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一瞧见程素,桓灵就绽开了欢欣的小脸,小跑上前拉住了母亲的手。
终于见到一年多未见的女儿,程素也十分激动,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眼神无比爱怜:“怎么瘦了些?”
夏日酷暑难耐,每日正午桓灵都热得吃不下饭,加之回程路途辛苦,就难免清减了一些。
梁易非常紧张,大约丈母娘的意思是怪他没照顾好桓灵。他无可辩驳,只微微低头去看程素的脸色。
但程素的脸上只有对桓灵的心疼和惦念,根本分不出情绪来怨怪他。
桓灵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哎呀,阿娘,这都是夏日瘦的。我们姐妹素来都是这样,等天气凉爽就好了。”
她拉着梁小水过来见礼:“这便是夫君的阿姐了。”
梁小水带着晚辈谦逊的笑:“伯母。我和与之相认这么久了,如今才来拜见,真是失礼。”
程素通情达理:“先前瘟疫横行,通行不畅。怎能说是你们的失礼呢?”
众人又相互见礼,桓灵和梁小水送上了给她们准备的礼物,梁小水陪着程素说话,梁易也守在一旁听候问话。
桓灵这才走到桓荧身边坐下,仔细瞧了瞧她:“阿荧比之前更漂亮了。”
桓荧生辰过后比之前丰腴了些,身段不再那么清瘦,她温柔地笑:“大姐姐还是这样爱打趣我。”
“我说的是实话。”桓灵笑得娇俏,眼神四处搜寻,“表妹和孩子们呢?”
“表妹病了。孩子们睡着呢,就没带过来。”桓荧如今看起来倒是比她沉稳许多。
桓灵很担心:“表妹怎么会病了?是什么病症?”
“是风寒,约莫是前些日子淋了雨所致。不过大夫说好好修养几日便会好。”
“那待会儿我去看看表妹,再和你一起去瞧瞧孩子们。”说完她带着好奇和不确定问,“待会儿孩子们应该醒了吧。”
“睡着也可以看,他们俩不容易被吵醒。”
“是吗?”桓灵又问另一边的公孙沛,“大嫂,我记得书墨几个月的时候睡觉可轻了。”
公孙沛笑得眉眼舒展:“是,一个孩子一个样。那时候书墨只要睡着了,满院子的人都不敢有什么动静。”
四郎这个时候也从梁小水的腿上慢慢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跑着扑到了桓煜怀里:“三哥,高、高高。”
“好。”桓煜就把四郎架到了自己肩膀上,再稳稳站起。四郎双手抱着他的头,兴奋地笑个不停。
瞧他们兄弟俩那样,孟俞笑道:“三郎以后一定和他三叔一样,是个宠孩子的。”
公孙沛也笑:“估计是了,桓家人都宠孩子。”
坐在上首正在和梁易还有梁小水说话的程素看桓煜这边如此热闹,不由得欣慰笑道:“既如此,三郎这次回来就把亲事定下吧。你都快二十岁了,也该定亲了。”
桓煜坦然承认:“大伯母说得对。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用再为我安排相看女郎。”
“是吗?”程素很惊喜,这个侄子从前可是一直嚷嚷着不想成亲的。
随即她又有些不放心:“那位女郎是钟离郡人吗?她家里可同意她嫁到建康?”
桓煜把四郎一只手搂到怀里抱着,另一只手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桓荧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往他喜欢什么都会嚷嚷得人尽皆知。
“你怎么不告诉她?真是个胆小鬼。”
“我这不是想着,先让家里同意,再让她知道吗?”他恭敬地对程素道,“大伯母,我明日去和您说清楚情况。”
“好。”程素很欣慰,“等把你和你二哥,还有真真的婚事都定下,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
众人聚在一起用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午膳,而后各自回房休息。
但太久没回这边和家里人一起聚,桓灵激动得有些睡不着。梁易看她心情好,就把人搂到怀里亲。
天太热了,桓灵怕出汗,一向不喜欢和他亲近。今日这机会是非常难得的,梁易也很懂得珍惜。
亲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舌根都开始发麻,桓灵就捏住了他的脸,可爱地警告:“不许亲了。”
梁易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那睡一会儿。”
桓灵朝他那边靠了一点儿:“我睡不着,我太开心了。”她摸摸梁易的脸,“你睡吧,我哄你睡。”
女郎如同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像梁易平时哄着自己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她可真是太可爱了。梁易扭头将脸贴在她的颈窝,发出低低的笑。
桓灵抱住了他的脑袋揉了揉:“你和阿姐的生辰快到了。这次终于能一起好好过个生辰,真是太好了。”
梁易和梁小水的生辰是同一天,隔了三年。而且梁易属虎,今年正是虎年,算是个大日子。
“好,和阿姐一起过。”
“这是自然,等明日回去了我问问阿姐,看她想怎么过。”女郎开始畅想,“建康夏日太热,山上就凉快多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别院避暑,你觉得怎么样?”
梁易没什么要求,只要桓灵陪在身边,他怎样都好。
但是桓灵想到家里不同以往的情况,又有些犹豫:“可是我想家里人都给你庆生,孩子们还这么小,能坐半天的马车劳顿吗?”
这倒真是个问题,梁易没亲自带过孩子,也不太清楚。但他还是尽力安慰桓灵:“不去也行,就在建康过生辰也好。到时候多用些冰,也不会太热。”
桓灵很遗憾:“好吧。四郎和小书墨都快两岁了,应该问题不大。但是阿荧的小双生子还未满周岁,我不太清楚他们到底能不能去,待会儿去找阿荧的时候刚好问她。”
她索性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叫金瑶给自己重新梳妆,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去了桓荧那边。
还没走到梅雪院门口,就已经能听到小娃娃们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走近院内,只见妹妹带着小娃娃们坐在窗下纳凉。
桓荧捧着一本书看,而两个孩子被放在她身边的小榻上玩耍,由乳母照看着。
“现如今我们家里真是热闹了。”
“大姐姐,快来坐!”桓荧放下手里的书册,快乐地朝她招手。
桓灵坐下后,抱起一个孩子:“真可爱,阿荧,你将他们养得很好。”
桓荧笑得轻松:“倒也不需我费多少神,平日里都有乳母照顾。而且府里还有两个大些的孩子,遇到不懂的我就去问三婶和大嫂。大伯母也很是关心这两个孩子。”
这是两个在全家人的关爱下成长的孩子,可爱伶俐,聪明乖巧。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桓灵伸手握住了其中一个孩子肉乎乎的小手,“小娃娃真软和啊。”
“他们年纪还小,未取大名。小名是我取的,叫阿圆与阿满。”
“男娃娃是阿圆,女娃娃是阿满”桓灵猜测。
“正是。”
“很可爱的名字。”桓灵抱起其中一个肉嘟嘟的孩子,仔细端详一番:“我怎么分不清哪个是男娃娃,哪个是女娃娃。”
桓荧:“小孩子本就如此,男女差异并不明显。”
想起徐筠说的“儿子像娘,女儿肖父”,桓灵看自己怀中这个娃娃一点也不像妹妹,便问:“这是女娃娃吗?”
