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从五月开始,桓灵带着金瑶和银屏一起锻炼,每日还没用早膳的时候就会来一遍五禽戏。


    白日里,她逗逗猫儿玩,谱些曲子看看书,天气不太热的时候会约着荀含芷出去逛逛街。和家里人也时时通信,收到一封信,下一封就又寄了出去。


    在钟离郡的日子,渐渐步上了正轨。


    五月中旬,梁易搜罗到一副极富盛名的前朝书法《罗素帖》,送给了桓灵。桓灵挺喜欢,将它在书房挂了起来细细欣赏。


    正好是休沐日,桓煜几人也回来了,兴致高昂地跑来凑热闹。


    这几人中,读书时间最长的是桓煜,但他毫无书法造诣,写的字只能勉强称得上一声端正。季年认识字,但不懂什么是书法。华济才开始学认字,写字都还困难。


    因此他们围着《罗素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华济最不解:“就这么一副灰扑扑的字,差不多和这三进的院子一样贵吗?”


    有钱人的花费,真的不是他能理解的。


    桓煜:“这是大家之作,若不是卖主急着出手,想必这个价格还拿不下来。”


    季年猜测:“虽然它灰扑扑的,但是对文人来说,想必是闪着光的。王妃一定很喜欢。”


    桓灵点头:“大家之作,能见到已经是极为幸运。我自然喜欢。”


    看着她闪动着光彩的眼睛,梁易觉得什么都值。


    不过她对书法的喜欢就是一般读书人的那种喜欢,并没有到狂热的地步。


    以往的朋友中,最热爱书法的是荀含芷。


    那时的桓灵年纪还小,她并不明白,当时尚在闺中零用钱不多的荀含芷,为何能忍痛攒很久的钱,只为了买到一副书法作品。


    “表姐最喜欢这些了,我请她来鉴赏一番好了。”


    听她这么说,梁易很高兴。他希望在这里,桓灵也有说得上话的人能陪着她。


    季年故意逗桓煜:“正好你也在,你和荀夫人好好道个歉,将误会解开。你们是亲戚,又都在钟离郡,哪能这样一直避开?”


    桓煜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装作很忙的样子:“我明日便回营中了,我有事,我很忙的。”


    说罢,少年连热闹也不凑了,说自己累了要回去歇息。既然他要走,季年和华济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桓灵还在琢磨:“只叫表姐来鉴赏,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要不我送一副书法给她吧?”她问梁易,“你觉得怎么样?”


    梁易愕然:“送给她,这副吗?”


    桓灵捏捏他的脸:“梁小山,你想什么呢?我自然不会将这副送人。我是说,在以前的那些里面挑一副送给表姐。”


    虽然她对书法作品没有狂热的喜好,但也不会将梁易的心意转赠他人。


    梁易松了一口气:“都可以。”


    ——


    几日后,荀含芷受邀来访。一见到《罗素贴》,她整个人眼睛就变得亮亮的,桓灵恍惚间觉得又见到了建康城那个生动的荀家三娘子。


    “早就听闻《罗素贴》真迹就在钟离郡,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果然不同凡响。”


    “我就记得表姐以往最喜欢这些,这副是”桓灵顿了顿,“是我夫君送的,不好转赠,我那里还有一副旁的送表姐。”


    “不必,不必。能从表妹这里得见已是我的福气,怎好再受表妹的礼?”


    “表姐就收下吧,我是有事让表姐陪着我,就当是谢礼。”


    桓灵拉着荀含芷离开了书房,穿过游廊回到了厅里,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我近来觉得总是头痛,不知是不是来钟离郡的路上吹了风所致的,又怕是有什么大问题,很是担心。偏偏最近夫君事忙,所以想叫表姐陪着我瞧大夫。”


    荀含芷自然应了她。桓灵身体康健,等大夫来了,没看出什么毛病,只说许是吹了风所致,开了些补药。


    “还好只是吹了风,不是什么旁的大病症。”桓灵情真意切地松了一口气。


    金瑶已经预备将大夫往外送,被桓灵叫住了:“表姐要不要瞧瞧?”


    她微微靠近荀含芷,低声道:“这位大夫是我重金从外地请来的,据说医术了得。表姐也瞧瞧,才不枉我花了这么多钱。”


    荀含芷顿了顿。其实她是有些怀疑的,府里的大夫总是那些话,也总是吃药,一直调养不好。


    她几番犹豫后,终于松了口:“好,我也借表妹的光瞧瞧。”


    大夫一番诊治,说她身子康健,没有任何毛病。


    荀含芷却有些不敢信,急切地将胳膊又递过去:“身体康健?您再好好瞧瞧。”


    大夫奇怪地问:“这位夫人可是有什么旧疾?”


    荀含芷的声音很低很低:“我府上的大夫说,我有寒症,不宜、不宜受孕。”


    大夫听了这话,又搭了一回脉,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结论:“夫人的身子康健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寒症更是无稽之谈。”


    “我家祖上便行医,我自幼学习医术,至今已有五十余载,怎会连一个小小的寒症都瞧不出来?夫人若是不信,可再找其他的大夫瞧。”


    “没有,没有不信。”荀含芷喃喃道,“只是……”


    桓灵让金瑶送客,人走了才对荀含芷道:“两位大夫说法不一,表姐可在外面多寻几位大夫瞧瞧。若真没有病症,那是大好事。”


    “我知道,多谢表妹。”


    府里的大夫一直说,她体有寒症,难以有孕,所以才成婚五年都没有孩子。但夫君一直也没有因此事要纳妾,还一直安慰她不必为此事忧心。


    虞家大郎比她还大上几岁,已经年近三十,又一直不愿纳妾。因为她的缘故,他一直膝下无子。


    替夫家延绵子嗣,是为人妻子的本分,她却没能做到。荀含芷一直觉得对不起虞家。


    可这或许并不是真相。是虞家的大夫医术不好?还是……


    她压下心里的震动,对桓灵道:“表妹放心,我会去好好瞧瞧的。”


    桓灵也点到为止,没有再和荀含芷说这事。她本想邀荀含芷用午膳,可荀含芷婉拒了。桓灵就让银屏收拾好要送她的书法,送她出了门。


    回去的马车上,荀含芷的手无意思摩挲着那个装着书法作品的盒子。只不过是在家里陪着坐一会儿,怎么也不值得这么重的礼。


    大约桓灵只是想找个理由将东西送给她。她们多年未见,桓灵都能如此待她。而虞家……不说也罢。


    ——


    荀含芷心事重重地回了虞家,恰好这夜虞家大郎来了她的房里。


    他们夫妻平日里分房睡,虞家大郎一个月会来她的屋里几回,并不是每次都会合房。


    她曾经还对这段婚姻抱有希望时,也曾暗示过若是想要孩子,是不是需要多一些。但虞家大郎和大夫都说,她的身体需要调养,要孩子也不能着急,多思多虑反而更难有好结果。


    可如今转念一想,事实究竟是什么呢?


    她压住心底的愠怒不安,面色平静地对他说:“表兄,我体有寒症难以受孕,调养了几年也不见好,实在不好如此耽搁虞家子嗣。听舅母的,房里添些新人吧。”


    虞家大郎微微一笑:“不着急,你的身体需要慢慢调养,我只想要我们的孩子。”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不要多想,好好养身体。”


    这夜,望着在身边静静睡着的男人,荀含芷忍不住想,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


    月底,桓灵接到了荀含芷的邀请,邀她去附近的明水县游玩。明水县位于大湖一侧,风光秀美,在钟离郡内小有名气。


    桓灵很高兴,来了钟离郡这么久,她还没有怎么出去玩过。她对钟离郡附近也不怎么熟悉。


    梁易一回来,她就激动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去多久?”


    “明水县只有一日的路程,玩几日就回来。”


    梁易点点头:“那叫季年跟着。”


    虽说府里日常会有许多护卫保护桓灵,但总是不如季年让人放心。


    “行,我多带些人。虞家的护卫指望不上,还得是自己人。”


    ——


    钟离郡,军中营帐。


    正是烈日炎炎的午膳时分,几名少年凑在一起用午膳。


    季年对桓煜玩笑道:“王妃要和荀夫人一起往明水县游玩,将军叫我随行保护,要不要一起去玩玩?正好你还没去过明水县。”


    桓煜不喜欢这里的馒头,但又实在饿,只能几大口囫囵吞下又灌了些水。


    而后少年就在一边默默地擦着弓箭,语气也和弓弦一样绷得紧紧的:“不去。”


    季年继续循循善诱:“我前几年去过一次,明水县的风光确实很不错,真的不去?”


    少年将已经被擦得闪闪发亮的弓箭往身后一备,起身准备往靶场去:“不去,再过些日子大姐夫就要往北地各郡巡查,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我没空。你保护好大姐姐她们。”


    季年摇摇头:“其实这次你去要比我去合适,毕竟你与王妃还有荀夫人更为熟悉。只是你小子非要别扭着。”


    桓煜丢给他一个馒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去。你保护好她们,不能有任何闪失。”——


    作者有话说:梁小山:真的不想和老婆分开啊啊啊可是没时间陪她[爆哭]


    第102章


    临出发前一夜,梁易还看了一遍桓灵预备带的东西,又塞了几个驱虫的香囊进去。


    桓灵觉得这样太多了,无奈道:“我身上会带一个,就去几天而已,不用那么多吧。”


    “明水县位于湖边,蚊虫多。”


    “好吧。”她心情畅快,说的话也甜,“那边应该有些特色的吃的玩的,我给你们带回来。”


    梁易将她搂进怀里亲:“到了那边,不论去哪儿,一定要让季年跟在身边。”


    桓灵也抱住他的腰:“我知道,放心吧。我去玩几天就回来了。”


    尽管感受到了梁易的不舍,她还是决定出去玩。他整日在外面那么多事情,怎么自己就得一直在府里等他回来?


    桓灵觉得自己也得让梁易眼巴巴地盼着她回来!


    ——


    翌日,天气晴朗,清晨还有些凉意,适宜出行。


    荀含芷带了贴身的陪嫁侍女以及几名虞家护卫,先来与桓灵会和。


    其实荀含芷嫁来钟离郡五年,并没有怎么出去玩过。作为虞家的长媳,自嫁来以后,家中许多事务都需她看顾,婆母刘夫人那里还要时时侍奉,真是脱不开身。


    但这次,因为她是和桓灵相约出游,虞家人痛快地放她离开,还多派了几名护卫。


    只是离开前,家中的长辈和她的夫君,都明里暗里叮嘱她,一定要和桓灵打好关系,好让她在梁易那儿为虞家美言几句。


    那位王爷虽然只掌军队,可他自来了钟离郡后便雷厉风行,为新法的推行扫清了许多障碍。


    磨刀霍霍对准的,或许下一个就是虞家。


    但所幸虞家的外甥女公孙沛是梁易夫人的大嫂,虞家的儿媳妇荀含芷也曾在建康城与桓灵相交甚深。


    虞家一众人等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一层关系,让梁易对虞家多宽容几分。


    不然,那些多占的田地和山林,真是没办法保住了。


    眼看着一家家士族败落下去,虞家人如何能不揪心,总是对荀含芷耳提面命,让她多多讨好桓灵。


    荀含芷受制于人没有办法,面上好好答应着,却没打算照他们说的做。


    她与桓灵相交是因当年的情分,因她的表妹做了桓灵的大嫂,和如今桓灵是不是王妃并无关联。


    刘夫人听闻外地有一灵验的送子观音庙,令她去拜,她便去了。


    那日,她带着一名侍女,虞家大郎给她拨了两名护卫。


    而后,她遭遇了山匪劫财,护卫殊死搏斗都受了伤。她当时以为,或许已经没办法活下去了。


    但是她竟然没有特别恐慌,因为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一潭死水,内里是腐烂的臭气。


    可桓家三郎和桓灵夫君的人救了她,她从刀光血影下被救下了。


    她已经很感激了,再生不出更多的攀附心思。


    被救下以后的这段日子,她想明白了,忽然就不想和从前一样活了。


    想当年,在建康城时,荀家三娘子温柔清高,最为鄙夷曲意逢迎小心讨好之事。


    如今也不得不在明面上应下了。


    五年的婚姻,她似乎离当年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荀含芷忽然想找回自己。


    这日是梁易送她们出的城,出城后他又好好嘱咐了季年一番,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趁着停下这个时候,桓灵和荀含芷换到了同一辆马车上。


    路上无需侍女怎么伺候,也方便她们说话。三名侍女也在后面得了清闲。


    梁易还站在原地,如一棵无言的青松,沉默地瞧着马车远去。


    桓灵从车窗探出头去,笑着朝他挥手道别。直到已经看不到梁易的身影,她才放下了手,心情愉悦地瞧车窗外的风景。


    这个过程中,荀含芷一直注视着桓灵。


    原来,旁人的婚姻是这样的。


    她从不曾有过,也不曾期盼过。


    母亲告诉她,女子在后宅这一方天地中,有了孩子才有了指望。她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是为了指望,而是在这偌大的虞家宅院,她希望有人能天然和自己站


    在一起。


    桓灵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表姐,你也把那边的窗户打开吧。外面有风,这样很凉快呢。”


    荀含芷回过神,笑着打趣道:“表妹是有人要道别,我不用,所以开不开窗都没什么。”


    “表姐!”桓灵抱着她的胳膊晃,“你学坏了,你打趣我!”


