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听到弟弟的声音,女郎迅速放下了手,不再触碰梁易的脸颊。


    她的脸微微红了,泛着粉红的霞色,有着别样的风情。


    梁易脸上的面脂却还没有涂均匀,桓灵带着男人宽厚的大手轻轻覆上去:“这里,你再揉一揉。”


    梁易涂面脂的功夫,她转过头瞧见三名少年就在不远处,都是一脸揶揄的笑。


    她丝毫不怵,从小到大吵嘴争论,桓煜很少赢过她。


    女郎微微一笑,对着中间出言打趣的少年道:“因为你大姐夫从前一直都和季年在一起,却从未油嘴滑舌。结识了你以后,慢慢变成了这样,故这不能怪到季年身上。”


    季年朝桓煜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夫人明察秋毫。”


    少年很是不服:“那大姐夫认识我,也是因为他做了我的姐夫啊。说不定是因为大姐姐你!大姐夫从前不懂情爱,成亲后无师自通,故也懂得如何说甜言蜜语了,这怎么能算油嘴滑舌呢?”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桓灵都不想承认。


    桓煜急于找到同盟,季年明摆着不会帮他,他只好转向了笑着观战的华济:“华济,你说是不是?”


    本来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华济被点了名,但谁也不能得罪,只好道:“我、我不知道。”


    丢下这句话,华济就三两步跑到了小河边,双手掬了一捧清水开始洗漱。


    桓煜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没错,一定就是我说的这样。大姐姐你想想,大哥以前不也无趣得很,小小年纪就是个老古板,比大伯父还爱管着我们。后来他年纪大了成了亲,反而比之前更温和了,还能开着玩笑。”


    桓灵摇摇头,不去理会他的胡话:“你们快洗漱吧。”


    桓灵转身走了,桓煜还在感慨:“以往我才是大姐姐最亲近的儿郎,现在大姐夫排我前面了。”


    季年好意提醒:“有没有可能,将军之前早就排你前面了?那次从海陵郡回来,夫人在楼上瞧的就是将军,你都没发现。我不忍心打击你,这才没有告诉你。”


    桓煜:“……其实你可以一直不告诉我。有时候说些谎话,于你的人格是无损的。”


    华济也打趣他:“夫妻本就是最亲近的。你若羡慕,就自己成亲去。你的夫人也会同你最亲近,在她那谁也越不过你。”


    季年嘴皮子厉害桓煜早就知道,他气愤地朝华济道:“华济,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你也打趣我!今晚你替我值夜!”


    华济逃之夭夭。


    ——


    在清新的微微晨风中,女郎走回了马车处,叫醒了还在沉睡的金瑶和银屏。


    她们二人自小就在桓灵身边伺候,也是一点儿苦都没有吃过的。行军赶路速度快,二女已然是吃不消了,这一觉睡得极沉。


    被叫醒时,金瑶还有些慌乱:“大娘子起得这样早,怎么不叫我们起来伺候?”


    桓灵温声道:“赶路辛苦,我是睡不着了,你们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马车颠簸,白日里也睡不了。再说,现下只需简单洗漱,上妆什么的都不必,我自己也能做好。”


    不得不说,往万家村去的那一趟,桓灵日常的很多事都已经能够不假手于人。不必事事叫人伺候。


    用了提前带的胡饼作为早膳,给水囊里都灌满水,一行人开始了这一日的行程。


    没走多久,桓煜在外边兴奋地大喊:“真好看啊!大姐姐,快看外边!”


    银屏推开窗,此时已经行到地势开阔的高处,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缓缓上升。


    在浩渺的云海中,日出是那样的壮阔,令人心生一股天地宽广的豪气。


    桓灵的目光不自觉投向斜前方的梁易,骏马高大,人的身形亦是十分雄伟,一人一马相得益彰。


    马儿腿脚矫健,男人的身形在马上一晃一晃的,还挺好看!


    确实,武将的精气神不在风云诡谲的朝堂,而在自然辽阔的天地之间。


    ——


    此后的几日皆是如此赶路,路途劳顿,其实众人都不轻松。


    他们日常食物也只有带的一些耐保存的干肉之类,因扎营的地方一直不近城镇,就一直没有去买。


    终于在一日下午,他们的扎营地离最近的城镇不远。


    梁易怕桓灵觉得路途无聊,就问桓灵要不要进去逛逛,夜里就歇在城内,明日一早再出发。


    但是进城来回也需要时间,不如就地休息,桓灵也不想再折腾。梁易就打算派人进城买些食物,其余人原地休息。


    十几岁的少年精力无限爱热闹,桓煜他们几个都抢着说要去。梁易就让他们都去,只让他们快些,赶在城门关前回来。


    下午已经有了些凉风,吹在人的身上会让人感觉到凉爽舒畅。手下的人在紧锣密鼓地搭帐篷和简单的灶台,以便今晚的住宿和饮食。


    梁易闲不住也去帮忙了。


    桓灵和金瑶、银屏在马车里坐了一整天,早就已经腰酸背痛。加之前几日也没有好好修整过,因为长期坐着,腿已经发麻。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慢慢走着活动筋骨,桓灵因有之前去万家村的经验,瞧着状态要比金瑶和银屏好上一些。


    金瑶一手扶着桓灵,一手锤着自己的腿:“大娘子,坐这么久的马车,腿可真是难受。”


    银屏也是一脸苦色:“我现在这样走着,都觉得腿在抖,似乎不是我自己的腿了。大娘子竟然不觉得难受?”


    桓灵好言解释:“我先前已经有过两次赶路的经历,故尚且能接受。你们这次跟我出来真是受苦了,为了补偿你们,这个月三倍月钱。”


    金瑶和银屏顿时感觉再赶上十天八天的路也不是事了。


    桓灵反手一边一个握住她们的胳膊:“换我来扶着你们吧,我还能走。”


    “这使不得!”二女连连推拒。


    “不碍事!”桓灵抓紧了她们的胳膊,“你们瞧,这些兵士骑着马,比坐马车辛苦多了,还能如常干活做事。都是他们身体强健的缘故,看来强身健体是很必要的,我们也要多锻炼。”


    “您说得是。”金瑶和银屏也很认同。


    不远处,梁易已经带着人搭好了帐篷和灶台,结束后就来找桓灵。


    瞧见梁易过来,二女飞快行礼离开。到现在,她们还是有些怕他。


    桓灵现在有些不理解了。明明梁易脾气这么好,一点都不可怕。


    金瑶和银屏相互搀扶着离开,梁易担忧的目光停留在了桓灵身上:“阿灵,你有没有不舒服?”


    女郎缓缓摇头:“赶路是有些辛苦,但我尚能接受。金瑶她们就难受多了,等到了钟离郡之后,我打算和她们一起强身健体。”


    以后她们免不了要在钟离郡和建康城之间来往,让身体强健些,以后就不必再这么难受。


    梁易点点头,记在了心里,复又问她:“我是说,肚子疼不疼?”


    桓灵的癸水就是在这几日了。他记得女郎月事时候会很不舒服,所以一路上赶路都很着急,希望能在她癸水之前赶到钟离郡。


    桓灵也明白他在问什么了,微微红了脸:“没有,还没到呢。”


    下午虽然凉爽,但梁易刚才干了些活,额头上冒出了一颗颗的汗珠。桓灵提醒他:“擦擦汗。”


    梁易抬起胳膊就要用袖子去擦,不出意外挨了女郎的瞪。


    桓灵掏出一方素色帕子,轻轻擦去了他额头的汗。


    女郎身上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梁易不自觉微笑,手微微抬起,在即将触到那柔软腰肢的时候又意识到这是在外边,只好讪讪放下。


    女郎嗔了他一眼,下手的动作都重了些:“怎么现在又开始不讲究了?”


    梁易真是冤枉,他早改了那些坏毛病了。只不过他的帕子都是从前桓灵朝他丢过来的,他仔细洗干净收起来,不舍得拿来擦汗,只好用袖子了。


    女郎将用过的帕子又丢给他:“你记得洗干净。”


    梁易笑着应了,心里还挺高兴,又能得一条她的帕子了。


    桓灵不知道让他洗个帕子,他在那里高兴什么?


    有时候,她真是弄不懂梁易。


    金瑶和银屏已经走远了,走路的姿势很是僵硬。梁易看到这一幕,问桓灵:“阿灵,你腿疼不疼?”


    “腿有些麻,腰也有些酸。今日在马车里,银屏给我按过腰。”


    多人出行的不便在这一刻更加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就可以给桓灵按摩了。


    梁易觉得,她的侍女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一定很小,肯定不如他伺候得好,按得不如他到位。


    他暗下决定,以后回建康不带这么多人了,行程最好也不要这么急,一路就可以住驿站,他们也就不必再分开,自己也不用睡不着觉。


    虽然依桓灵的性子,住驿站什么也不会同意他做,但总比和一群臭男人挤


    在一起好上太多。


    被女郎影响着,梁易如今也讲究了许多。


    ——


    晚膳是煮的干肉汤和胡饼,肉汤的香气已经飘得很远,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桓煜一行人却还不见回来。


    桓灵有些担心:“城里并不远,三郎他们不过是去买些东西,怎么还未回来?”


    梁易对手下人的功夫还是信任的,不是太担心:“他们一行十几人功夫都不错,而且遇到危险的话,他们会发信号。”


    他给桓灵盛了饭,但女郎心里担心,还是吃不下。梁易只好派了些人去找。


    倒是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人,只不过回来的人中,竟然多了几个人。


    两名女子虽然衣着华丽但神情慌乱,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沾了灰。还有两名男子,看起来也是一样的,身上还都有着不同轻重的伤口。


    梁易大步迎了上去:“怎么回事?”


    季年:“将军,我们归途中见有行人遇匪徒劫财,她们这两名护卫抵不过匪徒,都受了些伤,我们就出手救了下来。”


    “匪徒呢?”


    “死了,就几个人,没有后患。”


    既然没有麻烦,梁易就让季年明日把人送回家再来追大部队。


    毕竟是他做决定救下的人。如果从前,梁易也能等一等,可他怕等到桓灵癸水都到了,人还在路上,那可就真的受罪了。


    季年办事还算靠谱,早问清楚了:“我问过了,她家就在钟离郡,是虞家的人。”


    钟离虞氏也是大族,只不过这些年渐渐有了没落之势。


    桓灵大嫂公孙沛的母亲虞夫人就出自钟离虞氏,算起来这几人和桓灵还有些亲戚关系。


    梁易让随行的军医给两名护卫看伤,桓灵就让士兵们打了些水来给两名女子洗漱。


    就在这时,梁易叫了桓灵一声:“阿灵,你先去用晚膳吧,这里有人帮忙。”


    其中一名高挑些的女子听闻这话,盯着桓灵仔细辨认,而后不确定地问:“阿灵,你是桓家阿灵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望向这里,桓灵也意识到什么,眼前女子的面容确实有些熟悉,她的语气肯定了许多:“你是,荀家表姐?”


    眼前的女子名唤荀含芷,是公孙沛姨母家的表姐。她的母亲和公孙沛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出自钟离虞氏,又都嫁在了建康。


    荀含芷比桓灵要大几岁。但因为桓灵从前和公孙沛是要好的手帕交,故而她和公孙沛的表姐荀含芷也很熟悉。


    不过后来荀含芷嫁了她舅舅家的表兄,随夫在钟离郡生活。桓灵和她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了。


    五年前的桓灵和桓煜才十三岁,与现下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也难怪荀含芷没认出来。


    而荀含芷自己形容狼狈,灰头土脸,因此桓煜也一直没认出她来。


    直到梁易叫的一声阿灵,荀含芷这才有了几分猜测。


    幼时她们曾在一处玩过,不过荀含芷比她们大上几岁,慢慢长大以后,就不再和她们一起玩。


    从前桓灵叫荀含芷姐姐,现如今随大嫂公孙沛叫她一声表姐,倒也是合适的。


    救了人回来的季年和华济懵懵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他们竟然救了桓家的亲戚,同时一脸不解地望向桓煜,眼里都是“这小子怎么没认出来是熟人”的困惑。


    桓煜显然确实没认出来,不过心里有些难过。看来荀家表姐还是讨厌他,一见大姐姐的面就认了出来,和他一起行路这么久了,却没认出来。


    桓灵代替他问出了心中所想:“表姐怎么会在这里?出行怎么不多带些护卫?”


    荀含芷惊魂未定:“听闻此地有一庙宇十分灵验,故来求个平安。”


    其实荀含芷是来求子的,此地有一远近闻名的观音庙,相传只要来拜过,一定能心想事成。她成亲五年仍未能有孩子,虽然她的婚姻本是与表兄亲上加亲的好事,可她在夫家日子过得艰难。


    她的夫家是她母亲的娘家,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无法写信回建康倾诉自己的苦楚,一日日地苦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这等境况下遇见了幼时的玩伴,她羞于提起,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叫桓家人看轻了自己的表妹公孙沛。


    桓灵:“可表姐途中遇险,看来这庙并不灵。”


    荀含芷尴尬地笑了笑:“想来是人云亦云了。”


    桓灵叫桓煜:“三郎,过来。”她对荀含芷道,“表姐一定想不到,方才救了你的人里面,还有我们家三郎呢。”


    桓煜神色淡淡,过来叫了声表姐,一点也没有方才打跑了贼人的意气风发。


    这有些不像他,季年和华济都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


    “确实没想到,我离开建康时,你和三郎都还是孩子呢。”


    这时,两名随从的伤也被随行的军医包扎好了,所幸并无大碍。荀含芷和她侍女也简单洗漱,再马车上换了干净的衣裳。


    她们主仆二人再次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火堆燃起来了,微弱的光照在了荀含芷的身上。


    桓灵喃喃自语:“荀表姐似乎瘦了好多,神态也很疲惫。”


    一旁的金瑶宽人心:“荀娘子刚刚受了大惊吓,神态疲惫慌乱是正常的,只要到钟离郡养上一阵子就好了。”


    随着这段话,桓煜的眼神也落在了荀含芷身上。五年不见,她好似变了很多。虽然说话语气还是那样的温柔,但是好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什么都不在乎。


    荀含芷过来以后,又对季年一行人认真道了谢。季年直摆手:“您不必言谢,从军之人护卫百姓安宁,这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


    华济则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救了人。桓煜神游天外,被季年胳膊肘撞了一下才回了神:“表姐不必见外。”


    桓灵觉得他的态度不够热切,又笑着补了句:“表姐,你是大嫂的亲表姐,就是我和三郎的亲表姐。弟弟救姐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众人就一起用了晚膳,荀含芷问了些公孙沛的事情。