“不是。”桓荧笑,“
这是阿圆。”她将另外一个娃娃抱到怀里,“我怀里这个才是阿满。”
于是桓灵便仔细端详起了妹妹怀里肉嘟嘟的女娃娃:“阿荧,阿满很像你呢。”她的目光又移回自己怀里的阿圆身上。
相比于一直在咿咿呀呀的阿满,阿圆就安静多了,乖巧地拿着手里的小木马玩,不哭也不闹。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个孩子越看越像谢霁呢?
这时,桓煜也从屋外进来了,大喇喇接话道:“阿满是像二姐姐。至于阿圆……”
他自信一笑,拍拍胸脯道:“外甥像舅,当然是像我了。”
桓灵:“……是有那么一些像吧。”
他们都不太想在桓荧面前提起谢霁,她却好像并不在乎:“你们不用这样。我知道,阿圆很像谢霁。”
桓灵怕引起妹妹的感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叫了她一声。
“他是两个孩子的生父,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桓荧微微一笑,“不管我和他之间有怎样的龃龉,孩子总是无辜的。”
“再说,你们的信上不是说,他还救了三郎吗?和我说说吧。”
她让乳娘将两个孩子都抱走,只剩姐弟三人说话。
一说起这个,桓煜就觉得有些抬不起头,他害得家里欠了谢霁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姐姐,还是你说吧。”
“是这样的。”桓灵说明了情况,“你不用担心,我瞧着谢霁也算坦然,应该不会以此要挟什么。就算他真这样做了,桓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别说这些了。”桓灵攥紧了妹妹的手,“当时传来你怀了双胎的消息,我和三郎都想尽快回来。结果遇上了新昌郡的瘟疫,回不来了,一耽搁竟然就是一年。”
桓荧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我确实也很希望你们能陪在我身边。新昌郡离建康很近,消息传得快,得知有了瘟疫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当时没办法回来了。那时候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当时都很好,钟离郡的情况还算安稳,只是我们很担心你。”桓灵很遗憾道,“我本来还给阿圆和阿满做了衣裳,是月子里的大小。没想到等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快周岁了。”
“不过你放心,现下知道了大小,我再给他们重新做。”
桓荧心虚低头:“我的女红不大好,还未给他们做过衣裳呢。”
桓灵心里很是心疼,妹妹明明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呢,却经历了这么多。她捏捏妹妹圆润了些的脸蛋:“没关系,桓家还能缺了他们的衣裳不成,还有我这个姨母呢。”
桓荧露出了个轻松的笑:“大姐姐说的是。”
桓灵拉着她起身:“陪我去瞧瞧表妹吧。好端端的怎么淋了雨,夏日风寒最难受了。”
第142章
桓荧被桓灵拉着手腕,却依然没有动,又轻轻拉着桓灵坐下,温声解释:“表妹染了风寒以后,每日歇晌的时辰要比以往长一些,这会儿应该还睡着呢。大姐姐,我们待会儿再去吧。”
“我有别的事想问你们。”
桓煜:“什么事?我同大姐夫从水下潜入沙洲这件英勇无畏的事吗?”
桓荧轻笑,“我还不知道三郎喜欢的女郎是什么样的呢。”她带着打趣看向桓煜,“说说吧。”
既然已经回了建康,桓煜也没想遮掩,大大方方答道:“二姐姐,你也认识她。”
桓荧奇怪道:“不是说是钟离郡的女郎吗?我认得的女郎里边,似乎没有钟离郡人。”
桓煜也在两位姐姐身边坐下来,就如他们从前一起玩闹时一样。
可这次,总是爱嬉皮笑脸逗乐的少年神情却无比认真:“是荀表姐。”
“荀表姐?”桓荧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已经和离了,我可以喜欢她。”少年的心思坦坦荡荡。
荀含芷和离这件事,桓荧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流言说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有说是因为荀含芷不孕的,也有人说不孕的其实是虞家大郎。
“你是可以喜欢她,我只是有些震惊。可是表姐会同意吗?阿耶又会同意吗?”
“阿耶不同意,我也会坚持到底!”
桓煜的语气很坚决,反正和桓润对着来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少年又自信一笑:“我都想好了,我明天就去告诉大伯母。只要大伯母同意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阿耶就不会拦着了。大伯母最疼我了,她一定会同意的。”
桓荧还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喜欢表姐的,她和离该不会是因为……”
“二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表姐才不是这种人!她和离是因为……因为虞家大郎对她不好,还将生不出孩子的黑锅扣在她头上。”
桓煜自然不会将那日在虞家别院发生的事情再告诉别人。回来之前,虞夫人也特意拜托过他们,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们以外的任何人。
虽然在这件事情中荀含芷是纯粹的受害者,但流言是无形又锋利的箭,足以将柔软的心刺成千疮百孔。
“所以是虞家那个不能生育。可为何又有传言说是表姐……”
“当然是虞家那个的问题!那些传言是那个狗东西造的谣。”
桓荧也气愤不已:“简直是无耻至极!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桓煜:“我已经替表姐出过气了。”他拜托两位姐姐,“之前听姨母说,回了建康以后要给表姐相看再嫁的人选。你们女郎的消息总是比我灵通些,一定要帮我多注意着些。”
桓灵:“放心吧。但我瞧着表姐并不急于再嫁,或许没那么快。”
桓荧见不得弟弟这样瞻前顾后:“她不相看,你可以去主动求娶。是你想追求表姐,怎么还要等着人
家那边的动静?”
桓煜很苦恼:“就是因为她不想再嫁。如果我告诉了她,再被她一口回绝,那就彻底没可能了。”
桓荧摇摇头,没想到自幼没个正形的弟弟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桓灵对妹妹道:“我瞧着三郎这次倒是挺认真的,不用担心。若是表姐能嫁来我们家,也是一桩好事。走吧,我们去瞧瞧表妹。”
她给裴真备的礼物早已遣人送到了清和院。
姐弟三人一起过去的时候,正是下午日头最盛的时候。裴真仍病恹恹地靠坐着,脸色苍白,看着没什么精神气。
看到桓灵一行人,她的脸上露出喜色:“大表姐,三表哥,你们回来了。”
瞧她的模样,桓灵很心疼:“要不是回来了,还不知道你病成了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淋了雨?这么热的天气,你竟染了风寒。”
裴真很自责:“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桓荧也坐了下来:“表妹说这话就是与我们生分了。”
裴真垂下头:“我真的觉得,我来建康两年多,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也不是要与大家生分。”
桓灵:“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们都只盼着你这病早些好起来。”
裴真病容上扯起一抹笑:“不说这些了,我有个好消息要与你们说。”
“什么好消息?”难道是表姐与二哥已经情意相通了,桓灵很激动。
“陛下颁布新法,各郡学子若能通过学官考核,可至建康国子监求学。我哥哥就要来建康。!”
因为病弱,她的脸颊显得比平时瘦削了些,眼睛也被衬得比平时的大。说起哥哥的时候,她眼里终于闪动起璀璨的光彩。
在国子监学习一段时间可以参加考核。若能通过考核,便可直接授官。
桓灵也为荀含芷的哥哥高兴。只是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她离开之前那番话都白说了。
桓煜爱热闹,听到家里又有人来就高兴:“到时候刚好表哥也可以住我们家。我好些年没见过表哥了,可真好。”
裴真微微一笑:“哥哥的意思是,等他来了建康便赁一座离国子监近的小院住。”
桓灵眉头微蹙:“外边赁的院子哪有自家住得舒服。”
桓荧也道:“大姐姐说得对,到时候表哥就在家里住下。国子监有寝舍,表哥读书时便住在那边,等休旬假时就直接来家里住。还费神赁院子做什么?”
