山神都不管,我们管什么?”
“就是。”
“老李啊,你们家女儿不也在外面读书吗?这不也可以……”
“别瞎说!谋财害命的事情我们家可不干。”
“爹,你说咱们要是跟他一样,那儿子的学费不就……”
“啧……唉。”
人很多。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到那些人在屋外走动,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的模样。
但重物被抬出去之后,声音就渐渐消失了。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下来,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人群渐渐远去了。
……
直到晚上,楚娇娇才再次见到王远新。
他似乎喝了点酒,浑身上下都是酒味,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跑到她的房间里,打开了门。
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走廊上的一束光打在他的身后,让他显得高大又恐怖。
他踉踉跄跄,走到楚娇娇的面前,“嘿嘿”地笑起来,脸上有些猥琐的味道。他看了楚娇娇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抓她的下巴。
楚娇娇忍了忍,最后却还是没忍住。她咬着唇,问:“王远新,小兰呢?”
“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激怒王远新,却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你这是在杀人!你不怕被警察发现的吗?!”
“……”
男人眯着眼,借着身后的光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少女。
学校里谁不知道,今年大学里来了个漂亮又娇气的新生,入学第一天就被无数学长和同学献殷勤,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没几天,就跟大四的陆长平谈上了恋爱,不知多少少男为此心碎。
王远新的呼吸有些粗重。他贪婪地盯着她,像屠夫盯着无辜的羔羊,留下垂涎欲滴的口水。
他和楚娇娇的男朋友陆长平自然是差得远,平日里也没少嫉妒那个有钱又有才华的大少爷,如今对方的女朋友落在自己的手里,岂不是做什么都可以?
而且,楚娇娇确实长得很好看。
王远新想到这里,蹲下身。他用一种色眯眯地眼神打量着楚娇娇的胸和腰,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楚娇娇则警惕地盯着他。
男人忽然伸出手来,充满亵意味的伸出手,摸上了楚娇娇的脸颊。
楚娇娇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谁知他却愈发过分,半跪在楚娇娇面前,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痴迷的,伸着手要抓楚娇娇,嘴里还喃喃着道:“娇娇……过来……”
随着说话的动作,他身上和嘴里的酒臭味猛地冲到了楚娇娇的鼻子里,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皱着眉,不断地躲避着他,却还是免不了被他碰到了几下,她更想吐了,却因为锁链没法避开。
脑海里,系统忽然尖叫道:[宿主!!快用掉你的道具!然后命令他放了你!]
楚娇娇微微发愣,却无可避免的被王远新碰到了一下,她差点吐出来。
脑海里,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在劝她:
【女鹅啊啊啊啊啊尖叫!!傻.逼离我女鹅远点!!!】
【娇娇还是亲他吧!!虽然他又恶心又猥琐但是为了保命也可以忍!】
【道具就是要用的吧,用在这里也可以了。】
楚娇娇抿紧了唇,屏气凝神。
是啊,要保命的话,用掉她的道具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脑袋里,竟全是小兰的脸。女孩的身躯又软又轻,靠在她的肩上,躺在她的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坠入了爱河。
倏忽又变成她临死前,玻璃球一样的,覆着白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歪着头,从床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她。又在她的记忆中,微微的动了起来。可能是她在混乱之中的错觉,也可能是小兰流了眼泪,那些水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楚娇娇忽地顿住了。眼里的光闪烁着,她轻声地道:“王远新。”
“你过来……”她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丑陋粗鄙的男人,低声道,“你靠进来一点。”
王远新看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还以为有戏。他登时大喜过望,靠近了些,喘着粗气,手不老实地贴上她的腰。
他看着楚娇娇似乎是要亲自己的样子,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十分期待地闭上眼。
“——啪!”
一股巨力,猛地扇来,打在他的脸上,甚至把他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王远新酒醒了些。他错愕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孩,还以为她是无害的羔羊,此刻锁链震动,她一边大骂着脏话,一边拎起锁链,就要用锁链打他。
一瞬间,王远新竟被她的挣扎吓得退后了几步,但立刻反应过来,心头火起,三两步走上来,猛地拎起还在挣扎的楚娇娇,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她眼疾手快地咬住了手臂!
“嘶!”他吃痛地放开手,楚娇娇却还不肯松开牙关,她死死地咬住他,差点咬下他一块肉,惹得他痛叫,“妈.的婊.子!你是找死不成!”
他气急败坏,抓起楚娇娇的头发,用力地扯着她的头皮,楚娇娇只感觉到头皮剧痛,但她咬着牙,始终不肯松嘴,他便干脆拉起铁链,把链子从地上的铁圈中解了出来,抓起楚娇娇,往另一个房间走。
楚娇娇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但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猛地扯住锁链,趁着王远新的注意力全在手臂上的时候,抓起垂在空中的一段锁链,同时被锁链拴住的手猛地向上一挥,砸在了王远新的脸上!