    “大嫂一切都好,小书墨也很乖巧。前些日子小书墨的百日宴,我们还见过你的母亲虞夫人。”


    荀含芷略低了低头。虽然她不在建康,但是她的表妹公孙沛生孩子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知道得很清楚。


    她母亲的来信每每都会提及,目的自然是催她抓紧要个孩子。毕竟公孙沛生孩子的时候,成亲还不到两年,而她的婚姻已有整整五年。


    头两年,她的婆母,也是她的舅母,对她还是不错的。可后来,她一直未能有孕,夫君又不愿纳妾。虞家人对她的态度,就慢慢越来越差。


    后来,连夫君对她也不怎么好了。


    “表妹一切都好,我也能放心。离京这么久,我想回建康看看,却一直未能成行。”


    桓灵此前倒没有注意过荀含芷婚后有没有回过建康,听她这样一说,确实有些不寻常。钟离郡虽然离建康城有一段路程,但马车来回一趟不到二十天。


    她那远嫁的两位姑母,早年间也是隔两年就会回来的。后来祖父祖母都相继离开后,二位姑


    母才不怎么回建康了。


    荀含芷父母尚在,也没有孩子绊住脚,竟然一次都未回去过。


    桓灵笑着提议:“日后我若是回建康,表姐尽可以和我一起走。我们结伴而行也安全些。”


    荀含芷听说过,桓灵嫁的夫君虽然出身低,但是手握重兵,又和当今陛下十分亲厚。看今日这阵势,她也明白所言不虚。


    而她出行只能带两个身手不怎么样的护卫,差点儿丢了命。


    幼时的玩伴,如今差距已经太大太大。


    “好啊。”不过荀含芷倒并不眼红,她只怪自己当初太听母亲的话。母亲说嫁去了舅舅家,舅舅舅母必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爱护,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这夜,桓灵将马车让给了荀含芷和她的侍女,她们二人刚受过惊吓,需要好好睡个觉。她则让梁易叫人新搭了一个小帐篷,和两位侍女一起挤着睡了。


    这夜,梁易和从前一样不太睡得着,出来坐在火堆旁的时候,遇到了一脸怅然的桓煜。


    “你今晚不用值夜,怎么不去睡?”


    桓煜:“我似乎有些睡不着?大姐夫你呢?”


    梁易很惊奇,这小舅子一向睡眠最好,夜里踢了自己好多次,他一点儿也不知晓,睡得很香。


    如今真是出奇了。


    他随口找了个原因:“季年说贼人都死了,但我有些不放心,守一晚上吧。明日离开这里就好。”


    “那我和你一起守着吧,我也不想睡。”他转头看向马车的方向,“我今日真没认出来是荀表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少年的声音低了些:“大姐夫,季年总是说我傻,可其实有些事我也明白。二姐姐婚后过得不好,连和我拌嘴的心思都没有了。大姐姐呢,因为你们过得好,她和成婚前还是一个样。大伯母总说她还是孩子性子。”


    “表姐会不会过得不好?”


    这梁易可不知道,不过桓煜这样说,他也来了些兴致:“你觉得,阿灵和我在一起,她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晚安。今天没去练车,更个肥章。


    第92章


    “大姐夫,你怎么会这么想?”桓煜摸摸后脑勺,一脸不解地问,“大姐姐对你这么好,她那晚亲自喂你吃烤肉,第二日早晨还亲自给你涂面脂。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极为关心面前的这个人,女郎们不会愿意做。”


    少年自小就和姐妹们一起长大,梁易觉得或许桓煜比他更懂得桓灵的心。


    “真的吗?”梁易总是不太自信。


    桓煜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大姐姐多骄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关心你,她才不愿意去做这些事。大姐姐总说我和二姐姐倔,其实我们桓家人都这样。大姐姐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她。她对你所做的一切,皆是发自她的内心。”


    “大姐夫,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大姐姐好,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如果和你在一起不开心,她大可以留在建康,干嘛要和你一起去钟离郡?我相信你也不会强求她一起。路上这么辛苦,她可是一声苦都没叫过,这都是为了你。”


    梁易也能感觉到,如今的桓灵对他确实是有几分在意。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在意比他以为的深很多很多。


    小猫乌雪整个猫已经长大了一圈,这次出行或许需要几年才能回建康,桓灵就把它带上了。这一路上,乌雪白日里懒洋洋的,夜里却精神抖擞。


    笼子就放在不远处,长成大猫的乌雪精神得很,桓煜隔着笼子逗了它一小会儿。


    少年来了兴致,本来还想把猫抱出来玩,但是梁易阻止了。这里是野外,如果乌雪贪玩跑丢了会很难找到,还会耽误行程。


    少年只好作罢,又逗着乌雪玩了好一会儿。


    ——


    梁易和桓煜一起在外边守了一夜,前半夜桓煜一直在饶有兴致地逗着乌雪,梁易则在想事情。后半夜两人互相靠着睡了过去。


    此后三日,众人都在接连赶路。


    荀含芷一行人加入行程,倒也没添麻烦,还多了陪桓灵说话的人。她主仆二人可以乘桓灵的马车,受伤的两名护卫就在后边放行李的车上挤一挤。


    第三日的傍晚,金灿灿的夕阳中,一行人终于入了钟离郡。


    钟离郡位于淮水南侧,此前是和北边对峙的前线城池。


    后来,江临的北伐将南北分治线向北推进,收复了彭城等郡,钟离郡已经不再是两军对峙的前线,但相比建康城,还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梁易在钟离郡的住处是一座三进的宅院,相比虞家离城门更近。时间有些晚了,桓灵便邀荀含芷住一晚再回去。


    荀含芷婉言谢绝,带着人走了。梁易让季年送她们。


    本来他是想让桓煜跟着一起去送的,毕竟他和荀含芷是旧识。可桓煜好端端地犯起了懒病,说自己乏得很要进屋休息,梁易就让他休息了。


    这座三进的宅院相比于他们在建康的住处就简陋得多,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瞧着屋子的主人就是只拿它当一个睡觉的地方。


    桓灵同梁易住在正院,前院便留给桓煜他们住。


    正院连个书房都没有,寝屋以外的几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


    进了屋后,只将今晚必须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桓灵想着金瑶她们也累了,就让她们自去厢房歇息。


    这边原也有些使唤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仆妇,她们麻利地送来了热水。


    桓灵痛痛快快洗漱了一番,腰酸背痛的感觉被消解了一些,感觉走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


    梁易还在洗漱的时候,晚膳便已经被送来了。钟离郡的菜色和建康有所不同,但色鲜味香,瞧着还算不错。


    ——


    季年送完荀含芷后回到府里的时候,华济和桓煜已经洗漱好,正在用饭了。


    刚办完事的季年就有些不乐意了:“我去办差,你们居然不等我吃饭?”


    华济好脾气道:“我们太饿了,又不知你到底几时才能回,就先吃了。厨房还有些吃的,我去叫人送来。”


    桓煜不阴不阳:“我还当虞家要留你用膳。”


    季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明明他犯了懒病,也没人强迫他去送啊。看来这小子从军快一年,还是没改掉骨子里的士族公子习气。


    季年淡淡道:“将人送到门口我就回来了,连门都没进。”


    桓煜状似无意地问:“那你也不知道虞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我知道他们家做什么呀?把人送到,我的事情就办完了。我也想早点回来休息,多余打听那些做什么?”


    少年低声道:“荀表姐去那么远的地方求平安,居然只带了两个身手不怎么样的护卫。虞家人竟也放心?”


    季年没好气:“她是你家的亲戚,你不放心就自己去瞧到底是什么情况,偏偏你又犯了懒。我哪里想到这么多。”


    少年垂下头:“她不会希望我去送她的。”


    ——


    饭桌上,桓灵和梁易说起了过几日的打算:“大家都累了,明日就好好地歇一天。然后过两日收拾下东西,等闲了下来后,我想去看看荀表姐。”


    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但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况且,大嫂之前听说她要来钟离郡,也托她带了些东西给荀含芷和虞家。


    她的行动梁易不会干涉,只点头道:“好。不过我可能不得闲,让三郎陪你去吧,多带些护卫。”


    不得闲是一方面,他如今来了钟离郡就是因为年后江临开始变法,而钟离郡的新政推行得不太顺利。


    为了这边的安宁,江临需要一个信任之人统领北地军队。所以梁易并不方便与这


    边的大族走得太近。


    桓灵笑了笑:“三郎怕是不会去,我自己去就好。”


    梁易的眼里有些不解,小舅子以前在军中做事很勤勉,他让做什么,桓煜一般都不会拒绝。


    见他有些好奇,桓灵组织了下语言:“三郎他以前,大约是得罪过表姐。”


    其实也不能说是得罪,那时的桓煜大概还是四五岁的稚童,口无遮拦说了些话。


    那时一个天气适宜的秋日下午,一群孩子在桓府的园子里玩。公孙沛和荀含芷的母亲,两位虞夫人和桓家的两位夫人私交不错,所以公孙沛和荀含芷也被一起带着过来玩。


    桓家的几个孩子除了桓炎都在。那时桓煜的母亲裴嘉尚在人世。裴真的父母也还在,带着裴真来探望远嫁的妹妹。一时间小孩子围了一群,好不热闹。


    裴真是众多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在家中也被父母养得娇气,很是爱哭。桓煜幼时则是个大嗓门,说话声音大了都能把人吓哭,偏偏他越哄,裴真就哭得越厉害。


    后来还是年纪大些的荀含芷将人哄好的。


    裴嘉当时便有意将娘家侄女裴真和自己的儿子凑成一对娃娃亲。她是远嫁到建康的,身边没个娘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从前桓润坚持要促成桓煜和裴真的婚事,他与裴嘉夫妻情深,亡妻生前的所愿他都希望能完成。


    当时,裴嘉拉着侄女的手,温柔地笑着问自己的儿子:“三郎长大娶表妹好不好?这样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


    小桓煜看着小裴真刚擦干的眼泪,霎时瞪圆了眼睛:“不好,不好!表妹总是哭,我哄不好她。”他转头看到刚哄好裴真的荀含芷,“我要娶荀姐姐,她不哭,还给我糖吃!”


    小孩子哪里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就是母亲说的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众人笑过便也就作罢了。


    桓煜年纪小什么也不明白,但荀含芷比他大五岁,已经知晓这些道理。


    后来桓煜就一直嚷嚷着以后要娶荀姐姐,荀含芷每次都温柔地告诉他不行。


    再后来,桓煜也慢慢大了,不再说这些傻话,这些事本就过去了。


    可荀含芷也渐渐到了十五六岁开始议亲的年纪,亲事却不怎么顺利。后来,有个双方都挺满意的相看对象,但是荀家又发现了那人的一些陋习,荀含芷就不愿意了。


    那人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我这样的你都不愿意,你去嫁给桓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吧,他不是从小就说要娶你吗?和个奶娃娃在一起,正好他读书不怎么样,你可以教他读书!”


    这件事以后,荀含芷渐渐很少和自己表妹一起去桓家玩。


    而桓煜那时也慢慢明白了些事情,知道自己当年口无遮拦给她带来了困扰,也不好意思再见她。


    再后来,就听说荀含芷和她舅舅家的表兄定了亲。定亲过后,她便很少出门,桓煜也就没怎么见过她。


    直到她十八岁嫁出建康的那日,小少年静静地立在人群中央,瞧着马车一点一点远去。马车出城之后,少年又走上城墙,瞧着马车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远的小黑点。


    然后他就因无故攀爬城墙被抓了起来。虽然桓家的身份让他没在守城的人那里受什么苦。但是回了家后,自然是挨了一顿家法。


    后来,桓煜问过公孙沛,是不是因为他当初说了那些傻话,建康的人都笑话荀含芷,她才嫁去了钟离郡。


    公孙沛说不是,那时少年心底松快了些。但这样的松快,在见到境况不大好的荀含芷之后,又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啊,大家都知道作者最近在练车,我们这里气温将近四十度,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昨晚回来洗完澡倒头就睡了,一醒来又是半夜。所以昨天没有更新。


    第93章


    季年扒了一口饭,嚼完了才道:“所以荀娘子或许不待见你,因为这个你才不去的?”他放下筷子,有些不理解,“可你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孩童稚语,大家笑过了也就过去了。谁会拿小孩子的话当真?”


    华济安慰桓煜:“她当年议婚之时因此事受到嘲笑,是那些嘲笑之人的错,与你并不相干。”


    事实虽是如此,但是桓煜还是觉得自己有错:“话虽这样说,可她确实因我受到了嘲笑,后来都不怎么来我们家玩了,肯定是生我的气。但凡她有别的法子,肯定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赶路。途中同行是她没有办法,我现在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季年悟了:“怪不得你小子这几日都没怎么往马车旁去。”


    桓煜从小就话多,不让他说话他就难受。从前他可是要骑在马车边上叽叽喳喳和桓灵说话的。


    “你当才说她成婚已经五年了,孩童时的事,或许她早不在意了。”


    五年足以改变太多了,让一个身量尚且稚嫩的十三岁孩子变成了明朗俊秀的少年。


    也让风华正茂的少女饱经蹉跎,曾经眼里的明亮憧憬都已不再。


    少年的声音很轻:“也许吧,那日她都没认出我,最好是这样。”


    ——


    桓灵一口气说完当年的那些旧事,喝了小半碗汤才道:“事情就是这样。因为三郎幼时的稚语,荀表姐受到过些嘲弄,后来她都很少再来我们家。”


    “三郎小时候就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想要什么就嚷嚷得人尽皆知,现在也还这样。他当时年纪那么小,其实在场听到这话的根本没人当真,表姐也只把他当孩子哄着玩。”


    “这事我们都要忘记了,偏偏多年后又被人提起,还是那样的态度,表姐肯定被伤到了。不知表姐是什么想法,反正三郎觉得是他当年的话连累了表姐,所以这才不好意思见表姐。”


    梁易没想到,总是嚷嚷着不要成亲被管着的小舅子,幼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那我派别人送你。”


    桓灵并无不可,把汤碗朝他那边推了推:“这汤还挺鲜的。”


    梁易明白她的意思,自然地为她再盛了小半碗汤。女郎投桃报李,给他夹了好大一块炙肉。


    约摸沾染了女郎的仙气。梁易觉得,这块炙肉就是比平常的好吃得多!