    荀含芷的另一条胳膊轻轻拍了拍桓灵:“好了,不说这个。阿灵,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桓灵靠在她胳膊上抬起头:“嗯?”


    “就是、就是阿荧,她成亲三月就和离了,为什么?”她状似不在意随口问,“沛娘也没和我说这事,还是听了别人的消息,说桓、谢两家联姻破裂。”


    “年后不久,谢二郎路过钟离郡,我瞧见过。和当年一样,生的一副好相貌。这样的郎君,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提起谢二桓灵就生气,一拍自己的大腿:“谢二弱如柴鸡哪里好了?也就是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我觉得他也不怎么俊朗,还不如……”


    说到这里,桓灵顿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说还不如梁易。可明明他们不是同一种长相,不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在旁人提起俊朗的男子时,她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梁易。


    她改了口:“还不如我们家三郎,也不如我大哥二哥!”


    荀含芷默了默:“你说得对。”


    桓灵痛心疾首:“最过分的是,谢二对阿荧一点也不好,伤透了阿荧的心。表姐你说,这样的男人还能要吗?”


    “那你们家的长辈也不反对吗?毕竟是大族联姻,牵扯颇多。”


    桓灵:“长辈们犹豫过后,还是同意了。毕竟桓家实力比谢家有过之而无不足,这桩婚事也不是桓家攀附,只是因为阿荧喜欢谢二。既然她不喜欢了,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荀含芷垂眸沉思,既然如此,她的婚姻是因为母亲说虞家是亲上加亲,一定会待她好。可如今,虞家人对她并不好,那是不是……


    ——


    明水县不远,路上需要一日的路程。


    中午,一行人在路上用了些带的胡饼点心填肚子。傍晚时分,他们就已经入住了明水县城。


    梁易叫人打点过,已经提前找好了住处,是一座清幽雅致的二进小院。


    晚膳是从外边的酒楼订的席面,菜肴是明水县的特色,倒也别有风味。桓灵是和荀含芷一起用的。


    赶路辛苦,晚膳后桓灵本想早些回去洗漱休息,可却被荀含芷叫住了。


    “我有事要说与表妹。”


    她们二人的侍女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十分可信,也就都没有让侍女们出去。


    “我也不瞒表妹,来明水县除了游玩,我还有一桩事。上次在你那里看过大夫后,我一直想再换个大夫瞧。但是我不想惊动家里人,所以才特意来了这里。”


    钟离郡认识她的人多,荀含芷怕被虞家察觉,她得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还望表妹原谅我隐瞒之过。”


    她不拉上桓灵,或许虞家都不会放她离开。她竟然才明白,护卫不只是护卫。


    从前的她竟然还将这当成了虞家大郎不会表达但是心里有她的证明,多可笑。


    “原是如此。不过我确实也没来过明水县,只还当是游山玩水。”桓灵露出一个甜甜的浅笑,握住了荀含芷的手,“表姐愿意和我说说吗?”


    荀含芷低下头:“我有些怀疑,但是还不能确定。那些护卫,也都是表兄的人,我不敢相信。”


    “表姐早说,我多找几个大夫去我府上,咱们也不必跑这一趟。”


    荀含芷考虑得更多:“我也想过的,但是虞家毕竟在钟离郡,我怕每次过去,表妹那里都传大夫,还是会惹人生疑。”


    如果真是最坏的那个猜想,她一定要小心谨慎。真被骗了这么久,虞家人的心思恐怕比她想的还要恶。


    她当真觉得可笑,她远嫁来钟离郡是母亲的意思,因为虞家是母亲的娘家。母亲觉得她会得到善待。


    可或许母亲已经离开钟离郡太久,虞家早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虞家。


    桓灵:“表姐的意思是,要避开那两个护卫?”


    荀含芷已经提前查探过了:“后院有门可以出去,护卫都在前院。我明日换了装束早些从后门出去,正午前应该就能回来。”


    “好,我替你遮掩。”


    第二日一早,荀含芷一大早就悄悄带着侍女换了装束出门。


    桓灵则没有出屋,前一天一直在赶路,她刚好也累了,可以多睡会儿。


    季年将自己的任务记得很牢,一大早就来问桓灵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游玩,虞家那几个护卫的头头跟在他后面。


    守在院门口的银屏笑着道:“王妃昨夜和荀夫人畅聊至夜深,现下还未起身。”


    季年:“那王妃醒来后若需出门,尽管差遣。”


    说罢,他便准备转身离去。可虞家那个护卫头领犹犹豫豫的不肯走。


    季年一只胳膊搭他肩上:“我们先走,不得打扰王妃休息。”


    那头领似乎还存着疑心,但不敢提出,走出去了还探头往回看了好几眼,挨了银屏的瞪才老实。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后,院里传了早膳。两个时辰后,桓灵和荀含芷便一同现身了。


    桓灵不高兴地板着脸:“季年,下次我要出门会提前告知你们的,不要去问何时出门。早晨好好的清梦都被你们搅了,昨夜又睡得晚。我现下觉得头疼,一定是因为没睡好。”


    季年不明所以,王妃从没对他这样说过话啊,但他还是很快躬身应下。


    桓灵再不高兴地看向荀含芷:“表姐,还有你家的这些个护卫,也不许他们再来吵我。”


    荀含芷还没说话,那护卫忙请罪:“奴知罪,再不敢扰王妃休息。”——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因为今天又开始练车了[爆哭]接下来几天都要去,要去考场练,但是特别远,所以我还得早起,路上也很累。我会尽力写,但明天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更新了,先提前说个抱歉。


    第103章


    因为桓灵她们起得晚,若是要出城去游玩,时间恐怕会有些不够。这日下午,她们就在明水县城里边逛了逛,买了些当地的特产。


    明水县风光秀美,是游玩的好去处,在钟离郡内小有名气。它却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游玩之地。


    在江临率军北伐之前,钟离郡曾经是南北对峙的前线,战马和兵器的需求十分巨大。


    而明水县境内有钟离郡最大的铁矿,钟离郡的兵器铸造所也建在这里,是以这里民间也有不少铸造的手艺人,开着各色的铁器铺子。


    以往桓灵从未逛过这样的地方。桓氏贵女爱好风雅,也喜欢独一无二的宝物,逛街多是逛书画、首饰这类的铺子。


    但明水县的这一整条巷子几乎都是铁器铺子,里面竟然也有些女子在挑选着里边的铁器,桓灵好奇,二人就随意进去看了看。


    铺子里面有些剪刀,农具一类的,而刀剑匕首之类的虽也有,但并不多。


    桓灵随意拿起了一把匕首瞧,掌柜见她穿得贵气,忙过来询问:“女郎是要送人还是防身?我这里还有短刀,女郎可要瞧瞧?”


    “好。”桓灵应下来,掌柜连忙出去拿。桓灵对荀含芷道:“我倒用不上这些,只不过三郎喜欢。二哥有一把上好的西域短刀,他可羡慕了。表姐也帮我挑挑,给三郎挑个他喜欢的。”


    荀含芷笑:“他幼时便喜欢这些,现在还没变。”话音落下,她停顿思索片刻后又道“只不过,”


    桓灵:“只不过什么?”


    荀含芷很困惑的样子:“只不过三郎如今好像比以前沉默了许多,我记得他小时候话又多又密,现在都不太爱说话了。”


    桓灵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桓煜每次遇上荀含芷就沉默的原因说出来,只道:“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挺爱闹腾的,累的时候就不爱说话。”


    荀含芷了然,原来是累到了。不过仔细想想,她遇见桓煜这几次他确实都挺累的。


    掌柜的又从后边拿


    了些短刀出来,桓灵和荀含芷都只会挑样子,瞧不出用起来的好坏,便叫季年来帮着挑。季年很快在那些华丽漂亮的短刀里边挑出一把,工艺极好,十分锋利。


    挑完以后,桓灵便准备离开这家铺子。季年沉默片刻,而后似是不经意提起:“将军惯用的那把匕首似乎也不大锋利了。”


    桓灵:“可是那一把是陛下所赐,玄铁锻造,才一年多就不好用了吗?”


    季年:“……”


    桓灵知道季年说这话的意思,可她就是觉得梁易在军中地位超然,用的兵器也基本都是特制的,非常珍贵。


    这种街头上的,即使已经是铺子里很出挑的,他或许还是用不惯。


    但桓灵也没纠结,便让季年给梁易也挑一把,还好心问他要不要。


    季年直摇头:“属下的兵器好用得很,不用换,多谢王妃的好意。”


    而后他就在店里选了几把不错的匕首,摆在一起让桓灵挑样子。梁易对兵器的审美和桓煜不一样,他日常用的兵器就没有花里胡哨的,于是桓灵就挑了一个简单大气的,很配他。


    两人又在外边逛了逛,桓灵和荀含芷进了一家首饰铺子,店家将自己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但看两位女郎不大信的样子,又展示了一番。


    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金钗,只要用力按动蝴蝶翅膀,竟然能够嗖的一下,自尾部射出一支极细的针来。


    桓灵和荀含芷都很喜欢,两个人各自买了一支。季年在一旁腹诽,这样的金钗梁易婚前便亲自挑了几大箱,比这个分量足很多,但桓灵从没带过。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明水县,她又给自己选了一支。难道将军选的就那样不好吗?季年就很为梁易不平。


    桓灵丝毫不知他想了这么多,又和荀含芷逛了一会儿,走出门后,却见季年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银屏催他:“季郎君,走了。你在瞧什么?”


    季年摇摇头:“大约是看错了。”


    他怎么恍惚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他们家将军的人,只是没有那么的高大威猛,身形要更矮小瘦削。


    银屏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季郎君,这是王妃和荀夫人买的东西,劳你派人先送回去,王妃还要再逛一会儿。”


    已经是六月初了,尽管这日没有烈日,是个无风无雨的阴天。但还是有些闷热,路边上的鸟儿似乎都没有力气鸣叫。


    桓灵也没再逛多久,就和荀含芷一起回去了。


    回后院前,她吩咐季年道:“今日都早些歇下,明日我们早起去游湖。”随后她就挽着荀含芷的胳膊很快离开了。


    “表姐,你今晨的意思是,几个大夫都说你没有寒症?”


    荀含芷一早出去,变换了装束,赶着去了三家医馆,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苦笑着摇头:“四个大夫都这样说,想来也不会错了。”


    难道真的是她所想的最坏的结果,整个虞家都在骗她?


    “今日还要多谢表妹为我遮掩,我回去之后,会查清楚这件事,再做定夺的。”


    桓灵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表姐千万不要和我客气,能帮到你我很开心。日后若还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就是。”


    夜里终于有了些凉意,驱散了白日的热气,终于能睡个好觉。可桓灵却有些睡不着了,荀含芷因为没有孩子一事一直伤神,求医问药,甚至求神问道。


    到头来发现很可能不是她的问题。


    而她遇到了一个不喜欢小孩子的梁易,哪怕真的不能生育,也无需在此事上苦恼。


    其实,见了家里的小娃娃们和宫里的小公主后,桓灵觉得小孩子还是挺可爱的,抱着软乎乎的一团,戳一戳小娃娃身上同样软乎乎的肉,会觉得心里也软软的。


    黑暗中,她习惯性地往外边一滚,却没靠上那熟悉的暖炉似的身体。


    ——


    翌日一早,她如约和荀含芷往湖边游玩,泛舟湖上,也别有一番意趣。


    湖边的风有些大,带着湖面的水汽,让人觉得身心舒畅。桓灵在这里玩得很开心,不仅泛舟玩了一圈,午后还与荀含芷在湖边好好逛了一会儿。


    但湖很大,并没有逛完,她们相约明日再来。


    回城时已是红日西斜,马车里有些闷,桓灵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窗,一人一马飞快从身边穿过。


    方才还闲适地吹着风的女郎愣了神:“我是不是看错了?”