王远新捂着脸,一下子松开了手,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惨叫,楚娇娇也顾不得想办法解开锁链了,抓着手上的铁链转身就往外跑!
王远新的尖叫却引起了底下吃饭的两人的注意,王父王母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远新?怎么了?”
王远新一时顾不上回答。或许是因为太疼了,没听到。他捂着脸,躺在地上哀哀地嚎叫着。
楚娇娇不再看他。
从这里出门就是厨房和客厅,势必要跟王父王母迎面撞上,她咬牙,转身进了一旁的房间,准备翻窗出去。
另一个房间也是黑漆漆的,没有床和衣柜,堆着一些杂物。屋子的中间空荡荡的,地板上有重物压过的痕迹,看起来一长条的,像个翻倒下来的柜子,楚娇娇决定觉得奇怪,但也没仔细想里面是什么,她抓紧了窗子,脚下和手臂同时发力,勉强爬上了窗户。
正要翻过去,下一秒,她的双眼猛然睁大——
身后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腕!
“——啊!”
她一脚踏空,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就被人扯了下去!
她摔在地上,还没站稳,就被人粗暴地一把抓了起来,往外拉。
“你——放手!滚开!”
混乱之中,楚娇娇看到王远新依然倒在地上,王母心疼地蹲着身捧着他的脸,而抓着自己的人,正是王父。
中年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他不由分说地一把薅住楚娇娇,几乎是拎着她往外走。
倒在地上的王远新看到她被抓住了,嚎得跟杀猪似的,大喊道:“爸!你把那个贱人关到楼上去!关到棺材里去,我要让蛇生吃了她!”
楚娇娇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重物痕迹是什么——那个形状,不正是棺材的痕迹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父用力抓着她,把她拎上了楼,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了王父王母的卧室里——里面竟还有一副棺材!
楚娇娇来不及看清楚棺材的模样,只感觉身后一阵巨大的推力,王父推开棺材板,抓着她,直接把她扔进了棺材里!
棺材里,竟然也有两个铁圈扣子。王父把她的两只手全部扣在了棺材上,确保她不能再逃脱。
“……”
棺材板重新关上了。光、风和空气都随之消失。
手腕依然坠着沉重的链条,漆黑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
楚娇娇泄了气,砸了砸棺材。
厚重的木板不出所料的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呼。”她叹了口气。
[虽然很不想说。]系统在她的脑海里说,[但是宿主,你应该亲他的。]
系统的电子机械音里都透出了遗憾:[道具给你就是要用的。闭着眼忍一忍,没什么不能过去的。]
楚娇娇又叹了口气。她不是不能忍,她只是……
[你不明白。]她握着手腕上的锁链,轻轻地揉自己被锁链拽得发红发肿的地方,侧着身蜷缩起来,在脑海中轻声跟系统说,[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他才杀了她的朋友啊。
她的舍友,她的朋友,靠着她笑,躺在她怀里说话的朋友。
楚娇娇没有骗她,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过朋友。跟朋友在一起聊天看星星的感觉……对她来说有点陌生,但她觉得很开心。所以她很珍惜这样的感觉。
至少……那个时候她一点儿也不想亲他。她只想揍他。她也不后悔。
[那是人类才有的感情,宿主。]系统说,[像我们这样的机器,只会权衡利弊,做最有利的选择。]
楚娇娇说:[所以你是机器,我是人类呀。]
系统忽然就不说话了。
楚娇娇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有点伤人,连忙安慰道:[其实做机器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活很久呢。我知道古往今来好多人类都追求长生,你看,我是不是也要死了,你就没有这种烦恼啊。]
系统问:[那为什么宿主不想做机器?]
