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济不明情况,一言不发。季年从去年就一直在建康,大概的情况都了解,见桓煜又要和他吵起来,提醒了两句:“这是外边。”
不同于上次他们打架的小巷,这里是建康士族聚居之处,虽然已经快到宵禁的时辰,但仍然有不停的车马来往,这些争吵的声音很容易被外人听了去。
而大族的脸面是重中之重。他们两人在这里吵吵闹闹,丢的是两家的脸面。
桓煜就一把揪着谢霖的衣领子,大步进了王府大门,几人在影壁前站定。
桓煜不耐烦地问:“你又来做什么?我家不许你进,你还跑到大姐姐这里来?还没被打够是不是?”
谢霖再也没了上次和他吵架的理直气壮,嗫喏道:“就是你们桓府不让我进,我见不到二嫂。我实在没有办法,听说灵姐姐回来了,我才来这里的。”
桓煜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同他吵:“哪个是你二嫂?我二姐姐早同你二哥和离了,你不许再这样称呼她,也不许再来打扰大姐姐,快滚!”
听他们说到了这些事,季年拉着华济离开,只余桓煜和谢霖仍在原处对峙。
谢霖年纪小一些,个头也比桓煜稍矮些,气势上就差了一些:“二哥离开建康了,临走前,他让我找机会把东西给二嫂。”
桓煜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谢二的东西简直晦气,二姐姐不会要的,拿走!”
他伸手拂开那个盒子,力气一点都没收敛。要不是谢霖紧紧护着,可能已经掉到地上了。
谢霖仍不肯轻言放弃:“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要。你叫灵姐姐出来,我求灵姐姐带给二嫂。”
桓煜是个暴脾气,又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我说过了,不许你再这样称呼我的两位姐姐。你的脑子是灌水了吗?什么都记不住。”
谢霖不说话了,桓煜还在讽他:“也是,你谢三郎从小就和我一样,读书差劲,想来你脑子里大约是自小就进了水,不然也不会从小就惹人生厌。”
谢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嘴。小时候,他和桓家的几个孩子勉强还能算朋友。后来渐渐长大,关系却越来越差了。
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幼时的情谊已经完全没有了。在桓灵和桓煜心里,大概自己和二哥一样,已经都罪大恶极了。
“三郎,放手。”
“大姐夫。”见到梁易过来,桓煜恨恨松开了手,冷着脸退了一步,仍瞪圆了眼睛盯着谢霖。
谢霖见他这里行不通,又转头去求梁易:“安王,你能不能把这个带给灵姐姐,请她带给二嫂?”
梁易没接。谢霖垂眸片刻,终究换了称呼:“请你们把这个带给王妃,劳烦她转交给桓二娘子,可以吗?”
梁易拒绝了,桓煜更是不可能帮他,他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谢三郎方走出门,王府厚重的大门就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桓煜还在同梁易抱怨:“谢三真是阴魂不散。二姐姐和他们家早都没关系了,还来纠缠。他之前就想给二姐姐东西,家里人不许他进门,二姐姐也早就说了不要。他竟然还不死心想要大姐姐将东西带给二姐姐。”
谢霖苦笑一声,桓府众人同气连枝,都为彼此着想,看得人好生羡慕。如果谢家也能这样,或许一切都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梁易问桓煜:“就算要送东西,怎么是他,谢二呢?”
桓煜无所谓道:“不知道谢二发了什么疯,前段日子离开建康了,可能是没脸见人吧。”
梁易:“或许吧。快宵禁了,你今晚就在这住下,明早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少年的心情就好上了许多:“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我今晚去和季年他们住。明日一起回去。我在这儿,阿耶不会骂我的。”
桓家对待孩子教养不算严厉,但也决不许他们出格。像桓煜不打招呼的夜不归宿,是绝对不行的。只有在这里,家里的长辈们才能放心。
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完全不一样,这些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人生难以体会到的东西。他们又还算性情相投,桓煜就想在这里待着了。
梁易方才本来在前院练武,是听季年说桓煜和谢霖在门口吵起来了,他才过去的。
回到正院的时候,桓灵已经在等着他用晚膳。晚膳的菜色十分丰盛,想到自己在万家村做的那些菜,真是委屈桓灵了。
“你去哪儿了?三郎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谢三郎跟着他,他们在门口吵了几句。”
桓灵蹙着眉:“谢三郎跟着他做什么?两个人本来就不对付,还非要往一块凑。这两人是不是不吵架就心里难受?”
梁易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下。
桓灵:“我不会帮他带的。既然和离了,还纠缠做什么?阿荧肯定不会再要谢二的东西。”
晚膳很丰盛,不知不觉间桓灵就用了不少。从前未成亲时,她一直注意着饮食,晚膳用得很少,怕身姿不够轻盈。
但是这些日子,她一直和梁易一起用饭。梁易吃的东西比她多很多,不知不觉间,女郎也对此放松了警惕。
春夜是很静谧的,有阵阵凉风从开了道缝的窗户钻进来,穿过了薄纱床帐。
梁易从后边紧紧搂着桓灵。他们都喜欢这样的拥抱方式,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儿缝隙,哪里都贴得紧紧的。
男人温热的大掌贴着她的腰间,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捏着她腰间的软肉的时候,桓灵突然察觉了不对劲。
在梁易的吻从后颈流连到耳侧的时候,她转过头来捂住了他的唇,惊恐地问:“我是不是胖了?”
梁易从亲吻中回过神,又拉着她的手过来亲:“什么?”
他根本就没听自己说话,桓灵气得一把捏住了他的唇:“我好像胖了!”
“没有。”梁易还想继续亲。
女郎噘着嘴:“就是胖了,以前你捏我腰的时候,捏不起来这么多肉的。”
梁易很喜欢她腰间的软肉,捏起来软软的特别舒服。
“以前太瘦了,现在还是有些瘦。”梁易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可以再多吃些。”
这话不就承认她确实变胖了吗?
桓灵手握成拳头锤他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我就是和你一起用膳才变胖的。”
梁易:“我觉得这样很好。太瘦了会容易生病。体弱也容易觉得累,你从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你觉得很累的时候,我都不觉得累吗?就是因为我比你吃的多,身体也因此强健些。”
“真的吗?你在哄我开心吧?”
“当然,还因为我习武。但是人太瘦了确实对身体不好。从前有个同僚瘦了重伤,军医说,还好他生得魁梧,若是人瘦一些,可能都活
不过来。”
桓灵还是不大信。
梁易拉着她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膛,覆在了最深的一道疤痕上。
“受这次伤时,我差点儿没了命。那时候我才十七岁,从军以后长了些个子,就和现在的华济一样,又瘦又高。那次看伤的大夫说,如果我那时的身体壮实点,或许处境就不会那么凶险。”
桓灵顺着他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摸了摸那道伤疤。
“所以你后边就努力强身健体,让自己变得很强壮?”
“不是。”
他一直都知道强身健体的重要性,但是从前他在军中没什么地位,每日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那次在江临家中养伤,江临让厨房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
伤好得差不多以后,他就发觉自己的胳膊粗了一圈。后面回来营中日日训练后,长出来的肉渐渐变成了结实的肌肉,他的身形也愈发强壮起来。
女郎在黑暗中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
梁易很享受来自她的关怀,在桓灵的肩头蹭了蹭:“嗯,现在很好。”-
翌日,用过早膳,桓灵就和梁易还有桓煜一起回桓府去。
桓煜试探问:“大姐夫,我们换换马骑吧,我的小枣是枣红色的,和你今日这身暗红色的衣裳很相配。”
梁易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也不太在意:“你骑赤墨吧。我坐马车。”
桓煜嘿嘿一笑:“好嘞,我给你们开路,保管一路畅通无阻!”
桓灵在万家村的时候好好练过了骑术,早就盼望着回建康好好跑一回马。但她今日穿的衣裳太华丽,不太适合骑马。
金瑶给她挽了美丽庄重的高髻,用尽浑身解数上了妆,美得张扬。
在万家村时,桓灵很少上妆,发髻也是自己随意挽了。太久没见到这样盛大的美,这两日清晨,一见到上完妆的她,梁易起初都会觉得有些距离感。
他愣愣的,女郎就有些不快:“梁与之。”
他反应过来,快步过去扶桓灵上马车。
一旁的桓煜看得也是感慨不已,大姐姐并不乐意嫁的大姐夫,待她真心实意无比珍重。而二姐姐执意要嫁的谢二,却是个冷心冷性不值得托付的。
婚姻一事,似乎有情也并不能有好结果——
作者有话说:尽量日更哈
第82章
桓府离王府兵不远,很快就到了。有差事的男人都不在家,只有桓炎和桓烁抱着四郎在门外等他们。
桓灵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也很高兴。一下车,她就笑着同二人见礼,然后从桓烁手里接过了白白胖胖的四郎。
四郎已经六个月了,有十几斤重。走了一段路以后,桓灵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胳膊很酸痛。虽然心里喜欢,但她怕把四郎给摔到地上去。
于是她停下脚步,捏捏四郎软软的小手:“给大姐夫抱好不好呀?”
梁易朝四郎伸出手,四郎真就扑到了他怀里,还乐呵呵地笑。
桓渺:“四郎很喜欢与之呢。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他这个阿耶也应当很招孩子喜欢。”
梁易笑得很开心。桓灵开始怀疑,他当真不喜欢小孩子吗?
他们到前厅的时候,家里其他人已经在这边等着。
众人相互见过礼,四郎依旧由梁易抱着。桓灵则从裴真的手里接过了小书墨,好好稀罕了一番。
小女娃长得玉雪可爱,一点儿也不认生,特别招人喜欢。
金瑶和银屏捧着她给两个小娃娃的礼物。除了她亲手做的,还有些她在王府库房选出来的,都是一些小娃娃可以戴可以玩的东西。
程素瞧着自己女儿,本以为她此番去女婿家乡,要受些苦,或许要瘦一些。但瞧着桓灵是一点儿没瘦,气色也更好,容光焕发的。
看来女婿确实将女儿照顾得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
只是瞧着两人各抱着一个小娃娃的样子,她算算日子,两人成亲也已经有一年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若说去年女婿成婚不久就离开建康,但这次回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她眉间的喜色又消失了些。
公孙沛笑着道:“阿灵瞧瞧,我母亲和婶母都说书墨的嘴巴长得像你。”
听闻此话,桓灵和梁易都仔细瞧了瞧。桓灵没觉得很像,但梁易认真点了点头:“是有些像。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一些。”
——
很快,男人们都离开,梁易还抱着四郎。桓煜兴奋地拉着他们一起走了,他说自己这三个月勤于练武,身法长进了不少,要给他们好好瞧瞧。
桓荧笑他:“真正厉害的人都是谦卑的,不会像你这样吵着闹着说自己厉害。”
以往这种情况,桓煜一定很不服气,双生子要斗斗嘴的,可这次他居然只说:“你们别不信,我昨日和季年切磋过,和他打了平手。”
然后他就拉着几人一起走了。
程素这才拉着自己女儿问话:“阿灵,这三个月,你有没有受委屈?”
两人没有带仆役,程素觉得传信问这种话,或许不大方便。女儿的信上也没有说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是做母亲的,总是难以放心。
尽管她已经猜测女儿过得不错,仍要亲口听到了才能安心。
其余几人也眼神关切,生怕她一个人在异地受了委屈。
“没有,我很好。阿娘,和在家里都是一样的。他很听我的话,他家乡的人也都很好。他生病了,我不会熬药做饭,都有人帮忙。我就是有些想你们。”
桓荧:“那你们在那里买东西方便吗?是不是要走很远?很辛苦吧。”她的语气很心疼。
桓灵抿嘴笑:“不远,我们买东西就去县里,那里可以传递书信。反正是他赶车,我一点也不累。起初天气冷,食物耐放,我们十来日去一次都行,不辛苦。你们别担心我。”
说着,她仔细端详了其他人。母亲还是和以往一样,约莫是添了孙辈心里高兴,反而更精神了些。三婶看起来也比三个月前更加容光焕发,大嫂比起生育前,身形也要更丰腴一些。
裴真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桓荧看起来,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更瘦了些。
难道是心里还在难过?
