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风吹透了衬衫。厚重的云挪开了一角, 月亮撒下清浅的光来。
树林里横叉出来的树枝被照得落下了七扭八歪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鬼手。楚娇娇不管不顾，随意地挥开挡在前面的树枝, 闷头往山下跑去。
“呼……呼呼……”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深夜的大山里奔跑,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不散的冤魂，鳞片剐蹭过石头的声音也分外清晰，有好几次，她甚至感觉自己踩在什么软踏踏的东西身上，却不敢细想自己踩到了什么……蛇吗？！
那些蛇从她离开时就跟着她了。可是它们没有阻拦她，只是跟在她的身后，明明在这样的环境中，它们的速度远比她要快许多，却始终缀在身后，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些蛇跟山神有没有关系？
它们不拦着自己，为什么？这是山神的意思吗？
可是, 山神不是想她留下来做祂的新娘吗？
……无论怎么样，即使没有这些小东西通风报信，祂也一定发现她逃跑了。祂明明可以直接隔空取物的, 就像是之前的手机一样, 即使这次因为她的话而亲自去, 祂的行动也一定很快——楚娇娇离开山神庙的时候，山路上已经没了祂的身影，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蛇类爬行留下的辙印。
天上的月亮逐渐从厚重的云层里露出了半身,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
楚娇娇没觉得不对。相反, 月光越亮, 她就更好看清楚眼前的路了，她只为此感到庆幸, 并没有多想。
然而，如果她肯往天上看一眼，就会发现，自己头顶悬着一双巨大的、月亮般的、鎏金的眼瞳。
那眼瞳正随着她移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嘶嘶……”
“嘶嘶……”
在她听不到的声段里，大大小小的蛇吐出信子，感知着空气里的声音。
她跑什么。
她越来越香了。好甜。
她跑什么？
跑什么跑什么跑什么跑什么跑什么跑什么跑什么？
她看起来好害怕。
好笨的外乡人，离开祂的怀抱，自然不会庇佑你的。
好笨。她会死的。
怎么办？叼回来？
可是她看起来好害怕。
大大小小的意识体交流着。而山神高高在上，注视着这一切。祂并不阻拦，面无表情，瞧着像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用舌尖顶着上颚，用力地顶着，刮破柔软的口腔，留下一阵刺痛。
——小骗子。
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唇瓣那么柔软，那两片玫瑰花似的唇瓣，简直是骗人的利器，无往而不利，轻而易举地让人神魂颠倒。
可是意识体们窸窸窣窣，无可阻拦地将祂的真心所想分享给祂，一点儿也不为被骗而感到耻辱和愤怒。
它们说：
她看起来好害怕。
你要原谅她，你要原谅她。
虽然她骗了你，可是她在哭啊。
它们不停地嘶鸣，出着主意：
既然她怕你，你就装成普通人再接近她吧。反正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你可以装一辈子。这样，你就又可以庇护她了。
它们殷勤又周到，甚至在她踩到坑坑洼洼的时候，将身体垫在她脚下以免她摔倒。
殷勤得都有些不知耻了。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会怎么样？或许会狠狠地抓住她，把她关在山神庙里头，锁在神像旁边，永永远远地囚.禁胆敢挑战神明权威的凡人，把她按在神像上摆弄，关她的紧闭，断她的食水，让她知错，让她哭着求自己。
但是……但是。
山神用舌尖抵着上颚，咬牙切齿。
但是空气中，祂嗅到了又酸又涩的味道。那是泪水的味道。
……但是她哭得很可怜。
脸颊沾了水，又被风一刮，显出几分干燥的红来。一定很疼，又痒。但她却顾不上擦。裙子下面的一双纤细小腿被杂草挂了几下，带出细微的血痕。
……慌慌张张的，急什么？她难道觉得神是很好骗的？祂在她离开的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就不想想，如果祂要做什么，还等得到现在？
笨死了。又笨又娇气，逃跑都不会跑。
跑之前，也不记得擦一下自己小腹上的印记。
楚娇娇一路跑到了山路上，踏出丛林的一刻，她忽然觉得小腹一阵酥麻。
掀开衬衫一瞧，柔软的肚腹有一片菱形的印子，应该是蛇的鳞片印在上面留下的……楚娇娇咬着唇。这也……缠得太用力了，恐怕好几天不能消下去。
足以叫看到的人奇怪，尾巴是如何用力地勾缠她的小腹，甚至暧昧地擦过祂说要揣小蛇的地方，才留下如此深的印记。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留下了一个多大的隐患。足以让瑟瑟发抖的兔子被蛇敲开门，死死地咬住脖颈。
她只是拿出手机，抖着手拨出一串数字，电话那头，嘟嘟地响了两个忙音，随即被更大的声音掩盖了：
“滴滴！！！”
“嚓——”
楚娇娇仓惶地转头——
旋即眼前一黑。
……
醒醒……醒醒！
楚娇娇感觉自己被推了推。
说是推，但其实力度很小。手也软趴趴的，又小又软，像是一层棉布，很焦急的样子。
醒醒！娇娇！醒醒！
楚娇娇迷迷糊糊地，眼皮有千钧重，她勉强睁开了眼，漆黑的棺材里依然没有一丝光亮，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猜测是腰间的简昊娃娃在推自己。
她想睁眼，伸出手去，抓住了娃娃，手才伸出去，却又无力地垂下，被娃娃眼疾手快地抱了起来。
她闭着眼，又陷入了梦境带来的记忆中。
这一次的记忆，是在颠簸抖动的火车上。
她刚和陆长平回到软卧房间，拉上隔音门，楚娇娇盖好被子，枕上了洁白的枕头。
月亮在云层中穿行，楚娇娇闭着眼酝酿睡意，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她下意识睁开眼，只见对面的陆长平，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她。
他是在……拍她？
他似乎是在看手机里拍下的照片，一时半会没发现她睁着眼，其实并没有睡着。
楚娇娇的视线余光里，忽然看到了追更加企鹅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他放在床旁边的画板，画板上夹着几张画纸，上面绘着灰色的素描——楚娇娇记得，上车时他曾经不太自然地把那一幅画夹进了画板里，因为他的动作，把那张画露了出来。
灰扑扑的素描半身像，被月光涂上一层银白，画上人熟悉的面容却好似忽然活过来了一般。
一张漂亮娇气的脸，怀里捧着一束灿烂鲜艳的花，正对面前人微微笑着。她穿着简单的裙子，裙子、花和背景里的其他人都被画得简单而模糊，唯有那张脸细致极了，分明只是黑白画像，却巧妙地处理了阴影对比，让那张脸上连眼睫都分毫毕现。
浅淡如远山一般的眉、月牙儿般弯起的眼睛、瞳孔里清澈的笑意、小巧的鼻尖——
唇上，点了一点殷红色。
如同画龙时点了睛，那一点唇瓣上的殷红，让她显得无比生动，唇瓣柔软而娇嫩，一点唇珠俏生生地立着，那点红色并没有笔触的痕迹，也没有颜料的凸起，而是渗入了画纸里，就像是……就像是作画者试过无数种颜料，却无论如何也觉不够，以至于最后，擦上了自己的血。
可以想见作画者是怀着怎样感情画下每一笔的。他描摹得那么细致，一定是仔细地把她看过千万遍，在每一个相处的时刻，在每一个她不曾发觉的时刻，他就那样看着她，仿佛从亘古恒常的时光里望过来，久久地凝视着她。
而她曾以为，当她每每望向他时对上的视线，都不过是碰巧。
陆长平忽然注意到了身边的画纸掉了出来。
他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张画纸，在夹进画板之前，他顿了顿，指节拂过画上人的唇瓣。
冷淡的男人在月光下，忽然低下头，亲了亲画中人的唇瓣。
陆长平……陆长平……
陆长平不是……死了吗？
而且，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段记忆……她在火车上时，明明没有见到过陆长平的画像。
这是另一个梦境？
……
一股新鲜空气骤然灌入楚娇娇的鼻腔。
眼皮还未完全睁开，已经被满目的艳红色晃花了眼。
楚娇娇张了张嘴，声音却沙哑极了。
她这是在哪里？她记得……她是被王父装进了棺材里。跟她在一起的陆长平呢……
想到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画面，楚娇娇陡然清醒过来，陆长平呢？
陆长平不是男主吗？！他怎么会死？！
“窸窸窣窣……”
鳞片刮擦着地面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楚娇娇对此再熟悉不过，她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棺材的内部也装饰着大红色的绸缎和艳色的花，而她自己更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衫，竟是一身凤冠霞帔的模样。
“窸窸窣窣……”
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楚娇娇仰面看去，竟是山神。
祂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看上去丰神俊朗，长发披散而下，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魅惑人心的妖怪。
祂俯下身来，用袖子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血迹。声音像藤蔓般，爬入耳朵里。
“喜欢这洞房花烛吗？”
山神的新娘30
“……”
什、什么？
楚娇娇瞪大了眼, 只瞧见视线中，黑色的发丝越来越近。是祂俯下身来，长发如同一根根绞绳般坠落, 擦过她的脸颊和胸前。
先是长长的蛇尾钻进了棺材里, 从身侧卷起了她的腰，一道一道缠过，从腰一直缠到了小腿。然后祂翻身进来了。
祂的脸几乎抵着她。那张英俊而邪气的，白玉一般的面颊上的五官，在满身艳红的衬托下反而更深邃了，长眉入鬓，像是一把尖刀；细长的眼也凌厉极了，漂亮的金色瞳孔勾魂夺魄，虽然笑着，却极具攻击性。
祂一只手撑在她的脸侧，鼻尖贴着鼻尖, 楚娇娇很快感觉到祂的蛇信子扫过自己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湿润。祂声音也极近，几乎像是贴在耳边的私密爱语：
“现在的人……好像不太喜欢洞房花烛了。你呢？你喜欢这身嫁衣吗, 娇娇？”
楚娇娇动了一动, 耳边就听得一阵铃响。这一身繁复华丽的古代嫁衣, 袖口、腰间和裙摆都别着铃铛，清脆的响铃声回响在空旷的山神庙内，诡异得令人发颤。
“我……”
“嘘。”山神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祂脸颊上的鳞片轻轻地蹭了蹭她。“娇娇, 听到了吗？”
哒。哒。哒。
沉重
依誮
的脚步声忽然在外面响起。
楚娇娇心里一喜, 一定是陆长平……或者是陆长安！
那双睁大的猫儿眼里流露出无可错认的惊喜, 山神却难得没有生气。相反，祂勾唇, 低声贴在楚娇娇的耳边。问：“是谁呢？娇娇，你觉得会是谁？”
楚娇娇忽然觉得腰间发烫。好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在上面，初时不显，却正在逐渐加热，她没太放在心上，随手捂住。她更在意山神的话。
不必她说，山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祂靠近了些，低声道：“娇娇，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你要选谁来当你的郎君呢……选我，还是选他们？”
楚娇娇顿了顿。就像小动物天生就能感知到危险一样，她敏锐地住了嘴，欲言又止。
“选罢。”山神的声音温柔且缱绻，像是她怎么选都不会生气一样。
“我……”楚娇娇期期艾艾地看着祂，她几乎半身都被圈在神明的怀里，蛇的身躯并不滚烫，相反，那些微凉的气息挨她，极有存在感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地颤栗。
山神注意到了她在微微的发着抖。祂顿了顿，蛇尾卷着身下人用力，一瞬间上下颠倒，楚娇娇坐在了祂的腰上。
“选罢。”山神又说。掰过怀里那只细瘦伶仃的下巴，将腰上那只心都要飞到门外的小鸟抓回了掌心里，迫使她只能看着祂，祂伸出手，压低了她的脸颊，唇挨着唇，说话间，细小的蛇信子不住地往她的唇缝里钻，“大丈夫一言九鼎，你选什么，我就将你送去那人身边。”
“我……”楚娇娇一张开嘴，就不得不闭上了。