[……]楚娇娇无奈地想,系统把天聊死了。她只是安慰它,并没有说不想做人类,[机器和人,各有利弊嘛。]
系统又沉默了。楚娇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棺材里又黑又逼仄,她怕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会把自己逼疯,索性打开直播间,这样好歹能看到一点光亮。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情绪更激动:
【女鹅——不!!!】
【老婆——不要死啊老婆QAQ】
【新人被娇娇老婆美颜吸引来看恐怖片直播的,不懂就问,这棺材咋了?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激动?】
【楼上真的好新,这么说吧,无论是原著还是恐怖片主播,在这部恐怖片里进了王远新家的棺材必死】
【该死的渣男!杀杀杀!】
【老婆真的好硬气quq可是quq】
【女孩子间的友谊就是坠吊的!】
【啊啊啊啊老婆!我帮你打渣男!!!你快逃出去!!】
楚娇娇看着弹幕苦笑。她也想逃,但这些锁链让她在棺材里几乎不能动,更别提逃出去了。
……
楚娇娇在棺材里呆了整整一天。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但王远新似乎有意暂时留她一条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跑上来一趟,给她开一下棺材,让她呼吸新鲜空气。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晚上。
王远新又来给她开棺材板,楚娇娇已经懒得理会他了,她躺在棺材里,只听到棺材外传来王父和王远新的交谈声:
先是王父的,带着有疑虑:“她这样怎么搬过去?要是冒犯了山神就不好了……”
顿了顿:“要不还是……先弄死她吧。”
“别,别。”紧接着是王远新的声音,他说话闷声闷气的,楚娇娇用锁链给他的那一下,正好打中了他的鼻梁和嘴唇,似乎是磕掉了他的一颗牙,鼻子上也缠着纱布,“爸,你把她手脚锁在棺材里,搬过去就行了。”
“怎么能让这个贱人轻松死去?!”他的声音黏腻,满是恶意和仇恨,似乎他杀害别人只是最寻常的事情,可别人伤害他就不行了,“我要让她被蛇咬死!被蛇一点一点吃掉!”
王父有点担忧:“那些蛇会吃活人吗?它们不是一直吃死尸的吗?”
王远新冷笑一声道:“它们都吃习惯了。只要我们把棺材抬过去,无论里面是什么它们都会吃掉。”
王父道:“那我去喊送葬队来……”
“别!”王远新又制止了他,道,“今早才送去一个人,晚上又送,太招摇了吧,不好。”
“再说了,她又不是村里人,有没有送葬队都行。咱们把她抬过去,再把早上那个女的抬回来就行了。”
“可是……赵家的小子也走了,明天他们家也要搬棺材去山神庙里头,今晚咱们就得把棺材搬走啊。”
“这有什么,明天就说咱们忘了。反正明天这贱人肯定被吃得只剩下骨头,谁知道里头换了人?”
外面没声音了。或许是王父点了点头,她看不到罢了。
稍顷,棺材又被盖上了。
楚娇娇忽然感觉身下摇晃起来,是王父和王远新正搬动她的棺材往外走。
不知为何,楚娇娇心里竟然很平静。倒是系统,一直在她耳边唠唠叨叨,让她想办法逃出去。
楚娇娇不是不想逃。但她估计,要等到他们到了目的地,王远新和王父离开之后,她才能寻找机会,现在是不可能的。
棺材忽然开始颠簸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下重重地一顿,终于从空中落了实地。
棺材盖忽然打开,但外面依然一片漆黑。只能问道浓重的血腥味——从身旁传来。那个地方,应该就是装小兰尸体的棺材。
王远新正低头看着她。他一张大饼脸,眼神幽幽地看过来,正对上少女苍白的面容。
外头有一丝微弱的月光落了进来,映照出她的脸颊,在黑暗中映着微弱却又莹润的光芒。她抿着唇,唇珠被含在嘴里,咬得发白,有些破碎的美感,黑暗中,那双猫儿眼睁大了,清澈的眼瞳也放得很大,像一只可爱又柔顺的猫儿。
王远新实在看得心痒痒,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下她娇嫩的脸颊,却猝不及防,被她一口唾沫啐在了脸上。
他的脸上痴迷的表情一顿。慢慢地变成了怒意,楚娇娇还以为他要打自己了,但她心里头并没有害怕,反而睁着眼,瞪着他。
但过了好一会儿,王远新都没有动作。他脸上的怒意又缓慢的变成了古怪的笑意,看着她,冷冷地、讥讽地一笑:“你最好别后悔。我明天会来给你收尸的。”
楚娇娇才不会后悔。如果要后悔,也是后悔没多揍他两拳——当时急着逃跑,如果早知道跑不掉,她干脆就不跑了,多给他几拳,把他的脸揍成猪头才好。
王远新说完便直接离开了,和一旁的王父一起抬起旁边的棺材,又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只剩下楚娇娇躺在棺材里,刚刚王远新他们把她抬出来的时候,可能是怕她吃痛的时候挣扎冒犯了山神,把她的手和脚都锁在了棺材里。
她仰着头,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想解开手腕上的锁链。她知道有一种挣脱手铐的方法,只要卸下自己的手腕骨就可以了。虽然痛,但壮士断腕求生,她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还没等她解开锁链,身边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窸窣……”
“嘶嘶……”
是蛇!这分明是蛇在地面爬行的声音。楚娇娇想起王远新说的话,这些蛇会吃人的!