她故作轻松地问:“阿荧怎么回事?这几个月没好好用膳吗?怎么瘦了些?”
桓荧就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大姐姐,我、”她眼神躲闪,求助似地看向程素。
程素温和地笑着:“这是正常的,阿荧最近有些吃不下饭。”
桓灵奇怪:“阿荧以往是有些苦夏,但夏日还没到。既然吃不下饭,有没有看大夫?有没有吃药?”
孟俞心直口快:“怀孕了这样很正常,我怀四郎的时候,头几个月也是这样的。”
桓灵一瞬间僵滞,抱着孩子的那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桓荧早知道她会这样,低下头不敢看她。公孙沛出来解围:“阿灵不必惊慌。虽然已经和离,但成亲三月,有孕也属正常。”
“可是,你以后怎么办?谢二知道吗?”
程素替她答了:“这孩子生下来养在桓家,便姓桓,是我们家的孩子,与谢家不相干。谢二郎离开建康的时候,我们还没将这个消息传开。现在的话,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到谢家的消息。阿荧以后若要再嫁,这孩子就养在桓家,有家里这么多人照顾着,她也无需担心。”
桓荧抬起了头,语气坚定:“大伯母,我不想再嫁了。”
她的婚姻受了苦,家里的长辈也不想再逼她。反正她还年轻,才十八岁,就算要再嫁,也不用着急。既然决定要这个孩子,先养好身体是正经。
桓灵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很担心:“那就不能让大夫看看,什么东西能吃下去吗?一直这样瘦下去,人的身体怎么撑得住?”
桓荧笑笑:“大夫看过了,开
了些药,我也有好好吃饭。现在比头先两个月好多了,慢慢能吃些东西,大姐姐不要担心。”
众人一起用过午膳,各自回去歇晌。程素特意将女儿和儿媳都叫到了自己的住处。
桓灵也早想问清楚了:“阿娘,大嫂,阿荧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信上都没有告诉我?”
程素点点她的额头:“你离开一个多月的时候发现的,就是怕你反应太大,才不告诉你的。”
“可是,这个孩子是谢霁的。孩子渐渐懂事以后,ta怎么想?为什么自己没有阿耶?谢霁以后再娶有了别的孩子,ta又会怎么想?”
程素叹气:“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已经和离了,有了这孩子,谢家那边的麻烦事会更多。小孩子懂事以后,心里估计也会想你说的这些事。阿荧以后若要再嫁,孩子带去,桓姓的孩子在旁人家,也很难被视如己出。孩子留在家里,就要与母亲骨肉分离。”
公孙沛拉着桓灵的手:“可总不能因为这些,就不要这个孩子了。落子汤伤身,而且,阿荧舍不得。若是换了我,我也舍不得。”
公孙沛比桓荧幸运,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丈夫。但她同样知道,公孙家不像桓家,不会如此为儿女托底。
程素也对桓灵道:“换做我,也舍不得的。你们兄妹三个,哪一个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也不愿舍去。”
桓灵沉默了。
程素郑重道:“既然阿荧已经做了决定,我们要做的就是支持她,帮她解决麻烦。再别反对了,免得伤了她的心,让她以为家里不愿意叫她养这个孩子。”
桓灵一心为妹妹的以后着想,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公孙沛应下程素的话,转而对桓灵道:“我和你大哥说好了,以后若是阿荧再嫁,这个孩子我们就和小书墨一起养着,一块儿就长大了。”
“可是阿荧会很辛苦。”
程素:“家里人多,我们都会帮忙,只是就像你说的,孩子长大后的教养要多费心,别叫他在意没有父亲这件事。但咱们家读书人多,这也费不了什么事。”
桓灵被这一通劝,也想明白了。再想到万家村的燕大夫,一个人不也把燕时晴好好养大了,那丫头熟读医书,继承了母亲的医术,以后也会是一个好大夫。她的性情还很是跳脱,比有父亲的也不差什么。
“知道了。”她趴在母亲腿上撒娇,“我只知道,这次回来要做姑姑,没想到还要做姨母。早知道就给阿荧带些补身子的东西回来。”
程素:“阿荧做妹妹的,已经要做母亲了,你还是个孩子性子,成亲了也没稳重一些。”她看向女儿的神情就有些探究,“阿荧成亲不过三月,就有了孩子。怎么你和与之成亲一年还没有动静?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桓灵顿了顿:“这也得看缘分,急不来的。”
程素还是有些担心:“看看大夫,调理身子总是好的。”
“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好,不用调理。”
公孙沛善解人意:“母亲也不必忧心,此事确实要看缘分。我家有一门亲戚,也是成亲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到处求医问药也不成。后来停了药,反倒有了孩子。”
“就是,我们才成亲一年,不用着急。”
程素:“不看看大夫,怎么能知道身体是否不宜有孕?”
桓灵糊弄她:“知道了,改日我叫王府里的大夫瞧瞧。”
程素:“这事要记在心上,子嗣很重要。若是真的不宜有孕,也好找些妇科圣手看看。最好叫与之也瞧瞧大夫,这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桓灵答应了,怕再被追着说这件事,很快就说困了要回去歇晌。程素这才放她走了。
回到松风院时,梁易已经回来了,见她苦着脸,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桓灵往他身上一靠,语气怏怏:“阿荧怀孕了。阿娘问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孩子?”
梁易:“她打算怎么办?”
“她要生下来,养在桓家,让孩子姓桓,便和谢家没什么干系。这样也挺好的,谢二郎那样的父亲,要不要也没什么要紧。”
梁易也是桓家的女婿,对此事发表看法要慎重,免得引火烧身。他只点点头:“也好。”
桓灵:“我们只需要帮着阿荧解决此事可能会有的麻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办?阿娘已经说要我们去瞧大夫了。”——
作者有话说:妹妹也是去父留子了。压力给到阿灵。
第83章
梁易:“之前说好的,就照那样说吧。”
桓灵:“真要那样说,你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你当真愿意吗?”
梁易将她揽在怀里:“我不在乎这些。”
能和桓灵有这样一段姻缘,已经是上天对他的垂怜,他不敢再奢求太多。
“我和阿娘说过了,我们会让王府的大夫瞧瞧。到时候就说大夫瞧过了,我们都没问题,让阿娘别操心。到时候去了钟离郡,也就无碍了。”
梁易将这句话理解为,反正不久他就要去钟离郡,他们不在一处待着,自然不会有孩子,程素也就不会再催这事。
“就说我有问题,我不在意。只要你、”
他突然顿住了,没再说下去。
女郎转头看他,侧脸还挺好看的,她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只要我什么?”
梁易捉住她的手握住:“只要你不离开我。”
“这么怕我离开你?”桓灵其实不大理解,梁易对她的在意似乎有些超乎她的想象。明明只是因为几年前见过她一面,就念念不忘到如此地步吗?
婚后,梁易也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在万家村那次,明明都病成那样了,先惦记的也是她还没用饭。
平心而论,她的父亲对母亲都没有如此用心。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此时此刻,这个很好的人眼神里流露出些不安:“嗯。我们是夫妻,我不想离开你。”
谢霁的教训还在眼前摆着,梁易哪儿能不担心。
“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也不想离开你。”桓灵捏着他的手腕,低低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在骄矜的女郎看来,这已经无异于表白了。
有许多人都说过他是好人,梁易觉得这大约是对他人品的一种肯定,无关于感情。大哥曾经不得大嫂喜欢的时候,也曾向他吐露烦恼。
“她说我是个好人,可为何就是不喜欢我呢?”
所以,“好人”这个词在梁易这里需要格外谨慎对待,生怕下一句就是惊天巨雷。
桓灵觉得自己已经说了一句痴情话了,可梁易居然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很不高兴。
她冷着脸从他身边起身,转去了屏风后边,脱去了外裳,闷头睡觉。
梁易这才回过神来,也跟了过来,从后边小心翼翼将她搂在怀里:“阿灵,那我们都不离开,好不好?”
“哼,”桓灵拂开他的手,又朝里边挪。
梁易锲而不舍靠近,桓灵又往里边挪,如此反复,直到她已经退无可退地贴着墙了。
梁易将她圈在怀里,一点儿也不让开。女郎胳膊肘往后边撞他:“热,手松开。”
他没退:“才三月底,还不算夏日。”
“我说你人挺好的,你还不高兴。既然我夸你,你都不高兴,你还来抱着我做什么?”
男人的额头抵住了女郎的后脑,小心翼翼解释:“没有不高兴。”
“真的?”
“真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高兴。”即使桓灵不想离开他仅仅出于他是个好人。
女郎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一只手摸着他的脸:“信你一次。”
梁易的大手盖住她的,声音很轻:“还可以,信很多次。”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难道面对桓氏贵女的情意,他一点儿都不激动不开怀吗?
他岔开了话题:“我在想你方才说的话。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只要
你开心,你不被困扰就好。”
不管他怎么想,说得却是这样大度,倒显得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了。
“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话?”桓灵觉得自己想明了其中症结,也愿意哄一哄他,抱着他的胳膊,“我真的觉得你挺好的。”
梁易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可她不会说她的妹妹人挺好的,不会说她的大哥二哥人挺好的。说一个人挺好的,更像是一种对外人的评价。
梁易格外在意,他在桓灵那里属不属于自己人。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在意,绝不敢问出口的,那像是一种自取其辱,会将美好的现状戳个粉碎。
他垂下了眼眸,被女郎捕捉到了。桓灵点点他的胸膛:“梁小山,我觉得有时候弄不懂你在想什么。”
他们明明做尽了这世间最亲密的事,在万家村静谧的夜中极尽缠绵,桓灵却依然觉得自己弄不懂他。
梁易摸了摸女郎蓬松的发:“我很好懂的。”
“我会慢慢弄懂的。”女郎将头抵在他胸膛,“我有些困了,睡半个时辰,你要记得叫我。我待会儿要去阿荧那里一趟。”
——
桓灵重新梳了妆,到桓荧的梅雪院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但是听院里守着的侍女说妹妹竟然还没起。
“那我先回去了,待会儿再来找她。”孕妇是会嗜睡些,公孙沛有孕的时候桓灵已经充分体会到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桓荧的贴身侍女来请她进去。
她推门进去后,只见桓荧坐在床上,头发散着,还睡眼惺忪的模样。
见桓灵进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大姐姐,我、现下比较嗜睡。”
桓灵才不会跟她计较这些:“早知道我就晚些再来,免得吵醒你。”
她摇摇头:“也不能睡太久,差不多该醒了。”
姐妹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桓灵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肚子:“现下还看不出来,若不是你瘦了些,我还发觉不了。”
桓荧垂下眼眸:“大姐姐,我、对不起。”
“为何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害怕,我怕你怪我。我做了错事。”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没在信上给我说这件事?”桓灵拉过她的手,“这怎么能算是错事?又怎么能怪你?”