她没说完。因为祂的蛇信子，在她张口的一瞬间钻进了她的口腔里，舔舐着柔软的上颚，勾着微微发颤的小舌用力地吮吸。
她不得不忍耐着那异样的感觉，用雾蒙蒙的眼睛瞧着祂，被亲得一片空白的笨蛋脑袋认真地判断局势，最后磕磕绊绊地道：
“我……就不能、呃就不能……选你们三个人吗？”
口腔里的不断挑弄的蛇信子猛地顿住了。
楚娇娇松了口气。她是笨蛋，但也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最好选一个折中的答案——三个人都选就很折中。
但紧接着，她的后腰忽然被人猛地一按！
“唔——”
楚娇娇一下没坐稳，摔在了祂的身上。她两手按着祂的胸膛，惊愕地抬起头想看祂，可祂却更用力地压住了她的后背，整个人几乎是被摁在了祂的怀里，后背闷闷地发疼，她闷哼了一声，忽然被顶开了唇瓣，蛇信子舔着上颚，辗转摩擦，留下些微的痒意和疼痛。
凌乱的呼吸压不住地从鼻腔和被顶开的唇瓣里流淌出来，压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能半张着唇，被捏着下巴亲得唇上都是淋漓的水光，大脑一片空白，呜呜咽咽，蒙着水汽的眼睛里都要淌下泪来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贪心的女人。”祂咬着她的唇瓣，咬牙切齿地道，“三个人——你还真敢说，就不怕受不住？！”
什、什么？
什么贪心……楚娇娇被亲得迷迷糊糊，心想，不是你自己让选的吗……
她又不是自己想选的。……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选啊……
茫然之中，楚娇娇又感觉自己的眼皮被蛇信子舔过了。窸窸窣窣的，一吞一吐，便卷走了她眼睛里的泪水。
祂放开了她，像是很不舍得她哭似的，可声音还是冷冷的：
“以后受不住了，也像这样哭？”
话音刚落，祂便咬住了她的唇瓣。獠牙叼着柔软的、被欺负得红彤彤的下唇，用力地咬了一下。
“嘶……”
她微微地瘪嘴。像是抱怨，表情纯然又无辜，不知事般的天真，好像祂给了她多大委屈受似的。
祂都要气笑了。捏住她的腰，压低声音：“快选。”
……不是选过了吗？
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祂的蛇尾从身后绕来，充满威胁性地缠上她的腰，尾巴尖尖抵着她的小腹，声音也又沉又低：“不许这么选。”
奇怪。楚娇娇的腹部本来只有微微的暖意，被祂的蛇尾一蹭，忽然就发起烫来。像是忽然贴近了一个火炉，熏得她小腹发烫。
而且，那股热量触感鲜明地传到了更深处的器官里。抵着她，熏着她。
楚娇娇猝不及防，猛地捂住了小腹，躬身下去。
她掀开衬衫，发现雪白的腹部印着一片菱形的印记，微微地闪着金光。
她仓惶地咬着唇，因为奇怪的感觉不断地打着颤。暖意不断刺激着她的腹部，山神却像是没看到似的。
祂掰过她的下巴，上面已经沾满了泪水，看她神情恍惚的模样，含笑道：
“选门外的他们，还是选我？”
“呃……”
楚娇娇几乎不能理解祂话里的意思。
“选他们，还是选我？”祂又问。
脏器将暖意化作电流一般的奇怪感觉，飞快地窜过全身，她浑身发软，双腿使不上力气，差点从祂身上栽倒下来。
外面的脚步声，又忽然变得很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咚。咚。咚。”
她很难受了。偏偏是这个时候，祂还要抓着她，蛮横地逼问她：
“选他们，还是选我？”
“咚。咚。咚。”
“我——呃！”她呜咽着，像一头被逼入绝路的小兽。
坏心眼的猎人一点儿也不怜惜她。祂反反复复地问：“选他们，还是选我？”
“我、我——”
“咚咚。咚咚。”
“——我选他！”
一瞬间，腹部的暖流停了下来。
风停浪熄，四周静悄悄的。就连刚刚的脚步声，都一瞬间止住了。
安静得让人害怕。
楚娇娇猛吸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可是低下头去瞧，那人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相反，祂竟然笑起来。她没有看错，那张丰神如玉的面庞上，竟挂着冰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楚娇娇一愣，忽然感到一阵失重感，山神的蛇尾直接卷起了她，他们从棺材中出去，她眼前天旋地转，祂居然真的把她带到了山神庙的门前。
月亮静静地照亮了这座山。
在这一地的皎洁月光中，楚娇娇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的轮廓出现在了视线内。
……无数的蛇竟跟着那个身影不断地爬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山神抱着她，低下头，蛇信子舔舐着她的耳廓：“你选好了，对吧？”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而楚娇娇已看清楚了那两人的模样——
一张惨白而浮肿的脸，像是脖子没有支撑力似的，脑袋软踏踏地垂下来，浑身上下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比薄凉的月光更惨白，令人心悸的白色像是死亡的阴霾，沉沉迫近。
而另一个人浑身是血。胸前破了一个大窟窿，像是无底洞般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他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随着行走的动作，滴滴答答地砸在了地上，鲜血顺着泥地滚了几圈，才沉入泥沙之中。
……居然是王远新父子！
他们、他们不是死了吗？！
蛇们在他们身边爬行，窸窸窣窣地吐着信子，唇角咧开，像是也在笑。
身后的山神抓住了她的下巴。祂让她看向那两个可怖的，怨魂般的身影，声音仍然含着笑意，却又流露出似有若无的癫狂：
“——选好了，就不能后悔了。”
“……”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她极速地倒气，无可抑制地颤栗着，剧烈的呼吸带动着胸腔疯狂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早已经死去的人朝她伸出了手。
“呼……不要……”
楚娇娇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她红着眼睛，掉着眼泪，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颤抖的。
坏心眼的蛇又兀地发问。
“选他们，还是选我？”
山神的新娘31
明明才说过不可以后悔的。但祂又顿了顿。
低声将救命稻草送到了她的手上, “要反悔吗？”
“要……”她紧紧地揪着祂衣服一角，慌张地扭过头。
“反悔可不是乖孩子该做的事情。”祂勾着唇，笑吟吟地说。“该罚。”
可嘴上这样说了, 却还是将她转了个身, 抱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
只是尾巴不甚安分，缠缠绵绵地爬上她的小腿。
丰润的腿根被勒得紧了，挤出一团娇气的软肉来，留下一条浅淡的印子，在雪白的皮肉上有些扎眼。楚娇娇却丝毫不知，她的腿没有知觉，什么也感觉不到，只下意识的抱紧了山神劲瘦的腰。
直到尾巴的动作越来越过分，拉开她的腿, 弄得裙角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有些仓皇地回头去看, 却因为姿势和衣服遮挡的原因, 什么都没看到。
耳垂忽然被微凉湿润的口腔含住。祂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 一边舔着，发出啧啧的暧昧水声，低沉的声音混在那些水声里, 显得很模糊。
“罚你什么好呢……”
一声轻笑。祂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就罚你揣小蛇吧。”
“不——唔！”
楚娇娇的小腹猛然一酸。几乎是立刻就软倒在祂怀里, 眼神涣散, 小腹鼓起明显的痕迹。
呼吸一瞬间凌乱起来，她咬着唇, 露出半哭不哭的隐忍表情来。
……很娇气。也很好看。
或者说，那张汗湿的脸，漂亮得让人心惊。
柔软而滚烫的人类身躯在神明的怀里发着抖，华丽嫁衣上的铃铛几乎是狂乱地在响，像晚宴进行到最高.潮时最癫狂的一曲乐章，月光下，在她的身后，数不清的蛇类的眼睛，紧紧地盯死了她颤栗的身躯。
——如果这个时候，她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王远新父子已经倒在了地上。他们的皮囊是空的，从那些皮囊里钻出窸窸窣窣的蛇，方才就是它们在支撑着这两具死人身子在移动。
但楚娇娇什么也没看到。她被陌生的感觉逼得要发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止不住地掉出眼泪来，两瓣柔软的唇紧抿着，却也止不住唇瓣里吐出的小兽般的哀鸣。
“唔……不要，不要小蛇……”她抽抽噎噎，颤抖的唇瓣紧贴着神明的脸颊。甚至主动蹭着祂脸颊上，那些冰凉而坚硬的鳞片。
黏糊糊湿哒哒的裙摆紧贴着腿，她恍惚起来，隐约记得之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只要她哭一哭，祂就会心软，免去这番苦刑。
却忽然，被激动起来的尾巴压得发懵。
不、不是说好了……
她哆哆嗦嗦地窝在祂的怀抱里，雪白的两腮都被泪水泡得发红了，如同夕阳照出的潋滟水波，小腹又涨得厉害，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此刻更是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又非常努力地想了一会儿。
然后慢吞吞地张开唇。
声音又软又娇，还带着一点抽噎的哭腔，任谁来了，都要心软。
“郎君……”她像小兽一样，伸出颤巍巍的舌尖，讨好地舔了舔祂脸颊上的鳞片，留下水淋淋的痕迹，“不要、不要小蛇……好不好？”
不带任何情.欲的。像是小动物被猎人扼住了要害，本能的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呃、郎君……”
山神却只是垂下了眼。祂急促地笑了一声，那声音也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祂的手指往下，摁着她的小腹，挤着里面的东西，含笑道：
“娇娇好暖和。这么暖和，我都有点想冬眠了。”
枯枝般的五指再往下。
语气柔软，坦然，甚至还带着点称赞的喟叹。
“里面的东西好像要掉下来了。”祂低下头来，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说话的时候，微凉的风吹在她的脸颊上。“娇娇也很期待生下它们吗？”
“呜……”
语气缱绻，温柔。
“娇娇那么贪心，想要选三个。”
“那就再生两个我，一起来爱你好不好？”
“呜……”楚娇娇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哽咽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很好骗吗？
“以前舍不得。”
“那、那现在就舍得了吗……呜！”
祂覆在小腹上的，枯白的手指忽然用力。
一枚沾着粘液的坚硬白蛋从裙底滚落下来，顺着裙摆的弧度滑落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嗯。”祂垂下眼，纤长的眼睫盖住了眼里的鎏金色，瞧着怀里的女孩。
她整个人颤抖得，看起来就像是要碎在祂怀里了。如同蝶翼一般的眼睫被沾湿了，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小腹鼓胀，更衬得那腰上的弧度秀美、纤细，不盈一握。神明几乎怀疑这样一截柔软的腰肢会轻易地被碎在祂的掌心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拥着她的力道放松了点儿。
声音却丝毫不显：“现在舍得了。”
楚娇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神明不期然地开口：“因为我看到了。”
什、什么……？
“那个东西。”祂枯枝般的指节蜷起，敲了敲她的肚子，“那个要让你离开的东西。”
……祂说的是，祂在她的梦里看到的系统？
是了，楚娇娇晕乎乎地想起来了。山神第一次进入她梦里，就是在她返回小庄村的时候……之前，祂明明是很宽容、很温柔的。
祂的眼睫轻轻地掀动，像蝴蝶翅膀轻轻扇起的飓风。
“留在这里不好吗？”
“离开我，你就会死去。”
仿佛某种来自神明的可怖的预言，从祂的嘴里，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楚娇娇微怔。
“你……不想我离开？”是这样的原因吗？
“离开做什么呢？”神明不答反问。