她越想越是着急,用力地扯着自己的手腕,忽然,一条蛇缠上了她的手腕。
楚娇娇浑身一僵:它会咬她吗?咬下她一块肉?还是会有什么毒……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又感觉胸前一重。
另一条蛇顺着棺材边缘爬了进来,不知是没轻没重还是晕了头,竟然直接从棺材边缘掉到了她的胸前。
楚娇娇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硕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
又是一条蛇,摇曳着流线般的身躯,环绕上了她的脖颈,绕着脖颈缠了一圈之后,伸着上半身和一个圆圆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又吐出蛇信子,舔干净了她额头上的汗珠。
它吐着蛇信子,女孩的汗珠儿从舌尖滚下,它窸窸窣窣地,将女孩听不到也闻不到的信息,传递给了更多的同伴。
嘶嘶……好香……
……喜欢、喜欢……
紧接着,又是一条、第二条、第三条……
无数的蛇从棺材外涌了过来。它们像是被空气中的信息素迷晕了脑袋,从棺材的侧面掉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手上和腿上,楚娇娇几乎是呼吸停滞,简直要怕死了。
可是楚娇娇等了好半天,发现它们既没有咬她,也没有吃她的肉,反而挪动着微凉的身子,蹭着她被锁链捆得红肿的手腕和脚腕。
夜风吹进了山神庙里,此时正值初春,虽然白天炎热,但晚上依然寒冷,再加上风一吹,体感就像冬天一样,简直是彻骨的寒凉。
楚娇娇打了个颤,缩在了棺材里。那些趴在她身上的蛇好像发现了她冷,紧紧地靠着她,想为她取暖。
可是这也无济于事,蛇是变温动物,体温是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不能调节体温,它们虽然不至于冷到她,但对取暖也没什么效果。
几条小蛇爬到了她的前胸,摇头摆尾地打量着她。
借着月光,楚娇娇终于看清楚了它们的模样——几条颜色各异的蛇,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美丽的微光,它们伸着上半身,小脑袋微微地歪着。
它们的头并不是椭圆的,头部的后方稍微有些扁,整个的形状更偏三角形一些。
……这是有毒蛇的特征,头部后方是蛇的毒腺,毒腺越大脑袋越扁,也就越有毒性。虽然楚娇娇不认识这种蛇,但它们明显是有毒蛇,而且毒性还不小,随时可以要人的命。
楚娇娇下意识地仰着头,但不知为何,当她与它们对视时,心里的恐慌忽然消失了。
这些蛇的眼睛……好像有灵性一样。虽然只是黄豆大小的黑色眼睛,连眼白也没有,但因为覆着一层鳞片,在月光下显得闪亮又硕大。没有眼皮,所以一眨也不眨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楚娇娇和几条蛇就这样对视了片刻,蛇吐着蛇信子,从空气中感受着她的信息素。忽然,那些蛇又顺着她的身子和棺材的边缘,爬了出去。
就当她疑惑的时候,身边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蛇回来了。尖尖细细的獠牙上,穿着一串树叶。它们爬进棺材里,把树叶盖在她的身上,动作笨拙又可爱。
楚娇娇一愣。蛇蛇们很努力地爬上爬下,树叶从她的脚一直盖到脖颈,她下意识仰头方便它们动作,却忽然,她的视线对上了神庙里巨大的神像。
那是一尊……巨大而又诡异的神像。楚娇娇和小兰来小庄村时就拜过,可当时来去都匆匆,并没有注意到这尊神像的样子。
站在神像面前,也很难看到神像的脸。
可是她现在就躺在棺材里,仰头望去,正好与垂首的神像瞧了个面对面。
她这才发现,这尊人首蛇身的神像,有一张邪气森森的俊美面庞。祂蓄着长发,长发束着冠,并不像是佛教神像那样袒胸露乳,也不像是道教神像那样穿着官袍,而是一身飘逸的长衫,从衣服上看去,就像是古代富贵人家的公子。
她身上趴着的蛇都开始躁动起来,它们本来安逸地趴着,却忽然不约而同地立起上半身,朝神像的方向看去。
“窸窣……”
“窸窣……”
寂静的深夜里,空旷的山神庙中,响起了一声轻笑。
仿佛平地惊雷,就落在她的耳边。
在楚娇娇惊愕的注视下,神像从神坛上迈步而下。只是一眨眼,就缩小了身形,化作一个青衣的男子。
神明俯身而来,鎏金般的眼眸注视着棺中的少女。
乌发雪肤的少女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像是一个礼盒。她凌乱的发丝看起来有些凄惨,脸颊上还有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鲜红的一点,落在她的脸颊上,像是落在雪地里的一滴血。再往下,小巧的鼻尖红彤彤,微微地皱着,干燥的唇瓣起了点死皮,唇珠叫她含在嘴里,像抿着一颗小巧莹润的珍珠。