桓荧的眼中盈满了泪:“家里人起初叫我把ta打掉,不叫外边的人知道,只当ta没来过。我做不到……”
“大姐姐,你还记得给我们批过命格的那个行脚僧人吗?他说我六亲缘浅。我十岁就没了阿娘,成了亲又和离,大概是真应了他的话。可我希望,我能做一个好娘亲,好好陪着ta长大。”
桓灵:“他就是知道二婶去世,才说你六亲缘浅,都是骗人的,你怎么还能当真!当然了,我觉得你会是很好的阿娘。只是,终究要辛苦些。”
“我不怕辛苦。况且,其实也用不了我做太多事情。就像四郎和小书墨那样,会有乳母照顾,还有家里人帮衬着。”
“可怀孕终究得你自己来,谁也替不了你。”
“这个我倒不担心。只是你说的,ta没有父亲,教养上要更加多费些心思。好在有三个舅舅,日后也可以跟着四郎和小书墨一起玩。”桓荧已经开始畅想以后的日子了。
“对呀,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大家一块儿长大。有好东西一起分享,犯了错一块儿挨骂,也很有趣。”桓灵对她说起来燕大夫的事,“在万家村,就是你大姐夫的家乡,有一位女大夫,她的丈夫是招赘而来,又不幸早早离世。后来她就自己带着女儿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不仅她自己的医术愈发精湛,将女儿也教养得极好。”
“所以说,养孩子这事有没有男人也没什么要紧。你也不要太过忧心没有阿耶对孩子的影响。我觉得,我妹妹会是一个很好的阿娘,会将孩子养得特别好。”
桓荧又问起了些具体的情况,两人说着说着,天色都暗下来了。桓灵便让金瑶回去告诉梁易一声,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桓荧笑着打趣:“只怕大姐夫要怪我。”
“不管他,今晚我们好好说说话。”桓灵大手一挥,决定今晚留梁易独守空房。
只是睡觉的时候,她生怕碰到了妹妹的肚子,不敢再像以前挨得那么近。
桓荧笑着拉近她:“又不是变成了瓷娃娃,大姐姐你别怕。”
桓灵:“我就是很怕。阿荧,你太勇敢了。我都不想生孩子,可是成亲已经一年,阿娘都催我了。如果她再催,你可得站在我这边。”
桓荧:“所以你们是刻意不要孩子的?大姐夫也愿意?”
“愿意,他听我的。而且他也不大喜欢小娃娃。”
桓荧还是很担心:“所以你一直再喝避子汤吗?很伤身的。”
避子汤这东西桓荧以前也并不了解,是她发现有孕之后,才知道原来本是可以避免这个孩子来到的。
桓灵的脸红了:“没、没有。就是别的、别的法子,不伤身的。”
好在桓荧也没多问:“那就好,身体才最重要的。”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说了大半夜的话。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这段时间什么新鲜事都想和对方分享。
第二日,她们就起得特别晚。
梁易在松风院等桓灵用早膳,等了许久,只等来了桓煜。
“大姐夫,既大姐姐去了二姐姐那里,你就不必等了。她们女郎间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凑在一起要聊上一整晚,想必会起得很晚。以往她们不能睡那么久的懒觉,起来时眼圈都是青黑的。”
但现在,她们一个已经嫁了人,另一个有了身孕,没人再用这样的规矩来约束她们。
桓灵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地悬在天上。她这日大部分时间都和家里人待在一起,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和梁易一起登上马车回去。
没过几日就是小公主的百日宴,帝王大喜,百日宴办得很隆重,邀请了不少官眷,桓家人也都受邀出席。
桓灵没想到的是,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当马车停在宫门口的时候,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宽袖大衫的背影让她觉得很熟悉。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晚了,这章写得太卡了,写了很久。我要去睡了,真的好困。
我给我的那本完结文写了个甜甜的福利番外,明天早上九点更新,已经设置好了自动发布的时间。如果有从那本过来的读者可以去看看。爱你们[垂耳兔头]
第84章
梁易顺着女郎的目光向前方望去,也认出了那个有些清瘦的背影,那是安乐侯世子司马慎。
前朝皇帝禅位给江临后,被封为了安乐侯,居于侯府闭门不出。
安乐侯世子司马慎,便是前朝的太子、他文采出众,好诗书音律。从前坊间传闻,桓灵会是他的太子妃。
那时,梁易并不敢奢求桓氏贵女,只是曾于无声处仰望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也见到过司马慎,且印象很是深刻。
江临称帝前,他来过建康三次,亲眼见过桓灵和司马慎在宴会上琴箫相和,人人称羡。
当时他觉得心里难过,可他又哪里有难过和吃味的资格呢?到现在,他也看不懂琴谱,如何也不能与桓灵志趣相投。
那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卑鄙的窥伺者,无法抑制地窥探着桓灵的人生。他唾弃自己,可每次到建康,却总是忍不住去瞧。
桓氏双姝追随者众多,他很容易就能探听到桓灵的行踪,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暗暗窥视。只要能看到她的身影,他就觉得满足。
建康城的士族好交游,各种名目的宴会层出不穷。江临称帝后崇尚节俭,如今这些宴会已经少上了许多。
梁易曾无数次羡慕甚至妒忌过司马慎,但如今,桓灵身边的人是他。
他又有了些底气,在宽大袖摆的遮掩下攥紧了桓灵的手
腕。
女郎有些不明所以,小声道:“腿还疼呢,你又抓我的手腕这么紧,轻点儿。”
在万家村的日子里,桓灵知道情况受限,从不娇气。可回了建康,一切都应有尽有,她就不想委屈自己了。
前几日她出去城外跑马,跟着梁易慢跑了几圈后,她渐渐有了信心,跑得越来越快,过程中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只是回去之后,她才发现大腿已经磨破了,上了药还是疼得厉害。
梁易给她上药的时候,眼神心疼无比,比他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我该提醒你跑慢些的。”
桓灵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有怪在他身上:“那个时候你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畅快地骑马让她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自由,一时间喜欢得不得了,又怎么会轻易停下。
“阿灵,你没有经验,是我的错。”当时女郎的笑太明媚太耀眼,他看得挪不开眼,一时间出了神。
他竟然让桓灵在自己身边受了伤,梁易简直无法原谅自己,心里暗暗懊恼。
这几日夜里,桓灵怎么睡都不大舒服,也不敢随意翻身,睡眠状态相比平常就差了好多,精神也不大好。
但小公主江怀玉的百日宴必须参加。
梁易的手松了松,但并没有放开。女郎觉得有些奇怪,梁易是个内敛的人,别管床榻间他有多疯,有旁人在时一直规规矩矩,除了扶着她上下马车,基本不会再和她有旁的肢体接触。
今日怎么突然来拉她的手?桓灵弄不懂,但梁易的手很温暖,她不讨厌。况且衣袖宽大,旁人只会觉得他们只是并肩行路,不会发现下边握着的手。
在梁易的力道小了一些之后,她也没有继续甩开。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前边不远处的人回了头,幽深的目光紧紧定在相携而行的夫妻二人身上。
桓灵觉得他好奇怪。
“阿灵!”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桓灵回头,原是桓家的人到了。
长辈五人皆到场,年轻一辈只有桓炎和公孙沛夫妻二人。进宫以后,男女宾会分开。桓灵松开了梁易的手,对他道:“我和阿娘他们一起吧。”
女眷先行,梁易还在后边看着,眼睁睁瞧着她们离还站在原地的司马慎越来越近。
但是不待一行人桓灵走近,司马慎已经转头走了。
梁易心下了然,也是,他如今身份尴尬,不同以往。
“与之,走了。”桓渺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笑他:“成了块望妻石了。”
梁易麦色的脸庞泛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走吧。”
随着司马慎渐渐走远,桓灵小声问:“阿娘,司马慎怎么会在这?”
程素:“陛下邀了他出席。”
江临得以登临大位,虽说是禅让,但那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其中的胁迫威逼必然少不了。而前朝皇室,虽被封了爵位,但与普通勋爵人家全然不同。
从前,他们居于侯府闭门不出,好似建康城没有这样一家人。
这次,江临竟然邀他出席了。而安乐侯和他妹妹司马惜都不在。
小公主的百日宴办得十分隆重,只是桓灵大腿难受得很,坐在那里还要尽力保持端庄。为了人前的体面,她少不得要多受些罪。
到了宴上,桓灵一行人就没有再提司马慎的事情。但是他的现身还是引起了一些低声的讨论,窸窸窣窣的不曾断绝。
不外乎感慨世事炎凉,还间或感叹司马慎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也还未娶妻。这些话一直断断续续地朝桓灵的耳朵里传。
她本来没当一回事,可说着说着,怎么扯到她的身上了?
她曾经什么时候要做司马慎的太子妃了?桓家又是什么时候成为了弃司马氏不顾的墙头草?
江临的皇位明面上是禅让来的,是司马氏受到了天意的感召,挑不出错。司马氏本就逐渐衰微,大势已去。司马氏的人都对江临俯首称臣了,难道还要桓家誓死不从吗?
建康城中没有哪家士族是这样做的。他们凭什么这样指摘桓家?
三婶孟俞来自海陵郡,并不知建康从前的事,听到这话以后也疑惑地看向了桓灵。
桓灵也是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了程素,程素拍拍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此时正在席间,小公主被抱了出来,热闹得很。不宜因为这些事坏了气氛。
宴会结束之后,桓灵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不仅大腿的伤处难受,心里也觉得十分膈应。她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对梁易道:“我们今日也回桓府一趟吧,晚上再回王府。”
虽然他们前几日才从桓府回了王府,但梁易还是听她的。这段时间他没有公务,只需要陪着桓灵就好。
他也很想多陪陪桓灵,等他去了钟离郡,夫妻二人又要分隔两地了。
马车上,女郎面露忧色,梁易不放心地问:“不舒服吗?”
“嗯,腿受伤的那里疼。”桓灵心里烦闷,也没什么精神。她就很后悔,下次骑马她再也不要没轻没重的了。
梁易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瓶药膏:“涂点药吧。”
“你把药带出来了?”女郎还是摇了摇头,“马车上怎么涂?回去再说吧。”
梁易只好作罢,打算等到了桓府再说。可一下马车,桓灵就跟着程素走了,也不叫他跟着。恰好桓煜又来拉着他去桓烁那里,他只好放弃,心里担心着桓灵的伤势,连桓煜的招式都没怎么用心看。
桓府正院,桓灵问自己的父母:“阿耶,阿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那样的传言?从前司马慎做太子时,我从未想过要做他的太子妃。”
当时司马氏虽为皇族,但依靠着几大世家。这样情形下,深宫之中的太子妃可没什么好做的。
程素:“阿灵,当时司马氏确有此意,但我们没应。”
不像江临大权在握,司马氏威胁不了桓家。很快,司马氏的皇位就没了,这事也不了了之,但仍然是传出了些流言。
“我都不知道。”当时桓灵年纪尚小,长辈们不希望天真烂漫的女儿去深宫中过孤寂的生活,直接拒了。
桓灵气坏了:“那些人真可恶,明明我们从前就拒了司马氏,他是不是太子我都不稀罕。但怎么他们说的好似我是为了新朝的荣华富贵才弃了他一样,我和他从来就没有好过!抛弃又从何谈起!”
程素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本以为这事早已过去,只要不提起就会被渐渐淡忘。没想到今日司马慎出来,就又被提起了。”
桓沣:“男宾那边倒是无人提起,我会叫人处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程素略加思索:“既男宾无人提起,从前建康城中的事,与之一定都不知道。你就别告诉他这事,免得你们二人之间起了嫌隙。”
程素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这世间的大多数男人都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与旁的男子有这样的流言,即使只是流言。
她能瞧出来,女儿和女婿越来越亲密了,不应该被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坏了感情。
梁易并不喜好交际,到了建康后,除了江临的旧部,他也就和桓家的人有来往。若不是他从前就关注桓灵,这桩事他的确无从知晓。
桓灵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坦诚,但想到梁易对
自己的过分在意,她犹豫一番后还是应了母亲的话。既然梁易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没必要再给他增加困扰。
说完这事,程素留桓灵她们在家里用晚膳,桓灵身上不舒服,想早些回去休息,就拒绝了。
梁易被她派去的人叫到门口时还有些奇怪:“这么快就走?”