“你离开这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人类。人类有什么好？”
“人类又脆弱，又渺小。你瞧……”
蛇尾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滚落在地上的洁白的蛇蛋。
“吃过我的毒液之后，你已经不再流血了。”
咦。楚娇娇这才发现，她真的已经不再流血了。这说明什么呢？她的身体已经被神明改变了吗？
她愣了愣，呆呆地问：“你很想我留下来吗？”
山神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人步伐有些踉跄，目标却十分明确。脚步声很沉，但跑得很快。
忽然，系统在楚娇娇的脑海里道：[男主来了，宿主，趁这个机会快跑！]
男主？
楚娇娇一愣。男主不是……死了吗？
抱着她的男人微微地眯起了眼。
与此同时，月光下，不远处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高大俊郎的少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的痕迹，面上满是焦急。
可是……楚娇娇发现——即使隔了这么远，她也分辨出来，那人身上穿着的，分明是男主的弟弟，陆长安的衣服？
那不是陆长安吗？！
一股莫名的微风，先一步吹上了她的脸颊。
山神却抱着她，倏地往后退去。
楚娇娇微微地仰着脸。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捧住了。
不是山神，祂正抱着她的腰——是一个瞧不见的人，手掌宽厚，指节上有常年握着画笔磨砺出来的薄茧，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触感，却丝毫感觉不到那双手的温度——或者说，那是死人的温度。
[这部恐怖片里，唯一活到最后的人是男主。]系统在她的脑海里说，语速飞快，[在恐怖片结束之前，他不会死的。]
楚娇娇呆呆的。
[如果他死了……那也不是真正意义的死亡。]
[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楚娇娇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之前，直播间里的观众讨论剧情时说的一段话。
在恐怖片里，导演必须要赋予主角对抗恐怖的能力。这只是个普通的世界，山神本来只是个背景板。
……但山神出现了。
所以现在，主角也该拿到对抗祂的能力了。
一阵风毫无预兆地吹过。
山神眼神一利，飞快地侧脸躲避，但还是没能躲过——
“砰！”
祂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拳揍在了脸上。高高在上的神明千年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冒犯，露出惊愕的表情。
祂被一圈揍得偏过头去，手腕一松，怀里的楚娇娇骤然坠了下去。却没有摔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反而被人接住了。
她仓皇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张笑意明媚的脸。
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他冲她笑了笑，月光静静地坠落在他的发梢。
陆长安抱起她，道：“姐姐，跟我一起逃跑吧！”
山神的新娘32
楚娇娇微怔。
她落进少年怀里, 像是雁鸟落进温暖的巢穴，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抱起她, 避过身后扇来的蛇尾。
楚娇娇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哥——”陆长安拉长了声音, 喊了一句，“交给你了！”随即转身就跑！
眼见楚娇娇被人抱走，蛇尾不甘心地再次扇来，陆长安抱着楚娇娇，身形却轻盈得很。他灵活而轻巧地避过山神的攻击，身后，又起风了。
“嘭！”
一声沉闷的，拳头相撞的声音。
楚娇娇看不见身后的人，却能清晰地听见风声和拳脚的声音，她腾出一只手来环着陆长安的脖颈，努力向后望去, 只见身后的山神已被陆长平牵制住了，一时腾不出手来管他们。
但依然有无数小蛇窸窸窣窣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追着他们。
忽然, 她感觉到一阵失重感, 被颠簸的怀抱摇得晕乎乎, 连带着肚子里奇怪的感觉也不好受，转过头去看，陆长安几乎是半跑半跳地越过树林里的石头和挡路的树枝。
被他抱在怀里的楚娇娇身上穿得嫁衣系着铃铛, 随着他的奔跑, 那些铃铛也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楚娇娇忽然感觉到, 或许这次铃铛是祂故意系上去的。这样，她逃跑的时候, 祂就知道她在哪里了——可是，对于祂来说，这些声音真的有必要吗？
还是说……祂在提醒她，在她逃跑的每一刻提醒她，祂在看着她。
楚娇娇喉咙发紧，理智一时没能回笼。她感觉到肚子里的东西忽然翻腾起来，压得身体震颤起来，好半晌才从这突然的变故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长安——发生了什么？！”
“抱紧些，姐姐！——你没事吧？”
他也感觉到了怀中身躯的震颤，她蜷缩在他怀里，紧紧地捂住肚子的起伏，眼里雾蒙蒙的，面颊上泛着晚霞般绮丽的颜色。
楚娇娇捂着肚子，抿着唇，摇摇头。
陆长安一脚踩进坑洼的丛林里，跃上倒在地上的树干又跳下去，动作敏捷轻快，嘴上却丝毫不停：
“那姐姐想问什么？”他头也不回地问，像是知道楚娇娇心里堆成山的困惑似的。
楚娇娇迷迷糊糊地听清楚了他的话。想问什么？她想问的可太多了。
陆长安是怎么找到她的？他明明把王母引开了，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还有男主陆长平，他到底怎么样了？他分明已经……所以，陆长平现在是什么状态？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海中思绪万千，嘴上，却脱口而出一句：
“你没事吧？王家那些人有对你做什么吗？”
少年微怔。他迈出去的步伐微微一顿，继而落下，踩在厚重的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和楚娇娇身上的铃铛声混在一起。
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我能有什么事。”
“姐姐应该记得吧，我和我哥，有那么一点心灵感应——说起来有点玄乎，不过你们出事时，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我立刻甩掉那个女人回去找你们，结果看到吊脚楼里全是血，顺着血往上，看到了我哥的尸体。”
他说得轻描淡写，几乎是轻飘飘地掠过了自己当时心痛如绞般的震惊和后悔。
还能开玩笑一般地道：
“连姐姐你也找不着，可把我吓坏了——我本来想报警的，结果刚拿出手机就感觉一阵风穿过，我当时直接失去了意识，一头磕在了地上。”
楚娇娇听得模模糊糊的。一半的话进了耳朵里，一半却被肚子里的奇怪感觉给打散了。她只能用鲜红的唇含着手指，咬着指节，雾蒙蒙的眼睛才没滴下眼泪来。
但她睁着眼瞧去，只见少年单手撩了撩自己额头上的发，把额头上磕红的一点露给她看。一心多用，一边逃跑，一边还能用轻松的语气安慰她：
“结果醒来看到地上突然多出的一张纸条，才知道是我哥的灵魂上了我的身，我还是第一次见鬼呢，原来世界上真的真有鬼——”顿了顿，吐槽道，“这鬼还是我哥……”
“我哥让我——”他忽地顿住了。
因为怀中紧抱着他脖颈的人，忽然轻轻地伸直了身子，用柔软的唇瓣擦过他额上红肿的伤口。
其实触感并不清晰。怀抱太过颠簸，楚娇娇又没法用力，只是轻轻地擦过一下，她迷迷糊糊，担忧地看着他：“还痛吗？”
原本稳健的步伐，忽然就凌乱起来，头断血流，泰山崩于前都能笑嘻嘻的少年，忽地止住了声音，抿起唇，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出来了，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绯红的耳根。
“也、也没有！”他飞快地吐出一长串话来，像是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手足无措，“真要说的话还是我哥和姐姐你比较让人担心吧，我只是一会儿不在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真的吓死我了……”
“当然！”他瞧了一眼怀里几乎要软成一摊的女孩，又飞快地打保证，“我不是怪姐姐的意思！……都怪王远新那家人渣，还有那个什么、山神……”
“还是神呢……”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就这样的也能当神？看起来还不如我哥能打……”
楚娇娇轻轻地“唔”了一声，肚子里的东西沉甸甸地压了下去，她压着肚子，用迟缓的脑袋思考着陆长安的话。
陆长安说些对，山神没有追上来就是最好的佐证。祂应该是被陆长平绊住了脚步，不然不会不来找楚娇娇的。
是因为男主光环吗？楚娇娇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她想，山神不应该打不过陆长平的呀……
她在脑海中戳了戳系统：［你说男主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是什么意思？］
平常随叫随到的系统，此刻却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像是系统卡顿了一样。
楚娇娇又问了一遍，它的电子音才如往常般响起来：
［一般来说，主角是剧情的支点，如果主角死了，剧情无法再进行下去，恐怖片就会立刻进入结局。］
［山神这部恐怖片原本的结局是主角团除了主角之外其他人都团灭了。］可能是因为剧情偏差实在是太大，连主角都死了，剧情已经完全不符合原著电影了，系统就直接跟她说了，［而且原本的主角团也没到齐。］
［原本的剧情里，你和男主没有交集，你和舍友死在小庄村没被人发现。王远新骗了很多人，后来骗了一个男主的同学。那时他们在一起准备一场民俗主题的展览，王远新本来是邀请那个女孩子来采风，结果整个主角团，三男一女一起来了。这就是这部恐怖片的背景。］
［结果现在另外三个配角都没到齐，男主就先死了，没有这种事情的。］
［所以现在，男主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灵魂状态，就是你们说的鬼了，也算是给他补了一个对抗boss的金手指吧。］
楚娇娇听得半懂不懂。她问：［这是你们安排的吗？就是你们上面那个娱乐公司的安排？］
系统道：［紧急修复bug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嘛。］电子音依旧机械而平稳，心里却有些虚。
事实上，这是后台临时加的设定。谁叫山神要留下楚娇娇？这破坏规则了，自然被群起而攻之，那些人紧急给陆长平加上了新设定。
它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道：［宿主，你可千万别听恐怖片里的角色说得那些话，恐怖片里那些神神鬼鬼的怪物，最擅长诱骗人心来达到目的——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别忘了你的目的啊宿主！］系统给她打着气，语气活像个给员工画大饼的老板，充满虚无的激情，［咱们再过几次恐怖片就可以回家了！］
楚娇娇：［……］
她忽然想，她的目的是什么来着？回家吗？
……好像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只是想活着而已。
她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避开系统激昂的话语，打开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依然那样热闹。陆长平和山神一个是男主一个是boss，自然都有很高的人气，买了男主股的和买了山神股的都要打起来了。更别提还有弟弟股在旁边煽风点火，阴阳怪气。
当然，更多的是all党。
诸如【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是娇娇的狗啊】此类的弹幕层出不穷，还有想浑水摸鱼的【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是娇娇的狗啊（意思是我也是）】
【谁懂啊一进来就看到臭男人在咬老婆嘴巴，这是我不充钱就能看的吗，再这么下去咱们直播间要被封了！】