裴真:“可能哥哥觉得住得离国子监近些,平日会更方便。”
桓灵拉着她的手:“你呀,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养病,别再想旁事。三郎,你写信给表哥说,他就住在家里,别让人赁院子。”
桓煜:“放心吧,大姐姐,待会儿回去了我就给表哥写信。”
裴真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我听哥哥的。”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却打定主意,等哥哥来了,她也不打扰桓家了。
这两年的时间,自己借住在这里,得以逃离吴兴郡堂伯父安排的亲事,应该知足。
裴真的侍女送来了药,她一口饮下,十分干脆。没有桓灵每次喝苦药时那样的百般不愿。
桓灵将桌上的石蜜拿给她:“药太苦了,甜甜嘴吧。表妹喝药很乖,这样病才好得快。不久后便是你表姐夫的生辰,他和他久别重逢的姐姐是同一日生的,我想替他们热闹热闹。等你的病好了,一定要来参加生辰宴。”
说起这个,桓灵想到了自己担忧的事情,问妹妹:“阿荧,阿圆和阿满可以坐半天的马车吗?建康太热了,我想去山上的别院给他们过生辰,既凉快又清幽。”
“可以,春日的时候我就带他们坐马车出去过。当时和家里人一起去城外踏青,阿圆阿满第一次坐马车出门,他们可高兴了,一直不停地往马车外边看,还一路都在笑。”
“那真是太好了!”
梁易生辰的前几日,他们便出发前往仓阳山。他们原本打算住桓家在仓阳山的别院,但江临得知后,以他招安数万山匪为名,直接赐了他一座仓阳山的别院,离桓家的别院也不远。
江临是这样说的:“你打算住桓家的别院?我的义弟过生辰,竟然还需要住岳家的别院,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裴真的病也已经好了,桓府的女眷便全都一起出发仓阳山。但男人就只有桓煜和桓渺有空,其他人都没有一同前往,等到梁易生辰那日再过来。
桓荧,公孙沛和孟俞都要带着孩子,乳娘也得待在一起,她们自己的马车便挤得满满当当。
桓灵就和裴真还有程素同乘一辆马车,路上可以说说话。
梁小水骑马走在马车的一侧,她身量高挑却不纤细,看起来是很有力量的精瘦。她穿着便于骑马的窄袖衣裳,发髻也只简单挽成一个单髻,却尽显勃勃英姿。
就连裴真都不禁感叹:“小水姐可真是英姿飒爽。”
程素也赞同:“小水和与之生得很像。”
桓灵:“当时我见阿姐的第一面,就觉得她和夫君很像。而且他们姐弟生辰居然是同一日,实在是太有缘了。”
二十四年前的这一日,万家村宁静的夏夜中,白日才庆祝过三岁生日的梁小水成为了姐姐。从此之后的十年,全家人一起用简单朴素的方式为他们庆祝生辰。
而那分离的十三年,她从来没有庆过生辰。
既然提到梁小水,程素叮嘱了桓灵几句:“从前与之家只有他一个人,如今找到了他的姐姐,这是一桩大好事,王府越来越热闹了。阿灵要和小水好好相处,就如亲姐妹一般。但对待她也不能像对待你的弟弟妹妹那样随意,要恭敬些。”
“那到底是要亲近还是不要亲近?阿娘,阿姐这个人很洒脱,我和她相处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程素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怕自己女儿受了委屈。
她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在正午时分抵达仓阳山,刚好在这里多待些日子避暑。
两座别院相隔不远,马车分别停稳,众人下车。
梁易新得的这座别院已经让人提前洒扫收拾过,饭食也提前备好。桓灵夫妻二人和梁小水一起用过午膳,各自回屋休息。
午后下了一场雨,外面凉快了不少,暑气终于被驱散了些,空气中有清新的水汽。
桓灵就想出去走走:“最近都太热了,一直闷在屋里,我们出去散散心。”
梁小水从未来过仓阳山,桓灵便遣银屏去邀梁小水一起出门。但梁小水已经提前出门去了。
桓灵就和梁易一起出门了,走着走着,脚下的青石路忽然出现了一些枝叶。
夏日的雨势急,路边的树被豆大的雨滴打掉了些枝叶。女郎抬头一看,忽然笑了:“你还记得这里吗?”
第143章
梁易顺着桓灵的眼神,微微抬头往上瞧,原是一棵桃树,雨后的枝叶翠绿着勃勃生长。
他也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仓阳山时遇见的那棵桃树。不过当时是春日,繁茂的桃花开得热烈,现下又是另一番景象。
桓灵拉着梁易的那只手轻轻晃了晃,语气轻快:“时间过得可真快,上一次来仓阳山居然已经是两年以前了。”
那时,他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处处不匹配的两个人磕磕碰碰地相处。就在这棵桃树底下,桓灵还生了一回他的气。直到遇见了别的客人,桓灵为了面子才肯让他扶着胳膊。
桓灵轻声道:“当时我说这里的桃花开得繁茂好看,你却说花太多,结出的果子会酸涩难吃。”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不懂梁易,梁易也不懂她。
但现在,她能明白梁易当初为何会那样做,梁易也懂她为何会生气。
他们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完全不同,却因为对彼此的爱学会了包容与理解。
当然,桓灵认为主要是自己渐渐学会了。因为细想起来,在这段婚姻的起初,梁易对她就已经足够包容与爱护。
“大姐姐!大姐夫!”女郎的思绪被一声呼唤打断。
桓煜肩膀上骑着小书墨,他一只手扶着书墨,另一只手拉着四郎,正笑着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小娃娃们都喜欢出门玩,因此也特别喜欢爱带他们出门的桓煜。
小书墨抱着他的脑袋咯咯笑,四郎紧紧抓着他的手,迈着肉乎乎的小短腿紧跟他的步伐,两个孩子都很开心。
只是吓坏了后面跟过来的两名乳娘,她们步伐慌张,连声呼喊。
“三郎君!慢些!慢些!别摔了小主子。”
桓灵看着也觉得心惊胆颤:“三郎,你快把书墨放下来!”
桓煜很自信:“我就算摔了自己也不会摔了她的,我走得很稳。”
桓灵从他手上将四郎的小手牵过来:“我牵着四郎,你快两只手扶着书墨。”
桓煜乖乖照做,愉快地环顾四周:“下过雨之后,山上可真是凉快。可惜阿圆阿满还在睡觉,不然我把他们也带过来了。”
桓灵:“你还想一个人带四个小娃娃?”
“乳母跟着呢。二姐姐说阿圆和阿满没来山上玩过,带他们出来透透气嘛。小娃娃就是要多出来玩,总是在屋里闷着多无聊。”
他们姐弟俩说话的功夫,四郎睁着圆嘟嘟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仰头盯着梁易,一副想靠近又有点害怕的样子。
梁易蹲下身,尽量温和地朝他笑着,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
桓灵惊喜道:“夫君,四郎好像不怕你了。你要不要抱抱他?”