以往每次回来,桓灵是迟迟不愿走的,他还以为今日可能会宿在这边。
这次见了司马慎以后,桓灵就怪怪的——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啊,最近的情节写得比较卡,前两天都没有更新
第85章
阿娘不让桓灵告诉梁易这件事,她还有些纠结,就先一句话糊弄过去:“反正过几日还要回来。”
小公主和小书墨出生相隔不过几日,再过几日便也就是小书墨的百日宴了。小书墨百日宴后,梁易就要离开建康城,前往坐落于淮水一侧的钟离郡。
上次进宫时,江临近乎于直白地要求桓灵陪梁易一起去。对于这个不善言辞的义弟,江临回护得紧。
对于这件事,其实这几日女郎也很纠结。她自小长在繁花似锦的建康城,除梁易外她的所有亲人也都在建康。钟离郡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梁易明明成了家,却只能一个人去,也会显得有些可怜吧。
他的生辰在七月,去年那个时候他在海陵郡剿匪,桓灵没陪他过。可她自己的生辰可是大张旗鼓过了的,这样对梁易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今年若是他自己离开了,她又不能陪他过生辰了。不像她拥有一个和谐的大家庭,梁易可只有她一个家人。善良的女郎有些于心不忍。
偏偏这时候还叫她听到了那些莫须有的传言,她简直烦透了。
果然人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烦恼,今日这些事就一桩接着一件地找上了桓氏贵女。桓灵身上难受,心里还压着这两件事,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要没了。
她颓然地往梁易身上一靠,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想了。
梁易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关注着她,见桓灵愁眉不展,他心里不禁浮上了些担心。
是因为今日见到了司马慎吗?
下一瞬,女郎柔软的身体朝他靠了过来,他下意识搂住,轻轻摩挲着女郎的肩,终究没问出他心里疑惑的问题,话到嘴边又换了:“今日很累吗?”
桓灵噘着嘴,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嗯,腿疼。”
梁易心疼不已,随即吩咐车夫加快了速度,待两人进了王府内,有力的大手一把抱起了桓灵。
“啊,梁小山,你做什么?”陡然的失重让女郎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
梁易究竟在干什么?虽然从前在万家村的时候,那次雪后路面湿滑,就是梁易背着她从村长家回去的。但是那一路上根本没人瞧见。
就算有人瞧见了,村里人也不知道她是桓氏女。
可是从王府大门回正院这一路有些仆役,远远瞧见他们如此,仆役们都低眉敛目行礼避开,金瑶和银屏仍在不远处跟着。
梁易的语气不像她那样惊慌失措:“你腿疼,就别走路了。”
“这么多人呢。”桓灵有些无奈,她并不排斥两人独处时的亲昵,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原谅她真的不行。
尽管梁易内心倾向于相信桓灵真的只是有些感到羞涩,但内心有个角落仍然无法控制地告诉他,或许是因为今日见到了司马慎,桓灵就不愿意让他抱了。
下一瞬他又开始安慰自己,方才在马车上,是桓灵主动朝他靠过来的。司马慎又如何?只是同向桓氏求亲之人中的失败者而已,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他刚想出的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但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否定了。他根本没有向桓灵求亲,那时他初入建康,若是求亲毫无疑问会被拒绝。
他卑劣地利用了大哥的权力,赐婚和求娶,本质上完全不同。
他一时想到这里,一时想到那里。一时觉得或许桓灵心里也有了他的位置,一时又从那些女郎的不情愿中抠出自己可能被讨厌的细节,再被他无限放大,好像心里都蒙了一层尘埃。
梁易心里也乱得不行,加快了步伐,很快回到了正院。
金瑶和银屏伺候着桓灵洗漱,梁易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后,这才去厢房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等他回屋的时候,桓灵已经靠坐在了床上,两腿微微分开,看着不太端庄,但这样伤口处会没那么难受。
梁易敛去了心头那些思绪,坐在了桓灵身边:“阿灵,你药涂好了吗?”
“涂好了。”桓灵朝他伸出手,“过来。”
梁易在女郎身旁坐定以后,桓灵重新柔柔地靠在了他的身上:“现在想想,在万家村那段日子也挺好的。”
那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桓氏女,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在街头小摊上用早膳,可以随意去小溪玩水,没有让她烦心的流言,也没有必须要做的抉择。
她本是因为被罚才去的万家村,可离开以后,她反而有些怀念那样的日子了。
梁易也非常喜欢万家村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没有战争,没有山匪,他身边只有桓灵。他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在那里同她更为亲密。
在那个静谧的小山村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的,那些其他的人都是因他才和桓灵有了联系,没人比他们更亲近。
“我也这样想。”他摸摸女郎柔顺的长发,搂着人的力度又重了些。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桓灵其实不大喜欢他抱得很紧,每每嫌热要挣扎推开。可这次,女郎竟然没有推开他,甚至连头都更朝他那边偏了些,全然依赖的姿态,可梁易心里乱乱的,什么也没发现。
尽管并没有发现,但梁易仍然是很容易在同桓灵的相处中感到幸福的,此刻就是对他来说无比幸福的瞬间。
下一刻,桓灵温和柔缓的声音传来:“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隔几年回去一次。”
万家村太远,每年都回去太不现实。
梁易的幸福更确切更具体了。无论如何,桓灵还想着和他的以后,这就够了。
什么司马慎,不要再去想了。那只是从前,他们夫妻之间还会有很多可能的以后。
用膳的时候,桓灵依旧没有下床,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倚在床边。他们两人从成婚初时用膳,梁易就不用侍女伺候。
此时,他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边,两人围坐着用饭。好像冬日在万家村时,因为寒冷,他们总是将饭菜放在土床的小几上一样。
这也是桓灵坚持要回来的原因。和从前梁易一直住在桓府养伤的时候不同,这次他们二人从外地归来不久。如果要在桓府用晚膳,必定要和父母一起用。
若是叫阿耶阿娘知道她骑马贪玩受了伤,必定是会被念叨的。为了不被念叨,她就只能强忍着难受端坐着用饭。
还是回王府了自在些。梁易只会在旁边乖乖地伺候她用膳,一句让她不快的话都没有。梁易本来还觉得她坐在床上不方便,想直接喂她用饭,挨了瞪才老实。
原来,长大也并非没有好处。
这夜,两人都揣着心事。以往两人都是侧睡,要么梁易从后面抱着她,要么脸挨着脸凑在一块儿睡。
侧睡容易磨到大腿内侧的伤口,桓灵这几日都只能平躺着。梁易靠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腾腾的热意,他想挨得近一些,近到没有一丁点儿距离,近到能让他完全确定他们的心也没有隔阂。
他侧躺着,将自己的腿垫在桓灵的腿底下,就又能贴得紧紧的。很快,桓灵就发现了异样,热热地戳着她的大腿。
她气得捏梁易的脸颊:“我都伤了,你还这样。”
梁易:“我知道,我没想……只是,控制不住。你放心
吧,我不会做什么的。”
还算听话,桓灵也就没再说什么。梁易屏气凝神,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然后大手环绕过女郎的脖子,将人整个团在了怀里。
桓灵贴着他的脸蹭了蹭:“也不嫌热。”虽是这样说,但谁也没再挪动一点,就这样挨着睡着了。
翌日,两人一起用完早膳后,前院的小厮来报,说是成国公来访,梁易就去了前院见向闻。
向闻这人精得很,上次同他说只是来参观他的新宅子,到了后转头就找桓灵说要求娶桓荧。
这次梁易就留了个心眼,自己出去见了他。
“与之,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向闻笑得如春风拂面,但梁易知道,他大约又是来给自己出难题了。
果然,下一瞬。
“桓二娘子如今已经和离归家,我想请弟妹再为我说和说和,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梁易面无表情,不想掺和这件事。
“与之,你帮帮我吧。”
梁易:“情况你都知道,刚刚和离的女子哪里有心思再嫁,况且……”
况且桓荧还怀着孕。
“与之,我知道你想的周到。但是你想的那些,我已经都考虑过了。桓二娘子无非就是怀着孩子,这有什么?趁着孩子还小没有记忆的时候成亲,以后便当做是我的亲生孩子。”
他想的倒是好,可桓荧是和离后才发现有孕的,为了不陷入流言,必须公布这是谢霁的孩子。健康人人皆知,根本瞒不住孩子,日后,孩子也会知道亲生父亲其实是谢霁。
现在建康城中的人大部分都认为桓荧与谢霁和离错在谢家。此时向闻凑上去,两人若光明正大来往,对桓荧并不利,甚至连肚子里孩子的身世都会受到怀疑。
向闻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往桓家去。只是他想先打个招呼,让桓家知道他的心意。以后孩子生了,桓荧想要再嫁,能首先考虑他。
“若是个男孩,我愿意叫他继承我的国公之位。若是女孩,我必定也把她捧到手掌心,给她多多的金银田产,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与之,你相信我。”
梁易从前怎么不知道,向闻对桓荧的心思到了这份上。
“她和离了,孩子是谢霁的。日后谢家那边,一定也有麻烦,你不在意?”
桓荧是桓灵最亲近的妹妹,若是妹妹过得不好,桓灵也不会开心,梁易不希望如此。若真要再嫁,这些问题都要提前考量。
向闻语气有些急切:“我不介意,我希望可以为她解决这些事。与之,你试想一下,如果是弟妹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你不愿意吗?”——
作者有话说:已精修
——
晚上稍微修了一下语句,明天可能会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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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赶榜单字数,待精修
第86章
梁易微微抬眼,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向闻不愧是他多年的好友,微微笑着说出了他心里所想:“与之,如果是你,你肯定求之不得吧。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这份心,对吧?你帮帮我。”
向闻说得没错,只要是能和桓灵在一起的机会,梁易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他不能理解:“就那日马车狭路相逢见了一面,非她不可吗?”
向闻轻摇羽扇,唇角微扬:“你自己不也是?总之你要不要叫弟妹帮我带个话?”
梁易心里轻叹,他才不是只和桓灵见了一面。很久以前,他们就见过,只是桓灵不记得了。但那时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若说喜欢,确实是长大后重新遇见的事。
毕竟他们相遇之时,二人都还是小孩子。
若说之前桓荧还没成亲时,梁易还是挺想和向闻做连襟的,毕竟当时他不得桓家人的喜欢,和好兄弟一起做桓家女婿,他会更有底气,更好地融入桓灵的大家庭。
但如今桓家人对他很好,他无需再拉一个自己人来。况且,桓荧带着身孕和离归家,情况更为复杂,向闻想要和她在一起,遇到的坎坷自然也会更多些。
就算他真能和桓荧在一起,以后日子过不好的可能也比旁人多。
到那时,妹妹过得不好,桓灵会难过的。梁易不想掺合进去。
“对不住了,这次帮不了你。”向闻头回求他帮忙就是为这件事,但梁易也只好狠下心不顾情面了。
向闻还是不放弃:“那你请弟妹出来,我亲自和弟妹说,请她帮帮我。”
梁易神情淡定:“她不舒服,不见客。”
这话是真的,但向闻听起来就觉得是梁易在刻意推辞。他向来洞察人心,可这时却一副不懂的模样:“那我改日再来。”
梁易:“改日也不必来。我去钟离郡后,她会回桓家住。你若真有这份心,就等孩子生下来后去桓家求娶。到时再看桓家的定夺。我离开后,你也别再因为这事去找我夫人,别给她添麻烦。”
——
与此同时,桓煜也上门来找梁易了。他是要和梁易一起离开往钟离郡去的,打算来问问具体是哪一天。
新年以后,程素一直操心着让他去相看女郎,说建康有好几家都看中他的。总是推拒也不是个事儿,他一点儿也不想成亲,真是招架不住想尽早离开。
可王府的门房说,梁易在招待向闻,桓煜就去找了桓灵。
上午的阳光并不烈,柔和的风穿过长廊拂在女郎身上,流光溢彩的裙摆被吹了起来。
她坐在檐下的藤椅上,捧着一本书静静看着,乖巧的猫儿在她脚边懒洋洋地趴着,一人一猫都安静闲适。
女郎看书有些入了神,连桓煜过来都没察觉。
“大姐姐,”少年自己搬了一把藤椅坐在她身边,毫不见外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了才问,“你知道大姐夫打算哪日出发去钟离郡吗?”