【可是老婆哭得真的很可爱诶斯哈斯哈，这一波我要站山神了】
【山神又在上分啊，休息一下好不好】
【……】
楚娇娇看着无数弹幕如流水一般飘过。
她忽地陷入了思绪，想起自己在上一个世界的末尾时，突发奇想般的猜测。
如果一直不回答系统的问题任务……是不是就可以无限期地留在这里呢？
山神的新娘33（已修）
“对了, 姐姐。”抱着楚娇娇的陆长安忽然出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这个给你。”
他单手将一个布娃娃塞进了楚娇娇的怀里, 脚步仍然不停, 道：
“我在山神庙外面捡到的。这个是你的吧？”他顿了顿，随口道，“姐姐喜欢这种娃娃吗？——还挺可爱的。”
那正是简昊的娃娃。楚娇娇还记得自己在棺材里的时候，曾经被简昊娃娃叫醒过一次，但醒来后就已经换了一身嫁衣，娃娃也不见了踪影。
既然陆长安说他是在山神庙外面捡到的，应该是山神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把它扔出去的……
楚娇娇轻轻拍掉娃娃身上的灰，把它翻过来，只见娃娃的眼睛在月色中闪着微光，之前微笑着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抿嘴了, 看起来有点不爽、有点委屈。幸好陆长安没细看，不然娃娃的表情莫名其妙变了，那就说不清楚了。
她摸了摸娃娃的脑袋, 把他重新系回腰间,
陆长安停下了脚步。他顿了顿, 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动作。
“你听到了吗？”
楚娇娇也是一顿。她侧耳听去，月光下，寂静的丛林中, 不知何时多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远远地传来, 沉重而凌乱。
是谁？
陆长安抱紧了怀里的楚娇娇, 低声道：“来之前我报警了，应该是警察。”
说着, 他往那个方向走去几步，却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因为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众小蛇忽然蹿了上来，挡在了他们前面，却并不像是要拦住他们的样子，反而身子竖直悬在空中，高高地仰起头，吐着蛇信子，正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嘶嘶”地发出警告的声响。
被脚步声骗过一次的记忆涌上心头，楚娇娇想起什么，立刻抓住陆长安的袖子，道，“等一下……”
然而已经晚了。
月光给远处的影子镀上了一个银白色的轮廓，随着脚步声的迫近，夹杂在脚步声中的，沉重的喘.息也随着一同传入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楚娇娇和那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穿着中年妇人常穿的土棕色碎花衣裤，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头发像是乱糟糟的稻草一样披散，脸上身上都是干涸的血，随着走动，干涸血液化成粉末从肌肤上脱离，散入风中。
一双浑浊的、覆着一层白霾的，雾蒙蒙玻璃球般的眼睛，在血红的眼眶里机械般的转动，麻木的眼神死气沉沉，却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迸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王母？！
陆长安明明把她甩掉了，她是怎么找上来的？！
等不及多想，王母提起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楚娇娇才发现，她的手上正提着之前磨过的那把尖锐锋利的菜刀！
“啊啊啊啊——！”
她提着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冲了上来！
“从那边走！”陆长安当机立断，抱着楚娇娇转头跑向另一个地方！
“你们给我站住！！！”身后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其中掺杂着蛇类“嘶嘶”的鸣叫，楚娇娇在陆长安颠簸的怀抱中勉强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一群小蛇缠上了王母的手，它们身形灵活，缠住了她的手，让她几乎不能动弹。
王母和小蛇们缠斗了一阵，眼见楚娇娇和陆长安跑远了，她大声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原本在手中被小蛇们缠住的手忽然发了狠，丝毫不顾及自己也会受伤，她猛地将刀抽出来，掌心里的鲜血喷溅而出，血腥味更刺激得她双眼发红：“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她猛地挥刀往下！正劈中了几条小蛇！几条小蛇掉在了地上，但更多的蛇却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地挡了上去。
“……有人！”陆长安忽地说。
楚娇娇也听到了声音，这是另一条下山道，不远处，有几个打着手电筒的声音，从身形来看，大约有十来个样子。
手电筒的光芒斜斜地照过来，穿过丛林，闪得人眼睛生疼。那些人也明显发现了他们：“找到了！”
“在这里！”“快过来！”“快打电话给小赵他爹，让他别找了，人在这里！”“喊其他人也别找了，快点过来！”
嘈杂的声音乱哄哄地传入耳朵里。
呼……楚娇娇松了口气。得救了。她转头，想从他们来时的路上，看看那些蛇怎么样了。
忽然，抱着她的陆长安手臂收紧，楚娇娇正要问怎么了，少年低下头来，神情凝重。
“不对，这些人不是警察。”
他往后退了几步。身前的几人，却往前走，步步紧逼，追着他们。
楚娇娇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对面人的模样——
几个穿着老旧衣服的村民，带着大草帽，一手拿着手电筒，正殷切地看着他们，嘴上闹哄哄地说着什么，另一只手……却拿着镰刀和菜刀。
为首的几人面上尚且还带着和蔼的笑，十几个走过来把他们围在中间，为首的人问：
“姑娘，王家婆娘在哪里？”
王家婆娘？说得是王远新的母亲吗？楚娇娇故作淡定，道：“你说谁？”
“就王家小子他妈，你知道的，就你男朋友他妈。”
“……她在我们后面。”楚娇娇道，“你们顺着路往上走，在另一头上山道就能找到她了。”
她用手戳了戳陆长安，不过不必她提醒，陆长安已经在慢慢地往外，若无其事地想走开了。
谁知他们往哪里走，那些村民就跟着他们，把他们围在中间。
“你们要找谁？”楚娇娇问，“王远新他妈妈在后面，你们要找就顺着往上走，我们要下山了。”
“那王家小子和王家老汉呢？”那人不答反问，脸上的笑忽地消失了，一张脸阴沉沉的，看了就让人胆战心惊，“你知道在哪里不？”
“……”楚娇娇感觉他们的问题很奇怪。王远新和王父不是死了吗？
不仅如此，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手拿镰刀也很奇怪。难道跟王母是一伙的？她道，“我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让开！”
她推了推陆长安，两人想从几人的缝隙里出去，但又被拦住了。
为首的人拦住他们道：“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大半夜从山上下来？”他动作粗暴，扯了一下楚娇娇的嫁衣衣摆，“还穿着这种衣服？”
男人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手里拽着的衣摆又忽然被陆长安拉了去，少年神情冷淡，皱着眉，道：“我和我女朋友半夜在山上做什么不需要跟你们说吧。再说了，你们问她做什么？她身体不好，不知道，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了。”
他语气冷淡，显然是想把这件事带过去，对面却也明显地不乐意：
“小娃娃，骗人是要不得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道，“你女朋友？这姑娘不是王家小子的女朋友吗？”
楚娇娇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件事。她明明不认识他，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为什么这个男人一口咬定她是王远新的女朋友？楚娇娇正想否认，却见陆长安微微地朝她摇了摇头。
现在否认，他们多半也不会相信的。
楚娇娇正心急，却见陆长安望着众人，平静地道：“没见过偷.情的？”
他把楚娇娇的脸往怀里压了压，看起来更像是偷.情还护食的痴情男人了：“不偷情也不会来山上过夜。——让一下，我们要走了。”
陆长安坦然的态度一下把众人震在原地，直到他抱着楚娇娇试图往外走时，为首的男人才反应过来，他自觉自己被小娃娃戏弄，张嘴就吐出一句臭不可闻的脏话：“放屁！”
“这女的明明是王家骗来给山神的祭品，谁不知道啊！现在王家两个男人死了，王家媳妇疯了，说跟她没有关系，谁信！”
身旁的村民还帮腔道：“说不定就是这女的杀了王家父子，王家婆娘不说了吗，就是她！一定是她害死了他们俩，还贼喊捉贼，要报警！”
“那些警车就停在山底下，大家可都看到了啊——”
“王家王家，王家人死了那也是王家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王家想害，难道她还不能自卫？！这是什么道理？”陆长安也被他满嘴的脏话惹怒了，冷笑着反问道，“我已经报警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女朋友，警察会处理。你们拿着镰刀菜刀，满口王家王家的，又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是王家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楚娇娇从陆长安怀里挣扎着抬起头，却见对面的几人，眼神里都是恐惧。说到王家的事情，说到报警这两个字时，他们眼里那种恐惧是藏不住的，像是一种……唇亡齿寒般的恐惧。
楚娇娇立刻想起了他们刚来这个村子里的时候，遇到的那次奇怪的葬礼，还有她第一次被关在棺材里的时候，听到的门外那些人聊天的声音，其中不乏有人蠢蠢欲动……
这村子里，肯定不止一户人家故意给山神献祭品！
“少说废话！”为首的人忽然挥来一刀，刀尖抵着陆长安的脖子，“快说！王家父子是不是你们杀的？！今天来的那些警察，是不是也是你们报的警？”
“警察……警察那边，你们报警的时候，警察是怎么说的？！”他说到这里，忽然吞了一下口水，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晰异常，楚娇娇甚至错觉自己听到了这些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们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却知道害怕了。他们是在怕什么？
是在怕他们报警吗？
怕他们报警，把事情宣扬出去，以后他们不能再骗人？
怕警察，因为她的报案，连带着查出他们做下的那些事情？
还是怕受害者有能力反杀他们？
山神的新娘34
雪白的刀锋对准了二人, 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村民围成一个人墙，将他们堵在中间，面露凶色。
“快说！”为首的人用刀尖抵着陆长安的脖子, 威胁道, “王家老汉和他家儿子是不是你们杀的？”
楚娇娇蹙起眉。她道：“不是。”
“我们没有杀王远新，他是自己死在床上的，是被蛇绞死的，与我们无关；至于王父，那也不是我们干的。”
王父是陆长平杀的。但如果不是他想害他们，也不至于被陆长平反杀，如果不是他要把楚娇娇拖到山神庙里，也不至于会死。
“你们一来，王家小子就死了；今天明明都跟那些警察走了，今晚你们一回来，王家老汉死了, 王家婆娘疯了，说跟你们没有关系，谁信啊？！”村民啐了一口。
“是啊, 王家婆娘都说了, 就是你们害死她老公儿子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王家三个人, 两个被你们杀了，剩下一个还被你们逼疯了，我们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对, 讨回公道！”
话音未落, 为首的男人眼神一狠, 挥刀猛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长安抱着楚娇娇, 在瞬间闪身一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尖，却仍然让刀尖擦过了手臂，面对这些横蛮的村民，即使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这群神经病！”