梁易便试着朝他伸出了手,四郎噘着嘴想了一会儿,还是扭过头一把抱住了桓灵的小腿:“不要,要大姐姐抱。”
桓灵摸了摸他圆乎乎的小脑袋瓜,温声哄着还是有些怕的四郎:“这是大姐夫呀,小时候他抱过你的。”
桓煜也道:“当初在海陵郡,是大姐夫救了你阿娘,还有肚子里的你。他是大好人,还特别厉害,四郎别怕。”
四郎快两岁了,已经懂得了一些事情,但他不知道‘救’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三哥的语气,应该是好事吧。
他傲娇地朝梁易伸出一只手:“给你抱。”
梁易情不自禁笑了,他这样居然和桓灵有些像,血脉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他像桓煜那样,将四郎举到自己的肩膀处,让他坐好。四郎终于高兴了,乐得哈哈大笑,还朝书墨炫耀:“我更高!”
书墨就不乐意了,紧紧揪着桓煜的衣裳,着急得不得了:“我也高,要高!”
桓煜无奈:“再高就只能垫着脚,一个不小心咱俩就会一块儿摔倒。到时候你受疼,我挨骂,咱俩都得倒霉。”
书墨并没有听懂这一大串的话,只是自顾自的生着气,噘着嘴不说话。
他这样子和桓灵生气的时候也蛮像的,梁易再次感叹血缘的奇妙。
他不由得想,如果他们有一个女儿的话,会不会更像桓灵?
最好不要像自己。
四郎非常高兴:“大姐姐,看我!大姐夫,高!”
桓灵温声哄着:“嗯,四郎好高。大姐姐都没那么高呢,四郎可真厉害。”
生着气的小人忽然朝梁易伸出了手:“大姐夫,抱!高!”
桓灵失笑,捏了捏她的小手:“书墨不能叫大姐夫哦,你要叫大姑父。”
四郎更高兴了,双手抱住梁易的脑袋炫耀:“我的大姐夫,我的!”
梁易忽然就成了两个孩子争抢的香饽饽,他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桓灵让梁易和桓煜把两个孩子放下来,四郎和书墨双脚都不想着地。一把他们往地上放,两个人要么把双脚劈开,要么就高高地翘起来,总之别想让他们的脚沾到地面。
桓煜和梁易只好一人抱着一个,书墨直往梁易那边扑:“姑父,抱,要高。”
桓煜假装生气:“去吧去吧,小没良心的。”他把书墨送到梁易怀里,再把四郎抱过来。
四郎不依,在他怀里不停挣扎:“要大姐夫抱,不要三哥。”
桓煜假作可怜揉揉眼睛:“四郎不喜欢三哥了吗?”
小孩子心思纯善,四郎还以为他真要哭了,立马乖乖抱住了他的肩膀:“喜欢三哥。”
小书墨有样学样:“喜欢三哥。”
桓煜无奈地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傻孩子,你要叫三叔。”
几人在外边逛了一会儿,直到两个小娃娃都有些饿了,桓煜才让乳母抱着他们回去,他自己跟着桓灵一起过去。
“大姐姐,大姐夫,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他们在廊下的竹椅上分别坐下,金瑶送来了茶水。桓煜一口气喝了两杯茶,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桓灵问:“怎么了?”
“我和大伯母说了,可是她不同意我娶表姐。”
“不同意?阿娘是怎么说的?”
桓灵记得,荀含芷自小便温柔端庄,很得长辈们的喜欢。如果阿娘不同意,难道是介怀她和离过的事情?
“她说了好多。说我太年少,说我心性不定,还有许多。总之她的意思是,若是现下表姐要再嫁,她不会为我去荀家说亲。”
桓灵认同道:“也不无道理。”
“我都马上十九岁了,还算太年少吗?明年我就及冠了。”少年轻哼一声,“三叔二十岁成亲,二十一岁就当阿耶了。到了我这,怎么就是太过年少?连大伯母也觉得我不可托付吗?”
桓灵不太清楚程素的想法,安慰他道:“改天我在阿娘那儿打听打听。或许是因为你这一年都不在家,阿娘不知道你比从前稳重了。”
这一年以来,桓煜对荀含芷的在意,桓灵也是看在眼里的。
因为看重,所以才小心翼翼,所以会为她思虑周全。
桓灵觉得,弟弟确实不一样了。
“三郎,如果没有别的原因,我会为你劝劝阿娘。”
“大姐夫,你也替我在大伯父还有阿耶那里说说好话,行吗?他们总觉得我没你懂事。”
梁易很为难的样子,他曾因口吃而不敢多说话,惹了岳父不快。
他不禁摇摇头,小舅子看来也没稳重到哪里去,不然怎么会觉得他能说得上话。
桓煜说完这些就着急走了:“阿圆阿满应该醒了,我回去找他们玩。你们要记得帮我!”
桓灵:“去吧去吧,明日你和阿荧把他们抱过来玩。”
他走了以后,桓灵算了算日子:“阿荧成亲以后,阿娘就盘算着三郎还有表妹的婚事,如今一个都没定下来。”
桓煜是因为一直在外地,但裴真呢?总不能满建康城一个好儿郎都选不出来。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准备明天好好问问程素。
这时,梁小水忽然从后边过来了。
“阿姐,方才有人报说你出去了。怎么从后边过来?”
“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便又回来在院子里逛了。这院子从前的主人是谁啊,后边居然修了一个巨大的浴池,可真会享受。”
桓灵:“是陛下。”
这院子是江临从前做大司马的时候买下地块,叫人修筑的。院子还没修好,他便已经问鼎天下。如今修好了,倒是便宜了梁易。
他心下一动,面上不显,随口问:“浴池?能凫水那么大吗?”
梁小水:“约莫一小间屋子那么大,就和小时候万叔他们家附近那个塘子差不多大小。小山,你还记得吗?”
梁易:“我记得。小时候华济有一次掉进去了,是我捞起来的。后来万叔怕再出事,就把塘子填了。”
梁小水:“对对对!大概就那么大,凫水还是差了点。”
桓灵提议:“阿姐可以在那里沐浴,一定很不错。”
梁小水直摆手:“那多费水。我觉得我屋里那个浴桶就够大了。”
听到这话的梁易却心下一动,微笑着拉过桓灵的手。
桓灵拂开他的手,暗暗嗔他一眼。梁小水见状,心中轻笑:“逛了一圈,我也累了,先回屋了。”
梁易复
牵过桓灵的手:“我们也回屋吧。”
第144章
金灿灿的太阳从山后落下,阵阵清风吹动树梢,园子里愈发凉爽。
桓灵回屋的心情十分畅快:“山上就是比城里凉快多了。要是春日,漫山遍野的花儿开着,风景就更好了。”
他们上次是春天过来的,可惜发生了一些意外,众人都只在这风景如画的仓阳山待了一天就匆匆离去。而后,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过来。
“那明年春天我们再过来。”
“明年春天我们会在建康吗?不回钟离郡了吗?”