去不去钟离郡这件事还压在桓灵的心头上,尽管这几日她和梁易都没有提这件事,但是随着日子渐渐近了,这事情也就避无可避了。
这不,她自己的弟弟都来提醒。
“具体哪日我还不知道。”桓灵放下书,神情有些复杂,“待会儿问问他吧。”
桓煜心思简单:“大姐姐,你去不去钟离郡?陛下特许大姐夫带着家眷。你要去吗?”
少年不知道,江临哪里是特许,他是不希望已经成家的义弟仍然孤身一人去赴任,已经近乎直白地要求过桓灵了。
“可是你不去的话,下个月你的生辰,大姐夫就不能陪你过了。但在建康也好,家里还有许多人陪你过生辰。而且你已经成亲了,长辈们不会再催你相看婚事。我要不是一直被催,也不用这么急着走。”
桓煜的语气有着隐隐的懊恼,长大的烦恼谁也跑不掉。
少年还不明白,长辈们操这些心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成了婚,还会催孩子。
被少年的话一提醒,桓灵状似随意地问:“去年,你们在海陵郡的时候,生辰是怎么过的?”
说起这个桓煜可就精神了:“我的生辰好多人陪着我呢。那时候一切平定,三婶也已经安全生产,大家都很高兴。大姐夫叫人备了席面,还叫上了季年还有军中和我相熟的几个同僚,好好热闹了一番。”
他还记得补了几句:“不过你放心吧,大姐夫不胜酒力,而且他和三叔身上都有伤,都没有饮酒,是季年和营中其他兄弟们陪着我喝了几杯。我也没喝醉。”
“那他呢?”
桓煜摸摸后脑勺,一副茫然的样子:“大姐夫的生辰也是在海陵郡那段时间的吗?没听他说起过,我也不知道他的生辰。”
看他这样子,想必梁易去年根本就没有过生辰。他把桓煜照顾得很好,却总是不记得对自己好一些。
女郎心里叹了口气,阿娘说得没错。他这样对身边之人来说很省心,因为无需很多心思就能和他好好相处。但他自己是要吃亏的。
桓灵继续问:“三郎,你可还记得去
年七月初那段日子,你们在做什么?”
起初桓灵也不记得梁易的生辰,但是她的生辰过后,她特意去看了婚书,也就记下了他的生辰是在七月初。
“七月初,我和季年在齐宁县城里边,大姐夫叫我们事先埋伏,以便里应外合。”此时桓煜也反应了过来,“大姐夫的生辰是在七月啊?他怎么不说呢?”
他九月过生辰,八月就已经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去年他们成亲,梁易给桓灵过了生辰,带桓煜出去也给他过了生辰,偏偏他自己的生辰,什么都不提起。
有时候,桓灵真是受不了他这闷葫芦性子。
梁易送走了向闻,回院里的时候,正碰上桓灵在荡秋千,裙摆蹁跹,笑颜如花。
他看得有些痴了,正逗着乌雪玩的桓煜一抬头看见他:“大姐夫,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钟离郡?”
他已经等不及了。
梁易:“书墨的生辰宴过后,约莫两三天就出发。”
尽管梁易不是很想走,但他也有要做的事情,不能长时间留在建康。
“也没几天了,我再坚持几日就好了。”他得了个差不多的消息,也不准备在这里打扰他们了,“我去找季年他们,我请他们出去喝酒。”
桓灵忍不住嘱咐两句:“你就在家里的酒楼喝,也别喝醉了。”
桓煜的脸一下子红了:“大姐姐,我知道了!”
从前,他只有十五岁时被人带去了风月之地饮酒,虽没做出什么错事。但夜里还不见他回。桓炎带着人找到他时,少年已经喝得人事不知,还有歌女往他的身上贴。
桓炎到的若是再迟些,歌女的红唇都要亲上他的颈侧了。毕竟是桓氏的三郎君,虽然年纪小,但他生得俊秀,攀上他也不亏,这样歌女也就不必再向众多的男人出卖色相讨生活了。
那是他长这么大被罚得最狠的一次,在祠堂跪了七天,桓润一个月都不许他出门。
最爱和父亲对着来的少年第一次对惩罚无话可说,乖乖领了。那次,他还被两位姐姐嫌弃了好一通。
桓煜匆匆走了,走得太快差点儿在门口摔一跤。
梁易不解:“他脸红什么?”
桓灵微微一笑:“他心虚。”
梁易摇摇头,走到桓灵身后轻轻推着她。乌雪也慢吞吞走到他脚边,在他的腿上来回地蹭。
说来也奇怪,乌雪领回来不久他就剿匪去了,剿匪回来后他又先后在桓家和万家村住,和乌雪没怎么相处过。但这只猫儿就是很亲近他。
他有心爱的妻子在侧,有可爱的宠物。
这也是很幸福的一刻。
幸福到让他不想再向桓灵求证,司马慎于她来说到底算什么?他不知此刻的幸福是实心的甜果子还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并不敢轻举妄动。
梁易一下一下轻轻推着女郎的后背,目光柔和而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发顶。
只是还没推多久,桓灵就让他停下了,顺便还让侍女们都出去了。
女郎柔柔地拉着他的手:“我不想玩秋千了,你到前边来,抱我进去。”
以往都是他非要这么抱,桓灵不乐意怕被人瞧见。这次,她居然主动这样要求,是因为腿上的伤很难受不想走路吗?
梁易一手托住她的大腿,一手抱住后背,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女郎身上的馨香扑面而来,他没忍住深深吸了一口仙气。
桓灵细白的腕子绕过了他的脖颈,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梁易不懂这是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女郎微微抬头,亲到了他的喉结,触感温热。随之而来的,女郎的吐息撞上了他颈侧的肌肤。
他长吸一口气,被刺激得差点松了手。他步子加快,将桓灵放在了罗汉榻上,俯身就要亲那柔软的唇。
却被女郎的纤纤素手堵住了唇,桓灵鼓着腮帮子:“我不是要跟你做这个。”
“我知道,你腿伤还没好。”他把女郎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我只亲一亲。”
桓灵轻轻拽了他一把,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往下倾倒,躺在了女郎的身侧,将罗汉榻挤得满满的。
梁易索性将女郎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抚着她柔软的面庞。
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桓灵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你以往的生辰是怎么过的?”——
作者有话说:阿灵心疼了,可惜某人没发现。
第87章
梁易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桓灵会突然就提到他的生辰,但还是认真回答:“小时候吗?我和姐姐生辰的时候,我阿娘会给我们煮鸡蛋。”
山村生活艰难贫困,难有荤腥。鸡蛋对于他们的日常生活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东西。尽管养了鸡,鸡蛋平时也都要攒起来。
但梁易的生辰是夏日,烈日炎炎似火烧,鸡蛋放久了要坏。因此若是他生辰那一日,家里的鸡蛋攒得多了,阿娘还会多煮几个,家里人全都痛痛快快的吃一回。
女郎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膛无意识地绕圈:“后来呢?”
似乎是又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梁易的声音又低又沉:“后来他们都走了,我就不过生辰了。”
梁小山和梁小水差三岁,生辰是同一天。
那一年的瘟疫过后,梁小水和耶娘都不在了。从前阖家欢乐的幸福时光没有了,生辰变成了一个无比痛苦的日子,每年都提醒着他,以前的生辰身边都有谁。现在,一家人只剩一个。
梁小山再也不想过生辰了。
桓灵轻声问:“后来你去军中也不过吗?”
梁易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在乎生辰这件事:“不过,军中不会特意给每个人都过生辰。后来结识大哥,大哥问过我,我说不想过。”
江临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梁易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就没再坚持给梁易过生辰。
“为什么不?”
梁易说明了原因,桓灵看向他的复杂神色中就多了些掩不住的心疼。
女郎柔嫩的手贴上了男人麦色的脸庞,梁易觉得自己的心脏某处似乎也被这样柔柔地抚摸着。
“陛下有没有说,要你去钟离郡多久?是以后都在那边驻守,还是去一段时间就回来?”
梁易攥住了柔软的手腕,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以后情况好了就回来,可能需要几年。”
如果一直就待在钟离郡,梁易也不愿意。他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两地分居。
“几年是多久?能确定吗?”
桓灵不喜欢这样的不确定性。毕竟,几年只是区别于十几年和几十年的一个说法。三年也是几年,九年也是几年,而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太大太大。
“不能确定。”梁易的语气低沉了许多。
他也担心。从前桓灵和他说好,等裴真成亲的时候他回来喝喜酒,然后就接桓灵过去夫妻团聚。
但是如今裴真还没有相看婚事,成亲怕是比从前说好的大半年还要久了。而且,谁知桓灵还会不会改主意。梁易没有自信桓灵一定会愿意和他一起去钟离郡。
若是真得要个八九年,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这一点
儿情分,早晚会被长久的两地分隔消磨殆尽。
到那时,他已年过而立,很难再重新让桓灵对他另眼相看,梁易可以说是忧心忡忡。
可桓灵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和桓灵成亲,不是为了让她不快乐。
他摸摸女郎的脸蛋:“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桓灵同样在他脸上摩挲的手一顿,看来梁易好像还真没打算让她一起去钟离郡。
顿住的手开始收紧,女郎在梁易脸上紧实的皮肉上捏了捏:“你不想回来看我吗?皱着眉头做什么?”
“不是,”梁易轻笑,正想找个理由遮掩过去自己的担忧,恰好这个时候午膳送来了,他从善如流,“我饿了,用膳吧。”
桓灵撑着他的胸膛慢吞吞坐起来,犹豫的神色慢慢坚定起来。
用过了午膳后,桓灵找出了两个小巧的香囊,是从前梁易在万家村缝好的,桓灵绣的花样。她给自己绣的是芙蓉花,给梁易绣了一棵青松。
好看的花赏心悦目,不仅好看,还能让人心情愉悦。而给梁易绣青松,是因为她觉得有时候梁易就像一棵坚韧而沉默的青松。
当然,这些话桓灵现在还不想告诉他。
看见青松的花样,梁易似乎并没有特别惊喜:“怎么是一棵树?”