这些人未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们正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才对他们下死手的。
“噗呲——”
细微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楚娇娇心头一紧，立时道：“陆长安——”
少年已闪身避过。他身形灵活如轻雁，在人群中灵活地躲避着，却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刀锋，没一会儿就受了伤，肩膀，手臂都不断地流出血来。
“陆长安——”楚娇娇忽然地道。她抱着陆长安的脖子，为了方便他行动，几乎整个人贴在他的胸膛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姐姐！”陆长安没来得及回头，面前几个人同时刺砍而来，他抱着楚娇娇，避无可避，只得生受了一刀，闷哼一声，嘴上道，“抱紧我，别怕！”
“不是！”楚娇娇心急起来，她按住陆长安的脖子，猛地往旁边一拽，带着他低下头去，避开了从后面砍来的一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放开，而是用力地按过他，探过上半身，伸手，猛地一拽！
“……嘶。”她吸了口冷气，“我是说，你拿着这个！”转手将自己拽过来的东西丢给陆长安。
陆长安下意识地接住了，低头一看，竟是一把血迹斑斑的刀。他心里一惊，却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挥刀抗住了一击。
“叮——”
他挡了几下，才来得及去看怀里人的情况，楚娇娇却闷声道：“我没事，你小心。要找个机会……”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人群间的缝隙，手在微微发抖，鲜血顺着捂在掌心的衣服往外流。她提起用衣服捂了一下手，但还是被割伤了，好在衣服厚，伤口也不算特别深。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两人都意识到了，对方只想杀了他们，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不重要。
但即使是这样，楚娇娇空手抢刀的果断也足以令人心颤了。
陆长安反手握着刀，没时间细想，挥刀，迎了上去。
“铛！”
“咔嚓——”
刀光剑芒飞速地闪过。楚娇娇靠着他，只感觉背上湿漉漉的，似乎被溅上了许多血，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除此之外，就是飞速闪过的树影，和陆长安时不时发出的闷哼声。
他受伤了。身体在微微地颤抖，或许是因为贴得太近，在嘶吼声中，楚娇娇清晰地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陆长安，我……”
话没说完，少年已转了个身。他似乎有意不让她说话，不让她受伤，也不让她直起身。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
楚娇娇好几次想探头，都被他仿佛不经意般的动作打断了。
只感觉怀抱颠簸而温热。天旋地转，尖叫和刀尖刺入血肉的声音都变得朦朦胧胧，楚娇娇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服，过了好半晌，忽然听到头顶传来陆长安的声音：“放手。”
楚娇娇还没来得及放开手，忽然，又是天旋地转，这次却是陆长安自己倒了下去。他像是脱力一般，一只手抱着楚娇娇，另一只手颓然地落在地上，刀落进泥地里，发出“铛”地一声。
“陆长安？！”
楚娇娇从他怀里爬起来，环顾四周，只看到满地的血和尸体……也可能还活着。但都倒下去了。有几个沾满血的脚印子从原地一直蔓延到远方，应该是害怕的人逃走了。
她怔怔地将视线转了回来。
陆长安倒在地上，也是怔怔的。他忽然举起手，喃喃道：“……”
但那声音太低，被夜风吹散了。楚娇娇低下头去，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说：我杀人了。
但几乎是立刻，他就仰起头来，把自己的茫然丢在脑后，看向楚娇娇，大声地道：“姐姐！”
“……你没事吧？！”紧张地拉过她的手，借着尚且朦胧的月色打量着她的手上的伤口。
楚娇娇没事。她的伤口不算深，但她坐在陆长安的腰上，打量着他。
陆长安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那些村民的，还是他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看不清本来颜色，也看不清楚他的伤口，只感觉到温热的躯体在她按住胸膛的手掌下起伏。
陆长安用她的衣服绑住伤口，才抬起头来看她的表情。他愣了一愣：“姐姐，你……”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他又顿了顿，话说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她居高临下地坐在腰上，月色把她下颚的轮廓溶解在温柔的微光里，背着光，却仍然可以看见她花瓣似的唇，漆黑的发丝黏在雪白的两腮，脸颊上溅着一抹血迹，像是雪地里突兀又美丽的一捧血。
猝不及防地，楚娇娇锤了他一下。
陆长安躺在地上，“呃”了一声。他怔怔地说：
“姐姐。我刚刚在想……”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也会变成鬼？”
“胡说什么！”楚娇娇斥道。
陆长安却忽然笑起来。他伸出双手，抱住楚娇娇的双肩，将她揽进怀里，像个小狗一样急切地把热烘烘的脑袋挤进她肩膀，少年炽热的气息就这样扑了过来：
“变成鬼，接着保护姐姐啊。”
你又没有主角光环，在剧情里连出现都没有过。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鬼啊神的。楚娇娇又锤了一下他。
少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把那股气叹进了楚娇娇的耳廓里，然后说：“真的。”
他也想保护楚娇娇。
他抱紧了楚娇娇，低声地道：“姐姐，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和我哥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我是后来上车的人，什么都不明白，但我……”他没说完。
狗狗不懂你，但狗狗想保护你。
楚娇娇心里跳出了之前在直播间看过的这段话。她的心也一跳，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低声地道：“你身上的伤也要包扎……不，还是先离开吧，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下山……”
话音未落，仿佛不经意般，陆长安侧过头来，充满血腥味却干燥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廓。
“姐姐。”他轻轻地说，“好无情啊。又偏心。”
“他们都已经在等姐姐的临幸了，我只想要一张入场的门票都不可以吗？”
“门、门票？”不对，楚娇娇瞪圆了眼睛，不知怎地，有点脚软，“临幸？！不是……”
陆长安揽紧了她的腰，亲了口她的耳廓，甚至故意亲出“啵”地一声响，才若无其事般地道：
“我开玩笑的。”
他眯了眯眼，重新笑起来，又是一副天真的孩子气：“姐姐说得对，我们先走吧。”
草草地包扎好自己身上的伤口，抱起楚娇娇，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去。
楚娇娇有些担忧：“你还好吗？……走慢点吧。伤口是不是崩开了？”
“没事。”陆长安笑笑，“这点伤……嘶。”他想给楚娇娇展示一下自己没事，却不小心踩上了一块石头，竟然差点把自己绊倒，可见是外强中干，虚弱极了。
两人又走出做出一段距离，忽然，楚娇娇顿了顿。
是错觉吗？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熟悉的声音。
是蛇的声音。
她越过陆长安的肩膀往后看去，一地莹润的月光下，有几条蛇顺着山路爬过来！
这是……
紧接着，她就看到，山路的边缘，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月光照在她的背面，照在她灰扑扑的衣服上，落在她隐隐发白的发丝里，也照出了她颤抖的身躯，和手里提着的，一把带血的刀。
“……”楚娇娇呆了呆，极速地吸气。
他们都跑了这么远了！王母是怎么追来的？！
陆长安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他回头一望，远远地，王母的身影立在山道的另一头，与他对上了视线。
陆长安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山神的新娘35
他们都已经相隔这么远了, 这个疯女人是怎么追上来的？！
她提着刀，人还未到，刺鼻的血腥味已先一步冲了过来。脚步沉重而凌乱, 沉沉的呼吸声夹杂着蛇类爬行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长安也喘着气。下山的路并不好走, 到处都是山石断树，他本来就受了伤，草草包扎的伤口也因为奔跑而崩裂。
“呼……呼呼……”
呼吸声粗重。楚娇娇越过他的肩头往后看去，只见月光下，追着他们的女人的脸显得癫狂而面目可憎。她张着嘴呼吸，露出沾了点血的牙根来，脸上也全是血，随着奔跑，那些血从她粗糙的脸上滑落下来，隐隐露出憋成青灰色的脸庞。
她死死地盯着楚娇娇，雾蒙蒙玻璃球样的眼睛好像马上就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 她的嘴一张一合，咒骂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贱.人、杂.种，狗.男女……别跑！妈的, 别跑！”
陆长安没理她, 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王母和之前那群人完全是两码事。
那些人虽然拿着刀, 看起来凶恶，但当他真的不要命般砍死了几个人后，剩下的人很快因为害怕四散而逃。
这个女人却已经完全疯了。楚娇娇和陆长安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要命的也怕又疯又不要命的, 能逃还是先逃为妙。
“陆长安！”楚娇娇眼见着王母已经冲了过来——她的速度快到可怕, 几乎不会被倒下的树枝和碎石绊倒, “换个方向！右边！”
再走这一条路一定会被追上的！
陆长安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犹豫和怀疑, 掉头跑向右边——刚刚好与王母的刀尖擦肩而过！哪怕他再迟疑一下，都会被王母砍中肩膀！
楚娇娇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只见王母已经提起刀，转头冲了过来！
她喉咙发紧，紧紧地攥着他肩膀上的衣领，夜风呼啸着吹过耳边，心跳声却出奇地大，几乎已经掩盖掉了风声和王母粗重的呼吸声。
好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掌底下又湿又热。陆长安肩膀上的伤口因为抱着她而裂开了。
他却一声不吭，除了紧绷的下颚线和逐渐变得踉跄的脚步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楚娇娇小心避开了他肩膀上的伤口，攀在他的肩头，探着头去看王母——她虽然脚步沉重，但跑得很快，几乎是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
距离近了，更近了。
血腥味大得呛鼻，女人咒骂的声音也清晰地穿进了耳朵里。
“妈.的……贱.人！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死！”她死死地盯着楚娇娇，眼球凸起，里面布满恐怖的血丝。
楚娇娇只觉得毛骨悚然又莫名其妙。她没有说话，但王母却像是越骂越起劲了。
“狗娘养、杀千刀，口口口口贱货！”
越骂越难听了，甚至被系统屏蔽了。楚娇娇皱眉道：“不是我逼你们绑架我的。”
她不回复还好，一回复，王母就像是起了劲似的，破口大骂道：
“口口口——如果不是你蛊惑了山神，我儿怎么会救你！”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口口——”