    用完晚膳就睡显然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桓灵实在太累太困了,用完晚膳就更困了。


    碗筷刚被收下去,她就拉着梁易的手回了寝屋,而后轻轻往床上一趴:“梁小山,肩膀疼,腰也好酸,腿也有些疼。反正哪哪儿都不舒服,你给我好好按按。”


    梁易喜欢被这样安排,听话地坐到了床边,用适宜的力度为女郎按揉着。


    他确实挺精于此道,比金瑶和银屏按得要舒服些,桓灵挺享受,闭着眼差点儿要睡过去了。


    直到梁易温热的大手渐渐向下,按到了那白皙的小腿,女郎才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桓灵趴着歪头看他,男人轮廓硬朗,鼻梁高挺,那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下有一片淡淡的青黑。


    “就这样吧,睡觉。”


    梁易吹了灯,安静地躺到了她身边。桓灵就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大手一捞,在黑暗中搂紧了怀中的女郎,轻轻摩挲了两下。


    桓灵轻声问:“你是不是也累了?”早知道他累了,不叫他按摩也可以的。


    “我不累。”


    桓灵鼓着腮帮子:“眼下都黑黑的,还嘴硬。”


    梁易这才道:“路上确实睡得不大好,但没什么,我不觉得累。”


    桓灵才不认可他的话:“那就是没休息好,怎么会不累呢?累就是累,你要说出来。”


    她揉了揉梁易的脸:“梁小山,你记住了吗?”


    梁易握住她的手,捏在手里摩挲:“知道了”


    “你瞧三郎,虽然他有时候确实话很多,但他累


    了病了就嚷嚷得谁都知道,这样一点儿亏都不吃。”


    “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总是要吃亏的。”桓灵的声音很轻很轻,“以后,即使你不想和别人说,也可以把这些都告诉我。”


    黑暗中,梁易的嘴角上扬,忍不住向前,亲到了女郎的额头。


    桓灵的手碰到了他劲瘦结实的腰:“你的腰酸不酸啊,我也给你按按吧。”


    女郎的力气不大,按着按着,按出了梁易一声隐忍的闷哼。


    桓灵气得锤了他一下:“我是觉得你太累了才帮你按的,你倒好!”


    梁易委屈:“我也不想的,只是你碰我……我就忍不住。”


    女郎气呼呼收回手:“我不按了!”


    梁易就很后悔,又把她的胳膊攥住,绕过自己的腰间。


    桓灵才不依着他:“梁小山,你做什么?我说我不按了。”


    “不按了,就抱着。”梁易好声好气哄着,大手轻轻拍着女郎纤薄的背。


    “好,还要亲亲。”黑暗中,桓灵的眼神亮晶晶的,仰头去亲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


    梁易可就不像她这样温柔了,含住唇瓣以后就开始攻城略地,来势汹汹。


    路上七八日,他们最亲近的也不过是那日清晨桓灵给他涂面脂,梁易的渴望已经压抑了很久。


    他越亲越舍不得分开,气氛渐渐火热,但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桓灵累了。于是他还是强迫着自己停下来。


    桓灵摸摸他的头:“现在睡吧,今晚可不要再睡不着了。”


    “不会的。”只要桓灵在他身边,他就能很安心。


    躺了一会儿,桓灵还没睡着,对梁易说:“我觉得这个床有点硬。”


    梁易:“那再多加两床褥子垫着吧。”


    临行前他才知道桓灵要跟着一起过来,就没来得及写信来钟离郡让人修缮院子,再将屋子装点一番。


    一切都是他从前住的样子,简单无比。床上也只铺了一层薄褥子,对睡惯软床的女郎来说,一时间确实难以习惯。


    女郎脸蛋在他胸膛蹭了蹭:“明日再加吧,我不想动了,真是乏了。”


    梁易低低地笑,桓灵隔着衣裳轻轻咬了红豆一口:“笑什么?”


    “阿灵,我很高兴,你愿意陪我来这里。”在静谧的夜里,他说了实话。


    桓灵不喜欢他总是把话憋在心里,咬得更重了: “那你从前还嘴硬,说什么我留在建康就好,说钟离郡不及建康繁华。你想要我陪你过来,你就告诉我呀。”她的声音低了些,似乎是有些羞涩,“你的意愿,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梁易并非不敢说出口,只是他希望和他成亲以后的桓灵依然和从前一样自在,并不想用自己的意愿去裹挟她的选择。


    他没吭声,女郎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梁小山,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心中觉得酸胀又满足,“阿灵,你真好。”


    若要一年前还是不是被嫌弃的的他来看,怎么也不敢相信桓灵会如此待他。这样的温柔贴心。


    到底是谁从前传出桓灵骄纵的名声来的,梁易不理解。年少的女郎不过就是喜欢些奇珍异宝,这有什么错?


    “梁小山,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黑暗中,桓灵唇角微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


    赶了七八日的路,每日的行程都很紧,女郎的身体其实有些吃不消。


    来到钟离郡的第一晚,桓灵本打算好好睡个懒觉,好让疲劳的身体松快些。


    可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身体的不适还是让她醒来了。


    小腹微微胀痛,还有着很明显的下坠感。她就知晓应该是癸水来了。不得不说,时间拿捏得真准。


    梁易说路上一直没睡好,她就不想吵醒他,可她刚坐起来,梁易也醒过来了:“怎么了?”


    “癸水到了。”她的声音有些烦躁。


    梁易飞快坐起来:“我去拿。”他知道月事带被收在哪里。


    燃了灯后,梁易瞧见了褥子上的一小块血渍。


    桓灵去屏风后边换衣裳的时候,梁易就趁着这个时间将褥子换了,加了两床厚的褥子。现在床榻已经变得很柔软。


    这些事他信手拈来就能做,对桓灵到底喜欢床榻软到哪种程度十分了解。毕竟他们在万家村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男人的大手覆上柔软的肚皮:“难受吗?”


    “有点疼,你揉一揉。”桓灵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梁易的手掌很温暖,轻缓的动作让女郎微微皱着的眉头展开。


    “不用揉了,就这样捂着吧。”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梁易的手上边。


    “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


    再一睁眼,就是中午了。梁易已经不见了。


    桓灵知道他在这边事情多。她不舒服,接下来的几日就指挥着院里的人将带来的东西简单归置,然后又和侍女们盘算着后边的事情。


    要给屋里添上些新家具,再将院子的布局改一改,种些花。


    这几日就这样过去。


    等到癸水快结束,身体没那么不舒服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前院,打算瞧瞧那边的布局,再研究研究怎么改。


    上午时分,日头还不高,季年和华济已经不见了,只有桓煜还在睡觉。


    桓灵也没管他,自己在院子里边看。而后便听门房来报,说是虞家有人来访——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94章


    桓灵将人请到了厅里,来人是荀含芷。她特意带了些谢礼来。经过几日的休憩,荀含芷的精神好了些,眼神里的疲惫消减得却不多。


    金瑶让厨房上了茶水点心,而后缓步退到厅外候着。


    桓灵解释:“我本打算过府去看表姐的,只不过这几日有些不舒服,还没来得及去。”


    荀含芷笑着缓声道:“王爷的人救了我,本就该亲自来道谢。好几日才来,已是失礼。”


    桓灵拉过她的手:“说什么失礼的话?表姐千万别和我这么客气,咱们姐妹自小一起长大,这样就见外了。我说了,你是大嫂的亲表姐,也就是我的亲表姐。”


    荀含芷当日被山匪劫掠,身上的首饰钗环散落一地,被她的侍女收捡起来。后来的几日,她都只用一根玉簪挽了简单的发髻,却仍有一种脱俗的美。


    如今简单装扮以后,那种出尘的气质并没有消失,又平添了几分细腻的美。


    桓灵赞道:“几年不见,表姐风采更盛当年。”


    只是荀含芷眼里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仍让她心生疑窦。


    荀含芷却仿佛不自在,默了默才垂着眼眸道:“表妹说笑了。”


    桓灵轻笑:“我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知道我的,我说话做事皆发自真心,不喜欢弄虚作假。”


    “是,多年不见,表妹还如当年一般性子。”


    不像她,在婚姻中蹉跎,早已没了当年的天真。


    桓灵的亲事她也听说过的,都说她嫁了个泥腿子。可是荀含芷经过几日的同行,已经看得真切,这个泥腿子比多少士族中的郎君都要待夫人好。


    随后,桓灵又说了些建康的事,荀含芷久不回京,只能从信中了解到亲友的消息。但今日,终于有人在她面前绘声绘色地讲出来了。


    她这几年平静得没有任何风浪的心间,又被激起了一层层涟漪。桓灵的话里,那些旧人旧物让她无比清晰地回忆起了当年。


    原来,当年是那样的。


    人的一生几十年,五年在其中占不得太多的分量。但这五年,对她来说似乎又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怀疑桓灵话里那个鲜活的女郎真的是她吗?


    想到自己来前虞家人的叮嘱,她的笑容凝滞了,嘴唇动了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桓灵体贴道:“表姐有话,但说无妨。”


    “没、我没什么事。王爷不在,劳烦表妹再替我向他道谢。”话音落下,荀含芷也出言告辞。


    桓灵几


    番留她一起用膳,她都推拒了。桓灵只好说改日再去看她。


    桓灵亲自送她到门口,瞧着她登上马车离去才往回走。


    垂花门处,少年双手抱胸,微微靠着门框,随意问道:“大姐姐,荀表姐来做什么?”


    桓灵:“表姐太见外了,特意来道谢的。”


    “噢。”桓煜干巴巴丢出来这一句话,找补地又问了句,“你方才到前院来是做什么?”


    女郎道:“我正要问你们呢。这里太简陋,故我想给住处添些新家具。你们前院可有什么要添补的?都写下给我,我叫人去置办。”


    桓煜也不客气:“我想要大些的柜子,衣裳放不下,还要一张大的书案。我也不知季年他们缺什么,他们好像怎么都能过。”


    “那便都和你一样。不过你怎么从了军反而要书案了?”要知道这个弟弟从前最不爱去的地方就是书房。


    桓煜:“我要读兵书,还要教华济认字。”


    桓灵心下了然,换了问题,“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


    说起这个桓煜就来气:“还不是季年,非说他烤肉的手艺精进了不少,让我们都试试,结果害得我肚子又疼了一晚上,天亮才睡下。只好叫他们替我告假。”


    桓灵默了默,他们三个在前院的日子过得还挺有滋有味的。


    桓煜没敢说的是,之所以季年和华济都没事,只他一个人肚子疼,是因为他偷偷饮了些酒。


    “现下还难受吗?要不叫大夫瞧瞧?”


    他无所谓摇摇头:“没事,我身体好,睡一觉就无碍了。”


    桓灵就叫他先去用膳。少年转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大姐姐,那个,你觉不觉得荀表姐有些怪?”


    桓灵觉得没什么好瞒着他:“是有些,但我们几年未见,许是她的性子也变了。”


    “这只是一点,她夫家在钟离郡,偏偏大老远跑到三日路程外的地方去求平安,还只带两个护卫。”


    这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不正常。


    桓灵:“你说得对。但这是表姐的事情,我们许久未见,我怎么好问?”


    护卫少了,无非是夫家不看重她的安危,或者是虞家败落了,养不起那么多的护卫。总之不是什么好的原因,而他们多年未见,荀含芷或许并不愿意在他们面前露怯。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可以互相抱怨难过的小孩子了,说话做事,要想的太多。


    但她还是记下了这桩事。


    “我知道了,大姐姐。”少年低声应下,垂眸走了。


    ——


    当晚和梁易一起用晚膳的时候,桓灵就同他说了这件事:“我也不知表姐到底想说什么?似乎难以开口。”


    梁易猜测:“约莫是虞家的事。这边的新法推行不太顺利,就是他们这些大族一直在阻挠。”


    江临怕因此生乱,才调梁易来坐镇北方。


    江临的新法,要行土断,改赋税,兴教育,济穷困。这桩桩件件都要损害士族的利益。桓灵已经有所耳闻,她也曾为这件事情忧心。


    梁易摆明了会支持江临的一切决定,但她出身士族,绝不可能不顾家人。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家里人没有反对新法。


    梁易这才对她道出实情:“其实,这次新法的章程,是大舅兄和向闻一起拿出来的。”


    桓炎任中书舍人一职,天子近臣。他既能看清局势,也心怀百姓,希望能做些实事。而桓沣其实对新法并不完全赞成,可是桓灵做了梁易的王妃。


    他的女儿已经站在了士族和寒门之间。


    不管皇帝有没有用这桩婚事拉近与士族关系的意味,但他确实不能只考虑士族利益做事了。


    “大哥?什么时候的事?”


    梁易:“我也是才知道,先前罚我们出建康,其实也是他们顺势而为。”


    江临还特意在后边派了一堆人马远远跟着护送,梁易当时就发现了,只是回来才知道到底为什么。


    当时正逢将要推行新法的时期,让他们二人离京,可以让人以为梁易失了圣心,那桓家就不会再有所顾忌。


    桓炎这个时候开始推行新法,就更能得到士族的支持。尽管仍是阻力重重,但比起他有个明晃晃与寒门新帝关系密切的妹夫来说,还是要好上一些。


    桓灵想明白了其中症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大哥,我的大哥,他们有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说。”她自然不能与江临置气,只道,“大哥真是,难道觉得与我说了实话,我就不愿意去了吗?”


    梁易不能说大舅子坏话,只安慰道:“或许大舅兄只是怕知道的人越多,情况就越乱。”


    “阿灵,这个新法,或许可以换一番天地。”


    桓灵也开始畅想:“我也希望,到那个时候,再也没有大冬天还要出来讨生活的小孩子。哪怕是乡野的孩子,也可以每日都吃肉吃糖。”


    在去万家村那里看到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她希望再也不要发生大火烧村驱除瘟疫这种昏聩的决定了。


    古往今来变法诸多,失败者加速王朝灭亡,但若变法得宜,将不止当代之功。


    ——


    用过晚膳不久,两人一起看了会儿书,梁易巩固了一番自己在万家村学会认的那些字。


    认得差不多了以后,两人说起了旁的事。桓灵问:“我要添置些新家具,你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梁易想了想:“没什么,家里要添的整理好单子以后给我吧,我知道一家木匠作坊,手艺很好。”


    桓灵初来乍到,确实也不熟悉。但在她自小的认知里,家里的这些事该是女主人安排。男人嘛,都在外边做事,这些一概不管的。


    “你每日不是有许多事忙吗?”


    梁易:“只需叫人跑一趟,不费事。”他认真道,“你也有许多事做。”


    桓灵:“什么?”