    对面的荀含芷垂眸,漫无目的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这才抬起了头:“什么?”


    桓灵还在回忆方才那一幕:“表姐你瞧,远处马上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些像、我夫君?”


    荀含芷闻言便推窗去看,但路上尘土飞扬,远远的只能瞧见马上之人瘦削的身形,怎么也不像魁梧挺拔的梁易。


    桓灵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现下看不到了,身形确实不像,但长相确实有相似之处。”


    荀含芷微微一笑:“世间之人相貌有相似之处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表妹如此在意,一定是太在乎王爷了。”


    她就不在乎有没有什么人和虞家大郎生得像。


    桓灵被打趣了,轻哼着推她一把:“表姐!我和你说正事,你总是开我玩笑。”


    荀含芷:“表妹与王爷夫妻情好,这是好事。”


    先前,她也听过传闻的,传闻中桓氏双姝之一居然嫁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许多人暗地里议论的时候都说,别看桓灵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说不定暗地里气哭了多少回。


    可如今来看,若得了这样全心的郎君还要气哭,这世间也没有女郎能笑得出来了。


    桓灵傲娇:“也没有很好吧,我们就是普通夫妻。”


    但梁易确实对她非常上心,她从前一直将这当做见色起意,并不知道梁易能维持多久。


    她一直以为,若只爱一个人的皮囊,这样的爱是很容易消散的。许多男人一旦得到了他想要的,很快便会感到厌倦。


    但如今,她们圆房也有半年了,梁易依旧热情不减,床榻上讨好她的花样也愈发的层出不穷。


    分明是个稳重内敛的性子,遇上她的事情总会容易慌了神。


    或许,梁易的喜欢比她想的还要多一些。


    荀含芷笑着摇头:“若你们只是普通夫妻,这世间恐怕就没有恩爱夫妻了。”


    桓灵:“大哥大嫂就很恩爱啊。”


    那曾经是她最认可的一种婚姻。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志趣相投,早早定下亲事,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


    荀含芷嫁出健康城的时候,公孙沛还没有和桓炎定亲,她并不了解表妹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她,对于自己婚姻的难处,只在通信中告知了表妹一人。但表妹并没有怎么提过她自己的婚姻。


    或许是,在婚姻不幸之人面前说自己有多幸


    福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所以表妹才并没有提过吧。


    这是公孙沛对她的关心,荀含芷想明白了:“等我回建康看看,我就知道了。”


    桓灵:“好呀,阿荧九月要生产,我打算八月底就回建康,表姐可要同行?”——


    作者有话说:梁小山:老婆什么时候回家?


    作者:大概是下一章。


    不好意思几天没更,前几天一直在高强度练车,精力实在是跟不上。但是我昨天科目三一次考过了,再也不用去练车了太开心了哈哈哈哈哈[垂耳兔头]


    不幸的消息是我今晚嗓子不舒服,感觉要感冒了,现在紧急去搞点药吃预防一下。夏天感冒最难受了[爆哭]


    第104章


    荀含芷犹豫了一会儿:“八月底,或许可以。离开建康城已有五年,我确实想回去看一看。若是可以,我就和表妹一起回去。”


    桓灵:“大嫂总说想表姐了,想来建康城的其他家人也很惦念表姐。”


    “我也很想念建康城。”


    很想念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荀家三娘子。


    ——


    桓灵又在明水县待了几日,将这里的风景看了个遍,才与荀含芷一起回了钟离郡。一路上都很顺利,只是六月的天气,难免就热了些。


    回到建康城已经是傍晚时分,桓灵在马车上热出了一身汗,一回到屋里就想先去沐浴,两名侍女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此她就让金瑶和银屏都回自己的屋子去沐浴。她又不习惯不熟悉的其他侍女伺候洗漱,所以就没用人伺候。


    洗到一半的时候,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我都说了不用伺候……梁小山,你,你怎么进来了?”女郎回头瞧见是梁易,又往水里缩了些,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自脖子往下都淌着水珠,清爽干净。


    梁易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光彩:“她们说你回了,我进来瞧瞧。”


    加上来往的路程,也不过才六七日而已,他却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瞧他那热切的眼神,桓灵嗔了他一眼:“我在沐浴,你先出去。”


    “我刚回来,也还没沐浴。”


    桓灵假装听不懂:“那你出去等一会儿,我很快。”


    她今日刚回来,真是太累了,要是他真闹腾起来,恐怕实在招架不住。


    梁易还不肯走:“我帮你吧,快一些。”


    “也可以。”毕竟他还是挺会伺候人的,桓灵也不想委屈自己,在他来到浴桶跟前时,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男人胸前的那一块衣料很快湿透,胸前那块肌肤隔着衣裳都觉得被女郎按得发痒。


    桓灵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男人宽厚的胸前点了点:“好好穿着衣裳,只许伺候沐浴。”


    梁易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应下了。面对桓灵,他从来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温热的水被轻柔地浇到女郎的肩背上,再沿着那漂亮的后背缓缓往下,流到腰往下的地方,和浴桶里边的水重新混在一起。


    梁易在用尽全力忍耐着,如一个极有耐心的篆刻师,对着手上的美玉精雕细琢,大手在美玉上不断地缓缓摩挲。


    若是探去了不该的地方,就被被女郎一巴掌拍过来。但力道并不重,梁易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桓灵已经好几天没这样打过他了。


    能被这样教训,也是成了亲的男人才有的福气。像是季年桓煜那几个毛头小子,自是体会不到这样的幸福。


    他本来想将桓灵直接抱回去的,但因为还没洗漱糟了女郎的嫌弃,并不许他抱。


    女郎的倩影翩然而去,他也飞快地洗漱好出去了。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而他心爱的妻子坐在那里,等着他一起用饭。这是很寻常,但也很幸福的瞬间。


    好几日没见,桓灵游玩回来心情很不错,一直和梁易说自己路上的见闻。


    “明水县的风光确实不错,就是这些日子太热了,等天气凉快些,我想再去周边的其他地方逛逛。以后回了健康,我应该不会再来北边了。趁着这个机会多走走看看也挺好的。”


    梁易笑着点头,以后闲了,他都可以一一陪她去,看遍周边风光。


    “我在明水县买了很多东西,给你买了一把匕首,是我在季年挑的其中几把里边选出来的,挺适合你的。但肯定比不上陛下御赐的那一把。说来也奇怪,玄铁锻造的匕首,怎么会一年就不好用了?”


    梁易不语,但大概明白了季年的心思。


    “我在明水县瞧见一个相貌与你有几分相似的人,但个头和身形不像。”


    梁易有一瞬的讶然,但也同荀含芷一样,认为这世间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很正常的一件事,无需过分在意。


    他以前也曾在旁的同僚谈话时听到过,天南海北的两个人,一人说另一人与自己家乡的谁谁谁生得很像,想来这种情况也很常见。


    “表姐在那里又瞧了几个大夫,都说她没有寒症。不知是整个虞家都被那个大夫骗了?还是虞家人一起骗了她?”


    梁易觉得,虞家钟离郡百年传家的大族,虽然近年来隐隐有败落之势,但也不至于府上养一个医术这么差的大夫,更不至于全家上下被一个庸医蒙蔽至此。


    “反正表姐说她会去好好调查,我能帮她的地方一定会帮的。”桓灵非常同情荀含芷的遭遇,心疼不已。


    梁易没有二话,桓灵就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他会支持她的决定。不过一个虞家,没什么得罪不起的。


    直到女郎没什么想说的了,梁易才适时地送上一杯茶,待女郎一口饮尽以后,就将人抱到腿上搂着亲。


    ——


    六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哪怕是夜里,窗户开着让外边的风进来,空气里也仍然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床榻上铺了冰凉的竹簟,能缓解几分躁意,但若是在一个地方躺得太久,仍然觉得身下那一块地方热腾腾的开始发烫。


    桓灵烦躁地往里边滚了一圈,梁易也跟着滚了过来,正正好睡在方才她睡出热气的那块地方。


    明明方才这个人已经缠着她亲了好一会儿了,她都没推开。但这一趟出门回来后,钟离郡的天气又热了许多,燥热真是难熬。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躺着,身上都会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尽管她也喜欢挨着睡,但这样两个人都睡得不舒服。


    桓灵无奈问:“梁小山,你不热吗?”


    “热。”哪怕是冬日里,梁易的身上也热乎乎的,像一个人形的汤婆子,更不用说夏日里了。


    但成婚以后,他们都是挨着睡的。哪怕是成婚初期那段桓灵还嫌弃他的日子,都没有隔得这么远过。


    床上的距离又好似士族与寒门之间的那道天堑,只有碰到那柔软的肌肤,梁易才能安心。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切地觉得,桓灵在他身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比谁都亲近。


    “热你还贴那么紧,往外边去一些。”女郎手肘往后撞了撞他。


    梁易依依不舍地往外边挪几近于无的距离,桓灵转过身,双手并用往外边推他:“真的热。”


    男人委委屈屈:“阿灵,我想和你挨着。”


    知道她坐了一整日的马车,会很疲累。尽管方才的亲吻已经让他的燥热更加严重,梁易还是没多纠缠什么。


    桓灵最受不了他那可怜样,又心软地握住了他的手:“今晚先这样睡,明日再多加些冰吧。”


    梁易就高兴地亲亲她的手指,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但手紧紧地牵着,这才心满意足合眼睡去。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日,梁易在与往常同样的时间醒过来。身畔的女郎酣睡正香,脸颊红扑扑的,白皙柔软的手抓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不自觉笑了笑,而后起身在院子里练拳脚。亲近时,桓灵总喜欢以手去触碰他结实的胸膛,想来对他的身材是满意的。


    梁易便觉得要日日操练,不能懈怠了身材的保持。


    等到女郎醒过来,已经是正午时分,头顶上的烈日散发着腾腾的暑气,就连院子里的蝉鸣,似乎也在诉说着因炎热而产生的烦躁。


    已经是午膳时分了,桓灵不紧不慢起身用早膳,梁易则在她身边用午膳,菜色不同。


    梁易给桓灵盛了一碗海鲜粥,女郎觉得太多了,鼓着腮帮子还没开始说话,就听见桓煜兴冲冲的声音。


    “大姐姐,季年说你给我带了礼物!”


    少年没去过明水县,听季年说礼物是大姐姐和表姐一起选的,眼神就变得亮亮的,神情也激动不已。


    “表姐帮着选的吗?”


    季年无语:“是荀夫人与王妃一起选了几个出来,我再挑了工艺最好最结实锋利的一把,只不过恰好那把是荀夫人选的。算起来,是我们共同选的,王妃出的钱。”


    桓煜好似


    没听到他说的什么,一溜烟跑出去了。


    “我去大姐姐那里拿!”