“淮河以北的各郡中,离钟离郡近的都巡查过了。其他北地郡县离钟离郡也十分遥远,再去钟离郡就没有意义了。”
今年梁易确实又去了北地的几郡,没让桓灵同行,她就待在更为安全的钟离郡。季年和梁小水也都留在了钟离郡。
季年是梁易手下得力的小将,梁小水手下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娘子军,都是她从前的亲信。这次,这支娘子军也跟着来了建康,江临还有别的安排。
彭城郡的那场意外实在是令人揪心,哪怕桓灵只受了手腕上的一点儿小伤,也足够让他心疼与后怕。
那次是因为遇到了梁小水,他才能那么容易救回桓灵。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比起他的思念,桓灵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好,那明年春天我们再来这里。”桓灵心情好,就愿意逗逗他,“方才四郎和书墨都抢着让你抱。夫君,你可真是招人喜欢,太子殿下也很喜欢你。”
拉着女郎白嫩手腕的大手一松,揽上了她的肩:“阿灵,你就别笑话我了。四郎起先很怕我。”
桓灵捏捏他的脸:“但他后来不怕你了。太子也一直都很喜欢你。”
梁易轻笑:“那是因为从前我常带着他玩。”
小太子江留的记性非常好。尽管一年多不见,这次梁易回来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围着梁易欢喜地转圈。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牵着手慢慢走回去,院子里的风都带着甜蜜的气息。
晚膳过后,桓灵洗漱出来,不见梁易的人影。时间也不早了,这个时候他出门做什么去?
她拿了一本书趴在床上看,白皙的小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梁易没多久就回来了,脸上有些泛着红。一眼瞧见女郎翘在空中那截嫩生生的小腿,脸就更红了些。
他的肤色是建康的小麦色,脸颊微微泛着红的时候一般人等闲看不出来。
可桓灵实在是太熟悉他了,欢愉时他脸颊的潮红也见了无数次,实在是很难不注意到。
她狐疑地问:“你去哪儿了?脸怎么这么红?”
梁易脚步微顿,随后有些不自然地答道:“出去练了会儿拳脚,热的。”
桓灵把书丢到他怀里,鼓着腮帮子嗔他:“那还不快去洗漱,一身汗味。”
话虽这样说,她其实并没有闻到什么汗味。
梁易把书替她妥帖地收到书架上,听话地去洗漱了。
梁易洗漱过后,赤裸着上半身直接出来了,身形高大,胸肌健硕,腹肌块垒分明,就连胳膊也结实有力。
他们成婚两年多,桓灵已经看习惯了,倒没有脸热或扭捏,只随意地瞥了一眼就往里边翻了个身,把外边他的位置让出来。
梁易怀疑地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肌也没变样,桓灵怎么连看都不愿意看?
他低头不语,默默吹了灯躺到大床外侧。很快一只嫩滑的小手就伸了过来,默默搁在他形状依旧漂亮的胸肌上。
梁易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身体对桓灵依旧有着吸引力。
忽地,那只手捏了捏,男人的心思开始心猿意马。
偏偏桓灵还要和他说别的事:“夫君,今日听阿姐说万家村的那个塘子,”
梁易忽地变紧张了:“塘子怎么了?上次你回去没见到是因为已经被万叔填了。”
“不是塘子。”桓灵靠近了些,“我是听她说万家村,想起了燕时晴。新昌郡的瘟疫解决,她功不可没。她如今还在建康吗?”
梁易:“我问了大哥,那丫头确实大功一件。从新昌郡回来后,她便被封赏了。大哥要留她在建康继续钻研医术,造福天下。可她说,她能够拿出解决瘟疫的药方是因为家学。故她要先回乡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家人。”
“那她应该还会来建康。”桓灵双手都抓住他,“到时候再找她玩吧,我想听她说说当时的情形。”
梁易有些忍不了了,委屈道:“怎么一直在说别人?”
桓灵正蹂躏他胸膛的小手一顿,用力抓了一把:“什么别人?不是你村里的妹妹吗?”
梁易粗粝的大手抚上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说点我们的事情吧。”
“什么我们的事情?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那粗糙的大手带着女郎白嫩的小手往下,覆在了炙热上。
“这件事。”梁易声音低哑,喉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黑暗中,桓灵搡他一把:“整天就想着这些事!”
“昨天都没有。”梁易弱弱地为自己辩解。
“好像是,”女郎的手抱住了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胸膛上蹭蹭,故意逗他:“可是我今天也不想。”
她本来是侧躺着的,梁易却忽然带着她转了个身,沉沉地压了过来。他从女郎润白修长的脖子开始往下亲,温柔而又和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女郎的衣襟被他拱开了,他的唇在绵软的云朵里徜徉,像在吃最香甜的糖果,啧啧作响。
桓灵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
梁易低低笑了:“现在想了吗?”
女郎在他后背用力抓了一下:“梁小山,你是真的学坏了!”
他更往下亲了:“阿灵,要叫夫君。”
——
翌日,桓灵还记得与桓煜的约定,因此用过早膳就去找程素了,梁易亦步亦趋跟着。
两座别院很近,走过去差不多只要一炷香功夫。很快到了桓府别院门口,桓煜刚好抱着阿圆阿满在门口玩。
“大姐姐,大姐夫,你们过来了。”他苦着脸呼救,“快帮帮我,阿满扯着我头发。”
梁易从小丫头手上解救了他的头发,桓灵笑他:“三郎,你也真是,竟叫个奶娃娃拿捏住了。”
桓煜一脸无奈:“我有什么办法,打不打骂不得,说话她也听不懂,还腾不出手来。”
“阿荧呢?”
桓煜:“在看书呢。”他一脸不理解,“现在又不用上学堂,二姐姐居然还能看得进那些晦涩的古书。”
哪怕是给桓煜银子,他也不愿意读。
“你呀。”桓灵摇摇头,“我去找阿娘。”
桓煜很高兴:“是要去说那件事吗?”
桓灵点点头。
“大姐姐,那你快去。”桓煜把阿满塞到梁易怀里,“大姐夫,你就跟我一起带孩子吧。他们女郎说话,我们就别跟过去了。”
阿满倒是一点儿不认生,欢快地扑到梁易怀里,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开始揪着他的衣裳和耳朵。
梁易把她的手拿下来,阿满又揪住他耳朵。他再拿下来,阿满又放上去。
梁易放弃了,任她动作,那神情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反观桓煜怀里的阿圆,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倒是乖得很。
——
桓灵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到了程素在别院的住处。
“阿娘。”
程素正在屋里写东西,桓灵好奇地走了过去:“阿娘在写什么?”