    “阿灵,读书作画,品茗作曲,或是出去逛逛。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就都是正经事。”


    他自觉和自己在一起已经委屈桓灵太多,不能和她志趣相投,只希望她能过得自在些,别让这些杂事绊住手脚不得自由。


    桓灵唇角微弯:“好听话越来越多了。那我把要求写得细一点,让人做了送来。”


    桓氏贵女衣着起居无不精致,新添的家具装饰自然也不能落了俗套。


    女郎往梁易怀里一靠:“不想看书了,吹灯。”


    等男人身体再次靠过来的时候,桓灵再次靠近了他怀里:“梁小山,”


    黑暗中,梁易低头:“嗯?”


    桓灵的唇印在了他凸出的喉结上:“不做什么,就是想亲亲你。”


    梁易喉头滚动,带着热意的吻从女郎的脖颈往下,黏湿的亲吻中溢出几个字:“癸水走了吗?”——


    作者有话说:感觉这两张梁小山好幸福,已经被我们阿灵主动亲两次了[垂耳兔头]


    第95章


    桓灵嘟着嘴,捏一把梁易结实的腰:“没有!我都说了不做什么,就是亲亲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她的心上感受到一阵柔软,忽然就本能地想亲他。大


    脑还未做出来得及反应,柔软的唇已经贴了上去。


    桓灵惊讶地感知到,她似乎比以往看眼前这个人都要顺眼得多,喜欢亲密接触几乎已经是发自本能了。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让她嫌弃的,小心翼翼的梁易,如今在她的心上占据了这样的位置。


    梁易的呼吸越来越急,急不可耐地埋头在云朵里边,亲了好一会儿才肯躺到一边,让自己稍微缓一缓。


    上个月,先是桓灵的癸水日子,癸水结束之后他们出发回建康。


    回了建康之后,二人先进宫再去桓家。梁易晚上闹起来总是没个数,第二日如果要一早出门,桓灵就不许他。


    从桓家回来后,桓灵因骑马受了点儿伤,伤好后,也就到了出发来钟离郡的日子。


    算起来,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有过。而梁易是一个二十多岁才经历情事的龙精虎猛的武将。面对桓灵的时候,他又格外没有自制力。


    桓灵轻轻踹他的小腿:“还没好?我要睡觉了。”


    梁易热腾腾的身子靠了过来,从后面搂着她,温暖的大手贴着女郎的手背,两只手交叠着一起捂在了小腹处。


    “今日不疼。”桓灵手心翻转握住他的大手,翻了个身平躺着,将头靠近了他的怀里。


    “过几日我要去看看表姐。”


    梁易的语气很抱歉:“我恐怕不得空。”


    “你之前说过了,我知道。不是说要你陪我。只是那日荀表姐出行只带了两个护卫,或许有些蹊跷,三郎今日又提醒了我一遍。我也想去瞧瞧,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


    桓灵预先和他说清楚:“如果表姐言明需要我帮她,我不会坐视不管。”


    “好。”


    “但是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冲动去打人了,你放心吧。”


    “我知道。”


    桓灵护短,但也只有亲密无间的妹妹,才会让她失去所有理智。梁易想,或许桓煜都不能够,他自己更是不能够。


    ——


    又过了两日,桓灵的癸水彻底走了的第二日,她亲自将公孙沛托她带给虞家和荀含芷的一应物什送去虞家。


    前几日荀含芷来,桓灵并没有让她直接带走,因为她想借此机会去看看荀含芷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们是儿时的旧友,大嫂公孙沛和她这个表姐更是与亲姐妹没有两样。她希望荀含芷过得好。


    已经是四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正午时分出门会有微微的躁意。桓灵便吃过早膳就出发了。


    来到钟离郡以后,梁易比在建康当差时还要忙碌许多。她这些日子都是自己用早膳,晚膳等到天黑,要是梁易还不回,她自己也就先用了。


    约莫是从前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她都和梁易待在一起,几乎每一餐都是一起用的,也习惯了用膳时身边有个他在。


    ——


    虞家是钟离郡本地的大族,虽然近年隐隐有着败落之势,但祖上传下来的宅院仍然气派敞亮。


    桓灵提前写了拜帖,她人到的时候,虞家人已经在门外等着。


    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在中间,荀含芷和另外一名约摸十四五岁的女孩分别在她左右。


    荀含芷为桓灵介绍,那妇人是她的婆母刘夫人,女孩是她夫君的胞妹虞念。


    刘夫人对桓灵极热情,桓灵也想瞧瞧荀含芷的这个婆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来我往一番,桓灵心里也了解了个大概。


    刘夫人虽然是荀含芷的亲舅母,但是相比寻常婆母,对荀含芷也没有多余的疼爱。桓灵知道自己是荀含芷娘家那边的亲戚,当着她的面,刘夫人一定有所收敛,但桓灵依旧感受到了刘夫人对荀含芷态度里边的那份轻慢。


    几人说了会儿话,刘夫人又套起近乎:“犹记得我当年往建康城探亲时,曾见过王妃一面。那时王妃还是个懵懂幼童,如今却这般光彩照人。若是在大街上见到,恐怕我都不敢认。”


    桓灵扯起嘴角笑笑:“您谬赞了。”


    刘夫人还在继续,脸笑得都快僵了,但话却绵绵不绝:“府上的二娘子和三郎,似乎也与王妃同龄,如今都十八岁了吧?”


    “正是。”


    刘夫人拉过虞念:“我这小女儿,今年十五岁,诗书女红无一不通,庖厨也颇有心得。当年我去建康探亲时,她太小就没有带上,就总是和我说,若有机会想去建康城瞧瞧。”


    桓灵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不接她的话茬,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荀含芷就借此转而问候起了桓荧,桓灵同她说一切都好,这才对刘夫人道:“妹妹若是想去建康城,容易得很。待来日表姐回建康探亲时,将妹妹一道带上便是,只是一定要记得多带些护卫。”


    刘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尴尬地笑笑,连连称是。


    桓灵没坐多久就离开了。离开前对荀含芷说:“我和表姐自幼便如亲姐妹一般,如今既然有缘同住一城,一定要多多来往。改日我再约表姐过府一叙。”


    桓灵走后,刘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下来,斥责荀含芷:“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桓家势大,又搭上了新帝,还是你姨母家的姻亲。若能借着这层关系将你妹妹嫁过去,我们虞家何愁日后!”


    荀含芷垂眸不语,虞念拉着刘夫人的胳膊让她不要说了:“阿娘,您不要这样。那个桓家三郎,我根本没有见过他,更不想嫁给他。而且我的女红并不好,庖厨更是一窍不通,阿娘怎么能说谎呢?”


    女儿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刘夫人对虞念的语气就好了些:“你这傻孩子,虽然同为士族,但桓家可比咱们家好上太多,家风又极正,妾室通房都是没有的。若能攀上这门亲,不仅你的后半辈子不用发愁,咱们虞家也能重振往日荣光。”


    荀含芷缓声道:“舅母,可阿灵她只是桓家三郎的堂姐,这事情她也做不得主,终究得桓家长辈有意。”


    刘夫人:“她是做不得主,可她极得桓家长辈疼爱,也能为我们说和。桓家三郎如今在她夫君手下做事。新法推行,安王如今盯得那么紧,从前占的那些耕地和山林,都得吐出去。若是能搭上桓家,安王必定会多照拂几分,我们日后在钟离郡的日子不就好过多了吗?”


    “方才王妃邀你后面叙话,你要记得和她提提这事。你妹妹这般的品貌,配桓家三郎哪里不好?”


    荀含芷还是不说话、很为难的样子。


    刘夫人便发作了:“你觉得难做?那方才我要说的时候,你为何岔开话题?你还提桓家二娘子,成亲不足三月便和离归家,多没颜面的事,你做什么非往人家的痛处戳?”她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我不知你是有何颜面提桓家二娘子,人家虽然不足三月便和离,可只三月的婚姻便有了身孕。你呢?你和大郎成亲整整五年了啊!”


    “你既然生不出,还不许大郎纳妾。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荀含芷低下头:“我没有不许表兄纳妾,是他自己不愿。”


    其实她也不明白,她和虞家大郎虽是表兄妹,但在婚前只见过几面,情分算不得深。可虞家大郎既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为何待她却越来越冷淡?


    ——


    桓灵回去得早,用过午膳后又好好休息了一番,正好下午送新家具的人来到。


    她还有些惊奇这速度,才不过几天,就能做好这么多家具吗?


    送家具的店掌柜道:“禀王妃,这原是旁人在我们店里定做好的,王爷加了价钱买过来的。”


    桓灵也就明白,为什么只有正院的东西送来了。


    随着掌柜指挥着人将东西都搬进来后,桓灵看得傻眼了。


    一个和王府差不多大,足以容纳两人的浴桶,还有一张比原先房间里的床大上整整一倍的大床!


    而她是没有打算换掉原本的床和浴桶的。梁易偏偏加了价换了这些东西,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所以在他和桓煜一起回来的时候,桓灵先气鼓鼓瞪了他一眼。


    梁易不明所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都是茫然,明明早上出门前,他悄悄去亲睡着的女郎将人吵醒了,桓灵还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他额头呢。


    怎么就出了一趟门,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虞家那些人说了他的坏话?


    心里浮现一个猜想,他自己又否决了。虞家和桓灵相熟的只有荀含芷,就从前几天了解下来,荀含芷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说他的不好。


    而虞家其他人或许会,但是桓灵不会相信。梁易也弄不明白到底为何了。


    “大姐姐,大姐夫今日很辛苦,你不要和他生


    气。”


    季年和华济都没过来,桓煜一个人就和他们一起用晚膳了。少年率先做起了和事佬,却把桓灵的火力吸引过去了:“三郎,今日我去了虞家拜访。”


    桓煜:“噢。”


    去就去,和他说做什么呢?他又不想去,一点也不想。


    桓灵温和地继续:“刘夫人和我提起你了,似乎是想把女儿许给你。你也真是长大了,从前在建康城有好几家想将女儿许给你的,如今到了钟离郡也依然如此。”


    桓煜:“建康那些人也就算了,虞家人根本没见过我,还不是冲着桓家和大姐夫来的,我都知道。”他显得很不在乎的模样,但片刻后摸了摸后脑勺又问:“表姐她、她也是这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周末一直没更。因为我上周考过了科目二,周末去练科三,上路手忙脚乱被教练阴阳怪气,心情真的很不好,然后家里也确实来了客人,所以就没更。后边两天都有更新的


    第96章


    桓灵摇摇头:“应该没有,表姐当时并没有说话。”


    “噢。”桓煜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脸上的郁色也少了许多。


    “不过我今日一看,刘夫人待表姐并不算亲厚。”


    少年夹菜的筷子顿了下:“意料之中,不然怎么会出远门只带两个护卫。”


    “刘夫人明显有攀附之意,我言语间对表姐有所回护,希望能让她收敛些。”


    这日子毕竟是荀含芷在过,而她们已有五年未见。或许荀含芷并不愿意将此时的难过展露给桓灵。


    桓灵也只能暗暗帮助她-


    用过膳以后,几人各自回屋。寝屋里新换的大床已经被铺上床褥,因庞大而格外显眼。哪怕不刻意去瞧它,余光里也能瞥见它直戳戳地在那儿。


    桓灵无奈叹了口气:“梁小山,就算要换这些东西,和其他家具一起等人做好就是,为何要加价叫人早些送来?”


    这样真的让人有些难为情啊!


    换浴桶也就算了,还换了如此大的一个,足足可以容纳两人有余。


    虽然他们是夫妻,做什么都应当,鸳鸯浴也只当是夫妻情.趣。但这些事若是无意被人知道,总是有些难为情。


    梁易其实还有些别的考量:“之前床太小了。而且已经有些年头,不太结实,可能会坏。”


    这府邸是他从前在钟离郡为将的时候置办的。梁易自己日子过得粗糙,里边能用的家具基本都没换。连带着那个床,好些家具都已经有些年头了。


    桓灵想了想,万一哪天床坏了再换,眼睁睁看着坏掉的床被抬出去,那可就更难为情了,便也就随他去了。


    “那浴桶呢?”女郎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早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梁易装傻:“这个就和王府那个一样的。”


    桓灵哼他一声,转身往湢室去了,路过他的时候轻轻推了他一把:“懒得说你,我先去洗漱了,不许跟来。”


    梁易摸了摸胳膊被碰到的地方,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些女郎撒娇的小脾气,真的特别可爱。


    他听了桓灵的话,在女郎沐浴的时候没跟进去。但他洗漱好了以后,没穿上衣就直接出来了。形状饱满漂亮的胸肌大喇喇出现在眼前,桓灵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梁易往桓灵身边一躺,带着腾腾热意的身体一点点贴近,就把女郎抱到了自己的身上,埋头去吸她身上的香气。


    桓灵抱住了他的脖颈,声音轻轻柔柔:“你涂面脂了吗?”


    梁易勾了勾唇:“没有。”


    女郎微微抬头,亲上了他脸,还用那颗虎牙去轻轻地咬,梁易享受得不行,舒服得哼出声。


    可女郎咬了咬他脸颊上薄薄的一层肉,就不肯再动了。


    梁易带着她翻了个身,沉沉地笼罩过去,将柔软的唇瓣含在嘴里轻咬。


    被他咬着咬着,桓灵不自觉打开了齿关,两条舌相互吸吮纠缠,两个人也越来越动情。


    梁易的吻渐渐向下,桓灵按住了他:“都没泡。”


    男人的唇都没完全离开那柔嫩的雪肤,溢出来几个声调:“在床下,我弄好了。”


    桓灵轻轻搡一把他,微红了脸:“这事你倒是不会忘。”


    梁易低低地笑:“嗯。你也喜欢。”


    这种让两人都快乐的事情,他觉得就应该多多益善。可桓灵脸皮薄,就都由他来做好了。


    桓灵就不说话了,她现在确实蛮喜欢的。他们俩刚圆房那时候,梁易就如同一个第一次吃糖的孩子一样,头一回尝到这样甜蜜的滋味,简直完全不知收敛,动作也狂放,需要她不停提醒。


    但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他们已经达到一种相对和谐的境地。


    梁易某些时候又急又凶,但他肯听桓灵的话,桓灵受不住的时候就会提醒他。


    那个时候,尽管憋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还是会停下来,慢慢地,让桓灵放松下来。


    梁易向来不喜欢熄灯,他喜欢能看到桓灵的表情,那样生动可爱,只有他能瞧见。


    在他给自己戴着的时候,桓灵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别开了脸。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桓灵明显也动了情,抱着他宽厚的背,主动去亲他的脸。


    梁易真是爱死了她这个模样,在桓灵的脸蛋,脖子四处乱亲。最后还是含住了柔软的红唇,尽情攫取里面的香甜。


    亲一会儿还要问她:“阿灵,这样好不好?”