一瞬间,仿佛有人往祂早已经不在跳动的心脏里沉甸甸地敲了一锤子。
祂没有迟疑,苍白的手轻轻拂过她的手脚,锁链应声而断。
旋即祂俯下身去,从棺材中抱起了自己的新娘。
祂可怜可爱的新娘看起来已经呆住了。眼睛瞪得溜圆,蜷缩在他的怀里,迟疑着问:
“你、你是……”
又是一声轻笑,飘然若鸿毛,却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山神庙里。
“我是你的郎君。”
山神的新娘27
楚娇娇呆住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傻眼了。紧接着, 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弹幕:
【说好的必死呢!!!】
【我刚还在给老婆烧香呜呜呜呜呜】
【你真的有骗到我的眼泪呜呜呜】
【郎君是什么意思?!这人谁啊?!】
【原著电影里有这个角色吗?】
【楼上友友们看好了,这人明显是山神,原著电影里没出现过的大boss】
【山神不是只存在于片名里的吗?!导演亲口说的, 神不会管人类的事情, 那样就太掉逼格了,所以电影里祂虽然存在但从来没有出现过】
【楼上都在分析剧情,只有我在意祂说的话吗?!什么叫郎君啊?】
【我记得有本书上有记载,在远古人类文明里,妻子会称呼丈夫为郎君】
【笑死了,所以山神这么有逼格的神,见到娇娇老婆的第一句话就是:嗨,我是你的老公(带上自信墨镜)】
【跟我一个老婆,该说不说,你小子有品味的】
楚娇娇看向了抱着自己的男人。祂身下的蛇尾剐蹭过地面,尾巴尖尖漫不经心地翘起, 在空中一晃一晃,像会勾引猫儿扑过去的蒲苇草。一尾青色的蛇尾,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湖面的波纹似的闪着粼粼的微光。
祂穿着和神像很类似的衣服, 像是古代的服饰, 楚娇娇不太会分辨这种衣服, 她犹犹豫豫,问:
“那个……郎君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真的像是弹幕说的那样 ,是丈夫的意思吧?
她瞧着祂, 眼睛瞪得很大, 颇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她刚刚才目睹神像从自己眼前走下神坛, 对祂的身份,不信也得信了。
原来、原来这部恐怖片里真的有神啊……
系统告诉她影片名字的时候, 隐晦地透露过一些信息。比如神在恐怖片里,一般是逼格很高的角色,导演不可能让作为普通人的主角来对抗这么无解的boss,所以要么会让神当背景板,要么会赋予主角一些特殊能力。
进来之后,她发现这只是个普通的校园世界,她找了一些据说很有名的法师道士,发现他们几乎都是骗子,更加确定这个世界里并不存在神,只是人以神的名义干坏事罢了。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是触发了什么特殊剧情吗?
神明垂下眼来。那双鎏金色的瞳孔,更加显示出祂与人类的区别:
“就是夫君的意思,嗯,按照你们这个时代的说法……”他顿了顿,笑意更甚,甚至有些蛊惑人心之色,“就是老公、男朋友的意思。”
这是……山神的新娘?
任务单上明确写了,不能做山神的新娘。
楚娇娇抓着祂的衣袖。她被抱在半空中,半身悬空的感觉让心脏高高地吊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葱白似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那手指上,还沾着一些刺眼的灰,指尖红肿。
看得山神皱起眉来。祂的小新娘那么可怜,是谁欺负了她?
祂爱怜地卷动蛇尾,捧起她的手,轻轻地擦干净上面的灰。语气柔和:“是谁把你在里面的?”
谁知,小新娘却抬起一点潮红的眼皮,睁开清凌凌的眼睛瞧着祂,眼尾也湿润潮红,表情纯然又无辜,像是被人欺负过似的,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不像她的唇瓣那样柔软动人:
“那个……我有男朋友了。”
圈住她手腕的蛇尾瞬间绞紧,山神的瞳孔也瞬间直竖!
楚娇娇吓了一跳,片刻后,祂的瞳孔才缓慢地放松下来。蛇尾也缓缓地松开了她,尾巴尖摩挲着她的手腕上突出的那一小块纤细的骨头。
祂的声音优雅而低沉,很难和印象中匍匐在阴暗潮湿丛林里的蛇联系起来:
“瞧你,都被人捆到这里来了,你的男友呢?”
“他有事——”
祂含笑地看着过来,像是在看走近陷阱边缘的兔子,蛇已蓄势待发,只待捕猎。
“嘘。”祂的指节抵上了她的唇瓣,“不要骗我。我可不是随便找一个借口就能打发掉的。”
楚娇娇有点着急。她该怎么证明自己?