“我们明明都按照山神大人的要求做了！”
楚娇娇眉头一跳。“什么要求？”
王母喘着气，像是一头愤怒的、横冲直撞的牛，不停地挥着刀，直到陆长安再次跟她拉开距离之后，她才用嘶哑的声音尖叫道：
“救你不是神的意思吗！绑你回来不是神的意思吗！贱.人啊啊啊啊啊！！！”
楚娇娇想起回忆中的一些奇怪画面——她之前虽然疑惑，但只是一些小小的奇异之处，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比如说，山神其实从没有在王家人面前露过面。再比如说，为什么之前的棺材都是普通棺材，最后一次，那个棺材却被装饰得像是花轿一样喜庆？
而且，她再次回到这里时，山神似乎对她的回来也很奇怪。
她回望过去，跟发狂的女人对上视线。
真的是山神的意思吗？
还没来得及询问，忽然，脑海里的系统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可以走了。］
［嗯？］楚娇娇一愣。她有些狼狈，在紧张的奔逃中甚至以为脑海中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什么？］
系统直接把脑海中的任务页面拉到了她的眼前：［宿主你忘了吗？你已经知道了任务的答案，你可以走了。］
楚娇娇恍然。
眼前排列的两个任务，除却那个没有期限的【别做新娘】外，只有一个【山神的新娘是谁】的问答任务。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不是最开始猜测的舍友小兰……是她！
她顿了顿，却看着那个任务面板，陷入了沉思。
［宿主！］看她迟迟不动，脑海中的电子音有些着急。
楚娇娇迟疑着，点开了电子面板，却忽然感觉到面颊边一阵风穿过，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往旁边一斜，带着陆长安躲过了这一下——
陆长安却一个踉跄。旁边正是一个坑洼，他突然被楚娇娇带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踉跄了几步后，正对上王母的刀锋，干脆一咬牙抱住怀里的楚娇娇，顺着陡峭的山崖滚了下去！
楚娇娇喉咙里的尖叫被捂死在他的怀里。
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她连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也顾不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落的势头才将将止住。
他们落到了一片平地上。
土和灰的味道一时盖住了血腥味，楚娇娇晕晕乎乎地从陆长安怀里挣扎着抬起头，再低头，却发现少年双眼紧闭，头上一个血淋淋的洞，鲜血不断地往下流，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陆长安……陆长安！”她急急地用袖子捂住伤口，喊了几声却不见回应，反而从他们滚下来的方向听到了一阵不详的，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没有离开很远。
……王母又追了上来！
楚娇娇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女人的阴影投了下来。似乎是笃定了楚娇娇跑不掉，此时此刻，她居然没有了之前疯狂而急迫的样子，只是还在轻轻地打着颤，仿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似的。
一把刀握在手里，反射出锋利恐怖的刀芒来。
脑海里的系统的尖叫几乎要冲破云霄：
［快走，宿主，快走！！！］
它的声音听起来焦急急了，甚至已经骂了出来：［妈的这个蠢女人，神经病吧！宿主，咱们现在走！］
楚娇娇尽量把呼吸放轻了。
她的眼睫颤了颤，忽然低声问道：“杀死你儿子的人是谁，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
女人的身体抖了抖。但她没说话。
楚娇娇道：“你们想把我绑来讨好山神，最后却被山神杀了，不荒缪吗？”
“啊啊啊啊啊啊！”王母尖叫起来。月色下，她的身形投下漆黑的影子，紧接着，猛地挥刀！
楚娇娇闭上了眼！
“噗呲——”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传来。
一股温热的血溅上了楚娇娇的脸颊。她尚还茫然，睁开了眼。
在王母的银子后面，投下了另一个更大、更漆黑的影子。
山神的蛇尾从王母的身体里抽出去，甩了甩。祂脸上满是厌恶，居高临下地望着昏迷的陆长安，和坐在他身上的楚娇娇。
祂顿了顿，拎起手里抓着的轻飘飘的影子，扔到了楚娇娇的面前。
楚娇娇下意识伸手一接，高大的男人入手几乎没有重量，却能触摸到实体。他双眼半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居然是陆长平！
楚娇娇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背光而立的山神——祂脸上也有伤。而且几乎是照着脸打的，眼窝有些青，嘴角也破了。
祂顿了顿。
“娇娇。”祂说。无数的蛇忽然从祂的身后爬出来，缠缠绵绵地爬到了她身边。“你要去哪里？”
山神的新娘36
微凉的触感从膝盖一路蔓延上来。鳞片摩擦着沾满灰尘的肌肤, 极有规律地收缩，像是情人煽情的掌心拂过肌肤。
“噗。”
直到此刻王母的尸体才终于倒在地上，掀起一阵灰尘。
楚娇娇微微睁大了双眼, 只瞧见神明的尾巴悬在空中, 滚热的血从尾尖鳞片滑落，丝毫不沾。神明居高临下地望来，金色的瞳孔里流淌着冰冷的怒火，苍白俊美的脸上，溅着一滴血。
“你要跟着他们走？”
祂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用大拇指用力地擦去血点。
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遮住了楚娇娇。祂没有动手。但蛇尾却顺着缠了上来，一把掀翻了坐在陆长安身上的她。楚娇娇摔在了陆长安身上，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脚腕被蛇尾缠住，被从陆长安身上拖了下来。
她仰着脸, 山神俯着身。祂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影出她的面容，一张雪白的小脸掩藏在散乱的发丝里，让那双清澈的眼睛显出一份纯然的无辜, 仿佛天真得不知事一般。
“出尔反尔, 坏孩子。”祂冷冷地道。似乎不记得之前自己还多么好说话, “大发慈悲”地让她后悔一次。
蛇尾卷起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衣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来。小蛇们微凉的鳞片顺着缠上腿根，楚娇娇咬着唇, 葱白似的手指拽着衣摆, 乌黑眼睫随着衣摆的起伏而颤动, 如同被人捏住的蝴蝶翅膀颤巍巍地扑腾着，眼尾蒸腾起一片稠丽的艳红。
她有些无措地张开嘴, 像是想说什么，但只从柔软的唇缝里流出一点炽热的吐息，像一团融化的蜜蜡，又黏糊又滚烫，偏偏捧不住，从指缝里不断地往外流。
只祂偏要捧，把一团滚热的火捂在手心里，把她纤细的身体捂在掌心里，把她雪白的皮肉、伶仃的骨头、又软又娇的闷哼捂在掌心里。
“嗯、你……”
她嘟嘟囔囔，想说什么。
神却不想再听了。祂原本满腔怒火，打好主意，要好好地折磨她一番，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什么人该选，什么人才能保护她。
可一瞧见她，又好像什么怒气都没有了。她再一说话，祂又要心软，又要被骗——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个贪心又狡猾的人类骗了。
祂俯下身来，用鼻尖抵住楚娇娇的鼻尖，用蛇信子顶进她的唇缝里，露出獠牙。
含住她柔软的唇珠，咬穿她鲜红的舌尖，用敏感的蛇信子去顶开她滑腻的、湿润的、温暖的口腔。
咬她，蛊惑她，麻醉她，让她留下来，祂会把她养在自己柔软的巢穴里。她哭也没有用，祂不会再上当了。
谁叫她那么贪心？选了祂，又跟别人走，还弄伤自己？
被负心的女人欺骗的受害者要报复，实在是情理之中，谁也找不出错处。
祂急切地舔开她的唇缝，吞吃她的涎水，却忽然，被楚娇娇两只手轻轻地捧住了脸。
女孩雪白的两腮透着红，她喘了口气，道：“你……你受伤了？”
她眼睫上还挂着一点零星的泪珠，唇瓣柔软，吐出来的字句也显得柔软极了。
山神鎏金色的瞳孔微微缩紧了。莫名地，祂一怔，动作也停了下来。
却见楚娇娇碰住他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地擦去祂脸上的灰尘。
神明感觉到一阵刺痛——祂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直到这个人类的灵魂揍了祂一拳。
陆长平被打得脸上发青，祂又何尝不是。而且，那个卑鄙的人类还专门照着脸打，祂眼眶微微地发青，眼底发紫，高挺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嘴角也破了口子。
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楚娇娇鼓起脸颊，轻轻地吹了一下祂脸上沾着的灰，就是这一阵轻轻地风，并不比夜风更有存在感，却一瞬间抓紧了祂早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可是，楚娇娇不是很怕祂吗？
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盖住楚娇娇的手，像是被主人拉住了链子，就不由自主地贴上去跟着走的小狗。
“我受伤了。”祂说，“没关系，现在没人能抢走你了。”
贴上去不算，还要摇着尾巴，耀武扬威地说自己把别的小狗打跑了。
楚娇娇鼓着脸颊。她玫瑰花似的唇瓣也微微地鼓起，皱出一连串柔软的皱褶来。
她软声地道：“你看，你总是让我留下来，让我选……我真的很为难你知不知道呀。”说话间的气息吐在祂的伤口上，语气抱怨，声音委屈，好像祂真的多让她为难似的。“一点都不乖，男主……陆长安和陆长平，他们两个就从来不叫我为难。”
神明一怔。祂这才发现，楚娇娇依然挨着两个兄弟，她紧紧地靠着他们，虽然捧着祂的脸、看着祂的眼睛，却分明是很在意他们的模样。
祂优雅低沉的声音变了调子：“你喜欢谁？！陆长安，这个男主？！”她一直都对陆长平那么不同，祂就知道，祂就知道！祂应该杀了他的！
楚娇娇却不答。“我要走了。”她说。系统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发出警报，她随时都能走。
神明茫然的面孔瞬间沉了下来。祂猛地往后撤，让自己从她柔软的掌心里撤出来。
不行！不准！你不能走！严厉的话语在唇齿间过了一遍，却因为她说的，更喜欢懂事的陆长平，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祂紧紧地盯着她，还没开口。
楚娇娇却紧跟着，把手心伸了过去，说：“所以……”
她笑了笑。
“你要跟我走吗？”
“……”神明微怔。
“那里可能没有这里好。”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过去了……会变成娃娃。我也不太确定能不能……”
话音未落，神明已侧过头，将一吻落在她的掌心：“好。”
“……”楚娇娇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可能会变成不会动的娃娃，而且还有很多其他……”
“好。”不等她说完，祂就立刻说。
显然小狗已迫不及待的要跟主人回家了。
“……你不是要我留下来吗？”
“你留在我身边，和我留在你身边，好似没有区别。”祂说。
楚娇娇便低下头去，唤道：“陆长平……”
男主微微地歪着头，看着他们。不等她说什么，他就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楚娇娇的手。一言不发，只用一种专注的眼神凝视着她。
楚娇娇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在他手机里的照片中，在月色下的火车里。
她有点苦恼：“……真的会变成娃娃的。你们不觉得可怕吗？”
面容冷淡的男人，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或许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那就先送陆长安下山，我们再走……啊。”
楚娇娇看到，远处的山林中。几束手电筒的光照来，此刻天将破晓，隐约能看到几人的蓝色衣衫——是警服。陆长安上山前报了警，现在他们来了。
“钱队——钱队，你们看，哪里有人！”