她仔细一看,纸上居然罗列着一些建康年轻儿郎的名字,都是些家世和名声不错的。
“阿娘写这些做什么?”她好奇道。
“给真真选婿。”程素语气里似乎有些遗憾。
桓灵:“我正觉得奇怪,怎么都一年多了,人选还未确定下来。”
她还以为是自己那纠结犹豫的二哥终于按耐不住心意有所行动。唉,真是高看他了。
程素放下手中的笔:“我原先总想着,能把她留在自家。”
这话说得隐晦,实则是因为程素发现了裴真似乎对自己儿子格外在意关心。
尽管她觉得自己儿子是顶顶好的,可身体的残缺却难免让他的婚姻艰难些。
桓烁出身顶级士族,人生得高大俊朗,年纪轻轻便在军中履立奇功,前程不可限量。那时,想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家多如过江之鲤,程素都要挑花了眼。
但那时儿子说,自己年纪小,不用着急。她也觉得不急于一时,后来便一直耽误下去了。
在他受伤之后,对他有意的那些人家大多都早把女儿嫁了人。剩下还未将女儿许人的人家,只要她一提起那个意思,女孩家中父母也是百般推拒。
程素能理解,毕竟如果是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身有残缺之人。但她毕竟是桓烁的母亲,总有自己的私
心。
桓烁好不容易摆脱了从前的阴霾振作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程素希望他能成亲,更希望未来的儿媳真正在意自己的儿子。
可巧身边就有一个这样乖巧伶俐,还心悦儿子的裴真。这简直是上天赐下的良缘。
她隐隐对裴真透露那个意思时,裴真含羞带怯地点了头。可她的傻儿子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直言这辈子不愿成亲拖累无辜的女郎。
程素越劝越心酸,但别无他法,耗了一年多了也仍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如今既然不成,她也没透露裴真也是有意的,只对桓灵道:“真真乖巧懂事,我本想让她做你的二嫂嫂。可你二哥那个榆木脑袋,他不愿意。既没有这个缘分,也不能耽误了真真。”
桓灵叹气:“二哥真是,他明明喜欢表妹,竟一直这样无动于衷。这下要眼睁睁看着表妹嫁与旁人,也不知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程素重新提笔的手一顿:“二郎喜欢真真?”
第145章
桓灵一顿,讪讪笑道:“阿娘,我还以为你知道。”
她还以为,程素是知道了桓烁的心意,这才想促成他与裴真的姻缘。
程素微微一笑:“如今知道也不晚。”
既然两情相悦,那又何必错过。
“阿娘,二哥很倔。我从前也劝过他,没有用。”说着,桓灵有些想落泪了。
他们兄妹三人,她和大哥的婚姻都很温馨甜蜜。可二哥只能看着心爱之人另嫁,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她的二哥本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天之骄子,是战场上的英雄,他本应拥有很美满的人生。
若是没有受伤,等表妹到了年纪,二哥便会禀明长辈上门求娶,这个时候也该完婚了。
何至于如今连回应她情意的勇气都没有。
“别担心,阿灵。一切自有缘分。”
桓灵默默抹去眼角的泪:“阿娘,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二哥能过得开心一些。”
程素也用手帕为她擦泪:“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桓灵吸吸鼻子:“我就是、就是心疼二哥。但是二哥百般拒绝,哪有这样伤女郎的脸面的?表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桓家人都是一脉相承的倔,桓烁也是如此。桓灵没有别的办法:“阿娘,就依你的意思吧。表妹也十八岁了,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
毕竟这件事还是得桓烁自己想通。他和裴真虽两情相悦,但他心里一直别扭着,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程素垂眸,语气很轻:“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裴真是二房的侄女,只不过因为二房夫人裴嘉不在了,桓润才将裴真的亲事托付给了她,已催过几回了。
“说起这个。”桓灵说出来自己过来的目的,“阿娘,其实是三郎拜托我过来的。”
“找你劝我替他去荀家求亲?”
“是。”桓灵讨好地笑,“还是逃不出阿娘的法眼。三郎他是真的喜欢表姐,他如今也比从前懂事许多了。”
“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芷娘。”
“那为什么?”
“阿灵,女郎在这世道总是比男子艰难些。芷娘已经和离过一次了。”
桓灵不太明白:“和离有什么要紧?”她着急地解释,“那不是表姐的错,是虞家大郎。”
“和离过一次,若要再嫁,自然要慎之又慎。三郎如今太过年少,他以为自己的喜欢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芷娘如今也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三郎这个时候不介意她和离过。可你要知道,世间男子总有些劣根性,芷娘又比三郎大五岁。五年后呢?十年后呢?她还和现在一样貌美吗?”
“三郎做事情起初总是热情无比,却又坚持不了多久。我听闻芷娘和离乃是因为没有孩子,若真成了亲,到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没有孩子,日子又能过成什么样?哪个女郎能经受这样一次次的打击?”
她接下来的话残忍得有些现实:“就算是桓家,也不能接受没有孩子的。若是二郎,只要他愿意成亲,我绝不多说什么。可你二叔只有三郎这一个儿子,我不能为了三郎的喜欢去劝他。”
“这些话我没有与三郎说明白,他现下觉得自己的喜欢胜得过世间所有,听不进去。”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介怀荀含芷不能生育的流言。
“阿娘,那是不是表姐没有不孕,你就不会再拦着了?”
“是。芷娘是个好孩子,从小便乖巧懂事,和沛娘还是表姐妹。若嫁来桓家,未来他们兄弟妯娌之间便不会有嫌隙,这是好事。若是她能与三郎有个孩子,婚姻便稳定多了。做了阿耶,三郎的性子总能稳重些。”
桓灵信誓旦旦:“阿娘,我向你保证,表姐的身体很健康。”
她隐去了虞家别院的事情,将其他事情如实告知了程素。
“总之,表姐是无辜的,是被虞家大郎泼了脏水。这件事全钟离郡的人都知道。您不用担心我和三郎合起伙来骗您。现在钟离虞氏还因为家主不能生育而一团乱,您尽管可以派人去钟离郡打听。”
“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三郎真的很在意表姐。”桓灵故意遗憾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急着反对,因为表姐根本不喜欢三郎,三郎还不敢对她表明心意。”
程素:“她不喜欢?三郎差在哪儿了?他就是太年少,有些不够稳重,还不爱读书。再没有旁的错处了。三郎也真是,和我说了那么多,我以为只待家里同意便可以上门求娶。没想到他连芷娘的芳心都没得到。”
程素细细想来,桓家几兄弟的亲事,还是大郎最省心。二郎因为残疾而纠结犹豫,三郎是雷声大雨点小。
桓灵扑哧一笑:“是,您的侄儿哪儿都好。”
“本就如此。”程素点了点桓灵的额头,“你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若你说的都是真的,只要芷娘愿意,我不拦着。你二叔那里,让三郎自己去说。”
她虽是当家夫人,但有些事情也难做。她迎回了进退有度处事得体的公孙沛做儿媳,而荀含芷在世俗的眼光里,不算是一个完美的儿媳。
她不能自己占了好的,还劝二房接受没那么完美的,倒显得她有什么私心。
桓灵抱住了她的胳膊,晃来晃去地撒娇:“我就知道,阿娘最最好了。三郎总说您最疼他了,果然没说错。我都有些吃味了。”
程素的眼神又变得有些爱怜:“离开一年多,与之他待你,应该还是和之前一样吧?”