她想起来了——她的手机!她的手机里面有她跟陆长平的聊天记录。她连忙抓紧了祂的袖子,道:“我的手机里——嗯,你知道什么是手机吗?”
听山神的说话方式,祂应该不是很习惯现代的话和东西。
“里面有可以证明的东西!”楚娇娇殷切地看着祂,“我落在王远新家了,就在客卧的书桌上。”
山神低下头,久久地凝视着祂。祂脸上挂着非常冷淡敷衍的笑意,显然很不乐意听她自证,可楚娇娇并没有发现。她紧紧地抓着祂的衣服,表情有些祈求的意味。
祂的瞳孔缩了缩。
片刻后,山神的尾巴不知从哪里勾出了她的手机,楚娇娇急忙接过,翻开了自己和陆长平的对话框,对眯着眼,神情奇怪地瞧着自己的山神说:“你看。”
山神却没有接过电话。祂的神情似笑非笑,瞧着楚娇娇,不置可否。
不知为何,楚娇娇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就像是小动物在遇到天敌时本能的反应,她迟疑起来。
就在这时,神明忽然语气慵懒地哼出了一个语气词:“哦?”
“这就是你的男朋友?”他漫不经心地用尾巴勾住了手机,淡淡地道,“看起来也不怎么称职嘛,你很喜欢他?”
语气平平淡淡,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很好说话。
这仿佛一下子给了楚娇娇用力,她理直气壮地说:“他只是有事没陪着我来而已,我喜欢他,他是我的男朋友。”她又顿了顿,软软地说:
“所以……我能走了吗?”
她挣了挣,却没挣动。
下意识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对方含着莫名的笑意。
“怎么了——唔!”
话音未落,一个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
楚娇娇瞪大了眼,有些狼狈得想要躲闪,柔软的唇瓣上,却抵上了尖牙。
“唔——呜嗯!”尖锐的疼痛骤然刺穿了她的唇瓣,像一道小小的鞭子,猛地击中了她的神经。
祂的神情缱绻,垂着眼,望着女孩近在咫尺的面容。清楚地瞧见她有些慌张想合拢齿关,却连柔软的唇珠都被祂的含进了嘴里,紧紧地抿着,像抿着冰淇淋最上头那一点儿甜腻动人的尖儿。
祂的眼里半是怜悯半是慵懒的欲。鎏金色的瞳孔倒影出她的模样,颇有些狼狈之色的脸颊上浮着晚霞,漆黑的眼睫被眼泪沾湿,显得沉重无比。
肉眼可见地发着抖,哆哆嗦嗦,鼻子里的声音闷闷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尖细的蛇信子勾出她的舌尖。尖牙向上移,抵在神经发达的舌尖上厮磨,尖锐而坚硬的獠牙缓缓划过的每一寸,都清晰地被她所感知,脆弱的舌尖发了疯一般抽搐起来。
“咿——”
楚娇娇以为自己又要被咬了。
但并没有。毒牙只是缓缓地厮磨着,或许是瞧见她哭得实在是太凄惨,祂难得找回了一点儿良心。毒牙抵着唇瓣和舌尖,涎水被祂渡了过去,跟着微量的毒液一起。
楚娇娇都不记得自己吞了多少祂渡来的口水了。她的神智逐渐模糊了起来,大脑像是一团浆糊,思考变成了很费力的事情。
涎水顺着嘴角淌下,晕头转向。
山神勾着唇微笑起来,很满意自己亲手造就的美景。祂的蛇信子窸窸窣窣地,一点一点舔舐她落在嘴角的涎水,同时在唇齿的缝隙里,低声地问:
“娇娇,你该叫我什么?”
“……呜嗯……”
祂又不满意了。蛇尾紧紧地缠着她的腰和腿,獠牙再度刺穿她:
“娇娇、娇娇。叫叫我。”
楚娇娇神情恍惚。她非常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好似是很熟悉的。
——是谁呢?是谁呢?