“有人躺在那边！”
“快救人！”
三四个警员一拥而上，有人扶起陆长安试探他的脉搏，有人拉起王母的尸体做急救。
落在队伍中的最后一个警员则用手机拨通的急救中心的电话，对对面交代完情况后，他下意识看向了躺在地上的两人。在人群之中，他好似看地上留下的几个奇怪的印记，似乎是方才有什么人呆在这里。
可他抬眼望去，山间的丛林隐在黑暗中，哪里有什么人影？
警员暗道自己想太多，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也加入了急救的人群。
躺在地上的少年还有一丝气息，他在嘈杂的人声中勉强睁开眼，却只看到模糊的人影。
“哥……姐姐……”
唇缝里勉强发出的声音，也被夜风吹散，如同一场转瞬即逝的梦，梦醒后再寻不到踪影。
山神的新娘（完）
[什么？！]系统的尖叫简直要冲破云霄, 回响在她的脑海里，[什么叫留下来？]
自从楚娇娇成功从恐怖片返回到员工宿舍，不小心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之后, 系统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你怎么能这么想？！]系统道, [从来没有人留在恐怖片里的，没有这种情况，你这是、你这是在卡bug！]
[……]楚娇娇坐在床上。她把简昊的玩偶从腰间解了下来，捧在手心里，拍干净粘在上面的灰尘。她想了想，问，[恐怖片里没有，其他片子里也没有吗？像是爱情片什么的……]在恋爱剧情里当主角，拥有新的人生和完美的伴侣，谁能拒绝这种体验呢？真的没有人试图留在电影之中吗？
[没有！]系统的回答斩钉截铁，[电影是电影, 现实是现实，我们星际人都能分得清楚，从来没有人干这种傻事的！]
楚娇娇低下头, 颇有点垂头丧气地挨训的味道, 嘴上却嘟嘟囔囔地说：[那你们很厉害啊——我们人类不这样。]人类是很脆弱, 很容易沉迷于幻觉里的。
她举起手里的娃娃，亲了亲它的额头，说：“对吧？简队也是人类呢, 一定也理解我的。”
娃娃的眼睛弯了弯, 露出笑意来, 像是在赞同。
[而且。]楚娇娇接着说，[我还活着的时候, 有人跟我说过，如果有谁对你好，你也得学会对他好。]
系统便叹了口气，说：[这话你说过的。]
[嗯？]
[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系统说，[那时候我还问你，这句话是谁教你的，你说不记得了。]
楚娇娇仔细地想了一下，确实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因为山神和男主对你好，你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楚娇娇坐在床上，忽然就迟疑起来。她伸手挠了挠脸颊，脸上慢慢浮起不好意思的红晕来。她吞吞吐吐，半晌才说：[系统……]
[什么？]
[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一点……]她用拇指抵在食指的指腹，推出一小点距离，示意自己的形容只有这么一点点，[有一点点喜欢我啊？]
[……何止是一点。]系统恨铁不成钢，男主们何止是一点喜欢啊，简直别太爱，[不喜欢你，会亲你、抱你，跟你回家？]
楚娇娇又顿了顿。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茫然：[这是你们星际人的喜欢？]
[不然呢？]
楚娇娇又沉默了。她的手无意识地揉捏着手里攥着的简昊娃娃，眼睛里带着点蒙蒙的雾气，咬着唇，乌黑纤长的眼睫垂下，盖住了漂亮眼珠里的疑惑。
半晌，她嘟嘟囔囔地说：[那你们可真奇怪。]
[我们地球人就不这样。]
系统想说，从他们查到的资料里来看，古代地球上人们表达喜爱的方式和星际并没有任何区别，楚娇娇才是错的。但它没主动说出来，反而换了个说法：[那你们地球人是什么样的？]
楚娇娇便掰着手指，认真地说：[亲亲和抱抱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呀。我们地球人每天都要做的，就像天天吃饭喝水，天天工作一样，没有人会当做喜欢的。]
她顿了顿，又小声地抱怨：[亲亲抱抱就能算喜欢吗？你们星际人也太不正经了。]
系统无言以对。但它狡猾地找到了一个漏洞：[那宿主是怎么察觉到男主喜欢你的？难道你也开始成为“星际人”了吗？]
这下轮到楚娇娇无言以对了。她默了默，笨笨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妙，立刻转移话题：[咱们先把道具用了吧！我来看看……嗯，这个娃娃的道具……]
[两个人对吧，山神和男主陆长平……]
她点了一下道具，一阵熟悉的白光闪过，落进她怀里的，却是三个娃娃。
一个穿着白衬衫，表情冷淡的娃娃；一个人首蛇身的娃娃；还有一个……
“咦？”楚娇娇吃了一惊，她抱起那个娃娃，举在空中看了看，“……陆长安？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是她不喜欢陆长安。只是，她觉得当娃娃并不是什么好事，从人变成娃娃，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如果不是山神和陆长平主动要求，她也不会让他们来的。
楚娇娇只是问问而已，没期待自己得到回应，在她看来，这些娃娃只是会陪在她身边，偶尔露出些奇怪的表情而已，就像某些恐怖片里那种被鬼怪附身的娃娃，其实不会有任何反应，也不会说话。
她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问出声之后就察觉到自己的问话可笑，于是随手把娃娃放在一旁，准备看看怀里的其他几个娃娃，却忽然被掌心下的娃娃抱住了手。
“姐姐。”手掌下，忽然传出一个委屈的声音，很熟悉，“你真的不要我吗……”
楚娇娇移开手掌，却被娃娃柔软的手紧紧地抱住拇指，她把手掌翻过来，陆长安的娃娃坐在她的手心，两只柔软的毛绒手紧紧地抱着她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委屈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姐姐！偏心！”它大声地控诉她。
楚娇娇顾不得思考这娃娃是什么时候学会开口说话的，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没有偏心，当娃娃又不是什么好事，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你现在都变成娃娃了……还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吗？”
Q版的小娃娃没有鼻子，但还是发出了抽鼻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好得很！如果不是好事，他们俩为什么一定要来，能跟姐姐在一起就是好事！”
楚娇娇愈发无奈了。
她一个没注意，另一只撑在床沿的手忽然也被娃娃抱住了，陆长平的娃娃抱着她另一只手的手腕，而山神的娃娃居然灵活地摔动尾巴，顺着她的手臂一路爬到了她的肩膀上。楚娇娇这次发现，山神娃娃的上半身虽然跟其他娃娃一样，但尾巴足足有四五个娃娃那么长，能从她的肩膀一路缠到手腕上。
它顺着手臂爬上来后，就把尾巴盘在她的脖子上，两只手抱着她的脖颈，柔软的毛绒脸贴在她的脸颊上蹭着她。
“唔……你能动？”楚娇娇被蹭得有点舒服，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们能动？不是不可以……”
蛇娃娃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它歪了歪头，看到了她床上的景象。
“娇娇……”它的声音有点疑惑，依然低沉而华丽，从一个可爱娃娃的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有些奇怪，但仍然显得神秘而优雅。它用这样的声音，发出了死亡疑问：
“为什么你有这么多娃娃？！”
楚娇娇：“……”
呃。她想解释的。来之前她也想告知祂之类的情况，但山神没让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不管不顾地说好。
但还没等她再解释，床上的其他娃娃，忽然也开始动了起来。
它们迈着毛绒绒的小短腿，显然比刚刚掌握新身体的三个娃娃更加熟练，熟练地跨过床上的枕头、被子和皱褶，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坐在床边的楚娇娇立刻被毛绒绒的潮水淹没了。人还在茫然中，手和肩膀就被娃娃们占据了。它们毛绒的身体挨着她，跑到她的腿边扒着她，仰着可爱的小脸看着她。
楚娇娇疑惑道：“你们能动？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之前看着这些娃娃……除了特别像是恐怖片里的角色之外，好像就是普通的娃娃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因为这是规矩。”
楚娇娇循声望去，只见顾觉的娃娃顺着衣服爬上了她的大腿，它站起来，小小的身体却因为站立的姿态显得风度翩翩，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笑道：“娇娇，好久不见。”
其实天天都见。但楚娇娇还是立刻因为这句话产生了久别重逢的熟悉感，她“唔”了一声，把顾觉的娃娃从腿上捧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规矩。有人破坏就会受罚，不过嘛……”他笑了笑，站在楚娇娇的手心里，伸出手，楚娇娇自然而然地凑近了些，他接着道，“被破坏过的规矩就不是规矩了。”言下之意就是，有人开了先河，其他人也就不用守规矩了。
“啵。”话音刚落，他趁机亲了亲楚娇娇的脸颊。
楚娇娇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摸着自己的脸，陷入了茫然之中。顾觉的娃娃仍然在笑，笑得像是魅惑成功的狐狸。
场面瞬间乱了。
原本缠在她脖颈上的小蛇也急了，抱着她的脸颊不肯放手，尾巴还在空中一晃一晃，打掉了想顺着她衣服爬上来的其他娃娃，但这也不能阻止什么，不过片刻，娃娃们就伸手抓着小蛇的尾巴把它扯下来，小蛇更怒，转头就扑了上去，几个娃娃差点打成一团，棉花乱飞。
楚娇娇有些傻眼了。她顾不上询问“规矩”是什么，连忙阻止那些娃娃，最后不得不把它们好好地分开，挨个抱去床上坐着，再挨个捧起来亲一亲，才算消停。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坐在床上，跟娃娃们坐了个面对面，问：“你们平常就这样……交流？”说是交流可太委婉了，明明是打成一团。“我去恐怖片里的时候，你们也这样吗？”
娃娃们忽然很有默契地摇头。
“那平常你们做什么？”等她回家吗？楚娇娇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负罪感——那样的话，它们也太可怜了。楚娇娇更觉得让他们当自己的娃娃不是什么好事了。
坐在最边缘的步秉娃娃忽然站起身来，从床头拖下来一个圆形的，像是手表表盘一样的遥控器，它打开仪器，床对面的白墙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大投影——
投影中出现了楚娇娇的直播间。
因为直播间的主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播间显示是黑色的，但仍然有许多人在上面发弹幕。
楚娇娇就看着步秉娃娃捏着遥控器，面色严肃，毛绒手在圆形遥控器上拍打了几下，直播间内，突然跳出一行弹幕。
【老婆的德牧：看你。】
混在一片【呜呜呜老婆也带我回家吧】【老婆你为什么要奖励祂！！！】【呜呜老婆牵好我的链子别让我走丢了】，如果不是弹幕被加粗，根本分不出来是谁发的。
楚娇娇：……
楚娇娇：？
……刚刚还觉得它们可怜的。楚娇娇现在不觉得了。
她只觉得自己从脚趾熟到了耳根。
半晌，憋出来一句话：“星际世界的网络……还挺方便的哈。”
步秉娃娃很认真地点点头。其他几个娃娃笑眯眯地坐在床头，看着她。
楚娇娇终于绷不住了，戳开系统，说：[下一部恐怖片是什么？]快让她离开这个尴尬的修罗场吧！
系统[诶]了一声，问：[让我看看——下一部恐怖片的叫《你床下有人》……]
[就这个了，咱们走。]楚娇娇说。
[宿主，你有一次抽奖的机会，不抽奖吗？]系统勤勤恳恳地查看后台，接连发问，[还有那个娃娃的道具，可以带一个娃娃进恐怖片里——]
楚娇娇飞快地说：[你帮我抽！]说罢，随手从床头抓过一只娃娃，看也没看，转头跟系统打好招呼，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进入了恐怖片里。
……
叮咚！
【丘比特之吻】道具已升级。