    桓灵便让金瑶和银屏将她买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分了分,桓煜一见到那把短刀就非常兴奋。


    “真好看,让我试试!”说着他就拿着短刀跑去了院子里,跳起来对着那棵大树的侧枝试了试,果真削铁如泥。


    “果然锋利!”少年又很快兴冲冲地跑回来,看到梁易正在欣赏桓灵带给他的礼物。


    大姐姐送大姐夫的这柄匕首,瞧着也太平平无奇了吧。为了不让梁易伤心,他绞尽脑汁开始安慰人:“大姐夫,你这柄匕首也很好看。”


    梁易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少年瞧着自己手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和那柄外表平平无奇的匕首,又找补了句,“和我的,不一样的好看。”


    虽然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比较好看,但不能够伤了大姐夫的心!——


    作者有话说:桓煜:难道大姐姐还是更在意我吗[狗头]


    梁小山:不和傻子计较,老婆还是懂我的喜好[星星眼]


    第105章


    夏日炎热,酷暑难熬。


    整个六月,桓灵都没有怎么出过门。倒也不怎么觉得无聊,梁易每天都会回来,经常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


    桓煜平时懒得跑,大部分时间都住营中,只有休沐日才会过来。少年每次一来就叭叭个不停,要把这些日子营中的事都对桓灵说一遍才肯停下。


    这些日子,桓灵便如在建康时一样,读书作画,还谱了些曲子,做了点针线活,日子便慢慢过去。


    不同的是,相较于从前,她会起得更早些,趁着天还不太热的时候带着两名侍女练五禽戏。


    这期间,只有荀含芷过来了一趟。她带来了一封信,说是给公孙沛的,劳烦桓灵往建康送信的时候一同带回去。


    “叫人送来就是,这么热的天表姐还亲自过来。”桓灵让人上了冰酪,给荀含芷消暑。


    在虞家,荀含芷并不能经常出门。但若是来找桓灵,不论是她的婆母还是夫君,都是很乐意的。这也是她难得的,给自己松口气的机会。


    她舀下一勺,轻轻送到嘴边,是香甜又清爽的味道,她已有五年未尝过了。


    在虞家,她是一个有寒症的人,已经因为这样的症候难以有孕,又怎能自私的不顾虞家子嗣去用冷食?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被骗了整整五年。


    “刚好过几日我要派人回建康城送信,一定给表姐带到。”想到不久后的安排,桓灵问,“表姐可有想好,八月底要和我们一起回建康吗?”


    荀含芷放下手中的冰酪,默了默才道,“我,还没有与家里人说。过些日子,我会告诉他们的。”


    “好。到时候表姐提前告诉我,我们一块儿走,不仅安全些,路上也能说说话。”


    荀含芷点点头。


    原来,钟离郡和建康城的距离也没有那么远,只是虞家总有原因不让她回去。


    而桓灵,才来了这边几个月,桓家有事便随意来去。


    那位出身低的王爷,不仅没有二话,还会给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世间的确有好的婚姻,只是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她感觉这五年,这被一直否定的五年,已经要耗费掉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重见桓灵的这些日子,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明明当初的自己,有爱好,有家人,还有亲近的朋友。如今却好像什么都没了,只余下生育的苦恼。


    荀含芷出府回家的时候,正撞上回来的桓煜,少年同她见过礼,哑着嗓子唤了声表姐,很快低着头走远了。


    荀含芷微微转头,奇怪地看着那越来越快的背影。


    桓家三郎如今,当真是不爱说话了。


    ——


    时间转眼便来到了七月初。天公作美,终于落了雨,一连多日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睡梦中,感觉到屋里越来越凉,梁易轻轻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起身将睡前预备的冰挪远了些。


    夜半时分,桓灵也被这动静吵醒了,伸手在旁边摸索一番,却没摸到人,迷迷糊糊问:“梁小山?”


    梁易轻轻躺回她身边:“下雨了,天凉。”


    “噢,”女郎朝他怀里一滚,“记得我和你说的,明日别去营中了,把三郎他们也都叫回来。”


    翌日便是梁易的生辰,但这个人居然一点也不记得。桓灵前两日嘱咐他那日别去营中,他还不明白为什么。


    还是桓灵提醒了他才想起来:“噢,我的生辰。”而后眼底又闪动着喜悦的光,“阿灵,你记得我的生辰?”


    其实桓灵一开始也不记得。但去年她自己的生辰宴后,特意去瞧了记着两人生辰八字的婚书。


    看他这样高兴,女郎有点心虚:“我当然记得。你记得我的生辰,我也记得你的。”


    前两晚,夜里还很是闷热。桓灵不许他抱,只能牵着手睡。而今夜是一个美好的落了雨的夏夜。


    梁易温声应下桓灵的话:“已和他们说过了,他们几个明日过来。”


    桓灵奇怪:“他们几个在忙什么?怎么不今下午和你一起回来?”


    梁易也不大清楚,他忙完了就回家,可没工夫和几个少年玩闹。


    “就知道和你也问不出什么来,”桓灵闷闷拍他一下,“三郎胆子大,你要多盯着些。上次他就背着我们带着华济回去探查了。”


    “好。”


    梁易已经很多年没过生辰了,为了忘记那些痛苦,大脑不自觉地淡化具体的记忆。


    一段婚姻,他拥有的比曾想过的已经多上太多,拥着怀中人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这样一打岔,桓灵也清醒了些,乌亮的眸子闪动着:“要是在建康,给你庆生的人会更多,我家有好多人。在这里就只能将三郎他们几个叫回来了。”


    梁易在钟离郡待了好些年,其实他在这里有许多熟人。只不过那都是一些军中的粗莽军汉,行止礼仪比初成婚的他还要差。要现在的他去看,都有些看不惯了。


    若是带回来,恐怕会冲撞到桓灵。桓煜他们几个是桓灵熟悉的,只他们几个就好。


    如果不是桓灵有心要替他热闹热闹,其实他更想只有夫妻二人。


    “没关系,只要你在就好,”


    “嘴怎么这么甜?”女郎满意地捧住他的脸,“我尝尝?”


    梁易的身子瞬间崩得紧紧的,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齿关,对女郎予取予求,将那鱼儿似的软舌含在嘴里吸吮舔舐。


    桓灵也被他勾起了几分兴致,小手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摸进去,摩挲着漂亮紧实的胸肌。


    梁易被刺激出了几声低低的闷哼,湿吻从唇舌转移到了脸蛋、耳后、脖颈、还在渐渐往下。


    再不阻止,恐怕今夜又睡不好了。女郎狠狠心,用力抱住了他的脑袋,不许他动弹。软绵绵的云朵随即被压出了一个窝,和他脸颊的硬朗曲线紧紧贴合着。


    对梁易来说,这既是折磨,又是享受。他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被女郎拍了一下才老实。


    “睡前我就说过了,明日要早些起来。不许闹


    了。”


    梁易弱弱为自己争取:“阿灵,你先亲我的。”


    女郎轻哼一声:“我只是亲你,可没有做别的。”


    “好。”梁易默默翻下去,躺回她身边,默默平复自己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安静下来。桓灵轻轻拽他的胳膊,语气傲娇:“过来抱着我。”


    不那么热的时候,桓灵也是喜欢和他挨着的。梁易唇角微弯,笑着将人拉到怀里。


    翌日,梁易醒来时,女郎还在他怀里睡得很熟。反正不急着去做事,他静静地注视着女郎的睡颜。


    桓灵睡觉的时候一向不大规矩的,一边膝盖压着他的肚子,另一条搁在他的腿上,亲亲热热地贴着。


    这种两个人安静的时光,总是叫他觉得格外安心的。好像他和桓灵之间一切的不相配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们两个。


    许是睡着的时候折腾了,那缎子一样的长发有一缕搭在了女郎脸上,长发乌黑,脸颊雪白。


    梁易用他那双久经沙场的粗粝大手轻轻将长发拂去一旁,和其他的长发妥帖地安置在一起。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女郎却被这动静吵醒了。


    “唔,”桓灵微微睁眼瞧外边的天色,“天刚亮,再睡一会儿吧。”


    梁易倒是习惯了这个时候起身,已经没什么睡意了,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时间流逝,天光大亮,府里渐渐有了仆役们走动的声音。桓灵醒来的时候,梁易仍在她身边安安静静躺着,但眼底一片清明。


    “你没睡?”桓灵不理解,“日日都醒那么早,不觉得困倦吗?”


    梁易笑着摇摇头,预备下床去给她找衣裳:“今日穿哪一身?”


    女郎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被这话提醒了:“你就在这,我去找。”


    桓灵如同快乐的小鸟一样快步离去又快步回来,身上仍是自己那身寝衣,手上却捧了一件新衣裳。


    这是一件玄色云锦所做的男子外裳,衣裳下摆和袖口都绣着祥云纹。女郎将衣裳展开,快要和她人一样高。


    这样长的衣裳,小舅子是穿不了的,那只能是给他的了。


    梁易有些不敢确定:“阿灵,这是、你做的?”


    女郎鼓着腮帮子:“你怎么问得这样奇怪?我不能给你做衣裳吗?”


    梁易摇头,高兴地跳下床,三下五除二换好衣裳,有些拘谨地对镜自视。


    他在军中待得太久了,那样一群糙汉子聚集的地方,欣赏自己的衣裳容貌,都是可能被取笑的。


    桓灵肯定地点点头:“好看!”


    原本只是微微红的麦色脸庞就更红了。女郎故意逗他:“我是说,我做的衣裳好看。”


    梁易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难堪,很快就消失了。他真心实意称赞:“衣裳是很好看,我很喜欢。阿灵,谢谢你。”


    他可真是个实心眼的,桓灵又有些后悔逗他了,郑重地重新将他推到铜镜前:“我刚刚逗你玩的,梁小山,你人也很好看,特别俊朗。”


    男人素来明亮锐利的眸子充满了茫然与不解,似乎弄不懂桓灵为什么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他无措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阿灵,我知道,我不好看,委屈你了。”


    他见过建康城那些士族儿郎是什么样的,就像他的大舅兄那样,端方儒雅。就算是习武的,也像他的二舅兄那样,行走坐卧皆有风度。再不济也像他小舅子似的,生得细皮嫩肉讨人喜欢。


    桓氏三兄弟,无论性格如何,一看就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


    像他这样,一看就是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怎么能入桓氏贵女的法眼?还能得她一句俊朗的称赞。


    一定是因为,今日是他的生辰,桓灵为了哄他开心。但愿意这样哄他开心也是极好的。


    “谁说你不好看?”桓灵握紧他的手,“我就觉得我的夫君很俊朗。你别总是觉得自己不好看,这样会丢了我的面子。”


    “还有,你方才为什么不相信,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桓灵面朝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梁易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以为,自己在桓灵的心里没有那么重要。绣香囊什么的都是小打小闹,做这样一件华美的衣裳就要废太多神了。


    在此之前,他确实不敢相信,桓灵居然愿意为他花费这么多功夫。


    尽管他们夫妻之间相处越来越和谐,但他骨子里的不自信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通文墨,不懂诗书音律,不是桓灵喜欢的类型。


    他扯了个谎:“我、我先前没见你做衣裳。”


    女郎向前一步,盈盈笑着:“傻呀,提前让你瞧见了,那不是没有惊喜了吗?”她拉过宽大的袖口指给他看,“你瞧,这里的纹样都是我一针一线绣的。”


    “嗯,很好看。”梁易眼眶热热的,温声哄着。


    “还有啊,你瞧领口这里,有几只小老虎。你属老虎的,这是特意给你绣的。”桓灵的手搁在他胸前,纤细的手指指着领口的位置。


    梁易起先没有发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几只笑眯眯的老虎头。


    可真是憨态可掬,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哎呀,你不许笑!位置不够,大老虎这里绣不下了,几只小老虎头,也很可爱嘛。再说了,你又不是三郎,你向来不喜花里胡哨的衣裳饰物。我怕绣太大只的,你不喜欢。”


    大手往盈盈一握的腰上一贴,不过微微用力,女郎就靠在了他怀里,胳膊顺势抱住了他结实的腰。


    “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


    别说是这么可爱的小老虎了,就算桓灵绣成了几只大虫子,他也特别特别喜欢!


    桓灵脑袋在他胸膛上蹭蹭:“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再次叮嘱,“还有,以后不许再说自己不好看了,这样不是显得我眼光很差。”


    梁易还当她在安慰自己:“可是,我这样的,在建康本也不算俊朗。”


    建康谁人不说,桓氏双姝的一朵,竟落在了泥地里。虽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但这样的话是从未断绝过的。


    “胡说,就是很俊朗!骑在马上的时候格外俊朗!三郎说得对,建康城中的女郎多不懂欣赏男子英武之美,”她声音小了些,“之前的我也一样。”


    “我现在觉得,你这样的,和大哥那样的,是不一样的俊朗。”


    而且,他当真是一个稳重又靠谱的,能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而从前建康城中因容貌和才名而有众多女郎喜爱的谢二郎,却当真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冰块,伤她妹妹至深。


    可见,建康城中女郎们看男人,有时候确实是会走了眼。


    “梁小山,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耽搁了好几天,没防住还是感冒了[爆哭]前两天一直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很难受。稍微好一点了,也写得很慢,这一章写了好几天。今天看待会儿还能不能再写一章吧。


    第106章


    这于梁易来说,当真是个如梦似幻的生


    辰开端了。


    从前他哪里敢想,还有能过上这样日子的时候。失去家人的孩子,活下去已经是奢望了。


    被桓灵这样紧紧地抱着,这样用心为他做的衣裳。他是不是可以认为,桓灵对他的在意,比他以为的要多。


    只是女郎并没有抱他太久,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后就松开他,唤人伺候洗漱了。


    梁易拉住桓灵:“不用她们。”


    然后他便熟练地跟到湢室,为女郎兑好热水。


    他都在这儿了,还要那些侍女做什么呢?