对于女儿的婚姻,她总觉得有些愧疚。
“当然了。他才不会对我不好。阿娘,你就放心吧,他很听我的话。”
“与之是体贴,比旁人的女婿都好过许多。你也要记得待他好。”
夫妻之间相互在意
或是不在意,他们身边的人很容易感受到。
桓灵鼓起腮帮子想了想:“虽然有时候我不听他的话,但我知道要对他好。”
——
梁易生辰这日正午,桓家当值的几个人也都告了假来了仓阳山。桓灵嘱咐过他们,这日一定要过来。
梁易和梁小水的血亲只剩彼此,这是他们重逢以后的第一次一起过生日。桓灵希望能热热闹闹地过,全家人都在一起。
桓沣和桓润是威严的长辈,晚辈们都一一上前见礼。桓炎做了父亲以后,倒是愈发温和,他一来就把宝贝女儿从公孙沛的怀里接过去,好一通稀罕。
桓烁面色沉寂,只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神随着桓炎的动作而动。只是,他的目光从人群中的裴真身上掠过的时候,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裴真抱着阿满,正和身边抱着阿圆的桓荧说话,并没有看他。桓烁却感觉有一道视线有意无意停在自己身上,却又不知道是谁。
他愈发地觉得不自在,便从桓煜怀里将四郎抢了过来逗着玩:“四郎,二哥抱你玩。”
桓煜不服气地嘟囔:“虽然二哥你一来就把四郎抢走了,但也无法改变我才是他最喜欢的哥哥这个事实。”
桓烁不理他,自顾自找了地方坐下,怡然自得地逗着四郎,不厌其烦地把他塞到嘴里的手指一遍遍拿出来。
裴真听到桓煜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抬眼,很快又低下了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桓灵去年在钟离郡已经为梁易庆过一回生辰了,这回人更多,更盛大。众人轮流为他们送上了礼物,还说了许多吉祥话。就连四郎和小书墨也被教着说了“生辰吉乐。”
梁易到底经历过一回,还算坦然地接受了所有的礼物与祝福。他的眼神落在身边笑眼盈盈的女郎身上,是桓灵让他拥有了这样温馨团结的家人,拥有了这么多的关怀与祝福。
他何德何能。
最无所适从的是梁小水,她虽然平日里洒脱不羁,却已经有实打实的十四年没有过生辰,没有感受过家人的关爱。
她的双目通红,似乎已经要落下泪来,又强忍住:“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她拉住桓灵的手:“阿灵,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做这些。”
“阿姐,寿星可不能哭哦。”桓灵笑着为她拭泪,“快入席吧,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席间要喝酒,小娃娃们便都由乳母带走。桓烁怀里陡然一空,他再不能借逗四郎玩这个借口低着头。
可一抬起头,他便正正与对面的裴真对上了。今日这座次怎么会这样排?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若无其时事地举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身侧的桓煜端着酒杯站起:“二哥,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来与我一起敬小水姐和大姐夫。”
桓灵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桓煜得知了程素同意的消息,这几日简直是春风得意,做什么都带着笑。
而桓烁没有什么情绪。或者说,他将自己真实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梁易一直注意着桓灵的情绪,随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又很快端起茶杯回敬。
他自然不明白其中症结,再去看桓灵的神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瞧不出别的。
除此之外,一场生辰宴下来,宾主尽欢。
酒量一般的梁小水醉得彻底,被金瑶和银屏扶了回房。
桓灵几人都饮了些果酒,只有微微的醉意。而之前饮酒几乎没醉过的桓烁这次却烂醉如泥,连路都走不了。
他便被留在了这边住下,桓家其他人回了自己的别院。
桓灵和梁易分别去梁小水和桓烁那里看过一次,嘱咐伺候的人夜里要多留意。安顿好一切后,两人才慢慢地往回走。
桓灵有些醉又有些累,走着走着就往梁易身上靠。梁易大手一捞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回房吧,我想回去洗漱了。”女郎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我身上有酒气。”
梁易大步向前,却并没走向正院的方向。
桓灵还辩得清方向,没好气锤他胸口一拳:“夫君,你明明没吃酒,也醉了不成。走错了,我要回去洗漱。”
她脸蛋酡红,眼神醉得有些迷离,神情却分外认真,实在太惹人怜爱了。
梁易情不自禁地低头,唇瓣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才道:“阿灵,没走错,就是去洗漱。”——
作者有话说: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字数应该正文完结了。但现在情节还不完整,我最近太忙了,更新没办法多一些。不然我也很想快点完结,因为我自己三个月没有榜单了,真的很痛苦,已经没有新读者了。
我知道一路实时追更到这里的人也很少了,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与包容[亲亲]
第146章
梁易身形高大,腿长步子也大,走起路来迅疾如风,很快就到了地方。
空旷的一间屋子,弥散着雾蒙蒙的水汽,香气缭绕,轻纱摇曳。
桓灵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切,酒劲都褪去了些。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浴池,冒着腾腾的热气,水面还飘了一层花瓣。浴池周围放着他们二人的衣物,还有桓灵惯用的澡豆香膏,整齐排列着。
一看就是梁易提前让人准备好的。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女郎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些,像一个熟透了的石榴,红扑扑的诱着人去咬一口。
梁易不说话,但大手默默解着衣带,一边解,一边笑着看桓灵。
桓灵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拉着他的手不许他继续:“就是阿姐说起浴池的那天晚上是不是?我就说大晚上了你还出门做什么,就是来看这个浴池的。”
男人顺势拉着她的手到唇边亲,坦然承认:“对,就是那晚。”
女郎被缠绵吻着的那只手捏住了梁易的脸颊:“你那晚就在想着这些了!还骗我说是出门练拳脚。梁小山,你不老实。”
梁易脸不红心不跳:“浴池空着,也是浪费。”
大哥费心思修的好东西,不用一用怎么对得起把这园子赏给他的好意呢?
桓灵顶着酡红的脸蛋,粉拳锤他胸膛:“阿姐还说在这里沐浴费水呢,你就是一堆歪理,只为了你自己的快活。”
梁易不为所动地亲过来:“就这一回。”
女郎用那颗虎牙轻轻研磨着他的唇,语气轻轻柔柔:“看在你生辰的份上。”
明明她没饮多少酒,身上的酒气淡得很,梁易却觉得自己也快醉了。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喜欢过生辰了。生辰这个日子于他而言,不再代表着那些苦难的过去,而是充满希望的未来。
他与同天生辰的梁小水不再天人永隔,他不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阿姐被烧死而无力阻止的、没用的梁小山。
桓灵在这一日也会对他格外放纵,只要他说是自己的生辰,她就愿意配合。
衣衫一件件褪下,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纹。女郎的腿绕在梁易精壮的腰上,胳膊抱着他的脖子,仍感觉自己在往下滑。
所幸梁易也托着她的腰,温热的大掌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送,温柔地吻着,桓灵也用情地回应着他。
他的吻渐渐往下,在女郎嫩白的脖颈留下一串细密的齿痕,女郎纤细修长的腿也随着动作从他腰间滑落,溅起一串水花,落在了他们彼此的身上。
浴池不深,桓灵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可身前的人像个小娃娃一样地吃着,还又吸又舔,她又难受又舒服,指甲在梁易后背留下了好几道痕迹,无声地催促着。
很快,她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梁易的吻继续往下,可桓灵腰腹以下都泡在水里,她一把抱住了梁易的脑袋:“别……别再往下。”
梁易平时很听话,这个时候却
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他将那阻止的小手攥在了手心,继续先前的动作,吸吮的声音被水声掩盖。
温热的水,温热的唇,似乎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一处。不知道是水还是唇带来的感觉更烫,水声和其他的声音也混合在了一处。
梁易跪在水底,虔诚地握住桓灵的腿,埋首在水下极近温柔缠绵之事。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浮出水面,脸颊和头发都湿了个透,神情却缱绻着忍耐。
桓灵的脸颊是湿漉漉的,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被汗水还是溅起的池水打湿。她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细细的腕子搭在梁易宽阔的肩膀上,人也靠在了他身上,这样才不至于跌倒。
女郎身上的香气和水面上的花瓣香沁人心脾,梁易越贴越近,一下一下亲着白皙的颈侧,抵住了桓灵的大腿。
桓灵神情餍足,显然从方才的事情上得到了极致的愉悦。面对梁易的诱惑,她已经不为所动了,甚至还有心思问起别的事:“你刚刚在水下待了好久,一直闭气吗?”