【丘比特之吻：被你亲吻过的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拼尽一切保护你哦~不要大意地投入爱情中去吧！（每次副本限定使用两次）（已升级）】
楚娇娇被脑海中的系统音吵醒了。
“来，楚小姐，拍一张照——笑一笑！”
“咔嚓！”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好了，楚小姐，您的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请跟我来。”
紧接着，楚娇娇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推着前行。
她恍惚着回过神——推着？！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架轮椅上，正被人慢慢地推进一扇老旧的大门。
难道她又残疾了？！楚娇娇试图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皮质的锁链紧紧地绑在轮椅上，完全不能动弹。
身后的人穿着一身陈旧的白大褂。是个面容普通的护士，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小声地说：
“楚小姐，护士姐姐带你先去见封医生，让封医生给你办住院。”
“封医生是爸爸妈妈专门为你请来的，他很专业的，能照顾好你，你要乖乖地听他的话哦。”
她低下头来，发丝垂到楚娇娇的脸颊边，对着被绑在轮椅上的楚娇娇，半是好心提醒，半是威胁地道：
“姐姐悄悄告诉你。封医生控制欲很强的，所以我们娇娇要乖乖听话，不要惹封医生生气哦。”
你床下有人1
轮椅咕噜噜地从地面划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从大门一路铺到了医院的门前。
早晨的阳光落在楚娇娇的眼里，却有些刺眼。她似乎是长时间呆在黑暗中，以至于眼睛见到光亮就感到一阵刺痛, 不由自主地留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就着刺眼的光、水雾朦胧的眼睛, 楚娇娇仰起头，看向了医院门前的招牌——
漆着红字的招牌也显得陈旧极了，上面蒙着一层灰，几乎很难看出原本的颜色，就连上面的字也掉了几个笔画，只能隐约猜出这座医院的名字——中潭市第五人民医院。
这是……什么医院？
护士说给她办住院，她是病人吧？为什么要把病人绑在轮椅上？！
楚娇娇想开口询问，张开嘴，却只发出了“啊啊”的沙哑的声音。这个角色似乎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嗓音嘶哑的不像话，一说话, 就像是刀割一样生疼。
她挣扎起来，却绑带却陷入了肉里，反而被捆得生疼。
身后的护士专心地推着轮椅, 对她的动作熟视无睹, 一点儿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啊……”
“……”一个阴影投下来。和煦微风中传来的声音温柔得像是一碰就散, “楚小姐，这是怎么了？”
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被捆在轮椅上的楚娇娇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年轻而俊逸的侧脸，深邃的五官, 颜色浅淡的眉头微微蹙起,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他穿着笔挺洁白的白大褂, 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只钢笔，还挂着一个胸牌。胸牌上是他的照片, 底下印着一行字：
精神疾病科住院部主治医师，封欲。
“啊……”楚娇娇努力地想要说话。
“封医生！”不等她说出什么，身后的护士就连忙道，“您怎么来了？我正要带楚小姐去见您！您不用下来的，外面人多……”
“没关系。”俊秀温和的男人道，“今天没什么病人，楚小姐是早就约好的，我下来看看。”
他蹲着身，几乎半跪在楚娇娇的轮椅面前，一边伸手去解开捆着楚娇娇的皮带，一边皱着眉责怪道：“怎么能给病人用这种束缚用具？”
“这个……”护士讪讪地道，“精神病人入院都是这样的啊，这不是怕他们伤害自己或者医生您嘛。”
封欲解开了皮绳，拍拍手站起来，将皮绳搭在轮椅上。他黑黝黝的眼睛直视着楚娇娇，伸手温柔地擦去了她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在指尖抹了抹，温声道：“楚小姐的病不重，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别给她用这种东西，容易刺激病情加重。”话是对着护士说的，却也像是对着楚娇娇说的。
“啊……”
“怎么了？”他俯下身来，“楚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吗？”
楚娇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喉咙痛？要喝水？”封欲很快理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他接过了护士的手，推着她的轮椅，一路上楼进了办公室，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她，“是温水，慢慢喝。”
楚娇娇接过保温杯，想站起来喝水，却忽然被男人推了一下。他按着她的肩膀，脸上仍然挂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坐太久了站起来会摔的，还是先坐着比较好。”
楚娇娇眼睫一颤。她想起护士方才说的话：封医生控制欲很强的，所以我们娇娇要乖乖听话，不要惹封医生生气哦。
但是……她悄悄地用视线瞄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看起来温柔而俊秀，金丝边眼镜下面的瞳孔溶着清浅的笑意，即使是刚刚责怪护士的时候，都没有说什么重话。乍一看，他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甚至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楚娇娇的笨蛋脑袋开始思考。
她被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里，这是她的主治医生。据说——据护士说，他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楚娇娇悄悄地看了一眼任务单：
【任务一：拿到出院证明】
【任务二：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
楚娇娇顿了顿。她扶着封欲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封欲。像是一只一言不发的，警惕的幼猫。
却不知道自己仰起的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意图已经表露无疑。细长的小腿从轮椅中迈出来，露出裙子下面一双粉红的膝盖，双腿微微缩瑟着，腿部的线条却依然优美。
别人嘴里“控制欲很强”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反应。他微微笑了笑，无奈地道：“想站起来吗？……好吧，楚小姐，站稳些……对，扶着我也可以。”说着，还主动伸手来扶楚娇娇。
他两只手扶着她的手臂，贴心地撑着臂弯，乌黑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里的笑意，像是抱一只不听话却很漂亮的猫，或者是自己爱捉弄人的女友：“这样站着可以吗？”
“啊……”
他俯下身，去听楚娇娇说话。
温热的气息吹进耳廓里，只听女孩声音沙哑，慢慢地说：
“我……不要喝你的水。”
封欲一怔。继而又是无奈的表情，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摸出食堂的卡，给站在门口的护士：“王护士，麻烦你帮我去买一瓶水来……不，买瓶牛奶吧。让阿姨帮忙热一下。”
王护士站在门口。脸上和封欲的表情相反，充满了不耐烦：“哪里就有那么多的事情？病人就该躺好，听封医生的，封医生让你做什么，你就……”
“王护士。”封欲温声打断了她。“不要在病人面前说这种话。”
楚娇娇的身后，王护士忽然抖了抖。她害怕地看了封欲一眼，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跑去食堂了。
楚娇娇却全然没有发现。
她看着表情温和的封欲——封欲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不高兴，楚娇娇能分辨出来，那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真诚表情。他看起来就是天生的好脾气好说话，一点儿也不像是护士说的那样，是个控制欲强的可怕男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封欲又好脾气地问：“怎么了？不想喝牛奶吗？”
楚娇娇点点头。
这已经是第三次反驳他的决定了。哪怕是换个正常医生也会觉得不耐烦，封欲却只是轻声安抚了她，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护士，让她把食堂除了牛奶之外的饮料都买一瓶回来。
电话那头，护士似乎是在抱怨。封欲又笑着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喝饮料。她可以少量地喝一点，没关系。”
做完这一切，他才把楚娇娇引到办公桌旁边坐下。低声道：“咱们先做个测试，看一下您的状态，再办入院手续好吗？”
他递给楚娇娇几张纸，上面有一些问题，像是心理测试，有一些例如最近的心情，记忆好不好，作息怎么样的寻常问题。
楚娇娇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系统说：[这里是精神病院，如果我选择答案的时候，把自己的心里状态写得正常些，是不是他就知道我是正常人，我就不用住院了？]
系统说：[没有用的，宿主，其实精神病院里的医生，也很难分辨自己的病人是不是真的患有精神疾病。]
[什么？]楚娇娇一愣。
[在你们地球人时代，有一个很著名的实验。]系统说，[有人招募了十几个正常人，把他们送入精神病院，宣称他们有精神病，但病人们其实一切正常，结果最后，所有人都被诊断为精神病，送进了精神病院里。]
[后来，一个著名的精神病院听说了这个实验，表示自己绝对专业，不会犯这样的错，于是实验者表示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派出人混入精神病人里。]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这家精神病院使用多种诊断方法，从所有前来就诊的病人里挑出了三十多个‘正常人’，但事实却是，实验者从没有派人混入其中，他们找出来的‘正常人’，都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宿主，您的角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器官病变，只是单纯的心理疾病，所以没有人能说清楚，您到底是不是真的精神病患者——您自己也不行。]
[为什么？]楚娇娇一愣一愣地问。
系统没有回答。
封欲代替它回答了。他接过了楚娇娇填好的问卷，笑着说：
“楚小姐，您的父母说……您自称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些东西藏在您的床底下，想要杀了您，是这样对吗？”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
楚娇娇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刚刚离开的王护士，穿着血淋淋的白大褂，缺了一只脚的步子有点踉跄。她缓缓地走进门，抬起头，露出一张缺了一半的脸，举起手上的袋子。
因为缺少皮肤而露出的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露出了讨好的笑意。
“封医生……您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而封欲看起来毫无所觉。他走过去，接过了血淋淋的塑料袋，温声笑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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