    柔柔弱弱的侍女哪里有他会伺候人。要是桓灵身边的事全都被金瑶她们做了,那他做什么呢?


    桓灵拉着他,语气犹豫:“不行,今日是你生辰。”


    虽然梁易这样子伺候她,已经有过很多回了,两人都已经习惯。桓灵也早就能大大方方地支使他做事。


    但毕竟是他的生辰,生辰还做伺候人的事情,桓灵觉得不大好。


    梁易用热水打湿巾帕递过来:“我的生辰,听我的?”


    算了,反正他乐意。女郎笑着嗔他一眼:“油嘴滑舌。”


    梁易微微一笑,亦步亦趋,凡是能伺候的,都做得殷勤周到。


    瞧着他这样忙来忙去,桓灵微微笑着,心里想自己威严的父亲是不会为母亲做到这一步的。


    士族间的夫妻,能有父母那样相敬如宾的已是难得。


    桓家有家规,大多男子没有妾室通房,已经很少见了。但桓家众男儿,也是不同的。


    三叔不着调,也不受规矩束缚,或许会这样做。不知道大哥会不会?


    桓炎是长子,从小就被教育要稳重,因此自小就是个小古板,都不爱和桓灵几人一起玩。


    还是成亲后,整个人才更温和了些。用桓煜的话说,大哥有了更多的活人气。


    但他仍是桓家这一辈人中,最为严肃正经的一个。


    若是年纪轻轻已是天子近臣,稳重无比的大哥跟在大嫂后面忙忙碌碌做这些事情,多少有些滑稽。


    想到这一幕,桓灵没忍住笑出了声。


    正在给她选衣裳的梁易不解地望过来,桓灵笑着仰头解释:“不是笑你,我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梁易点点头,又认真挑选起来,最后选了他最爱的红色小衣。


    不出意外挨了女郎的瞪,但那样的瞪又不是生气,嘴角似乎有忍不住的笑意,反而看得他心里酥酥麻麻的发痒。


    最终,女郎别别扭扭穿上了那身他选的红色小衣,外边又遮掩似的穿了天青色的衣裳。


    桓灵的妆容和发髻由金瑶负责,花费了不少功夫,美得恍若仙子,梁易看得移不开眼。银屏带人送来早膳退下去的时候都在偷偷笑。


    这丫头胆子比金瑶还是大一些。金瑶到如今,仍然不太敢直视梁易。


    过生辰得吃汤饼,早膳便早早地端上来了,还有些旁的精致菜式,都是桓灵早膳惯用的。


    桓灵早膳用不了太多东西,一边慢吞吞地等着汤凉一些,一边奇怪地问梁易:“三郎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要知道今晨光是她妆扮就已经花费了不少功夫,时辰已经不早了,早已经过了往常的早膳时辰。


    梁易还没回答,桓灵自己想出了一种可能:“许是睡懒觉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沿着院子里的树叶往下滴答滴答,三名少年姗姗来迟,各自为梁易送上生辰礼。


    梁易许多年未庆贺过生辰,更是从未收到过家人以外的人赠的生辰礼,很有些不习惯,更不习惯几个人轮番对他说着好听话。


    好在特能叭叭的小舅子缓解了他的尴尬:“大姐夫,你这衣裳是大姐姐的手艺!”


    少年的语气分外肯定。


    桓灵笑:“你倒还认得出来。”


    这话坐实了梁易身上的华服确实是她亲手做的,季年和华济都向梁易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好在现如今,梁易已经学会了享受这种目光,不自觉将胸背都挺得更直了。


    季年凑近华济耳边:“你有没有觉得,将军成亲之后,比从前开心了好多?”


    华济点点头,也小声道:“是,小山哥从前不爱笑。”


    他这话说得委婉,他从前所知的梁易哪里是不爱笑,分明连话都不愿意说。


    在山里打到了兔子野鸡什么的给他们送去时,也是放在门口就走,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华济比梁易小几岁,那场大火发生的时候,他才五岁,年纪还十分小。所以那些很多痛苦的回忆,于他来说都是模模糊糊的,他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乡下人家,一辈子也留不下一张画像。


    记忆是模糊的,过后又被姑姑收养,所以同样在瘟疫过后家破人亡的华济,并没有像当年的梁小山一样被阴霾笼罩。


    他更不记得,大火以前的梁小山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那场大火之后的梁小山不说话,离群索居,独自在山上打猎。


    后来,梁小山不听村里人的劝,一个人孤零零离开了万家村,过了好几年才回来,听说在外边做了大官,给村里修了路,给他自己新的小院。


    又过了几年,他回来了,不同的是这次多带了一个人,整个人也和从前有了很大的差别。


    这便是华济所知的一切。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过来!”桓煜唤他们,“今年新酿的青梅酒,滋味特别好。待会儿给大姐姐尝尝。”


    少年遗憾地摇头:“可惜大姐夫喝不了。”


    也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一杯酒就醉成那样的。


    桓灵:“所以你们今日来得这样迟,是因为去买酒了?”


    季年和华济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桓煜抢着道:“对啊,就是去买酒了。这家生意特别好,要排队。”


    “在哪儿?若是好,改日我再叫人去买。”


    桓煜:“城西杨家铺子,很不错呢。”


    而后的午宴,桓灵就品尝了少年大力推荐的青梅酒,确实不错,有着微微的回甘。


    但少年没说的是,这酒好喝,但有些醉人。多饮了几杯的女郎到后面,已经有些坐不稳了,倒进梁易怀里,歪着头奇怪道:“咦?怎么有两个梁小山?”


    梁易便知她这是醉了,目光微沉看向桓煜。他天生不胜酒力,女郎能饮些酒,他也并不反对。只是这酒醉一回,便会伤一回身。


    桓煜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们喝着没醉呀。”


    季年:“大约王妃是女郎,很少饮酒才会这样。不过好好休息就会没事的,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对,小山哥,我们先走了。”


    华济和季年一左一右拉着桓煜离开,不成想在门口撞见了扫兴之人。


    “我是来为王爷庆生的,我姑母家与桓家是姻亲,内子也与王妃往来甚为密切。我们家在钟离郡也有些名号,你们该认得我。”


    “自是识得虞家郎君,只是王妃与王爷都交代过,王爷生辰只自家人团聚,不对外收礼。您是尊贵人,也别让小的难做。”


    是被门房拦住的虞家大郎,带着几个捧着礼物的随行小厮。


    虞家大郎倒是自来熟的模样,同桓煜打招呼:“三郎,我是来为王爷庆生的,咱们都是自家亲戚,偏这奴才不长眼,竟不放我进去。”


    少年漫不经心道:“你来晚了,我们已经为大姐夫贺过生辰。”


    虞家大郎暗自恨恨吐气。如果不是荀含芷不配合,他怎么会这么晚才来!


    早先他就和荀含芷说,等到梁易生辰这日,他们夫妻一起登门送礼。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可荀含芷就是不应,还说什么安王的生辰不对外收礼。真是妇人之见,一点变通都不懂!


    但他没当回事,等到生辰这日,带上礼物就叫荀含芷出门。可一向因为无子而愧疚乖顺的妻子竟然罕见地反抗了他,任他好说歹说就是不应。


    虽说他也是公孙沛的表兄,和梁易扯得上亲戚关系。但虞家毕竟远在钟离郡,和桓家素来没什么往来,他怕桓灵不给他这个面子。


    而荀含芷从前一直生活在建康,如今也与桓灵有些私交。怎么说,她出面都会更好一些。


    虞家已经交出了一部分多占的田地,剩下的他想保住。不然,百年家族基业毁于他手,他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可他竟然连向来听话的妻子都说服不了,最后只能自己带着礼物过来,还误了时辰,被这小小的门房拒之门外。


    他端起温和的笑:“这才下午,不晚不晚,好歹让我将东西送进去吧。”


    少年一向随性,对他更是没什么好语气:“不行。大姐夫不收旁人的礼,你回去吧。”


    桓煜让门房将门关了,人也进了院里。而他自己和季年二人也离开了。


    “走吧,今日不当差,我们去逛马市。”


    虞家大郎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黑着脸离开了,回虞家给荀


    含芷看了冷脸,下午又秘密地出了府,独自出门。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如往常一样,穿过一条条熟悉的小巷。可就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一口大麻袋忽地从天而降,将他罩得严严实实。


    接踵而至的便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应该有好几个人。


    他绝望地呼救,而后大声威胁:“你们知道我是谁家的吗?”


    又是结实的一拳,极重地打在他脸上:“打的就是你这虞家的!”——


    作者有话说:虞家大郎:我没名字吗?


    作者:是的[狗头]


    第107章


    虞家大郎被打得晕头转向,很快在雨水里晕了过去。少年将口袋掀开,还想再补几脚,被人大力拽走了。


    桓煜还不服气:“你们拉我做什么?不多踹他几脚,我这里这气出不去!”


    华济好言安慰:“打上一顿就够了,若真有了性命之忧,反倒麻烦。”


    季年:“这一天天的,净陪你胡闹了。到时候将军罚下来,王妃一求情,你被放过了,全落我头上。”


    桓煜拍拍胸脯:“既然是我的主意,自然全部由我承担。”


    华济:“他确实该打。”


    这些日子,桓煜拉着他们摸清了虞家大郎的行踪。每隔几日,虞家大郎就会悄悄去一个院落,不带任何随从,还要走避开人的小路。


    这很不寻常。


    根据常理,他们初步猜测,虞家大郎应该是悄悄养了外室,不敢叫人知道。


    季年是钟离郡人,知道得多一些:“可人人都知道,虞家大郎极为爱重他夫人,夫人也极为大度。但夫人不孕,他也坚持不纳妾。又何必在这里偷养外室呢?”


    桓煜猜测:“为了好名声?”少年语气嘲讽,“见了上次的事,你还觉得他当真极为爱重表姐吗?”


    后面他们又几番蹲守,却从未见过女子出进,都是一些男人。


    桓煜当时非常生气:“这厮,他竟好男风。那他求娶表姐,不就是为了遮掩?”


    他心里更愧疚了。如果不是他小时候胡说八道,表姐怎么会在建康议亲不顺,这才嫁给了钟离郡这个狗东西!


    季年摇摇头:“应当不是。这里边是一个中年男人和几个小童,小童明显是中年男人的随从。虞家大郎就算好男风,也不会找一个能当他爹的吧。”


    “那是什么?”


    因为这个疑问,他们又跟了院子里的人几日,终于发现了端倪。


    那名中年男人是位大夫,据说是专门给大户人家看诊的,银钱给的非常可观。


    后来,从小童运回来的药材里边,他们又发现了蛛丝马迹。


    季年也很鄙夷虞家大郎这种行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将黑锅扣在他夫人头上,再装出一副毫不计较的大度情深模样,人人都说他是有情郎。实则在外边养了大夫偷偷瞧病,瞒过了所有人,真是无耻。”


    华济继续他的话:“若有朝一日他看好了病,就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过。若看不好,无子的名声还是在荀夫人头上。”


    桓煜气急:“这个狗东西!”


    这是梁易生辰前一日,他们才发现的。少年气得不行,拉上好友将人教训了一顿,才感觉心头稍微顺畅了些。


    “好了,现在人也教训了。接下来怎么办?”季年其实并不赞成管这些闲事,但是同为男人,他实在鄙夷虞家大郎的做法。


    华济:“做得这么隐秘,加上一直以来都有荀夫人不孕的传言,想来一定是瞒着她的。得先让荀夫人知道这事,不能再受骗了。”


    “我知道,改天我找大姐姐帮忙。”


    季年:“刚好可以让你在荀夫人那里将功折罪,此后你也不用处处避着她了。”


    少年摆摆手:“现在别说那些,我只希望表姐过得好。”


    华济:“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怎么可能过得好?虞家大浪这样的心肠,还能指望他真心悔过?”