他从前见过大嫂给大哥做的,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虽然他并没有看出来那是鸳鸯,更像两只鸭子。
那是江临和徐筠关系渐渐好转之后的事,当时的梁易还不明白两只鸭子怎么就值得江临得意洋洋逢人便炫耀。
“这是鸳鸯!鸳鸯!是一对!”江临把那个香囊举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给有情人做才会做鸳鸯,你们这些没成亲的不会懂。”
梁易当时年纪还小,确实不太懂。他现在懂了,但他依旧没得到绣着鸳鸯的香囊。
桓灵:“这是一棵青松!象征着忠贞和信义,寓意很好的。”
虽然现在梁易大部分的字都能认识也能写,但是这些象征什么的,他真是不懂。但他知道信义是很好的品质。
即使这和桓灵对他的感情无关,但他就厚着脸皮权当桓灵在夸他。毕竟桓灵曾经说过觉得他挺好的,他这样安慰自己,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在感情里,他的勇猛不及战场上的万分之一。他无法承受现在的美好被戳破的后果。即使桓灵不喜欢他,他也不要做破坏幸福的那个人。
他什么都不问,也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那些感情里的不确定性也被他忽略。这样就可以保持让他感到幸福的现状。
女郎将香囊系在了他的腰间,温声和他商量:“过几日便是书墨的百日宴,家里事情多,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再过几日就要分开,其实梁易更想跟她独处。可在桓灵的心里,桓家比他重要。梁易不是非得要分出个子丑寅卯,只是难免感到失落。
“办宴席是内宅的事情,可四郎和小书墨都还小,三婶和大嫂不得空,阿荧要养胎,表妹是客人,阿娘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她都这么说了,梁易还能说什么,便说送她过去。
桓灵:“你没什么事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即使有事,梁易也还是更想和她一起去。何况最近他没什么事,本打算这几日好好和桓灵一起待着。
桓灵:“我看最近华济和季年两个人同三郎走得很近,他们是府里的客人。有三郎在,也不必担心招待不周。三郎很懂建康城里边有哪些好玩的,只要他们不闯祸就好。”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桓灵认识很清楚。
梁易:“不用担心,季年有数。”
这日下午,二人就一起回了桓府,桓灵也确实帮程素做了些事。成亲前她也学过管家理事,但是从旁协助难以纵观全局,掌了王府的中馈后,再做这些她就能从程素做事中学到许多。
桓灵喜欢和家里人待在一起,只是回了桓府,府里还有两个小娃娃,她就免不了被问孩子的事。
她正和程素还有公孙沛一起对着那日的宾客名单,程素问她:“阿灵,你和与之回去后瞧了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桓灵早和梁易商量好了怎么应对,脸不红心不跳:“瞧过了,大夫说我们都没问题。只是差一些缘法罢了,不必着急。”
“你们心里有成算就好。”听她这样说,程素也不急着催了,她现下还有旁的事情要忙,没打算在这事上面和女儿多花费时间。
梁易虽然不想和桓灵分开,但白日里总归不好往女子堆里凑,因此也只能去找在府里的桓烁,一起讨教武艺。
有时候桓渺会把四郎也带到桓烁那里去玩,小孩子有活力并且充满希望,桓渺觉得这样会让桓烁的心情更好一些。
桓渺一眼就认出梁易腰间的香囊:“阿灵的女红极好,只不过不愿费神。从前我想让她帮我做东西,她都不答应。还是与之有福气。”
梁易的脸微微红了,但是他们没发现。而红着脸的梁易被提醒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这个香囊的独特性后,也不自觉笑了出来。
这是桓灵给他做的,连她的三叔都没有。桓灵和桓渺认识十八年,桓渺都没有这个福气。
他就有!梁易心里激动无比。
桓灵路过花园的时候,就瞧见桓渺和桓烁在凉亭里对弈,而梁易抱着四郎在院子里逛着玩。
四郎还算乖巧,在梁易怀里不哭也不闹,兴致不错地揪着梁易衣裳的云纹,画面奇异地和谐。虽然他们的关系是大姐夫和小舅子,但是沉稳的梁易比没个正形的桓渺更像个做阿耶的。
桓灵就站在梁易旁边逗着四郎玩了一会儿,这才和裴真一起走了。
小书墨的百日宴办得十分热闹,这日过后梁易就要去钟离郡,他心里愈发舍不得。但这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他压下了心里的不舍,在觥筹交错间追寻着桓灵的身影。
他本以为这晚会留下,谁想到桓灵说要回王府。桓灵饮了些酒,带着些醉意,梁易跟她仔细确认过这不是酒后的胡话。
——
王府正院的屋里边摆了好几口箱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梁易见这样的情景,以为都是桓灵给他准备的东西。他内心一阵感动。
“阿灵,我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下一瞬,他怔住了,因为走近后。他发现还未合上的箱子里放的是桓灵的衣裳,最上面是一件她很喜欢的桃粉色外裳。
他不解地拿起,发现下面压的也全是桓灵的衣裳,桃粉色的外裳下边,正正是那件红色的小衣。
他离开后,桓灵要回桓府住的,大约是要带回桓府去的,可桓灵笑着说不是。
梁易心底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口吃的毛病又犯了:“阿灵,你、你也要,和我一起去,钟离郡吗?”
他是个实心眼的,桓灵偏要逗他:“怎么,你不想我去?”
男人的眼中都是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
桓灵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为什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了才道,”因为我不想离开你呀。”
女郎似笑非笑,昏黄灯光下,朦胧的醉眼让她的神情不似寻常。
通过她的表情,梁易瞧不出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玩笑——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这几天更新不稳定了,因为我在练车,真的太累了。前两天回来就是睡,打算睡一会儿再起来写文然后一睁眼就是半夜一点。
所以今天才更新,真的抱歉,想多写一点但我还没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明天还要去练车[爆哭]好命苦,但是明天还有更新的。
第88章
可桓灵怎么会不想离开他呢?
桓氏贵女生来便拥有超凡的地位和众多家人的爱护,长大后更是受到众多士族二郎的追捧?
他所能给的,桓灵根本不缺。
桓灵不想离开他,梁易不敢信。
下一瞬,女郎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来:“好吧,其实是因为,阿娘又问我们孩子的事情,留在建康就会一直被催,我不想这样。”
桓灵那日问梁易要去钟离郡多久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若是只去钟离郡几年,她那几日就回去陪陪家里人,然后就和他一起前往钟离郡。
若是梁易以后就待在钟离郡,常年都不回建康城了,桓灵则会在建康多停留一段日子陪伴家里人,等一年半载以后再前往钟离郡和梁易团聚。
此时拉出孩子的事来,不过是托辞。谁让梁易听说自己不想离开他的时候,表现得不够激动,
眼神里还有几分迷茫。
桓氏贵女可不能被这样怠慢!
听女郎这样说,梁易心下了然,果真如他所想。
仅凭一个他,哪能让桓灵放弃如此之多。若不是和他成亲,桓灵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困扰。
他诚恳地对桓灵道:“要不就和岳母说,是我的问题,你就可以留在建康了。”
女郎无奈一笑,向前一步抱住了他劲瘦结实的腰,脸贴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上,语气里恍然间还有些亲昵:“梁小山,你可真是有些呆啊。”
梁易还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桓灵脸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娇嗔着开始兴师问罪:“你不想我和你去钟离郡吗?”
“不是,阿灵,我,”
他既想桓灵和自己去钟离郡,也不想她因为和家人分离而感到难过。
梁易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他轻轻碰了碰女郎微微泛红的脸蛋,还是有些不确定:“阿灵,你当真想去吗?钟离郡,没有建康这么繁华,很多东西不够精细。”
他总是怕委屈了桓灵。
“再不好也不会比万家村差了吧。”桓灵倒是不担心,神情和语气都很轻松,“万家村我都能适应,钟离郡根本不在话下。”
女郎仰起面,抬手捏了捏梁易的脸。以往她最爱这样捏妹妹的脸,可梁易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感,捏起来没有捏妹妹的脸蛋舒服。
女郎轻哼一声:“梁小山,你可别小瞧了我。”
梁易当然知道,桓氏贵女虽然是一朵美丽芳香的娇花,但这朵娇花并非完全不能经受风吹雨打,她在哪里都能不败地开着。
他并非小瞧了桓灵,只是怕委屈了她。
像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女郎语气果决:“就这样决定了。”她的声音放低了些,“而且不是有你吗?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照顾好我的。”
而后她像是不想自己再用力气站着,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今日吃了些酒,我有些头晕,叫金瑶她们进来伺候我洗漱吧。”
被软软的身子一贴,梁易心头一阵柔软,他将人打横抱起:“我叫她们不必守着。”
女郎红着脸娇声斥他:“梁小山,你放肆!”
梁易侧过头亲亲她红润的脸蛋,脚下的速度不减。
——
雾气氤氲的湢室里,女郎被伺候着褪去了所有衣裳,润白的雪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添了些粉色,更加惹人喜爱了。
起先梁易是在后边兢兢业业伺候她沐浴的,可手下皮肤的触感温热滑腻,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身体越来越紧绷,越来越热,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火旺旺地烧着。
没一会儿,身体的变化就让他无法再继续了。
女郎盘起的乌发落了一缕下来,与散发着香气的水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尖不可避免地被打湿,贴上了柔嫩的肌肤。
“梁小山,头发帮我挽上去。”她自然地吩咐梁易。
一场宴会过去,桓灵今日真是累了,可不想把头发弄湿,让自己好久都睡不了觉。
在热水里泡着可以缓解疲乏,她觉得很舒服,整个人姿态慵懒又惬意。有人伺候着,她也不想自己动,只让梁易快些。
可身后的男人好半天没有动静,她觉得有些奇怪,转头回去看时被惊了好大一跳。
梁易已经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身上的衣裳已经脱下,整个人立在昏黄的灯光下。
他身量极高,这样站着,女郎的视线只和他的大腿平行。
桓灵微微仰头,昂扬已经呼之欲出。桓灵脸红心跳,还是不习惯这样直视他的那个东西,别扭地避开:“你不许脱衣裳!”
可她说的是在太迟了,男人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宽大的浴桶里,掀起阵阵水花。
随后,梁易大手将她捞到了自己身上,紧紧地搂着,两人靠得很近很近。
桓灵鼓着腮帮子,略带幽怨地提醒他:“不行,我的伤没好。”
因骑马摩擦而弄出的伤口已经渐渐结痂,桓灵在日常生活中已经不会感到太难受,但旁的却不行了。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过了,桓灵也是喜欢的。但明摆着不行,梁易还要来招她,用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
梁易在这事上又总是控住不住。在又一次被他硌到大腿的时候,女郎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我知道。”梁易亲亲她的耳朵,“我不做什么。”
话这样说,但他还是将女郎拥在怀里,反反复复地亲。只有这样,他浮浮沉沉的心才感觉落到了实处。
在这样无言的亲密中,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两人的距离在无限地变小。
情.欲是无法抑制的天性,他曾对军中那些人讲的荤话不屑一顾。可轮到了自己,也只能凭借这事让桓灵也一起沉沦。
在女郎的沉沦中,他告诉自己,即使是配不上她的自己,也是能让她喜欢的。
在他的吻流连到身前的时候,桓灵轻轻按住了他,声音娇滴滴的:“别,别继续了。”
梁易亲得起兴,又扑了过来,“我只亲一亲。
他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亲昵,这个宽大的浴桶终于发挥了更多的用处。
“亲一亲也不行!”桓灵的脸蛋更红了,不知是被水汽熏红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她将脸埋到梁易宽厚的肩膀上,红着脸小声抱怨,“难受,你亲得我难受!”