山神也拉开了一些距离。祂的蛇信子却一点儿也不安分,窸窸窣窣地钻进她的唇缝里。
……噢。楚娇娇想到了。和她亲亲的,就是男主。男主不就是她的男朋友吗?……虽然他吮得自己舌头好痛。
于是柔软的唇瓣主动贴上祂的。
傻乎乎地笑起来,讨好一般伸出小舌,软软地舔了舔祂的獠牙。
“唔……郎君……”
她神智模糊,意识不清,祂这样哄了,便这样叫了,楚娇娇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念得顺口极了,就像是在说天气一般平淡自然。
可仿佛一只手瞬间攥紧了祂的灵魂。祂瞳孔紧缩,片刻后,才松开,恢复成之前游刃有余的模样。
蛇尾卷起她的手,将手机放到了她的手里。
“娇娇。”祂哄道,“快把你前男友删掉。”
山神的新娘28
手机屏幕亮起幽幽的微光, 照亮了女孩的脸。
乌黑的眼睫也被泪水沾湿,眼尾清润出一片殷红的彩霞,唇瓣微肿, 眉头微微蹙着, 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雪白的两腮上却挂着一抹不正常的红,半阖着眼,又沉浸在梦里,半梦半醒。
蛇的尾巴尖尖圈着她的手腕,捏着手机。
虽然山神让她删掉“前男友”,但她只是握住了手机,字都是是山神打出来的:
【我们分手吧】
祂的脸颊凑了过来,久居深山的神明似乎是第一次使用人类的用具。祂打字有些生疏,但动作很快,打下这五个字后, 满意地眯了眯眼。
点击,发送。手机那头,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复。
山神没去管叮叮当当的消息提示音。祂将手机甩在一边, 勾着唇重新拥住了怀里的珍宝。
宝物已在祂的怀里软成了一滩迷迷糊糊的水, 可怜又可爱, 让祂忍不住低下头去,从唇缝里吐出蛇信子,贪恋地感受着空气中她的一切。
祂从没有做过这么失礼的动作。祂从来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蛇类特征, 此刻却为空气中的信息素而感到快.慰, 甚至这样抱着她、嗅着她, 仍然觉得不够,蛇尾因为主人的激动而缠上她的脚踝, 鳞片剐蹭着她的肌肤,从脚踝一直裹缠到腹部,把她半边身体全部缠进了自己身体里,才感到满意。
祂扔在一旁的手机不停地在响,叮叮咚咚,在寂静的深夜刺耳极了。
这样刺耳的声音,似乎也惊动了怀里的楚娇娇,她眨了眨眼,红润柔软的唇瓣开开合合:“唔……”
山神更觉得手机对面的人讨厌了。祂迅速地用蛇尾卷起手机,正要捏碎,忽然,怀里的少女轻轻地靠了一下祂。
啧。不死心的男人。
山神轻轻地啧了声,既然如此,帮死心眼的情敌脱离苦海,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祂摆弄了一下手机,随手调出照相功能,不太熟练地拍一张。
照片里的楚娇娇看起来很可爱。柔软娇小,圈在怀里刚刚好,仿佛生来就该如此契合,唇瓣上鲜艳的色泽、脖颈上的吻痕,艳丽得像是一片玫瑰轻轻地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祂把照片发过去。
“别打扰她,她说我才是最合适她的伴侣。”
“娇娇,来,把你前男友删掉。”
“谁?”楚娇娇的声音迷迷糊糊,带着点茫然。含糊不清的语调,露着纯然无辜的钩子。
祂将手机塞进楚娇娇的手里,贴近了她,低声道:
“前男友啊。娇娇,我真的要吃醋了……你快说,那你是不是最爱我?”
楚娇娇半睁着眼。眼里像是覆盖着一层蒙蒙的水霾,一缕发丝黏糊糊地贴在颊边,呆呆地任由祂把自己更深的拥进怀里,鼻尖贴着鼻尖,蛇信子按捺不住地舔舐着她的唇瓣。
简直就像是要亲上去一样。
空气中的信息素又甜又香,像是熟过头的果子,柔软且味道浓郁,虽然还挂在枝头,但破皮的唇瓣已经渗出了甜腻的汁液,顺着果皮往下滑落。
祂终于没忍住,用舌尖仔细地拭去。
“当然……唔。”
也没有忍住,低下头,用唇瓣抿住她柔软的唇珠。
像含着花瓣儿尖尖上一滴鲜艳欲滴的露珠,仔细地舔过、小心地含住,一点点吸进肚子里。
他舔得那样小心翼翼,像惶恐的妃子伺候自己的皇帝那样百般献媚,身下的蛇尾却随之缩紧,牢牢地扣住她的腿,甚至挤出了一点软绵绵的腿肉,冰凉的鳞片很快被捂热了,小腿肚子微微地发着抖,楚娇娇几乎是半挂在他的腰间,两只脚伸直了,忽然感觉脚尖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她从炙热到可怖的亲吻中艰难地分出了一份思绪,低头看去,竟是蛇的脑袋,在蹭她的脚尖。
“别……好痒,别蹭呀!”
努力拱起了脚背,想要避过,却又更多的蛇蹭上了她,她左闪右避,甚至已经完全把山神的吻忘在了脑后。
这让高傲的神明有些不高兴了。祂卷起起她的腿,可这样也不能阻止那些热情的小蛇,反而让它们伸直了身体,爬上了她的腿。
神明顿了顿,瞧着楚娇娇的表情,问:“你很喜欢它们?”