    桓灵抵住了他的胸膛,语调也起起伏伏的:“梁小山,我不想这样。”


    一个多月没有过,极致的感觉让她心都颤了,有些无所适从。


    梁易这次很听话,照着女郎说的去做了,但她却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乱的亲吻落在了脸蛋上,柔嫩的脸蛋被亲得红润润,湿漉漉。


    桓灵眼神迷离,用不成语调的破碎声音催促着。


    得了这句话,梁易如同拿到了圣旨,更加不知收敛了。


    结束以后,他扯下那东西一扔,又很快换了一个,神情认真。


    在这件事上,梁易格外严谨,生怕因他的不仔细造成问题。他虽喜欢小孩子,但并不觉得那是人生非要完成的事项,更怕因此损伤了桓灵的身体。


    孟俞自小习武,身子骨比寻常女郎结实得多。但她因早产而损伤的身体,也是流水一般的补品养了半年才好得差不多。


    梁易不敢想桓灵遇到这样的事情,因此哪怕心底的渴望再急迫,也绝不在此事上马虎。


    再次戴好之后,他没有着急,将桓灵抱到自己身上动情地亲,哄着她在上面。


    可女郎的体力哪里比得上他,好不容易撑着他的身体坐起来,很快没了力气趴回了他怀里,黏黏糊糊地蹭着他的胸肌,


    “我不想动了。”


    梁易有力的大手托住她的腰,用另一种方式帮助她。可是这样两个人都不太舒服,所以没多久还是换了样子。


    女郎的脸紧紧贴着枕头,梁易身上的热意从她的后背往全身蔓延。


    梁易压抑着呼吸:“阿灵,别紧张。”


    桓灵往后伸手拍他:“你,你别说了!”


    梁易不说了,只温柔地继续。


    桓灵给他定的规矩是一晚不许超过两回,但这次,可能是太久没有过了,又或许是女郎对他的怜惜。


    在梁易第三次仔细戴着的时候,桓灵仍然没叫停,唇角微弯,认真瞧着他轮廓硬朗的侧脸。


    这样瞧着,桓灵居然觉得他看起来很俊朗,和建康城中大部分士族郎君不一样的俊朗。士族有经学优势,无论儿郎从文或习武,总是有些文气在身上。


    哪怕是并不爱读书的桓煜,都会比梁易多上些文气。


    从前,桓灵并不喜欢梁易这种浑身一点儿读书人的气质都没有的男子。可现在……


    最终


    ,那个宽大得足以容纳两人的大浴桶还是发挥了作用。


    女郎累得眼睛都不想睁开,梁易将人抱在怀里,给她认真清洗。


    大手触到了隐秘之地,桓灵懒懒抬手拍了他一下:“做什么?”


    梁易默了默才道:“有些红肿了。”


    女郎的小手拍到了他的脸上:“怪谁?下次,不许这么久。”


    梁易俯身亲了亲那处:“怪我,下次不会。”


    这种事还是得规律着来,饥一顿饱一顿对身体不好,这事儿也同样。


    桓灵轻轻拽着他的头发,将他带着上来:“那你还亲,去漱口。”


    梁易替她擦干身上的水渍,穿好寝衣以后将人送到了床上,自己又去漱了口。


    回到床上以后,他将女郎搂到怀里,温柔地亲那红唇,极缠绵,极轻柔,是桓灵喜欢的。


    所以直到舌根开始发麻,桓灵才轻轻推开了他。


    “月底是我的生辰,这次就别大办了吧,就我们自己过。”


    上一年,为了让那些暗地里嘲讽她嫁了个泥腿子出身的军汉的人闭嘴,桓灵铆足了劲儿办了一场无比盛大的生辰宴,也确实得到了她想要的风光。


    可现在,她并不再纠结于旁人如何看待他们的婚姻了。梁易的好,她都知道,不需要再以盛大的宴会昭告天下。


    而且她在钟离郡也并没有什么熟人,除了荀含芷。梁易也同她说过,她在钟离郡只需从心而为,不需要她以王妃的身份和钟离郡官员的内眷来往交好。


    而不久后的端午节,钟离郡会举办竞渡比赛,那时会是她第一次正式露面。


    梁易当然都听她的:“好。那到时,就把三郎叫回来就好。”


    现在钟离郡和桓灵最亲近的,也就是梁易和桓煜了,桓灵也希望他们俩陪她过生辰。


    可桓煜这小子为了端午的竞渡,非要去外县学艺,季年不想跟着他胡闹,他就把华济拉着一起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桓灵的生辰,提前奉上了生辰礼,还和桓灵说了一通好听话。他自小是在女郎间一起耍玩长大的,很快就把桓灵哄得不计较他的离开。


    梁易在一旁听着,很羡慕他这样能说会道。


    ——


    没过几日,荀含芷应了桓灵的邀约,来府上找她叙话。期间荀含芷有些心神不宁,桓灵玲珑心思瞧了出来:“表姐有话,直说便可。我们姐妹间不必如此见外。”


    荀含芷神色一凝,片刻后才微微笑着道:“哪儿有的事,昨晚院里边不知何故窜进了一只野猫,闹出了些动静,便没有睡好,可能有些精力不济。”


    实则是她今日出门前,被她的婆母再三叮嘱,让她再同桓灵提一提将虞念许给桓煜的事情。


    桓灵已经帮了她,荀含芷不好意思再开口。何况,她实在无意替人寻媒问姻,怕两人过不到一处去,反而是造了孽。


    虽然婆母待她一般,但是虞念是整个虞家待她最好的人。那日虞念也已经表示过,她不想嫁给桓煜。而且,若是虞念要嫁桓煜,那可又要远嫁。


    从她本人的经历来看,远嫁不是什么好事。桓家三郎幼时很调皮,一张嘴没个忌讳,荀含芷并不清楚他会不会是个好夫君。


    鉴于这些种种,荀含芷决定什么也不说,回去就同婆母说桓灵拒绝了。


    刘夫人听闻这话,将荀含芷斥责了一顿:“你从前在建康不是同桓家颇有些往来嘛?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到底有没有尽心?你妹妹若是能嫁去桓家,不仅她的日子好过,还对我们大家都好!”


    荀含芷垂眸:“阿灵也说,此事要桓家长辈定夺,她不敢擅自做主。”


    “就算她不能做主,帮忙递个话也不肯吗?你有没有多求求她?”刘夫人长叹一口气,“罢了,我写信给你母亲和姨母,让她们帮忙说和。想来你姨母出面的话,桓家会给些面子。”


    荀含芷的姨母虞夫人是公孙沛的母亲,和桓家是姻亲。刘夫人觉得,虞夫人既然能将一个女儿嫁进桓家,在此事上一定颇有心得。


    荀含芷从未对母亲和姨母说过刘夫人的不好,怕姨母有心与桓家亲上加亲,当真去言说。她有些着急,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想写信给母亲,又怕这个时候,她的信件内容可能会被虞家人知道。


    虞念又来找她哭了一通:“大嫂,我不想嫁去建康。我是阿娘的女儿,她却想用我去攀附。况且阿娘将我吹得那么过,什么女红庖厨无一不通,我根本就不会。若真嫁了去,桓家人发现我没有那样好,定会厌烦。”


    虞念年纪尚小,心里很是担心。她是个好孩子,看她哭得这样伤心,荀含芷于心不忍,只好又去找了桓灵一趟,出门前还被刘夫人冷嘲热讽一顿:“日日出去找人家,可求人家办点事,却是从来办不妥的。”


    荀含芷充耳不闻,微微躬身行礼后便正色离开了。


    这次,她对桓灵吐露了实情。


    桓灵:“原来是这样,其实那日刘夫人的话中未尽之意我已经猜到了。只是这事我实在做不得主,三郎也倔得很,从前在建康有人与他说媒,他一个也不愿意去相看。”


    荀含芷微微摇头:“阿灵,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求你办这事,是因为虞念她、她其实也不想嫁给三郎,但是她拗不过长辈,没有办法。是以我想请你拜托三郎,等他回来后,写一封信回建康,就说他不想和虞家结亲。免得桓家长辈误会。”


    桓灵有些明白了,刘夫人大约是找了公孙沛家的人,还要继续促成这门亲事。而荀含芷绕过了她的母亲和姨母,反而来找自己帮忙。


    或许,建康荀家的人对荀含芷的境遇根本一无所知。而荀含芷如此谨慎,可能书信都已经不自由了。


    她拍拍荀含芷的胳膊让她放心:“我常同表姐说不要与我见外,表姐如今能让我帮忙,我很高兴。你放心吧,待三郎回来后,我一定将此事告知他。”


    荀含芷再三谢过才离去了。


    荀含芷知道桓灵的生辰是在四月底,但桓灵没有办宴,想来是不想人打扰。


    所以她就叫人送来了一尊玉观音作为生辰礼。


    这日,赶巧桓煜回来了。桓灵还有些惊奇:“你不是说要在外县忙吗?怎么回来了?”


    桓煜同她玩笑:“我想了想,大姐姐的生辰终究不能错过,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少年瞧见一旁的观音,面色沉了几分,又是观音!


    他现在瞧见观音就不高兴!


    桓煜问:“这么大的一座观音,是大姐夫送的生辰礼吗?”


    梁易摇头,桓灵轻笑:“你大姐夫哪里会挑这些,是荀表姐差人送来的。”——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这章能不能逃脱被suo的命运,大家能不能看到[可怜]


    写完太晚了,为了大家能看到特意选的早上九点,今晚十二点前还有更新


    第97章


    桓煜默了默,这才坐下,陪着桓灵一起用了晚膳。


    他们一行人来钟离郡时,怕桓灵不能习惯钟离郡的口味,梁易特意带上了王府的厨子。是以这一大桌子菜都是桓灵吃惯的口味,非常丰盛。


    桓煜叫人上了酒,但梁易喝不了,桓灵待会儿还要出门,也没有喝。少年自斟自酌,喝得有有些晕乎了就问:“大姐夫送的生辰礼是什么?”


    说起这个,桓灵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直白答道:“金楼。”


    梁易本想送一些名贵的首饰给桓灵,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大会挑,他挑出来的或许桓灵会觉得不好也不愿意戴。


    他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他们成婚之前,他兴致勃勃地亲自挑了许多首饰备在王府,好些匣子装得满满当当。那些头面一个个都金灿灿的十分夺目,梁易觉得非常华丽大气。


    可是桓灵后来一直没有怎么插戴过,虽然她没说,但梁易也知道可能是自己选的不够好的缘故。


    季年就给他出主意:“将军,那就送许多不同的首饰,里边总能有王妃喜欢的!”


    梁易觉得有理,于是他买下了一座金楼,钟离郡最大的一座金楼,里面售卖各色珍奇的珠宝首饰。


    梁易善于接受别人的建议,可他忘记了,季年连心悦之人都没有,他哪里懂怎么讨女郎的欢心,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桓灵喜欢珍奇的宝物,但一座金楼实在是太夸张了。


    听到金楼二字,桓煜猜测:“该不会是季年提议的吧?”


    这小子之前就胡诌过要买金楼,说不定就是随口一说。


    桓灵歪头去瞧梁易的神情,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桓煜猜对了。


    她无奈:“下次别再听季年的了。”


    桓煜自信道:“也就是这


    次我不在,不然我就可以给大姐夫提些好的建议了。”


    桓灵觉得这话有理。因为当时梁易将金楼的房契拿出来时,她登时就察觉到了不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要知道现在府里的所有钱财都由她管着,梁易每个月的俸禄赏银也都在她这里。


    梁易不饮酒,也不爱买什么价贵的东西,平日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身上一般只揣着几百钱。


    若是他晚上回来路上瞧见什么新奇的吃食一类的,就会买回来给桓灵,那几百钱基本都是这样用掉的。


    桓灵会一边嗔怪他让自己吃太多东西会胖,一边将那些东西喂到梁易嘴边。


    “喏,梁小山,你买的,你得先尝尝味。要是不好吃,我就不吃了。”


    梁易那个时候就会一口咬住,还没嚼完告诉桓灵味道,女郎自己也开始吃了。


    那些东西都是一些市井小吃,并不贵,梁易手上那点儿钱也能买。金楼他是怎么也买不了的。


    梁易这次来钟离郡是为了镇守北方,让文官的变法更好推行,一定有许多人想要讨好他。


    可桓灵不信,梁易这人正直的很,绝对不是会收受贿赂的人。


    结果梁易告诉她,他和卖家约定好,后边再将钱送过去。


    他如今身份尊贵,卖家哪里有不应的,哪怕他想就此昧了去,原先的金楼主人或许都不会说什么。


    桓灵简直哭笑不得,当时靠在他怀里笑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他的脸:“梁小山,太可爱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将,因为没有钱给日妻子买生辰礼,要先同店家赊账,她想想就觉得可爱。


    梁易麦色的脸庞就浮现许多不解,可爱这个词到底是怎么同他联系到一起的?


    但桓灵这样笑眼盈盈在他怀里说话,还用这样黏黏糊糊的语气说他可爱,他也就不想纠结自己到底哪里可爱了。


    桓灵对这个弟弟也没报太大希望:“问了你就能好很多吗?”


    桓煜不服气。她也不和他争,问起了这几日他在外县学习竞渡的事情:“你在竞渡里负责什么?”


    少年一口汤差点儿呛着,转过身去咳了半天才道:“就是、就是划船,没什么特别的。”


    桓灵无奈:“怎么你现在用膳也这么急?”


    难道她从前错怪梁易了,只要在军中待着,就会不自觉地变成这样?