男女欢爱是天性,她如今对梁易并非完全没有情意,感觉会加倍难以忍耐。
被这样饱含爱意地亲吻,她也由衷地喜欢,会不自觉想要更多,想要他的吻,落在自己身上更多的地方,想和他就这样沉沦在这样的热意里。
再继续下去,她只会更难受。
梁易也难受,胀得通红,但他也知道不能再放肆了。
他用一条干净的毯子将女郎身上仔细擦干,再胡乱擦干自己身上的水珠,将人抱出了浴桶。
“穿衣裳!衣裳不是拿进来了吗?”桓灵拍他的肩膀提醒。
梁易一把扯下屏风上搭着的寝衣,大步回去。
女郎被很轻地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上,她什么都没穿,非常没有安全感。
“衣裳给我,我要穿上!”她轻轻推梁易的肩膀。
“等等再穿。”梁易把脸凑在了她腿间,桓灵以为他要咬,吓得推他:“不行,不能这样。”
虽然她也喜欢这样,但是她的伤口还没好,经不得这样刺激。
可梁易只是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眼神心疼:“再过两日就好了。阿灵,去钟离郡,你一路坐马车,先别骑马。”
桓灵有点尴尬,红着脸道:“噢,我知道了,学骑马也要循序渐进。”
梁易瞧见她羞红的脸蛋,轻笑:“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没,没以为什么。”桓灵嗫喏着答了,不太有底气的模样,这种语气在平时很少见。
梁易还是更喜欢她理直气壮支使自己做事的模样,更喜欢她享受自己带来的欢愉的模样。
桓氏贵女是悬于枝头的明月,永远不该怯懦不安。
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梁易在她的伤口处印了一个轻轻的吻:“我是很想,但你有伤,我不会乱来的。”
桓灵别别扭扭:“知道了。”她别过脸推了推他,“
穿衣裳。”
这样一闹,桓灵身体里异样的感受终于彻底消失了。可身侧的梁易依旧紧绷着,丝毫没有放松下去的迹象。
桓灵受伤这段日子,梁易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又实在得不到满足,只能静静等着消下去。
他已经习惯了忍耐。
可这次,桓灵慢吞吞穿好了衣裳,离他远远的躺了好一会儿了,他还是没好。
女郎都要困了,轻轻踢他:“你先去吹了灯吧。”
或许黑暗更能让人冷静,可别再这样吓人了。
一向听话的梁易这次却没有照做,反而靠得离她更近了。
桓灵有恃无恐:“不行。”她知道梁易不会不顾自己的伤口。
梁易拉过她的手央求:“阿灵,你帮帮我。”
他那双明亮而锐利的眸子此时含了水汽,闪动着璀璨的光彩,看起来十分诱人,桓灵差点儿就被他蛊惑了。
“不要。”女郎守住了原则,她别过头不去看那双眼睛。她并不喜欢用手碰他,只略微微红着脸道,“你、你自己弄。”
梁易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咬着嘴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现在灯火还未吹灭,明晃晃地把一切都招得亮堂堂,若是再在女郎的注视下做那样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不知羞耻了。
他麦色的脸庞泛着红,脖颈青筋暴起,额头冒着汗。
女郎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猛地坐了起来,鼓动他:“你自己来,我看。”
梁易险些被这个大胆的提议惊掉了下巴,但几番犹豫过后,他粗粝的大手却诚实地继续往下,臣服于最原始的渴望。
梁易手上动作一刻不停,痴迷的目光定在桓灵脸上。
桓灵也静静看着他,她好似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时候的梁易脸上的神情真的很动人,就连喘息的声音也很好听。
完了,她真的要被梁易蛊惑了!但桓氏贵女从不认输!
女郎更为大胆地回望过去,两人目光灼灼,流转纠缠,像在隔空用眼神缠绵地吻着。
梁易的眼神越来越放肆了,喘息声也几乎压抑不住。
他们所处的是位于王府的婚房。这屋子去年被装点一新迎接它的女主人,二人却在这里却遗憾地度过了一个并不甜蜜甚至可以说有些剑拔弩张的新婚夜。
怎么算起来,这段婚姻都没有一个好的开端。
但此后的每一日,都比新婚时更甜蜜幸福。
桓灵穿得齐齐整整,规规矩矩地看着他。而他什么也没穿,还在做这样的事情。
虽然情,欲是人的本性,他还是有一瞬感觉到难堪。
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酒太醉人,看着眼前的男人,桓灵竟然觉得越看越顺眼。
明明他在做着让人不耻的事情,她的心里非但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有些难言的畅快。
话本子里这样写的时候,一般都是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她爱上梁易了吗?桓灵不知道。
女郎的嘴角不自觉勾起,梁易沉醉于这样的笑容里,很快就在云端到达了高处。
仰面失神了一会,他扯了帕子将自己弄脏的皮肤擦干净,将窗户开了条小缝透气。
桓灵说过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一直记得。只不过他们在万家村圆房的时候是冬日,天气寒冷,所以一直没有开过窗户。
梁易收拾好一切吹了灯回到床上的时候,桓灵亲昵地靠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梁小山,我方才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这是桓灵第一次说他好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以后,麦色的面庞一下子红了。
但黑暗中,桓灵瞧不见。她摸了摸梁易的脸:“真的挺好看的。”
梁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攥紧了她的手腕,又要亲过来。桓灵娇声拒绝:“你可别再作弄我了,一会儿又要难受。”
这人自己满足了就来逗她,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说:今晚还有更新
第89章
既然已经决定和梁易一起去钟离郡,还要住上好几年,桓灵要带的东西就少不了。
上次去万家村不能带仆役,只有一辆简单的马车,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但好在只需在万家村住三个月,将就着也能过。
这次去钟离郡时间长,而且带的人也多,桓灵就不用再委屈自己了。她带着侍女们忙忙碌碌收拾了两天,十几口大箱子塞得满满当当,日常要用到的东西几乎全塞了进去。
而后,在离开的前一日,她又回了一趟桓家,和家里人再道个别,就真的要再次离开建康城。
家里其他人都好,日子都过得和美,只有桓烁和桓荧她不放心。
众人聚过一场以后,她拉着裴真一起去了桓荧那里,姐妹几人说了些话,两个妹妹都很舍不得她。
“大姐姐,你去了钟离郡可要常常寄信回来,我也会经常给你写信的。”姐妹二人从出生以来几乎没有分开过,桓荧不想桓灵离开。
但是桓荧知道,大姐姐已经成亲了,自然是要与大姐夫在一处。他们夫妻感情好,她为他们感到高兴。
大姐姐为桓家付出的这一桩婚事,居然有了这样好的结果。
“又不是一去几年都不回来,钟离郡坐马车不过□□日就能到,我每年都会回来的。”她摸摸桓荧尚未显怀的肚子,“这孩子落地,我这做姨母的肯定要回来一趟。”
桓荧就露出个笑。她又对裴真道:“表妹成婚的时候,我肯定也会回来送嫁。”
裴真脸微微红了,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三郎也会一起去。要是梁与之敢欺负我,三郎还不吵上了天去,我不会受委屈的。”她将两位妹妹的手拉到一处,“你们啊就好好在建康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
裴真揶揄地笑:“表姐夫对表姐视若珍宝,我们倒不担心你会受了委屈。只是会很想你,所以你一定要多多回来啊。”
桓灵一一应下他们的嘱托:“阿荧要养好身体,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表妹嘛,就好好挑一个如意郎君。”
桓荧笑着应了,裴真羞涩地低下了头。
姐妹几人又说了些旁的话,桓灵转头去了桓烁那里。
桓烁在院子里用心练武,已经是满头大汗,见她来才停下来。
“二哥,你继续练啊。”桓灵笑眯眯坐下来,一副等着看他练武的样子。
桓烁却不再继续,对她说:“阿灵,以后你要回来,与之不方便送的话,就给我写信,我去接你。”
梁易此去钟离郡,乃是为都督北方各郡,责任重大,恐怕确实不得闲。
“好,二哥。别担心我。这些他会安排好的。”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特意走这一趟,是想告诉你,珍惜眼前人。”
桓烁蓦然抬眼,她语气淡定,“表妹不会一直待在我们家。既然有情,错过岂不可惜?”
青年苦涩一笑,望向自己右边空荡荡的袖管:“残缺之人,不配谈情。阿灵,就这样吧。”
“二哥,什么是残缺?”桓灵认真劝他,“心术不正才是残缺。表妹待你如何你自己清楚,她并不会介意。二哥,我不想看你这样。你的武艺都能重新练起来,感情为什么不能?我希望你幸福。”
桓烁不想即将远行的妹妹再为自己担心,口头上应了下来:“阿灵,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二叔考虑得不无道理,你就真不怕表妹嫁去了旁人家受欺负吗?”
桓烁沉默了。
桓灵继续:“二哥,桓家无论哪一辈都夫妻和睦,日子过得幸福。但这世上也有许多夫妻难以和谐相处,阿荧不就在谢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桓烁的面色愈发凝重。桓灵还在劝他:“好在阿荧受了委屈懂得及时止损。而表妹性子更柔弱,若是她受了委屈,怕给桓家添麻烦,或许会自己默默忍受。”
“二哥,你真的好好考虑一下,这明明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大好事。”
——
桓煜这次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走,长辈们拉着他们三个好一通叮嘱,交代梁易好好照顾桓灵和桓煜。
“与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阿灵和三郎不如你,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程素挨个叮嘱,“阿灵也是,既为夫妻,该互信互爱,别再和与之耍小孩子脾气。三郎要听话,别冲动,遇事要多和你大姐姐大姐夫商量……”
几人都分别应下,桓灵还在同程素撒娇:“阿娘,我哪里耍小孩子脾气了?”
桓沣和桓润分别拍了拍女婿的儿子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桓煜兴奋得不得了:“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在军中好好干,不会堕了桓氏的名头。”
几番依依惜别以后,桓灵登车离去。
翌日,迎着初升的朝阳,踏着清新的露水,桓灵一行人离开了这座她出生长大的城池。
桓煜前一日晚上就跟着他们一起回了王府,天刚亮一行人就从王府出发。
已经与家里人话别过,为了趁着白日多赶路,他们出发得也很早,就叫家里人不必特意来送。
清晨的空气清新无比,晨光熹微,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模样,
几名年纪相仿的少年骑着马走在最前头,桓煜和季年将方才学骑马的华济夹在最中间。
梁易则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方便随时听桓灵说话。
桓灵带着两名贴身侍女坐在马车里边,一路都将车窗开着。她在建康出生长大,这些街景早已司空见惯,今日要离开,才陡然生了些离情,眼神一直停留在车外。
此行是往北去,钟离郡在淮水一侧。
而在此之前,无论是万家村还是老家宣城郡,都在建康以南。
桓灵没去过比建康城更北的地方。
就在她静静思索的时候,一旁一个安静的身影吸引了马背上少年的注意。
谢霖安静地立在城门一侧,没带任何小厮护卫。桓灵一行人的队伍路过他的时候,虽开着窗,但女郎的视线看向的是马车另一侧,根本没注意到他。
而梁易目不斜视路过了他,靠近他这侧的桓煜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还听到被两匹马夹在中间那个脸生的少年问桓煜:“那是谁?你瞪他做什么?”
而那神气的少年语气里都是轻蔑:“一个让人厌恶之人,不必理会。”
谢霖摇摇头,心情沉重地慢慢走回了谢家。
他娘杨夫人迎了上来:“儿啊,一大清早你做什么去了?你今日怎么没有去家塾读书?当心你大伯父生气。”
虽然这个儿子读书一向不怎么样,但至少要把好好向学的态度摆出来,这才叫人拿不到错处。
谢霖垂眸:“阿娘,我不想读书了。”
杨夫人一片苦心:“你年纪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好好读几年书,让你大伯父满意了,他才能给你派个正经事做。”
谢霖握紧拳头:“我要从军!”
——
黄昏时分,一行人的队伍在一处小河边的开阔平地安营,扎了好些个帐篷,升起了好几个火堆,热热闹闹的。
这晚,他们吃的是烤肉。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带出来的新鲜肉最多也只能放上一日,索性全烤了,大家一起吃个痛快。
桓灵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女,但梁易带了许多部曲和家将。人数众多,因此每处火堆都有人在烤着肉。
梁易安排好今夜的巡守,这才坐到了女郎身侧为她烤肉,金瑶和银屏识趣地去了别处,让一整日都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夫妻二人得以独处。
但偏偏还是有不长眼的要往上凑,季年拉住已经站起来的桓煜袍子一角,颇有些无奈:“你去那边做什么?”