    桓煜越听越烦,直觉荀含芷今日的局面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心里的烦躁卷土重来,似比之前更盛些。


    ——


    钟离郡王府,正院。


    桓灵喝得晕晕乎乎,还非要自己往屋里走,不许梁易来扶她抱她。女郎走得摇摇晃晃,梁易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把自己摔了,一直跟在旁边小心护着。


    女郎大手一挥:“哎呀,梁小山,你别小瞧我,我自己能走。”


    梁易无奈:“阿灵,你醉了,我拉着你走好不好?”


    桓灵带着明显的醉意:“不好,我、我是有一点晕,但还不至于、走不了路,看我、看我走个直线给你瞧瞧!”


    话是这样说,但迈出的步子依然是歪歪扭扭,绝不能称之为直线。


    她身形一晃,差点儿站不稳,伸出手欲扶廊下的柱子,但扑了个空。还好梁易大手一捞,将人稳稳抱到了怀里。


    桓灵先前嚷嚷着不许抱,真抱到了,她也没生气没挣扎,在梁易怀里乖得很。两条细细的腕子绕过了男人的脖颈,盈盈的眸子含情地注视着他麦色的脸庞。


    雨声淅淅沥沥,夏日难得的凉风吹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紧密滚烫。


    梁易的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回了屋,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躺着。他准备打盆水来给她擦擦脸,但女郎就是不松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桓灵微微用力以后,本就心猿意马的梁易顺势倒在她的身上,有力的大手撑住两边。


    他并不敢结结实实压在女郎身上,一百多斤的体格子,她承受不了。


    桓灵认真地瞧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眼里亮闪闪的,微微抬头用唇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她很快就离开了。


    瞬间,女郎又懊恼地摆头:“我饮过酒,不能这样亲你,你会醉的。”


    额头贴着额头,梁易笑:“阿灵,你放心,这样不会醉。”


    女郎如同得到了食物的快乐小鸟,语气都惊喜了几分:“真的,那再亲亲好不好?”


    不待她问完,男人结实的身子已经沉了下来,亲的也不止那红润的唇了。


    下了帐子,青天白日地胡闹,平日里桓灵不会允。可醉了后,她格外黏人,亲得喘不过气来了,就把梁易也拉着躺在身边,抱着他黏黏糊糊地撒娇。


    梁易第一次觉得,酒这个东西,确实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金瑶送来了醒酒汤,桓灵也不许他去取。


    “你干嘛?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我去拿醒酒汤。”


    “不喝,酸酸的,我不想喝。”


    梁易任劳任怨地将人抱到桌边,小心哄着她一点一点喝了下去。女郎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小声嘟囔:“就是酸。”


    梁易给她喂了颗糖,桓灵五官瞬间舒展,语调也开始上扬:“现在甜了。”她也给梁易嘴边递了一颗,“给你也甜甜。”


    梁易笑着将那颗糖含进去,连带着她的手指。桓灵撅着嘴地把手指抽出来,往他眼前一伸:“给我擦手。”


    虽然今早清晨的桓灵打定主意,在梁易生辰这日不支使他做事,但醉了的人可记不住。此时她使唤梁易就非常的心安理得。


    梁易听话地将她的手擦干净,温和地问:“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女郎又抱住了他的脖子,“抱我过去。”


    梁易乖乖照做。女郎还是不许他走,非要他陪着躺着,紧紧地抱着他,身前绵软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面对桓灵,梁易可从来不是什么柳下惠。


    但下一刻,女郎亲亲热热地搂着他,语气甜蜜:“梁小山,你真好。”


    梁易揉揉那酡红的脸蛋:“还不够好。”


    “就是很好!”醉了的人哪讲什么道理,非要他认同自己的观点。


    女郎白皙细腻的小手捧着他的脸:“那你觉得我好吗?”


    梁易重重点头:“很好很好!”


    “我觉得你好,你也觉得我好,这样就很好!”女郎轻轻推他,“你躺好,我想趴在你身上睡觉。”


    白净的小脸贴在了形状饱满漂亮的胸肌上,柔软的小手从他的衣襟探进去,上上下下摩挲。


    女郎似乎又有了些苦恼:“我们都这样好了,我还叫你梁小山,是不是不大好?”


    梁易心中一动,试探问:“那你想怎么叫?”


    “小山?”她摇摇头,“不行不行,这不是和村里的长辈们一样称呼了吗?”


    男人循循善诱:“我长你几岁。”


    女郎想到了曾被自己提出又否定的答案:“与之哥哥?”


    “嗯。”


    桓灵盈盈一笑,眼里闪动着粲然的光:“可是我觉得小山这个名字也挺可爱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什么都觉得是好的。


    “小山、小山哥哥?小山哥?”她自己先笑了,“这不是和华济他们一样的称呼了吗?”


    梁易微微垂眸,曾经意乱情迷时,桓灵叫过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的称呼。


    “我是你的什么人?”


    在他腰间探索的手一停,还迷糊着的女郎拍拍他的脸:“你傻了吗?你是我的夫君啊。”


    桓灵顿了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夫君?”


    梁易亲亲她的头顶:“就这个,好不好?”


    早在他听到公孙沛这样称呼桓炎的时候就在想,不知桓灵会不会愿意这样称呼他?


    女郎眼中划过片刻清明,梁易还以为她已经醒了。这醒酒汤的方子是改良了吗?如今效果这么好的,以往桓灵都要睡一觉才能醒过来。


    桓灵在他身上轻轻咬一口,将小豆嘬出了声响:“好呀!”她吃吃地笑,“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梁易微微一笑,终究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只是她好像又还没有清醒。


    桓灵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一声接一声地叫他:“夫君。小山哥哥。与之哥哥。”


    梁易一一答应。


    “你最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他都心满意足,他只希望,桓灵醒来以后不要不认账——


    作者有话说:本章梁小山好幸福,有一种可以原地完结的感觉[狗头]但是还有些东西没写。梁小山怎么认识阿灵,他的不自信等。


    等大家感觉到他俩之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无论如何都会走向幸福的时候,就该完结了。


    后期成绩是越来越差了,也有我自己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不稳定的原因吧。之前连着两个礼拜没有榜单。结果这个礼拜又上了一个要求更新字数比较多的,可是我生病了,又更不够字数,后续会被黑榜单的[爆哭]还有几个小时,我会再努力多写一点,争取只被黑一期。


    本来打算今天白天找时间多写一点的。但是因为我最近生病了,感冒很严重一直不好,今天被医生安排住院挂水了。


    即使我知道这个收益后面几乎不会有榜单了[小丑]垂死挣扎一下吧。


    真的很感谢陪阿灵和梁小山走到现在的大家。如果我是读者,可能也会养肥更新不稳定的作品,所以真的特别感谢一直在追更的大家,你们是我更新的动力。


    第108章


    风轻轻的,雨细细的,是很惬意的夏日傍晚。


    刚从一场美梦中醒来的女郎尚且迷糊着,揉着惺忪的睡眼,语气懊恼:“怎么这么晚了?”


    身边热腾腾的男人身体靠过来,说话的吐息撞在她的皮肤上:“今日安排了出门?”


    “……我雇了一艘画舫,本打算夜游的。”桓灵猛然坐起,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上次桓灵生辰的时候,梁易准备了一艘小船。船儿轻轻飘荡,那一晚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于是桓灵投桃报李,给他准备了更豪华的画舫,好几层楼雕梁画栋。


    可是,坏在她自己不胜酒力,这个时候再起身梳洗,已然是来不及了。


    桓灵闷闷不乐,可身边的梁易却神采奕奕地看着她,眼神含着某种隐秘的期待。


    “我给你准备的画舫,去不成了。”她双手揉着梁易的脸颊,语气又闷又涩。


    原本好好的计划,被一壶酒给破坏了。


    画舫她去过多回了,不论哪一层的风景都看了个遍,没什么稀奇。她是想着,梁易应该没瞧过,所以才想带他一起去的。


    梁易温柔地为她整理睡乱的头发:“无碍的,下次再去就是。”


    “三郎他们呢?我跟他们说好去画舫的。”


    梁易:“下午就出门了,应该去了。”


    桓灵心情好一点了:“那就行,起码这个画舫没有白雇。”


    梁易似是有话要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桓灵轻轻搡他一把:“有话就说,别这样吞吞吐吐的。”


    梁易问得小心翼翼:“阿灵,醉酒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他不问,桓灵还真不记得。这一问,她忽然就全部想起来了。酒后的她,一直冲着梁易撒娇,还黏黏糊糊的叫了他好多声夫君。


    “记得啊,怎么了?”女郎故作无所谓。


    梁易低头,却掩不住笑意:“没怎么。”


    “哼,你本来就是我的夫君,我这样唤你又如何?”女郎靠进他怀里,抱着他结实的腰,终于说了一回痴情话,“虽然是酒后,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以后也都当真的。”


    “你听到了吗?”桓灵一根指头戳戳他的胸膛,“夫君?”


    梁易觉得眼眶热热的发烫,哑着嗓子应了,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两人就静静地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天色黑透,梁易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预备叫人传膳。


    “感觉午膳过后就睡了一觉,又到晚膳了。”女郎还不太饿,“你饿了吗?不饿就等一会儿吧。”


    听了这话,梁易当下就决定等一会儿。但现下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他将女郎轻轻抱到了自己的腿上,默默褪下了两人的亵裤。


    女郎有些使不上力:“这样好奇怪。”


    梁易托住她柔软的腰肢,粗粝的大手轻轻地摩挲,湿热的唇从耳后吻到泛着旖旎霞色的粉面。


    女郎抱住了他的头轻轻摇晃:“不想这样。”上不去又下不来的,不仅使不上力,还得时刻提防着滑出去。


    她还是更喜欢梁易来出力,自己享受就好。


    梁易就听话地带着她倒下去,粉面贴上软枕,背后是无法忽视的炙热喘息。


    梁易还非要问:“那这样行不行?舒服吗?”


    音调被影响得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别、别问了。”


    两人间也培养了些默契出来,梁易明白这个时候,她应该也是喜欢的。大手拂过软枕,将女郎的脸蛋掰过来亲。


    一下一下的,和着呼吸的韵律,从红扑扑的脸蛋亲到泛着水光的唇。


    被亲得香汗淋漓,女郎的肌肤就更香滑软腻。汗津津的皮肤贴在一块儿,谁也别想分开,谁也不想分开。


    ——


    江边,画舫。


    三名少年下午办完事儿就来到了画舫里边,颇有兴致地将好几层都逛了一遍。


    但左等右等,该等的人都没有到。


    “大姐姐他们怎么还没到?”桓煜一脸愁容地看着外边,“总不能是忘记了吧,她可是特意叮嘱我别忘记的。”


    季年笑他:“你带的青梅酒让王妃醉了,你还好意思着急?”


    华济:“季年说得对,可能嫂子还没醒酒。”


    桓煜无措地挠挠头:“以往我和大姐姐的酒量差不多啊,那酒我喝着都没醉过。”


    季年:“你现在饮酒比以往多些,你的酒量变化了啊。”


    尤其是到了钟离郡以后,军中聚会他要喝,每到旬休的时候,他自己还要来上些酒。


    人家都是借酒消愁,季年不知道桓煜这样的贵公子还有什么愁要消的。


    “或许是吧,我还以为那个青梅酒不


    醉人。”少年瞧了瞧天色,“天都黑了。我们怎么办?”


    季年:“将军他们不会过来了。我们自己玩吧,这么大的画舫,我以前只瞧过,可从前没坐过。这次托王妃的福,也坐一回。不能白花了钱。”


    华济点点头:“我也没坐过。”


    桓煜倒是坐惯了,没什么所谓:“那我叫人出发,可惜已经天黑了,也瞧不见什么景色。”


    季年:“人家读书人出游都要写诗做赋的,你读过那么多年书,怎么只知道瞧景色?”