    桓煜:“为了回来给大姐姐庆生,我赶了许久的路,一路上马儿都没停过,可把我的小枣累坏了。我也累坏了,饿得不行,用膳就急了些。”


    桓灵自然不好再说他,只对她说了荀含芷要拜托他帮忙的事情。


    “虞家或许会拜托大嫂的母亲去我们家给你说亲,想要将虞念许给你,但是虞念并不愿意,却无法反抗她家里。我想你应该也并不愿意。故荀姐姐想请你帮个忙,你先写信回建康与长辈们说,你不愿意这门亲事,。”


    “我自然也不愿意,虞家女郎我都没见过。”他叹了口气,“唉,跑到钟离郡来还是逃不脱这些事。”


    桓灵:“只要你没有离群索居,到了年纪自然就逃不开。”


    相比于其他人家,桓家的长辈已经好上太多,在婚姻上给了他们许多的自主权。


    桓煜一只手撑着头,没个正形地坐着,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告诉桓灵。


    可犹豫再三,他还是识趣地离开了。毕竟今日是桓灵的生辰,他不想用这些或许会让人觉得不快的事情去打扰她。


    午膳过后,梁易便陪着桓灵骑马出去,好好跑了几圈。学会跑马以后,桓灵体会到了策马奔驰的畅快自在,早就想去了。


    只是梁易前些日子一直不得空陪她去。上次受过伤后,桓灵也记得教训了,只在城外边跑了几圈就结束了,但心里想着以后可以慢慢地多起来。


    停下来以后,他们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对方,慢慢地走着。此处是城外的一条小河边,风轻轻地吹着,太阳一点儿也不晒,这样慢慢地走着,心情也觉得宁静旷远。


    河边出现了一棵不知名的树,开着夺目的粉色花儿。梁易松开拉着桓灵的手,伸手就又要去摘那花。


    桓灵心下一紧,如果这个时候他又要摘花,再说些什么多结果子之类煞风景的话,她会很生气!


    可男人的大手并没有像之前在仓阳山别院那次一样,将花儿丢在树根处,而是慢慢地为她插在了发髻上。


    因为今日要出来骑马,桓灵只用一只白玉簪固定发髻,再没有别的发饰。加上这朵花儿,便是锦上添花,更显脱俗的绰约风姿。


    梁易摸了下她的脸:“好看。”


    桓灵抿唇笑:“我当然知道好看。”她踮起脚尖,在男人的脸上轻轻啄吻了下,“梁小山,你今日也挺好看。”


    这是蜻蜓点水一样的一个吻,梁易还没反应过来,桓灵又拉着他的手往前去了:“你瞧那边,水里是不是有鱼?”


    两人快乐地在城外玩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城门将要关了才回城。


    进了城,桓灵本想直接回府,结果梁易将马儿交给别人,带着她来到了江中心的一条游船上面。


    游船虽然不大,但装点雅致瞧着贵气,窗边的纱幔都是上好的香云纱。包上一日,梁易身上那几百钱绝对不够。


    桓灵逗他:“堂堂王爷,这小船也是先用过再付钱吗?”


    梁易不好意思笑了笑:“嗯。”


    桓灵问他:“要不你以后别把所有的钱都让我收起来了。”


    免得他以后再想送她什么贵些的东西,还要先赊账。传出去了,还要让人以为王府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梁易:“不用。”


    他挺享受问桓灵拿钱花的过程。就好像他幼时仅有的那段温馨日子,阿耶种地劳作,阿娘打理家务。


    虽然家里一年也攒不下什么钱,但所有的钱都由阿娘保管。


    阿耶往镇上或者县里去买东西,都要问阿娘拿钱。这样子,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他并不在乎外边人怎么看,而且,传出去了,他在传言中也会是一个很幸福的丈夫。


    军中常有人抱怨夫人管得太严,身上都没几个子花用。但在梁易看来,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从前他是孑然一身,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家人,没有人会管着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他不要,桓灵也就没坚持,心里决定以后还是多给他些钱。他们是一家人,梁易出去了没有钱,那丢的也是她的脸面。或许还会有人说她是悍妇,管束梁易太严。


    船舱里面燃着烛火,泛着昏黄的光晕。梁易在船头慢慢划着桨,小船轻轻地飘荡着。


    桓灵看他划,觉得有趣,问他:“要往哪儿划,我来试试吧。”


    梁易说要去湖中心的沙洲,他将位置让出来,教桓灵该怎样去划。


    桓灵在梁易的指导下用了些力气划动船桨,小船朝着预定的方向推开波浪,慢慢前进。


    她很惊喜,同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感觉。


    虽说是小船,但相比一个人来说也大得多。但是小小的一只船桨,就能改变它的方向。就连她这样没什么力气的女郎也可以掌握。


    “梁小


    山,你快看!船动了!”


    桓灵很激动,但她之前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划了一小会儿以后就没了力气,最终还是交给了梁易。


    她坐在梁易身边,感受着徐徐吹来的夜风,觉得心旷神怡。


    “好凉快!好舒服!”


    船舱的桌上放了些吃食,桓灵进去拿了碟些油果子,自己吃一个,再给腾不出手的梁易喂一个。


    江心的沙洲并不大,只建了一座小亭子,梁易提前叫人送了些饭菜到这里来。


    这是桓灵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用膳,四周都是缓缓流动的江水,除了她和梁易就再没有别人。体验无比新奇。


    算起来,其实她和梁易成亲以后,体验了很多从前没有的事情。在万家村过年,真正见到了乡野之人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畅快地骑马,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自在畅快。


    还有今日的体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自然这样亲近。


    “梁小山,我今日很开心。”


    “开心就好。”桓灵陪他来钟离郡,他总是怕委屈了她。


    桓灵笑得畅快:“我要喝汤。”


    尽管已经四月底了,但江心的夜晚有风,还是有些寒凉。晚膳过后,两人依偎着靠在船头看星星。


    桓灵靠在梁易怀里,仰头看向漫天繁星,或大或小的星子都在闪动着自己的光,熠熠生辉。


    “你瞧,那颗星星好亮!”桓灵今日很高兴,已经很晚了还是不愿意回船舱去睡。


    桓灵在看星星,梁易在看她。


    说完那句话,桓灵抬起头,正对上梁易温柔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转而去亲梁易的脖子。


    每次一亲这里,梁易的皮肤会从脖子红到耳后。


    梁易很快就将她拥住,抱得紧紧的,动情地亲吻。


    桓灵今日心情很不错,柔嫩的小手顺着梁易的胸膛往下摸,触到了他的腰带,结果却被梁易不解风情地一把按住。


    梁易居然拒绝她!女郎鼓着腮帮子,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使劲抓了一把。


    梁易无奈:“没带那个。”


    桓灵又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那你亲我做什么?”


    引得她也有了心思,又告诉她不能,真是可恶!


    梁易亲亲她的耳朵:“我漱口就可以了。”


    桓灵明白了他的意思,几日前还曾有过的,他很喜欢咬那里。


    梁易漱口以后,抱着怀中的女郎回了船舱,将人放在船舱的床上就俯身,从锁骨开始往下亲。


    这个时候,桓灵还能注意到这被褥好像是府里的,梁易前几日带走说要放在营中用的。原来是用在了这里。


    梁易的吻渐渐向下,桓灵突然想到,今日骑马在外边跑了一天,身上都出了汗,梁易的衣裳穿得整整齐齐,不会将汗弄到她身上。


    可她却……她不想让梁易亲出过汗的自己啊。


    原本插入男人发间的小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不许他再动作。


    “不行,我今日,出汗了。”


    梁易充耳不闻,还在继续。他心里有数,若是要桓灵亲出过汗的自己,她一定不愿意。但女郎的香汗带着香气,不论桓灵有没有出汗,他都非常喜欢亲。


    他还在继续,被桓灵用力拍了一下才老实了。没有热水,怕女郎会着凉,他只用帕子沾了凉水,为桓灵简单擦洗了腰部以下的地方,然后才急不可耐地继续未做完的事。


    夜色黑沉沉的,只有江心沙洲停泊的一艘小船,随着夜风飘摇。


    ——


    翌日是休沐日,他们回到府里时,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正撞上要出去的桓煜三人。


    少年心直口快:“大姐姐,大姐夫,你们昨晚没回来?”


    “你话真多。”季年一把拉过他,“不是还有事吗?快走。”


    桓煜还想说什么,被季年和华济一左一右架走了。桓灵红着脸瞪梁易,一直到人走远了,才不情不愿地让梁易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梁小山,都是你,害我丢人!”


    梁易不敢说话,攥紧了掌心的小手,怕她不给牵手了——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我一直在修改申请解锁,但是还没放出来[托腮],这章必须发了,十二点前不发就不够榜单要求字数


    第98章


    日子要是过得不顺心,便会觉得时间分外难捱,度日如年。日子若是顺心起来,便又会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地快。


    于当下的桓灵来说,几日不过就是转眼间,端午节就来到了。


    端午有踏百草和采草药的风俗,这日城门都比以往开得要早些,方便城中的居民早起往郊外去。


    被梁易叫醒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桓灵还睡得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再睡一会儿。”


    说着,她拉着梁易的胳膊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梁易将她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今日是端午,昨日说好要出去踏百草的。”


    此言一出,桓灵想起来了。她喜欢出去玩,飞快地爬起来穿衣裳:“我还要采菖蒲泡酒,端午的酒才是最好的!”


    若是去晚了,草丛上边的露水就会没有了。因此他们便没有在府里用早膳。厨房备好了便携的蒸饼和几种点心,可以在马车上对付着吃一顿。


    今日后面还有竞渡比赛,桓灵要第一次正式在钟离郡诸多人前露面,所以盛装打扮了一番。


    梁易也没和桓煜他们几个一起骑马,而是随桓灵坐马车。


    他安静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女郎身上。他的妻子尚且年少,平日里都是往娇俏了打扮,衣裳也几乎全是鲜亮的颜色。


    但是今日,许是考虑到待会儿的竞渡比赛,桓灵打扮得更庄重些,衣裳的颜色相较平时也更深沉些,更添了几分沉静之美。


    几名少年骑得离马车很近,他们能听见桓煜在外边叭叭的声音:“骑马多好啊,既能锻炼身体,还能在外边吹吹风。大姐夫非要坐马车,赤墨就便宜我了。”


    季年打趣他:“你不是说你的小枣陪了你许多年吗?可你还是更喜欢旁人的赤墨,也不怕小枣伤心。”


    少年自有他的歪理:“小枣从小马驹时候就跟着我,十几年了,我当然心疼它。平日里总是跟着我跑来跑去,多累啊,所以让它好好歇歇嘛。”


    华济:“前几日那一趟来回,确实很累。”


    他是做惯了活的,那样一点儿也不歇地来回一趟都觉得累呢。


    季年隔空扔给华济一个长命缕:“给你的。”他又对桓煜道,“我阿姐只给了我两个,王妃肯定会给你做,我就不给你了。”


    这年头多战乱,长命缕又名辟兵缯,有少战乱保平安之意,是端午节人人皆会佩戴之物。


    桓煜一手握缰绳,一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确定道:“以往在家里,都是大伯母叫人给我们做的,阖府上下都有。今年大姐姐应该做了吧,我待会儿去找她要。”


    而此时,缓缓行进的马车上,桓灵用了些点心,然后神神秘秘对梁易道:“梁小山,手伸出来。”


    梁易乖乖伸出手来,又听桓灵的将袖子撩上去。而后,


    女郎轻轻地将一条五色长命缕系在了他的胳膊上。


    “戴上这个,希望以后都不要打仗,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梁易心头划过一阵暖流。长命缕小时候阿娘会给他做,这是他贫瘠童年里为数不多能够拥有的色彩鲜艳的东西。


    在他看来,长命缕就是家人间的一种关切。后来家没了,尽管每到端午节,大街小巷的商铺摊贩都有长命缕卖,他也从未给自己买过。


    五色的长命缕被他一身玄色衣裳衬得格外鲜艳,也衬得他胳膊处的麦色皮肤更黑了几分。


    “你可要好好爱护它,这可是我亲手编的,要等到明年端午才有新的。”


    “明年还给我做吗?”


    桓灵:“端午就是要戴长命缕,肯定要做。做这个也不费事,很快就能做两个。”


    梁易勾唇笑了笑,桓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又拿出一条稍小些的,将自己白皙如玉的胳膊伸到他眼前:“喏,你也给我戴上。”


    待梁易轻轻给她系好以后,女郎将自己润白的胳膊和梁易的贴在一块儿:“一样的。以往我的长命缕都是阿娘给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学着做的,也还不错嘛。”


    梁易用力点头,是很不错!


    ——


    很快到了郊外。桓煜守着马车外边,桓灵一出来他便问:“大姐姐,你有没有给我做长命缕?”


    桓灵笑:“还能少了你的?”而后拿出一个长命缕递给了他。


    桓煜得了长命缕,很快给自己系在了胳膊上,然后往季年他们那边显摆去了。


    当然,他也更喜欢和季年还有华济一起玩。


    只要有大姐姐在,大姐夫的注意力就永远在她身上,都不怎么和他们说话。


    梁易倒是很羡慕桓煜,他也曾有个姐姐。梁小水可比桓灵凶多了,可也会护着梁小山,不叫他被外人欺负。


    他也很羡慕桓煜的那份坦然,桓煜想要什么便会自然地说出来,完全不担心会遭到拒绝的尴尬。


    他知道像桓煜这样会讨人喜欢,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梁易往日经历的种种,实在很难让他成为一个心无城府的天真少年,十几岁时他就已经很沉默。


    他微微转头,看向桓煜离开的方向。


    几名少年就和脱缰的野马似的,很快跑到远处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光着脚在草丛里跑来跑去。


    传言若是这日能采集到清晨的露水,用脚去沾染些,便能不受蚊虫叮咬,还能辟邪。


    梁易看出了桓灵眼底的渴望,问她:“要不我们往那边再走走?可以脱鞋。”


    他知道桓氏贵女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脱鞋,但他手指的方向没有游人,再叫人加以遮挡,便可以让桓灵自在些。


    桓灵想了想,还是怕脚被泥土弄脏,没往那边去。她瞧着金瑶和银屏兴致勃勃,让她们往那边去玩了。


    二女到了地方以后避到了树后面,脱掉了自己的鞋子,重新走出来时,她们光着的脚已经被草丛挡得严严实实。


    她们在那边玩了一刻多钟,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树后边穿好鞋袜。


    这一片空地上游人不少,城里边的人采露水多是来此地,很快桓灵就遇到了熟人。


    是荀含芷和虞家人,且她们已经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应该是要来打招呼。她本想亲自去采菖蒲的,只好让金瑶她们去了。


    随着那几人越来越近,桓灵也看得更清楚了,荀含芷身边有一个清瘦文弱的青年男子。


    她微微转头,悄声问梁易:“那就是虞家大郎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桓灵多了几分注意在荀含芷和虞家大郎身上。


    几人相互见过礼后,刘夫人道:“今日端午,城外这片地长了许多艾草和菖蒲,倒是个好去处,这才能在这里遇到王爷王妃。”


    桓灵:“正是。今日人多,难怪夫人带了这么多护卫。”


    刘夫人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知道桓灵还在为荀含芷出门只有两个护卫这件事抱不平。


    说实在的,荀含芷若是出事了,刘夫人是没法和自己的小姑子虞夫人交代的。是以她虽然对荀含芷不孕十分不满,但也只是希望虞家大郎能多纳些妾室通房开枝散叶,没想过要害她。


    是虞家大郎说安排好了护卫,她对荀含芷的关心也就是问一句的程度,后边也就没管了。


    可没想到,就是这一回,荀含芷就出了事。


    她赔笑道:“人多,也怕冲撞了含芷和念儿。今日端午,桓家三郎没有陪着王妃过来吗?”