少年义正言辞:“大姐夫烤的肉比较好吃。他烤那么多,大姐姐也吃不下,我去帮忙解决一些。”
说起来倒像是要去做什么好事。
他丝毫没有自己过去会破坏氛围的自觉,满脑子都只有对美味食物的渴望。
季年也是服了他:“你就在这吃,吃我烤的肉委屈你了?”
桓煜一脸真诚:“可是你上次烤的肉,外边都糊了,里边还是生的。吃了几块以后,我肚子痛了一晚上。”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季年忍了:“这次不会。再说了,还有华济呢,他也会烤。”
想到自己之前烤成炭一样的肉,季年也不太有底气,只好拉华济出来。
华济说话就比季年直接多了:“我会烤肉,你就在这里吃吧。小山哥想和嫂子待一会儿,你过去了会打扰他们。”
桓煜才不信:“那是我的姐姐!大姐夫对我也很好,他才不会嫌我烦。”
少年不服气地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另一侧,梁易将烤好的肉用匕首分成小块,一块一块地递给桓灵。
旅途虽然疲累,但这一路天气不错。既无风雨,也无烈日,是行路之人最喜爱的阴天。只有些许的微风吹在人的身上,反而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且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桓煜时不时的插科打诨,桓灵的心情也还算轻松。
用过了些烤肉,她已经不想继续吃了,问身边的梁易:“你觉不觉得还挺像出门踏青,彻夜不归留宿山林,倒是颇有野趣。”
梁易其实没有怎么踏过青。去年二月那一次,还是江临想要和徐筠出城游玩,叫他随行保护。
在他从前贫瘠匮乏的人生中,游玩是一个并不存在的概念。
其实和桓灵在一起以后,她也带给了他很多前所未有的体验。而那一切,也都因为是和桓灵一起的,而让他感到格外的幸福。
“你在想什么?”身侧的女郎问他。
梁易摇摇头,又给她片下一块肉,盛到盘子里。可桓灵说什么也不想再吃了。
梁易也不能勉强她,他只是怕赶路辛苦,而女郎身体较弱,不多吃些东西会扛不住。
桓灵接过那块肉,递到了他的嘴边:“给你吃。”
这么久了,梁易一直在伺候她吃东西,自己连口水都还没喝。
不远处的桓煜看到了这一幕,简直大为震惊。季年好笑地将一边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现在知道为什么说你会打扰他们了吗?”
“大姐姐,居然也会这样?”少年不解地低语。要知道他的大姐姐是兄弟姐妹中间性情最为骄傲张扬的一个了,居然也会对大姐夫这样小意温柔吗?
原来,夫妻是这样的,和大伯父大伯母的相敬如宾一点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晚安[亲亲]
第90章
桓煜还在愣神,身侧的季年笑着打趣他:“怎么样?瞧着将军与夫人如此甜蜜,是不是后悔因逃避婚事而离开建康了?”
少年小声反驳:“哪有?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季年微微笑着:“你若是留在建康娶妻,也能过上将军这样的神仙日子,可比现在餐风饮露行军赶路要舒适得多。”
桓煜可不服气:“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贪图富贵享受之人?不想在建康相看婚事,只是离开的一部分原因,我更想和你们一起去钟离郡做些实事,建功立业!”
季年的笑意淡了些:“从军之人建功立业得逢战事,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虽然年少,但从军已有好几年,上战场的经历也比桓煜多,明白那有多残忍,性情早已不像桓煜这样天真。
少年志气高昂:“那我也想去军中好好训练,若没有战事自然好。若有了战事,就把贼匪打得落花流水!”
少年意气风发,季年也就不再说这事,反而问起了另一桩事:“你为何不想娶你表妹?裴家女郎姿容甚美,气度不凡,配你都委屈了人家,你竟然还不愿意,真是不知好歹。”
桓煜小声反驳:“表妹是很好,但我拿她当我的亲妹妹,才没有那种心思。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根本不想成亲。”反应过来季年话里的酸气,他没好气踹了身边人一脚:“你轻浮!浪荡!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表妹?”
季年开始细数:“去年夫人生辰宴前一日,你二哥重拾信心在城外练习骑马,你们全家都去瞧,裴家女郎去了,那次我也在。还有夫人的生辰宴她也去了。后来大军自海陵郡回城那日,裴家女郎也和夫人一起在楼上,我们是一起瞧见的。前几日你大哥女儿的百日宴,也远远瞧过一眼。”
他一一
道来,如数家珍,将每次见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桓煜听出了不寻常:“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你该不会是……”
季年嘴硬:“那她在那里,我长着眼睛,就是看到了呀。”
桓煜警告他:“那么多人你偏偏就是看到她了是吧?你最好只是看到了!我表妹是要嫁在建康的,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季年:“我没有。我也不止看到她了,我还看到你们家其他人,你大哥二哥他们……”
虽然他确实有几分心动,但嫁不嫁在建康的,人家也不会瞧上他啊。
裴家女郎容貌气度无不出众,背后还有桓家,这点自知之明季年还是有的。
一旁默默烤肉的华济无奈摇摇头,将烤好的肉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这两人一个不想,一个连求亲的资格也没有,也是造化弄人。
桓煜接过肉就开始大快朵颐,将方才的一切都甩在脑后,对着华济大赞:“哇,你这个肉真的烤得不错,真好吃,比季年烤的好多了。”
季年:“……”
他沉默地咬着那块肉,没再多言语。
其实他是跟着梁易走的,日后梁易回了建康,他也就会回来了。
但他寒门出身,军职也还没有高到可以高攀士族贵女的地步。他这样的人,桓家为裴真选婿根本不会纳入考虑。
身份不对等时,喜欢也会成为攀附。
况且,人家也不认识他。于他自己来说,只是见过几面的好感。他将微微萌芽的情愫压在心底,连言说的必要都没有。
——
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递到嘴边时,梁易还有些愣神,但下意识地咬住以后,美味在口腔迸发,唇齿留香。
尤其是,这块烤肉是桓灵递过来的。女郎笑眼盈盈,眉眼间都是对他的关心。
“下次,你要和我一起吃,边烤边吃。不要先都给我。”桓灵认真告诉他。
梁易事事以她为先,将他自己放得太低太不重要。可夫妻之间,应该互信互爱,平等相待。
望着女郎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双眸,梁易也认真点头。
桓灵喂他吃东西也有过,但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在马车里,或者是无人的小院。谁也不会瞧见他们有多亲密。
在有人的外边,他们很少如此亲近。但此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梁易还是觉得,这种感觉竟然惊人的不错。
特别是,众人暗暗投过来或是打趣或是艳羡的目光时,他内心那种骄傲满足是从未有过的。
他向来感情内敛又不自信,不喜欢旁人的眼光过多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但这次,他没有不适,反而觉得自在畅快。
他喜欢桓灵不加遮掩在旁人面前对他的关注。
这夜月朗星稀,扎营之地近水开阔,只是难免有些蚊虫。
梁易命人点燃携带的干艾草,冒起了烟雾。桓煜一行人正坐在下风口,被熏得直流眼泪。
“大姐夫这是做什么?从前行军也从未如此过。这艾草燃起来又难闻又熏人,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一边拉着华济,一边拉着季年,迅速跑开,连烤肉都不顾了。
华济解释:“在村里也是这样,将军怕会有蚊子,每日下午都要这样熏。”
跑到了烟熏不到的地方,少年停下来喘气:“我觉得也还好吧,没有那样多的蚊虫。”
季年无奈:“你不怕咬,但将军却怕夫人被咬。你小子是真不开窍。”
华济也抿唇笑他,少年觉得被看扁了,气得炸毛:“气死我了!我今夜不睡了,看蚊子会不会咬我。”
季年微微一笑:“正好将军安排我今晚上半夜守夜,你替我吧。我怕蚊子咬呢,我去帐篷里睡个好觉。”
“替就替!”
——
此次出行随行人多,夜里桓灵和侍女们睡在马车上,梁易则和其他人一起睡在帐篷里。
马车铺了厚厚的被褥,但无论如何都肯定赶不上床榻得舒适。
三个人挤在一起,桓灵觉得躺得并不大舒服,但去万家村的时候她也睡过马车,那时候比现在还冷多了,因此她能够接受。
梁易这边的帐篷则更挤了,路途辛劳洗漱不便,这么多男人聚在一起味道就不可能好闻。
他身边的季年还时不时地说几句梦话,一会儿另一侧的华济也说上了,两人在梦里边差点聊开。
一时间,挤得密密麻麻的帐篷里热闹极了。
好不容易安静,他酝酿出睡意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可这时,守夜结束的桓煜回来了,他累得不轻,鞋子胡乱蹬掉倒头就睡,睡相非常差。
被睡梦中的小舅子踹了几脚以后,梁易索性睡不着,披衣起来,守在了马车外边。
他记得从前初入营中之时,因习惯了独居,他也是这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后来训练疲累,他学会了沾床即睡。
再后来,职位逐渐往上升,他拥有了自己的营帐,但行军时诸多人挤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过,绝不会像今夜这样难眠。
或许是,从去年十月回建康以来,他一直以来都和桓灵在一起,这是有些不习惯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马车外守夜的士兵瞧见他,忙躬身行礼。怕吵醒了车内的桓灵,他摆摆手示意,而后沉默地坐在了不远处树下的火堆旁。
虽然已经四月初了,但夜间还有几分寒凉。可就在这里,他能瞧见近处的马车,桓灵就在里边。
他觉得自己的心更加安定宁静,也就不觉得冷了。
靠着树干,他慢慢也睡着了。
一旁守夜的士兵们看到,犹犹豫豫:“将军怎么不去帐篷里睡?要不要叫醒他?”
另一人道:“将军做事自有将军的道理。别看将军闭着眼睛,其实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我们不必多事。”
——
翌日天才微微亮,天边的星子还依稀可见时,梁易被人叫醒了。
桓灵一脸不解:“梁小山,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阿灵,我、”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昨夜有些睡不着,出来坐坐,竟在这里睡着了。”
桓灵:“我醒得也很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那时两个侍女都没醒,外边的火堆也已经熄了,一点儿光都没有,黑漆漆一片。她自己不敢下马车。
随着天色慢慢亮起来,她看到了梁易在这里,这才穿好衣裳下车过来。
梁易眼下一圈青黑,桓灵对他道:“你脸色不大好,要不你回帐篷里再睡一会儿吧。”
“无碍。”他站起身,“快要出发了,不必再歇息。”
两人一起去小河边洗漱,起先是桓灵拉着梁易的袖子,再慢慢的,两人的手就牵在了一起。
桓灵轻快地拉着他的手摇晃:“我们这样,也挺像出来踏青的。”
用清水简单净面,女郎从袖子里掏一小盒面脂让梁易拿着,自己用手指蘸取了一些在脸上均匀地揉开。
她肌肤似雪,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只是涂了一些润肤的膏脂,不加任何妆容修饰,桓氏贵女就已经难掩倾城之色。
梁易的目光直白大胆。
桓灵被他看得脸热,蘸了些面脂垫在他的脸上:“看什么?”
梁易:“
看你。”
桓灵脸更红了,用双手在他的脸上揉:“你现在真是油嘴滑舌!是不是跟三郎学的?”
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大姐姐,怎么坏的都是和我学的?你怎么不说是和季年学的?”——
作者有话说:太晚了你们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早上了,那就早安吧[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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