    “你们可别难为我了。”桓煜摇摇头走了。


    他哪里会做什么诗赋,年少时写了两句,还被无情地笑话了。


    大哥说他的四句诗有三句都不通,还说小小年纪先写景写物,写些言之无物的相思,只是空洞的表达,没有真情实感。


    他也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鬼使神差地做了那样两句诗,又在相思什么。


    但此刻,他身边是真有人开始相思了。


    华济想家了。


    “这么好的画舫,我们家只有我坐过。”华济开始碎碎念,“离开万家村以后,我见到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吃了很多以往听都没听过的食物。我家里人都没有见过吃过。”


    他忽然莫名地觉得愧疚。


    桓煜鼓励他:“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以后像大姐夫一样厉害,就可以让家里人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几人便说起了家里,桓煜道:“我也有些想家里了。”


    季年无语:“我们才从建康过来三个月。”


    桓煜踹他一脚:“你是钟离郡人,你当然不想家。我想我的家里人,我家里新添了两个小娃娃,从前我说要带着他们一起玩的。结果他们出生以后大半时间,我都在家里禁足,没带他们出去玩过。还有我二姐姐,她也有孕了,我很担心她。”


    这下倒轮到华济来安慰他:“反正下个月底你就要回去了。”


    少年点点头:“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


    翌日清晨,桓灵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桓煜就已经等在院外。但金瑶婉言请走了他。


    少年边走还便纳闷:“大姐姐以往不爱睡懒觉啊。”


    桓灵醒来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气得粉拳直锤梁易的胸膛。


    “都是你都是你。我都说了不要不要,闹那么久,害我在三郎面前丢人。”


    梁易好言哄着:“他未成亲,他不知道。”


    桓灵一想也是,轻哼一声,将脚轻轻搭上他的小腿,梁易利落地为她穿好鞋。


    用早膳的时候,桓煜再次过来,神情认真:“大姐姐,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桓煜瞧了瞧梁易,顿了顿才道:“虞家大郎有问题。他才是不能生的那个,表姐被骗了。”


    “你怎么知道的?”


    桓灵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少年奇怪道:“你早知道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桓灵:“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表姐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桓煜含糊其辞:“就是恰好撞见了虞家大郎偷偷瞧大夫,他神神秘秘的。我觉得奇怪,打听了一下。他真是太过分了,隐瞒自己的问题,还将罪名扣到表姐头上,在那里装大度。”


    “是啊。”桓灵语气也很沉重,“表姐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已经有成算了,我们不好干涉太多。你也不要拿这件事去问她。”


    少年小声嘟囔:“我又不傻。”


    刚好他在,桓灵就趁机提醒:“下个月回建康,表姐大约会与我们同行。她说多年不回去,实在是思念建康的亲人。”


    桓煜很理解:“五年,哪能不想家呢?我都有些想家了。”


    “所以我们一起回去。”桓灵劝他,“到时候见了表姐,别再那么别扭了,免得她以为你不欢迎她同行。”


    “我怎么会不欢迎她?我只是,”少年吞吞吐吐,“我怕,怕她讨厌我。都是我害的她。”


    桓灵:“你与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表姐提到你的时候也很正常,我觉得她并不怪你。”


    少年叹了口气:“知道了,我想想吧。”


    ——


    时间转眼到了月底,桓灵收到了一封来自建康的信。


    每次收到建康来信的时候,桓灵都会格外高兴。因此这日,金瑶也是兴高采烈地拿着信小跑过来。


    桓灵笑着接过,还问她有没有给送信的人赏钱。


    “王妃放心,都给过的。”


    这日是休沐日,桓煜和梁易都在,桓灵便当场拆开,然后拿着信直直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久等,我生病还没好,还在挂水[托腮]所以更新没办法保证。


    最近两篇文各有之前的章节被莫名其妙拉出来锁了,不知道咋回事[托腮]低调行事吧。


    第109章


    收到建康家里人的来信,桓灵一向都是欣喜的,那双眼睛会盈满笑意。从未像当下这样,出现过停顿与迷茫。


    身边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梁易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桓煜更是急得不行,直接将信拿过去自己看。


    “二姐姐怀的是双胎?!”


    桓灵这时也回过了神,神情放松了些:“二叔和大姑姑是双胎,你和阿荧也是双胎。她怀双胎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女郎的语气更涩然了些,“人难免要吃更多的苦头。”


    桓煜低低骂了一句:“该死的谢二。”


    桓灵轻轻拍他一下,微微摇头:“先别说这些了。双胎容易早产,我们大概要早些回去。”


    虽然家里有很多人,但桓灵依旧希望这个时候她能在妹妹身边。


    她们姐妹二人自小感情最好,从来没有分开过。女子怀孕生产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格外脆弱。这个时候,陪在身边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们要早些回去陪着阿荧。”


    桓煜上个月被华济一提,就已经十分思念建康城的一切,此时更是归心似箭:“好,立时出发,正好还能赶得上中秋节。”


    说着他就风风火火往外大步走去。


    少年都走出去了,声音又随风飘了回来,“大姐姐!你也快些叫人整理行囊。”


    桓灵隔空应了声好,而后又道:“我得让人去给表姐传个信,说好了要同行的,如今时间提前了,不知她那边是何安排?”


    她决定三日后出发,又遣了人去给荀含芷送信,荀含芷也当即应下了。


    一切都决定好,女郎便开始着人收拾行囊,屋里边众人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


    梁易眼眸中划过一丝低落,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现在钟离郡的情况逐渐明朗,新法推行基本畅通。但他此行是为都督北方各郡,待钟离郡稳定后还需前往北地的彭城等郡巡查。


    无论如何,他不得空回去。桓灵若是八月回去,等孩子出生再到满月,差不多就到了十月份,离年关不远了。


    马车在建康与钟离郡来回一趟要十几天,于女郎来说其实很是劳累。她或许会选择直接留在建康过年。


    又是好几个月的分离。这种分离,在日夜的相伴中已经变得让如今的他难以忍受。


    可是,手足之情,同样重逾千金。


    “上次买回来的那块玉石放在哪里了?晶莹剔透又有些分量,带回建康去,能做好几个镯子送给家里人。”


    银屏:“都在厢房收着,奴婢这就去取来。”


    银屏急匆匆离开,桓灵又和金瑶说起了旁的安排,实在是顾不上梁易。


    等到她安排到护卫人马时,这才想起来梁易:“回建康毕竟路途遥远,表姐就在路上遇到过山匪,我们要多带些人手。夫君,你说呢?”


    女郎环顾四周:“人呢?”


    梁易已经出门去安排几日后的护送了。虞家的护卫能力基本相当于不存在,他这


    边要安排妥当才行,不能出了纰漏。


    说起来,虞家大郎也真是叫人唾弃。明明对自己夫人不好,又好几次想要借着荀含芷的名头和他攀关系。


    梁易回正院时,就瞧见屋里放了好几口大箱子,有两箱已经快装满了。


    已是暮色四合,见他回了,桓灵便叫收拾东西的人先放下,明日再继续。


    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慢慢走进,指挥了半天的女郎拉着他坐下,往他怀里一靠:“我要喝水。”


    忙了好一会儿,她居然连水都忘了喝。


    梁易反应慢了半拍,女郎戳戳他的胳膊:“夫君?”


    男人回过神,清甜的水很快被送到嘴边,桓灵捧着杯子小口小口饮着。


    “你刚刚在想什么?”


    梁易:“护卫安排好了。还是让季年带人。”除明面上的精兵外,还会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暗卫在后面跟着。


    现下的局势不能说十分太平,新朝初立,尚未能完全革除前朝积弊,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意外。


    之前他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往上撞。但若只是贵族女郎出行,那些胆大的山匪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桓灵必须带上多多的护卫,才能保证安全。


    “好。”桓灵算了算日子,“我们大概要回去待一个多月。你什么时候回建康?”


    “现在还不大确定。”


    “那你能确定的时候给我写信。要是你九月底左右就能回去,就刚好接我过来。若是回得迟了,我就直接在健康等你,我们在建康过年,年后再过来吧。”


    梁易那颗浮浮沉沉的心,瞬间就被这句话安抚好了。


    桓灵现在也挺了解他:“你刚刚在想什么?该不会以为我和三郎回去,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了吧。”


    梁易不敢说他就是这样以为的。


    女郎柔柔的身体靠了过来:“到时候再看吧,不会叫你一个人过新年的。”


    她的夫君在这世上并无血亲,有一个义兄也在建康做皇帝。若是自己走了,他一个人在钟离郡孤零零地过新年,未免会显得有些可怜。


    能得她这样的态度,梁易也不纠结了,并不奢求太多。


    无数个刀枪剑影的日子里,他从没想过,桓灵能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樱桃般的小嘴里吐出的,都是为他着想的话。


    “明日我陪你再出去逛逛,给家里人再挑些东西带回去吧。”


    女郎抬头看他:“你明日有空?”


    “嗯。”


    “好!我也想再挑些东西。虽然建康富庶,但钟离郡的东西有当地特色,也算新奇。”


    ——


    这边夫妻二人几番柔情蜜意,但虞府里边的另一对夫妻,却是另一番景象。


    荀含芷犹豫一番,终于来到了虞家大郎的书房,这间她几乎很少踏足的书房。


    她叫厨房做了甜羹,看着虞家大郎放在一边,并没有要用的意思,便直接同他说了要早些回建康的事情。


    虞家大郎也不叫她坐下,只不快地抬头:“不是说要下个月底才走吗?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荀含芷不想对他提起桓荧怀孕的原因。她的夫君总是这样,总是对她说没有孩子不必着急,让她好好调养身体,以后必定能多子多福。


    看似是温柔的抚慰,实则将她心里的愧疚和不安无限放大。


    成亲头两年,她还以为这是一种爱护。现在想想,这些话已经虚伪到恶毒了。


    “阿灵说要提前走,回建康陪家里人一起过中秋节。”


    虞家大郎端起温和的笑:“上次我不是与你说了吗?别麻烦王妃了,等快到年关的时候,我陪你回去。”


    “你事忙,与她们一道走也方便得很。”荀含芷解释道。


    她的丈夫依然是那样温和的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再忙,抽空陪你回门也还是有空的。”他笑容冷了些,“还是说,你不想我同行?”


    前些日子,为他诊治的大夫给他换了一味药。用了一段时间后,他不知身体是否有些好转,所以在他回荀含芷房里睡的时候,想要一试。


    可他向来柔顺的妻子竟然拒绝了他,推说身体不适。


    第二日清晨,他方醒时,又暗地里瞧见妻子盯着他随手解下的香囊发呆,还拿近了去嗅味道。


    那香囊也是大夫配给他,调养身子用的。


    如今妻子又一而再再二三地违抗他的意思,想要离开他。


    难不成,她察觉了什么不对劲?


    “我没有。”荀含芷顿了顿,“只是,多年未回,刚好借着与阿灵同行的机会。”


    虞家大郎神色变了变:“好,那你就先去。不过后日是五郎的十六岁生辰,说好了一家人去庄子上给他庆生的?明日得去庄子上。”


    在虞家,她还是虞家大郎的妻子,而他是这样阴险的一个人。荀含芷还不想与他撕破脸皮。


    她淡淡一笑:“好。那庆生过后,我再回城与阿灵会和。”


    ——


    翌日,桓灵和梁易用早膳的时候,虞家来人报信,说荀含芷突染风寒,恐怕不便赶路,就不与她们同回建康了。


    送信的人桓灵也见过,是平时荀含芷出门时身边跟的侍女之一。


    昨日去送信的银屏奇怪道:“昨日奴婢亲眼见到了荀娘子,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染了风寒?”


    金瑶无意接话:“许是夏日贪凉。”


    桓灵无奈:“路途遥远辛苦,身体不适确实不宜赶路。那我们便先走吧。”


    早膳后,桓灵就和梁易一起去了外边逛街。七月底,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外边已经不再炙热得烤人,桓灵不知不觉多逛了一会儿,就连午膳也是在外边的酒楼用的。


    “这道蒸丸子上次我和表姐在明水县的时候也用过,表姐很喜欢。”女郎大发善心给梁易夹了一个,“你尝尝。”


    这时,被她提到的荀含芷已经和虞家人一起乘马车到了城外,预备在庄子上庆贺虞家五郎的十六岁生辰。


    虞念有些奇怪:“不是说家里人都来吗?怎么只有我们几个?”


    除去她和荀含芷,就只有虞家大郎五郎和刘夫人。


    刘夫人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傻孩子,只咱们一家人不好吗?”