    桓灵:“三郎年少不知事,早跑远去玩闹了。”话落,桓灵瞧见了来人,朝侧面一指,“他过来了。”


    几人转头一看,各自抱着一捆菖蒲的几名少年迎面而来,身量都差不多,生得也都不差,只是中间那个格外白净些。


    桓煜恍若未觉:“大姐姐,你瞧,我们采了好多菖蒲,能泡好几坛酒!”


    刘夫人也就确定了中间的那个俊秀少年正是桓煜,不禁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她已经写信去了建康,想必小姑子和外甥女公孙沛会帮她促成这门婚事的。


    时间已经差不多,刘夫人就顺势邀桓灵一起往中午竞渡的地方去,桓灵便邀荀含芷一起上车。


    荀含芷自然应了,只是在上车之前,刘夫人给荀含芷递了一个眼神。


    桓煜几人要参加比赛,得提前到,就先快马离开了。上了马离开之前,少年审视的眼神划过荀含芷和虞家大郎,被华济拍了一下才收敛回来。


    另一边,几人正在寒暄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上车以后,桓灵笑着道:“刘夫人是想叫表姐劝我,再为虞家女郎和三郎的事情说和,对吧。”


    荀含芷尴尬地点头:“正是。不过妹妹放心,我并无此意。”


    桓灵:“这于我来说并不算困扰,表姐不必担心。我们姐妹间,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到表姐,我也很开心。”


    荀含芷沉默地点点头。


    马车外边,虞家大郎也在同梁易套近乎,无外乎是为了正在推行的新法可能会危急到虞家的一些利益。


    梁易来这里,只是为了避免生乱,新法具体的推行并不由他管。虞家大郎虽然看着文弱,可并非不通世情的书呆子,反而比梁易圆滑多了,还同他打起了亲戚牌,说改日要请梁易喝酒。


    梁易不咸不淡地拒了,没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


    虞家大郎也不气馁,好似没发生被拒绝的事一样,又主动提了些旁的话题。


    梁易听得烦不胜烦。


    要不是遇到了他们,他此时应该在马车里,和心爱的妻子待在一起,桓灵累了可能还会往他肩上靠一靠。


    而不是在这里,听这个聒噪的虞家大郎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


    作者有话说:晚安[狗头][狗头]刚好新的一天也是端午了,和文里的时间对应上了,很巧。


    大家是甜粽党还是咸粽党[狗头]我家这边传统是甜粽,但我比较喜欢咸的


    第99章


    钟离郡的竞渡在北城门一侧的淮水举行。


    这日天朗气清,水流也较为平静,是竞渡的好天气。


    但是正午时分的太阳已经很烤人,水面也没有任何遮挡,许多竞渡赛者的穿着已经十分清凉。


    桓灵一行人到的时候,众多龙舟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梁易手底下的人组成了一支竞赛队伍,由季年负责。


    他和桓灵只用出席观赛,但是这场比赛男女宾观赛的位置是分开的。


    桓灵便随荀含芷往女宾那边去了。她虽还未在人前正式露过面,但方才她和梁易一起过来,女宾这边都瞧得真真的。


    桓灵的位置在第一排的正中间,是特意给她留出来的。荀含芷被众人让着坐在了她身侧,再旁边便是虞念和刘夫人。


    桓灵刚一坐定,便有众多女眷来同她见礼寒暄。


    这些事情,她自小在建康城也是见惯了的,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一一回应过后,比赛也差不多开始。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龙舟上一个个神采飞扬的赛者们身上。


    参赛的队伍有十几支,大部分来自钟离郡各县。郡治这边,各世家组成了一支队伍,梁易手底下的人也组成了一支队伍。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整个赛场上都是旺盛的生命力。


    有几个县的赛者皆是赤膊上阵,隔着远远的都能瞧见那壮硕的腱子肉,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被汗水划过的皮肤都发亮。


    军中的那支队伍穿的是只遮住一半肩膀的褂子,两条胳膊都露在外边,也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


    世家队伍里主要是各家族的年轻儿郎们,虞家二郎三郎四郎都在里边。


    他们就讲究多了,衣裳穿得齐齐整整,除了脖子和手,没有多余的皮肤露出来。


    高台之上,桓灵一眼扫去,在军中队伍里边只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季年。可桓煜和华济前些日子不是为竞渡做了很多准备吗?


    难道是她看错了?或者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被选上?而这两人好面子没有告诉她。


    她怕是人太多自己看漏了,向荀含芷那边微微侧了侧身,小声问:“表姐帮我瞧瞧,军中的那支队伍里边可有三郎或是华济?”


    荀含芷忍住脸红,一一扫过那些胳膊都露在外边的健硕男人们,确定没有桓煜或者华济。


    桓灵:“真是奇了,他们先前不是说要赶过来为比赛做准备吗?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不能上场?”


    而此时的桓煜,其实就在梁易身后,只是梁易身形高大,脊背宽阔,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桓灵才没瞧见他。


    少年一直盯着桓灵那边,略带忐忑对梁易道:“大姐夫,大姐姐好像在瞧我们的队伍,她一定发现我不在里边了。”


    梁易知道这事瞒不住,只让桓煜照实对桓灵说。


    方才有些钟离郡的官员来找他说话,它这时才闲了下来。听了少年的话,他眼神也隔着喧闹的人群落在了桓灵身上。


    盛装打扮的女郎眼神一一扫过那些露着胳膊的赛者。


    梁易皱紧了眉头,季年到底怎么安排的?居然让人都穿成了这样?


    这一看他就注意到了,其他县里边的队伍简直更加过分,上半身居然什么衣裳都没穿!袒胸露乳的成何体统!


    还有这么多女子在呢!梁易觉得男人的身材不是不能给女子看,但只能给自己的夫人看。


    这些赛者真是太不讲究了,梁易心里暗暗摇头。季年也是,回头得说说他。


    他大致扫过一遍,倒没瞧见身材比他好的。胸前肌肉比他大块的腰身没他结实,腰身劲瘦的个头不及他高大,胸前肌肉和腰身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又含胸驼背不及他身形挺阔有精气神。


    见桓灵也不再瞧那边的赛者,而是与她身侧的荀含芷说话,梁易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桓灵喜欢他形状饱满漂亮的胸肌,事后总喜欢把脸埋在里边蹭来蹭去。可胸肌不只他有,梁易方才陡然升起了些危机感。


    钟离郡的竞渡比赛由来已久,大家都奋勇争先,最终季年这边的队伍得了第一,而虞家所在的那支队伍得了第三。


    ——


    比赛结束后,梁易还有旁事,桓灵惦记着采回去的菖蒲,要亲自去盯着泡酒,就先回去了。


    和桓灵道别以后,荀含芷和刘夫人还有虞念在一起。


    尽管虞家所在的队伍只得了第三名,刘夫人和虞念也很为他们高兴,上前围着虞家几位郎君道贺。


    虞家人不是不好,他们很团结。只是她是外来的,又因为她不孕,刘夫人和虞家大郎都待她不好。


    她的夫君虞家大郎这时也不知去了何处,身为虞家的长子,他总有许多事忙。刘夫人那边的热闹似乎不属于她。


    嫁来虞家五年,因为与夫君不够恩爱,所以她好似也从未融入过这个家。


    已经是午膳时辰,头顶烈日炎炎,晒得她头发晕。而刘夫人这边的热闹,看起来还要好一会儿。


    荀含芷面色平静地转身,准备带着侍女回马车上等。没走多远,迎面遇到了一位俊朗明秀的少年。


    桓煜似乎是在此处等人,他神情复杂,尽力扯出了一个笑,同她见了礼。


    荀含芷礼貌笑着微微点头,而后继续往前走,两人擦肩而过,袖子的一角轻飘飘的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她加快了脚步。


    “表姐!”


    闻言,荀含芷在原地停住,转身,眼神里带着疑问。


    明明救了她以后,桓煜一直在避着她。当年嚷嚷着要娶她的小孩子长大懂事了,而她已为人妇。


    想来少年是在为当年的话尴尬,所以才处处避开。她当年这般年纪时,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现下,又叫住她做什么呢?


    桓煜蹲下,手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再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心出现了一只珍珠耳铛。


    “表姐,你的耳铛掉了。”他伸出手去,目光紧紧地盯着,等着荀含芷来拿。


    荀含芷的侍女见状,上前一步,欲取回耳铛。


    少年张开的手心却忽地合拢了。


    荀含芷了然,或许他觉得侍女不配从他手心里取回东西吧。但她亲自取,似乎也不大合适。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少年却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表姐,你还好吗?”


    她不明所以,礼貌笑着答:“我还好,就是太阳有些晒,想快些回去了。”


    桓煜微微怔住:“噢,”


    不远处是方才竞渡比赛的地方,有几张放东西的桌子,此时都空了出来。


    他转身走了几步,将手中的耳铛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后从桌子下边抽出了一把伞,递给了荀含芷的侍女。


    “夏天日头烈,要记得带伞。”


    不待荀含芷说些什么,少年转身快步离去。


    荀含芷的侍女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望着离去的少年,侍女喃喃自语:“桓家的三郎君,似乎和以往很不一样了。”


    小时候这可是位口无遮拦的主,天不怕地不怕,哪有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


    荀含芷摇头笑笑:“人哪能永远和小时候一样,许是他也长大了,稳重些了。”


    ——


    桓煜回去以后,本想直接去找桓灵。可是院里孤零零的华济问他,能不能代写一封书信回家?


    今日竞渡的赛者们似乎有宴会,季年还没回来。桓煜怜悯华济思乡之情,只好先替他将信写了。


    写好后,他才对华济道:“你得好好学习写字了。”


    话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这话怎么和幼时那些讨厌的夫子一样了!


    少年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了一跳,赶快离开了。


    华济急着找人寄信,也没在意他。


    桓灵正在安排府里厨房的人泡菖蒲酒。菖蒲才洗净,桓煜就找来了。


    “大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我正想问你,今日竞渡比赛怎么没瞧见你?”


    桓煜摸摸后脑勺,语气尴尬:“大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根本没有为竞渡比赛练习,你自然不会瞧见我。”


    “那你和华济前些日子去了哪里?”


    桓煜半真半假道:“大姐夫派人往建康送端午的节礼,我和华济跟着护送了一段。”


    桓灵还是弄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说要去练习竞渡比赛?”


    护送节礼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好瞒着她的了?


    桓煜本来想先去暗暗探查一番,想弄明白荀含芷到底是去做什么的。他并不确定这事日后会不会告诉桓灵,所以自然也就没说实话。


    现下又需要一个谎来圆了。


    他摸摸鼻子:“竞渡比赛没选上我和华济,只选上了季年。我们俩觉得没面子,所以才这样说的。”


    桓灵起先猜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却不太信了:“可今日我一瞧便知没有你们,事先那样说有什么用呢?终究是会被戳破的”


    这个弟弟好似不对劲。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太了解了。桓煜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摸自己的鼻子,眼神还总是控制不住地往天上瞟。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问了句:“你本来要对我说什么?”


    桓煜:“我和华济护送了一段路就回来了,路过我们救下表姐的地方,在歇脚的茶摊瞧见好多年轻妇人。我们一问才知,那里只有一个很灵的送子观音


    庙,根本没有保平安的神佛。”——


    作者有话说:好困,我再也不拖延了[爆哭]


    第100章


    桓煜其实是特意拉着华济一起回去当初救了荀含芷的地方,在当地仔细打听了一番。这才得知了他方才说的那些消息。


    只是他不敢告诉桓灵。毕竟荀含芷于他们来说,虽说是亲戚,但也是拐了弯的,是大嫂公孙沛的表姐。


    桓灵作为女郎可以关心荀含芷,而他以前年幼不知事时候还嚷嚷着要娶人家,现在去关心,未免会让人多想。


    桓煜觉得自己若是荀含芷的事情表现得太上心,对她来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他只能说是顺路听人提起,再将事情告诉桓灵,希望桓灵能开解荀含芷,能想办法帮帮她。


    至于他自己,没有资格再做别的。


    “送子观音?你的意思是……表姐是去求子的,只是她不想对我们说实话?”


    少年沉默着点头。


    桓灵也沉默了一瞬:“她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吧。”


    她想,她应该明白为何荀含芷的亲事虽然是与表兄亲上加亲,但却无法在夫家得到善待的原因了。


    大族若要生生不息,需得人丁兴旺,所以注重子嗣繁衍。不能生育的女子,在夫家总是少了些底气。


    只是,桓灵转念一想:“这也不一定是表姐的问题吧。”


    桓煜觉得她说对了:“对啊,表姐自小便身体康健,反而是虞家大郎,文文弱弱的,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说不定是他生不出来。”


    桓灵:“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夫妻二人多年无子,应该两个人都瞧过大夫了吧。”


    桓煜:“那可不一定。大姐姐,你不了解男人。男人可不愿意为了这件事瞧大夫。”


    男人比女子可好面子多了,特别是这种涉及到能不能生孩子中不中用的问题。好些男子将生不出孩子视作奇耻大辱,若有了这个毛病,他们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


    只要不看大夫,就可以装作自己没问题。桓煜觉得自己真相了。


    桓灵想了想今日见到虞家大郎和荀含芷的情景:“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虞家大郎,他和表姐看起来确实不大亲密。但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并不能当做定论。”


    她望着这个对此事过分热切的弟弟,语气冷静了些:“三郎,这无论如何也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表姐也并未对我们言明,我们不好插手太多的。”


    桓煜神色一僵,忽地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大姐姐,我知道了。”


    见王府的仆役已经将菖蒲洗净晾干,少年又兴致勃勃同桓灵一起泡起了菖蒲酒。


    “这酒是在季年推荐的酒肆买回来的,确实酿得不错,用来泡菖蒲酒极佳。到时候我可有口福了。只可惜大姐夫不胜酒力,一点儿也享受不到。”


    ——


    梁易回来时,菖蒲酒已经被好好储藏起来。时间也快到晚上,已是暮色四合,弯钩似的月亮悬在天上,廊下一盏盏的灯照亮了梁易回屋的路,也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走得越来越快,脚步声也越来越密集。


    桓灵正靠着罗汉榻看曲谱,神情专注认真。但从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时,眼神的余光就一直注意着外边。


    可是梁易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冲鼻的味道,酒气夹杂着脂粉气,一闻就知道梁易刚从哪里回来。


    “怎么都是酒气?”女郎皱着眉头,瞪着一双杏眼盯着梁易,“还有脂粉气!”