楚娇娇垂着眼,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些小蛇吸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山神说了什么,她才“嗯”了声。
她是很喜欢它们,它们那么可爱,还会给她找“被子”,怎么能让人不心软?
“……”山神的尾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的腹部,顶开衣服,低声地道,“娇娇那么喜欢小蛇,也一定会喜欢揣小蛇吧。”
尾巴尖尖慢慢地打着圈,勾着她的腹部。
楚娇娇一愣:“什、什么……?”
她下意识仰头,却立刻被神明捉住了唇瓣,蛇信子窸窸窣窣地强行顶了进去,舔过她的唇缝,另一只手,则抚上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地扣着,像轻轻地扣门。
指节冰凉,带出难言的痒和细密的鸡皮疙瘩。
“娇娇。”祂低声地说,声音缠绵悱恻,指节揉捏着,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祂捏造的幻觉,楚娇娇居然真的感觉到了,肚子里又什么又圆又硬的东西抵着祂的手指。
楚娇娇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摇着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山神低低地笑,“里面好暖和,很适合孵蛋……你又这么喜欢……它们都喜欢温暖的地方呢,钻进去让娇娇孵出来好不好?”
祂轻轻地用牙齿含了一下楚娇娇的耳廓,说了一句什么话。语气里满是蛊惑。
楚娇娇摇着头,却不可避免地随着祂的话,想象到了那样的场景……
她又不是蛇……怎么可能给祂孵蛋……
“要体验一下吗?”祂问。动作却已经先询问而来,獠牙刺穿了她的皮肤,祂低声说了几句,奇异的,她的身体居然跟着祂的话语开始变化了。
“不要……”楚娇娇睁大眼睛,腹部抽搐起来,整个人难受得直哭,“不要,不要!”
眼睫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像是挂着秤砣般往下坠,雪白的两腮都哭得通红,脑袋发晕,一片空白,双手捂着肚子,手指紧紧地蜷缩,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肚子……”
她哭得实在有点可怜。以至于金银泥塑的神明都不由得软了心肠,幻觉还未彻底展开就被终止,祂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
不要就不要……别哭了。
就算揣着了……又不是真的会生出小蛇来。祂是神,又不是真的蛇。这些小蛇不过是祂的分.身,正方便祂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找点借口把她的心思引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是嘴上花花,其实还是舍不得的。
反正最后,她哭出来的眼泪,都进了祂的嘴里。
还要被她抽抽噎噎地抱怨:“你……你!”
“我怎么?”祂明知故问,执起她的手。
“……”祂做了什么,难道还要她再复述一遍?楚娇娇受不了这么羞耻的事情。她咬着唇,气鼓鼓地,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还不如小蛇呢。等等,不许亲我!”祂在她说话的间隙,还不停地亲着她,像是小狗以为多摇摇尾巴,亲亲主人,主人就不会生气似的。
“我为什么不如小蛇?”它们分明都是祂,是无意识的祂。
楚娇娇哼哼唧唧,脸上的泪痕逐渐被祂舔舐干净了,整张小脸又是焕然一新,但鼻子还泛着点红,抽抽鼻子,道:“它们还知道给我带被子呢。你就……只会欺负我。”
她说着话,又张了张唇,打开柔软鲜红的口腔,抱怨道:“你看,里面都破了。”
其实没有破。祂只是很小心地舔她,即使有用獠牙咬开的地方,也因为毒素的原因不会痛,没一会儿就要愈合了。
可是她就是张着唇,娇气地抱怨,说疼,又疼又痒,被咬过的地方还麻麻的,涨涨的,抱怨到最后,好像昏了头,什么胡话都说,说肚子里面也痛,又涨,头也晕晕的。
说到最后,眼泪都要颤颤巍巍地掉下来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天都要因为被祂咬了一下而塌下来,又不期然地说了回去:
“你咬得我好痛……”
“连被子都不给我找……”
其实应该不冷的,毕竟祂又不是真的蛇,祂的身体还是很暖和的。
只是楚娇娇好像是把自己说晕了。她仰起头,亲了亲祂的下巴。吸了吸鼻子,牛头不对马嘴,颤巍巍地说:“好冷。”
“你不去给我找被子吗?”
如果神明理智尚在,祂应该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笨拙的转移话题。但女孩柔软的唇一贴上来,心脏就好像被人攥紧了,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思考了。
那一点鲜活柔软的唇珠贴近了,足以叫没有灵魂的神明都为之神魂颠倒。
当祂还沉浸在柔软的亲吻里,傻乎乎地被哄骗得离开山神庙的时候。
楚娇娇已经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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