    虞家大房只有三个孩子,虞家大郎和虞念是刘夫人所出,虞家五郎是妾室所出,但其生母早亡,一直养在刘夫人膝下。


    虞念不说话了,刘夫人又道:“我看你大哥这次安排得极好。”


    在刘夫人看来,丈夫去世后,儿子渐渐撑起了虞家,包括没出息的其他几房,也都在他们的庇护下生活得安逸自在。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着这个无所出的儿媳了。


    五年没有动静,竟还为了儿媳不愿意纳妾,就算她是亲戚家的孩子,那也不能如此容忍。刘夫人打定主意再好好劝劝虞家大郎。实在不行,就先自己做主纳两个良家女子进门。


    儿子已经年近三十,别的儿郎这个年纪早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在来到别院以后,她叫住了虞家大郎:“大郎,我有话与你说。”


    虞家大郎看着有些心神不宁的,刘夫人叫了两声才应,被虞念推了一把:“大哥,阿娘叫你呢。快过去,我陪着大嫂。”


    比起总是唠唠叨叨的母亲,虞念更喜欢和美丽温柔的大嫂待在一起。


    ——


    桓灵在外边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买回去,这一逛就逛到了下午。钟离郡有不少人都认识梁易,所以他们一路上都能听到许多窃窃私语。


    “那是大将军,听说他在建康成了亲,娶的是桓氏女,果真国色天香。”


    “那当然,你瞧大将军那样,简直是言听计从。若桓氏女不够美,哪个男人愿意这样?”


    “没想到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会跟在夫人身后提东西,竟也是个惧内的?”


    说


    这话的男人被自己的夫人掐了一把:“你懂什么,这叫体贴入微,谁和你一样木头似的不懂得体贴人。”


    这话被桓灵听到了,她微微靠近梁易,笑着逗他:“听到了吗?有人说你惧内。”


    梁易也笑着点头,表情还挺享受。


    女郎无奈一笑:“也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逛了一整天,在马车上的时候,桓灵觉得有些累,往梁易怀里靠了过去。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一阵马蹄疾驰声,正正从马车旁边过去。来人气势汹汹,马蹄声声作响,车夫忙将马车停了下来,急停的那一瞬间,车里的人也坐不稳了,桓灵的额角磕到了梁易的下巴。


    梁易下意识给她揉着碰到的地方,不快地问外边的车夫:“什么人在大街上疾驰?”


    车夫回答的声音颤颤巍巍:“禀王爷,是,是三郎君。”


    桓灵意识到了不对劲:“三郎,他这么着急做什么去?出什么事了吗?快回府!”


    上一次他这样,是要往谢家去给妹妹讨说法。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府里,一下车就听见府里闹哄哄的动静。


    桓煜不同寻常的着急,府里又如此喧闹,这很古怪。


    梁易腿长,轻松地跃下了车,桓灵也来不及再叫人搭梯子,直接跳到了梁易的怀里。门房见他们回了,忙来见礼:“王爷,王妃。”


    “三郎出去做什么了?”


    而里边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眼前,不住地磕头。


    来人是荀含芷的侍女问香,她形容狼狈,满头满脸的汗,声嘶力竭地哭喊:“王妃,求您救救我们娘子吧!”——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我最近真的是好拖延[小丑]争取从今天开始日更。


    第110章


    桓灵大惊失色,忙拉问香起来,着急地问:“究竟怎么回事?表姐怎么了?不是风寒吗,怎会要命?”


    问香止住哭声,讶异抬头问:“我家娘子没有风寒,王妃怎么这么说?”


    “虞府的人来送的口信,那个有时会跟着表姐的另一个小丫头,我瞧着脸熟的。”


    问香闻言,急得不行:“那是虞府的人!她骗了王妃!”她也反应了过来,“这是有预谋的!明日是虞家五郎生辰,娘子和他们一起往庄子上为五郎庆生去了。可午膳过后,娘子回屋歇晌,他们就不许奴婢进去伺候。”


    午膳时分,问香被虞家大郎派去厨房催一道汤。可等她回来后,席已经散了。问香便准备回屋伺候荀含芷歇晌,正好遇见虞家大郎关门出来:“夫人已歇下了,别打搅她。”


    荀含芷确实有午膳后歇晌的习惯,但虞家大郎午间可不会和她一起休息,问香便觉得有些奇怪,心底存了些疑虑。


    她假作信了虞家大郎的话,却在暗处绕去了院子后边。隔着高高的院墙,她居然听到了窸窸窣窣不同寻常的声音,听起来荀含芷似乎很痛苦。


    院墙太高她翻不进去,只好又绕道到前边,想冲进去救人。


    可她竟然看见了昏昏沉沉的虞家五郎被人扶着进了院子。而后,前院的门也被砰的一声关得死死的,再也没开过。


    她想救人,可她只有一个人,哪里敌得过虞家大郎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当时已经崩溃到绝望了。


    但好在这个城郊的别院她以前便来过几次,比较熟悉,所以能够避开人从小门跑了出来。


    别院离城门也并不远,可是仅凭一双腿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虽然荀含芷在钟离郡也认识不少人,可那些人全是通过虞家认识的,没人会为荀含芷出头。


    问香知道,自己能找的人只有桓灵。只有与荀含芷自幼相识,如今又为虞家所忌惮的王妃,才能够救出自家娘子。


    她拼了命地跑,生怕因为自己太慢而酿出大祸。但人力终究有限,问香跑了一段路后便力竭跌在路边,好在这时有牛车路过。


    她给了钱,搭了牛车才能这么快进城。


    问香心里有一个可怕的推测,可她不敢说,只一味拉着桓灵的衣袖哭泣恳求:“王妃快救救我们娘子吧!她被虞家人关起来了!”


    “关起来,这是要做什么?!”桓灵又是生气,又是不明所以,搞不懂虞家这样做是为什么。


    她着急地对梁易道:“三郎已经去了,我们也快过去,总得表姐平安才行。”


    梁易即刻着人下去牵马,带人出发了。桓灵来到钟离郡以后好好学了骑马,因此已经能够独自骑马疾驰。


    而问香不会骑马,让旁的男子带她也不合适,桓灵就让她上了自己的马。


    她从未带过人骑马,梁易有些不放心。


    “别多说了,救人要紧,我心里有数!”话音刚落,桓灵已经催马跑了起来,梁易只好带人跟上。


    好在一路都没出什么岔子,没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虞家别院门外。


    桓灵在外边都能听见里面已经闹成了一团,哀嚎叫嚷声不绝如缕。


    几人快步进门,桓灵先环顾一圈,没瞧见桓煜。


    被虞家的仆役侍女们团团围住的刘夫人瞧见桓灵,要她评评理:“王妃,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家三郎好端端地冲过来,打伤了看门的小厮和拦路的侍女,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问香有人撑腰,也不怵了,双目圆睁满是恨意:“你胡说,你们把娘子关起来了!是我去求桓家三郎救人的。”


    刘夫人气急:“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她醉了酒,回屋歇息去了。我们关她做什么?”


    桓灵问:“三郎呢?”


    刘夫人:“力大如牛,又和野兽般胡乱冲撞,谁拉得住他,不知往哪里去了。”


    当初想攀上桓家与新帝,她找了自己的两个小姑子为虞念和桓家三郎说亲,但是被拒绝了。刘夫人当时颇为自己的女儿不平,但此时她竟十分庆幸。


    若是嫁了个脾性如此爆裂的郎君,她的女儿哪里有好日子过,也不知桓家三郎在建康的好名声到底是如何传出来的。


    果然,传言是不可信的,只有亲身接触,才能知道他性情到底如何。


    虽刘夫人言之凿凿,但桓灵并不相信:“既然你说表姐无事,那为何今晨有虞家的下人传信说表姐风寒,故不能与我们同行回建康。风寒的人又怎么能饮酒?刘夫人,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刘夫人茫然了一瞬:“风寒?她没有风寒,今日一声也没咳。怎么会有人去传这样的口信?”她大手一挥,很委屈的样子:“我带你们去瞧,真是只是饮了些酒醉过去了。”


    刘夫人一路走一路叨叨,“芷娘虽然没有孩子,但我一向对她很是疼爱,从未苛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将她关起来?此次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五郎庆他的十六岁生辰。”


    这时,方才一团乱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两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夫人不可!”


    刘夫人奇怪道:“有何不可?既然王妃不放心,那就让她瞧瞧。”她语气不忿意有所指,


    “也好叫人知道,我不是那种搓磨人的婆母。”


    拦人的小厮喏喏道:“郎君也回屋歇晌,恐怕这么多人过去,会冲撞了。”


    桓灵冷声道:“我们到了门外,自会先知会一声,不会冲撞了他们。”


    刘夫人也不确定了:“不若在前厅坐坐,我遣人去叫他们出来?”


    说这话时几人脚步一直未停,别院不大,桓灵已经听到了桓煜的骂声:“让开!”


    一定是出了事!


    众人急匆匆赶过去,刘夫人一时也失了主意,只跟在桓灵后面,神情慌乱。


    拐过弯来,只见虞家大郎和几个护卫都躺在地上,哀嚎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刘夫人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虞家大郎自知事情瞒不住,开始赶人:“出去,都出去!”


    虞家的几个仆役听话地退了出去,但桓灵和梁易以及他们带的人丝毫未动。


    屋里哐当一声,而后传出了痛呼声。刘夫人霎时失了魂:“五郎?五郎的声音?”


    桓灵大步冲了进去。


    这间屋子很大,用屏风隔开了内外室。她一进门,就瞧见桓煜发了狠地打人。


    “表姐?”她问打红了眼的弟弟,“表姐人呢?”


    屏风后面传来了虚弱的声音:“阿灵,我在这里。”


    桓灵顺着声音过去,荀含芷满面潮红,看起来人很不舒服。桓灵一下就想起来仓阳山别院的梁易。


    这件事,虞家大郎绝对脱不了干系。


    至于虞家五郎为什么在这里,她也想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虞家五郎到底是帮凶还是被陷害的?


    桓灵扶着荀含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表姐,你没事吧?我带你走,我们去看大夫!”


    荀含芷点头:“好。”


    她的隐忍竟然换来了这样的对待,实在荒唐!她本来想先回建康,以后就不回钟离郡了。在有家人撑腰的情况下,再直接与虞家大郎和离。


    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阿灵,让三郎住手。五郎,他没有……他不知情。”


    桓灵大喊:“三郎,别打了!”


    但这话已经迟了,虞家五郎如同一块破布一样被丢了出去,落地时“砰”的一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痛苦的哀嚎。


    “啊!”落在地上的虞家五郎痛苦地质问虞家大郎:“大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什么?你要害死我和大嫂?”


    看着自己痛苦的小儿子,刘夫人明白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大郎,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桓煜冲了出来,骑在虞家大郎的身上,一拳一拳重重地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不能生!”


    刘夫人和虞家五郎齐齐怔住。片刻后,刘夫人才扑了过来,也顾不得虞家大郎还在挨打了,跪在地上摇着他的胳膊,“大郎,他说的是真的?”


    “他把罪名扣在表姐身上,实则一直在偷偷求医问药。只是约莫没有成效,他便走了邪门歪道,找上了自己弟弟!”


    被抓了正着,虞家大郎已经没法狡辩,只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向问香。若不是这个丫头跑出去叫人,桓家姐弟俩怎么会过来?


    他疯狂地大笑:“他们被我关在一起一个多时辰了!早就成了事,什么都晚了!”他转头看向虞家五郎,话语癫狂,“初经人事的滋味怎么样?只是不知这一回,有没有怀上孽种?”


    “若是有了,我本想是当自己孩子养着的。闹出了这一通,谁也别想好过了。”虞家大郎的笑,毫无半分悔意,只恨自己的手脚没能再干净些。


    虞家五郎奋力摇头:“我、我没有!午膳过后,我就觉得有些不适,让人扶我去休息。可、可不知为何,他们、他们竟然将我扶到了,扶到了大嫂的房里。我还觉得,还觉得”他似是说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后才道,“但我用簪子划破了手掌,让自己保持镇定,没有犯下大错。”


    他打开紧攥着的左手,手掌果然有一道血痕。


    刘夫人疯了一样地打虞家大郎:“你真是疯了!疯了!五郎、五郎他还没有满十六岁啊!你要他以后还怎么活!”


    “阿娘!我才是你的亲儿子!你为何总是偏心五郎?”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继承了虞家的家业,家主是你!”刘夫人已经是声嘶力竭地哭喊了,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五郎他年纪小,又没了亲娘,我不多照顾着些,他怎么活?”


    “你们永远都有理由。”虞家大郎冷笑一声,“明明为虞家付出最多的是我!可偏偏、偏偏难以有子嗣的也是我!”


    刘夫人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语气痛心:“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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