    从前在建康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难道钟离郡是梁易的地方,所以他开始肆无忌惮了?


    桓灵很不高兴,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因为心疼梁易而随他一起来钟离郡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来了这里,她放弃了许多,没有旁的家人朋友,只是不想梁易再一个人过生辰了。


    她在钟离郡认识的能为她想的人,除了桓煜就只有两个侍女和荀含芷了。


    剩下再熟悉些的,也就只有季年和华济了。而这两个人,她都是通过梁易才认识的。如果梁易对不起她,说不定季年和华济还要替他瞒着。


    桓灵对荀含芷在钟离郡举目无亲的境地更加感同身受了。


    梁易忙解释:“阿灵,我没饮酒,都是旁人用的。”他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沾上了些味道,我去洗洗。”


    他现在还能这么清醒地说话,没饮酒当然是真的。但桓灵还是板着脸:“就会哄我,那脂粉气是哪里来的?”


    梁易:“有几个人叫了歌女陪酒。”


    “什么应酬,去的都不是正经地方。”女郎别过了脸去。


    虽然她心里相信梁易说的是真话,可身边荀含芷的例子还活生生地在眼前,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梁易快步过来,小心蹲在她跟前:“阿灵,我进去的时候,歌女已经在场。我立刻叫她们出去了,不过她们用的脂粉味重,还是留了些在屋里,衣裳才沾染上了。”


    对梁易来说,有了些权势好处还是挺多的。比如他从前位卑言轻的时候,虽然很不喜欢听营中那些人讲些荤话,但还是被迫听了。


    而现在,他应酬的时候不喜歌女陪酒,就可以不叫她们在场。


    当时的情况比他说的还要过分些,在场大部分说得上话的官员都是梁易从前在钟离郡就认识的,知道他的习惯。


    但有个新来钟离郡的文官,喜好吟弄风月,不了解梁易的脾气。见他来了,还特意推了一名姿色不错的歌女来陪他。


    歌女还没到他身边,梁易就沉下了脸:“我不喜这些,叫人都出去。”


    那官员马屁拍在了马蹄上,当场请罪。其他人忙打圆场,叫歌女们都出去了。


    梁易行得正坐得端,没想过瞒着桓灵。其实桓灵并没疑他,但从他身上闻到脂粉气,总是不快的,还是冷着脸不理他。


    梁易拉着她的手,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阿灵,真的,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我就是控制不了会多想。”桓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好像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了,我不喜欢这样。”


    桓氏贵女应该永远洒脱,不该为了男人患得患失。


    梁易投军之初便是在钟离郡,而他建功立业,是从钟离郡开始的北伐,收复了北地的彭城等郡。他在这里有许多事情做,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桓煜也日日在外边做事。


    其实这些与在建康城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是,桓灵在建康城有许多家人。与梁易成亲以后,她隔几日就会回桓家,和母亲撒撒娇,再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说说话,一起研究诗书曲谱,有许多事情消耗着她的注意力。


    而在这里,她只有梁易。


    梁易明白了,仍是蹲在地上,拉着女郎的手柔声哄着:“我知道,最近太忙了。过段日子会清闲一些,我多陪陪你好吗?你不是喜欢骑马吗?我们出去跑马好不好?”


    “哼,谁要你陪?”桓灵甩开他的手,“我也有我的事,我才不要管你。”


    “阿灵,”梁易重新拉过她的手,“你要管着我。”


    “我管着你做什么?我不管你,你不正好可以去酒楼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吗?”


    男人站起身,在她身边坐下,把人往怀里搂:“阿灵,别说气话。”


    “梁与之,我不喜欢这样。”女郎埋头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梁易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那多约表姐一起说说话,你们多出去逛逛,买些漂亮的头面,喜欢的书画,好不好?”


    “嗯。”桓灵揉了揉酸酸的眼睛,“家里的回信到了吗?”


    梁易算了算日子:“快了。”


    女郎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推开他:“你身上都是酒气,不许抱我。”


    梁易只好松开手,又好好解释了一番,桓灵也不生气了,想到今日桓煜所说的,她问梁易:“那虞家大郎可有召歌女陪酒?”


    虞家大郎地位不算高,坐在靠门的位置,梁易进去的时候恰好注意到了。


    “有。”


    桓灵叹气:“果然。”她轻轻推了推梁易的胳膊,“你先去洗漱吧。”


    梁易茫然站起:“阿灵,你不生气了?”


    桓灵无奈:“呆子,快去!等你用晚膳呢。”


    梁易洗漱好出来,一桌子丰盛的菜已经摆好了。他先用了一碗肉丸汤,才感觉到胃里舒服了些,开始


    大快朵颐。


    桓灵:“应酬的酒楼没东西吃吗?”


    梁易摇头又点头:“时间太久,都凉了。”


    炙肉的表面都凝固了一层白白的油,其余的菜也凉了个彻底,梁易没怎么用。这样的场合,本也不是为了用饭。


    倒是有许多人来敬他酒,他以茶回敬,装了一肚子水,感觉肚里被水撑得发胀,但仍饿得慌。


    他饿了,桓灵也就没在用膳时再说别的事情。用完膳后,桓灵洗漱好出来的时候,梁易靠在罗汉榻上消食,手里捧着一卷册子在看。


    女郎的发尾的水滴滴答答落下,她坐在镜前以后,梁易放下了册子,来到她的身后,仔细为她擦头发。


    他用适宜的力度擦着,桓灵一边往脸上涂面脂一边问:“你今日有没有注意到,虞家大郎和那个歌女的状态?”


    梁易就扫过一眼,其实并没有太注意:“我瞧见的时候,歌女在倒酒,虞家大郎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桓灵不太满意他的回答:“那他们有没有勾勾搭搭,眼神暧昧?”


    梁易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


    桓灵叹了口气:“今日三郎同我说,他前些日子路过表姐被救的地方,恰好听到路人交谈,这才得知那里只有一个灵验的送子观音庙。表姐很大可能是去那里求子的。你今日也看到了,虞家人待她并不好。”


    说着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三郎没去参加竞渡,你应该也知道,你又不告诉我?”


    梁易冤枉:“我也不知道,竞渡是季年负责的。”


    还是今日竞渡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桓煜拉着华济出现在他身后,他才知道的。


    直到刚刚桓灵提起,他才知道桓煜原来是去了遇到荀含芷的地方。


    只不过,端午节礼的护送是他亲自安排的,他记得很清楚:“可是送端午节礼的队伍比他早出发三天。”


    为了稳妥,梁易特意让送节礼的队伍早早出发,免得误了日子。


    女郎轻轻揉着面脂的手一顿:“所以说他根本就不是顺路,他竟还瞒着我!”她摇摇头,“大约三郎心里还是对表姐有所愧疚,所以才想去调查清楚。”


    “表姐心胸宽广,我想,或许她早就不在意了。只是三郎还是执拗。”


    梁易被这句话一提醒,想起了一件事情:“今日有些人在酒楼留宿了,虞家大郎并没有。”


    当时,还有同行之人调侃他:“虞兄,我家有悍妇,不敢在外留宿。你家夫人心胸宽广,贤良是出了名的,你便是在这里住下也是无碍的,何必醉着回家。”


    贤良出了名,男人会羡慕旁人有这样的妻子。但是这样的贤良,或许是妻子多次的忍让换来的名声。


    桓灵心下一沉。


    ——


    梁易快将她的头发擦得大半干,桓灵让他停下:“就这样吧,再晾一晾就好了。”


    梁易熟练地为女郎在发尾抹上头油,桓灵惯用的头油香味很淡,是好闻的清香。


    梁易很喜欢这个味道,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就喜欢一边亲她的脸,一边夸好香。


    笨嘴拙舌的人,动情的时候也会不停地亲着她说胡话。


    见他这么喜欢,后来桓灵就给他的头发也涂了一次,梁易的头发也变得香香的,他好不习惯,还被桓煜他们打趣了一番。


    身后的男人细致地为她涂发油,目光认真又温柔。他确实挺会伺候人,这点桓灵还是很满意的。


    以往睡前的这个时候,他们会一起读读书,各类杂书都看,话本子,农书,地理志,甚至还有兵书。


    可现在,梁易又拿起了那卷册子,桓灵余光扫过的时候,发现是他的公务文书,也就自觉避开。


    梁易拉着她的手,将册子递到她眼前:“可以看,只是新法的一些举措。”


    桓灵:“这是你的公务,我最好不要看。”


    阿耶朝堂上的事情基本都不会与阿娘说,阿娘也不会问,只是打理好家里。


    梁易不管她说什么,已经给她念出来了:“这里写着要兴学校。”


    “兴学校?建康有太学和国子学,各郡县也都有官学,还要继续变化吗?”


    桓灵往下看:“分儒、史、玄、文,四馆。也就是说,分得更细致了,也可以让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更深地钻研。”


    梁易:“不止,以往官学中的学子,基本都是士族子弟,这次会改为以试入学。官学课业优异的学生可以擢选至国子学,再从其中择优者为官。”


    女郎微微怔住:“也就是说,九品官人法也要变了。”


    再加上改田制,轻赋税,这无疑是一次大变动。


    如果桓灵没有和梁易一起去过万家村,或许她也要因士族的利益受损而不快。


    可她既然知道了这世界有许多人在努力生活仍然得不到温饱,就没办法熟视无睹。


    但愿新帝统治的新朝能一改前朝司马氏的积弊,当真出现改天换地的新气象。


    看着她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梁易解释道:“于桓家不会有大的影响,二哥和三郎都从武,三叔也做了协律校尉。”他的声音低了低,“四郎长大若想做文官,也还有恩荫。”


    变法难以一蹴而就,为了不让士族全力反对,江临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的恩荫制。而且,改了学制和官制,以考试擢选官学的人才和新晋的官员,士族也仍然会有优势。


    士族有着几百年的底蕴,家中有丰富的藏书,能找到最好的先生,即使只比才学,寒门学子要想达到同样的水准也会比他们难。


    但这无疑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桓渺和桓灵是桓家最善音律之人,桓渺做了乐官,倒也真是人尽其才了。


    桓灵:“我知道。”她的语气轻松了些,开始和梁易玩笑,“不过我们家四郎做文官怎么就只能靠恩荫了,他就不能自己考吗?你别瞧不起人。”


    不能因为四郎的阿耶读不进书,就觉得四郎也读不进啊。


    梁易很快改口:“嗯,他可以自己考。”


    桓灵开始琢磨:“可若是只分儒,史,玄,文四馆,是否不够实用?”


    梁易:“大舅兄也是这样说的。”


    桓家兄妹,还真是默契。只是江临并没有决定要不要采纳。


    “若能加上医馆、农馆等,教习行医之道和水利耕种等等技术,想必会更不一样。”女郎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样的话,我朝各地都会有更厉害的大夫。如果再发生瘟疫,结果就会不一样了,不会再有那么多的孩子家破人亡。农桑上,也会有更多的收成,不会再有人吃不饱饭。”


    梁易向来只管打仗练兵,这些文官的变法改革他并不多言。但桓灵这样说,他太能感同身受了。


    他便是那个因为瘟疫而家破人亡的孩子,他不希望再有人和自己一样。


    所以在后面给江临的回信中,他再一次提起了自己幼年的经历。


    两人聊了许久,夜渐渐深了,外面


    变得很安静,没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桓灵也准备睡了,一面往床边走,一面提醒梁易吹灯。


    可梁易非但不吹灯,反而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阿灵。”


    女郎惊诧地转过身的时候,男人已经慢慢贴着她柔软的身体跪了下去。桓灵吓了一跳:“梁小山,你做什么?”


    梁易的神情虔诚又渴望:“今日惹你生气,阿灵,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赔什么罪?你起来!你别跪着!”桓灵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她没有让自己夫君下跪的喜好。


    话虽这样说,但梁易没等桓灵答应,就慢慢褪去了她的亵裤,有力的双手控着女郎的大腿,埋头含住,开始细致地、温柔地赔罪。


    他这样跪着,虔诚地吻着,一副臣服的姿态。桓灵发觉自己竟然觉得很畅快,真是太罪恶了!


    舒爽的感觉慢慢传来,桓灵感觉的腿开始发软,已经快站不住了。她往后靠着床柱稳住自己的身体,双手却没有地方扶,只好按住了梁易的脑袋。


    但这样,似乎更像把他往自己的身上压,又是舒服又是难受,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到最后,一股难以言说的酥麻传遍四肢,女郎的细腿实在酸软得无力支撑,整个人顺着床柱往下滑,被跪着的梁易稳稳接住。


    女郎眼神迷离,满面潮红:“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越来越放肆。”


    梁易用干净的巾帕给她擦干净,将人抱回了床上,想亲亲桓灵红扑扑的脸蛋,又发现自己没有漱口,只好飞快地去漱完口回来,拉着桓灵反反复复地亲。


    这个时候,他总爱问些让人羞耻的话:“阿灵,刚刚那样好不好?舒不舒服?”


    桓灵不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神是柔柔的,他也就明白了,“下次还这样,好不好?”


    女郎的头慢慢靠近他的胸膛:“可是你刚刚跪着,这样不好。”


    他们是夫妻,应该是平等的,这样好像她在欺负梁易。


    “没什么不好的,册子上都是这样画的。”


    这种时候,哪怕是梁易这种性格内敛的男人,也要厚着脸皮提起让人羞耻的册子。


    “你又背着我看那种册子?!”


    梁易装傻:“那下次不避着你,我们一起看也可以。”


    桓灵没好气锤他的胸膛:“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以后别这样,这样太放浪了,不好经常这样的。”


    这个时候,梁易也有他的道理:“那个册子是教人怎么做夫妻的,既然这样画了就有它的道理,而且你也很舒服。”


    “别说了!”女郎一把捂住他的狗嘴,梁易顺势拉着她的胳膊开始亲。他总是这样,不管女郎的哪里他都极喜欢亲。


    “你别亲手腕,会被别人瞧见的。”


    “噢,”梁易从善如流,湿吻往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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