“嗯。”粗粝的大手握住了不盈一握的腰,声音低哑得几乎压抑不住情.欲。
桓灵很感兴趣,拉着他的手:“好厉害,你教教我。怪不得你能从水下潜入沙洲。”
梁易已经无法忍耐了,女郎却还有心思说这些。男人粗重的喘息贴着桓灵的耳畔:“现在教不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畔传向全身。
“梁小山,水,有些烫”桓灵的声音也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意。这种感觉太过新奇,她难耐得无所适从。
“没事,水是干净的。”梁易一边吻着她柔软的唇,一边温声安抚着。
花瓣被起伏的水面推向浴池另一端,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处,好似缱绻的爱侣。
夜风轻轻的,弯钩似的明月悬在天上,光亮朦朦胧胧。
桓灵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任梁易抱着自己回去。这人平日里正经得很,可某些时刻脸皮比最坚硬的城墙还要厚。
方才结束的时候,他竟然贴在自己的耳边说,说在水里特别好,不用再另外去洗漱,可以直接回去睡了。
桓灵没好气拍了他一巴掌,肌肤碰撞的清晰响声在空旷的室内极为明显。
梁易却还要搂着她,问她这样好不好,相比以前如何。男人在这种事上的脸皮厚得令人咋舌。
桓灵是个有教养的贵女,从小被教育着要端庄娴雅。虽然她也觉得很舒服,可是床榻以外的地方她总觉得太过孟浪。
何况这根本不是床榻以外,而是寝屋以外。
“你的脚步轻些,别被人察觉。”她的头埋在梁易怀里,仍然泛着动人的潮红。
“放心吧,这里没有别人。”
底下的仆役听话,但桓灵还是不放心:“二哥和阿姐也在园子里呢。”
梁易轻笑:“他们都醉了,怕什么?”
两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怎么会大半夜的爬起来,更别说绕过好几道回廊走到这边。
“我也有些醉了。头晕乎乎的,我要回去睡觉,你走快些。”
“好。”
虽然梁易听话,女郎犹觉得不解气,粉拳锤他胸口:“我都醉了,你还这样。”
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莽夫。
梁易满足了,更愿意哄着她:“嗯,我的错。我们快些回去睡觉。好不好?”
这天也总算是凉下来了,可以抱着睡觉了。梁易觉得,虽然他的生辰在夏天,可他如今还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夏天。
还是冬日好啊,桓灵怕冷,在被窝里自己就会朝他的怀里钻,手脚并用地抱着他取暖。
夏天快过去了,冬日也不远了,真好啊!
——
翌日,桓灵和梁易起得很晚,在午膳的时辰用了早膳。桓灵遣人去问宿醉的桓烁和梁小水的情况。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也都还没醒。
也没什么事做,桓灵便说想染指甲。梁易之前也为她染过,已经有了一些经验,此时做起来也算是有条不紊。
这几日雨水多,外面反而凉快些。桓灵舒舒服服地靠在亭中的藤椅上,梁易坐着一个矮椅细致地操作着。
“包久一点吧,我想要颜色深一点的。”
“好。”梁易一边应着,一边用他那拿惯了刀剑的粗粝手指整理着染指甲要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桓煜也过来了。
“大姐姐,大姐夫。”他打过招呼,略带奇怪对他们道,“我刚刚去看二哥,他居然还没醒,醉得也太厉害了。以往他喝酒很厉害,很少醉。现在怎么会这样?”
桓灵知道,桓烁心里烦闷得紧,或许是在借酒消愁。
既然桓烁一拒再拒,程素也有意为裴真相看别的郎君,那他的心事就没必要让这个装不住事的弟弟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二哥受伤以后很少饮酒,所以不像以往那样海量。”
“或许吧。”桓煜坐在梁易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神情很是认真。
桓灵看他这样子,笑问:“你瞧这么认真做什么?”
少年脸颊泛着红,话语认真得有些傻气:“我学学呀,以后我也给表姐染。”
女郎好奇:“二叔答应你了?”
桓煜笑得心满意足:“对呀。阿耶今早离开前还说,等回去了他就亲自上门替我求亲。不过我拦住了他,还是等我和表姐表明心意以后再说,我怕直接求亲会吓到她。”
“我真没想到,阿耶这次居然这么爽快。”他表情喜滋滋的,越说越高兴。看着梁易的动作,还时不时请教两句。
此时,门房来通报说程素也来了,人已经先去了桓烁那边看他。
桓灵和梁易此时都不太方便走开,桓煜自告奋勇:“我去迎一迎大伯母。”
他把程素迎过来后,程素就一脸欣慰地看着女婿伺候女儿染指甲。
等到都染完,十个指头都包好之后。
程素温声道:“说起真真的亲事,我倒是挑了几个人选出来,阿灵替我掌掌眼?”
走到游廊转弯处的人停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这动静只有面朝那边坐的程素注意到了。
桓煜不知内情,随口问道:“怎么还没挑好人选?”
程素只道:“不光要家世人品好,还要见面之后,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意才好。”
“对表妹有意,这还不好挑?”
隔着游廊站着的人左手扶着墙,沉默着,瞧不出什么表情。
程素望着空荡荡的游廊,方才她那犹豫的儿子就站在那里,继续问:“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识的人里面,有对真真有意的?”——
作者有话说:放过我吧,审核大大[可怜]
不好意思,存稿忘记定时了,本来是九点准点发的[可怜]
第147章
“是啊。你们也认识的。”桓煜心大,没想那么多,心里想的什么就脱口而出。
桓灵神色莫名,轻声问:“是谁?”
难道这个傻弟弟也看出来二哥的心思了?桓烁可不像桓煜,他将自己的心思掩藏得很好。若弟弟真能发现,桓灵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桓煜看梁易也一副不清楚的样子,无奈道:“是季年呀。”
说完了,他又有些懊恼自己嘴快,但现在已经说了出来,再否认也不成了。
桓灵惊讶无比:“季年?”
她可真是一点儿也没瞧出来季年有这种心思,随即好奇地看向梁易,但梁易的神色明显也是不知情的。
程素想起来了:“就是从前跟在与之身边那个季郎君?”
梁易恭敬道:“是,岳母,不过我不知这事。”
三人的目光都转向说出这一消息的桓煜。
桓煜挠挠头:“不过这是去年我与他闲聊时候说起的,当时我警告他不许打表妹的主意。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桓灵不解:“你为何要警告他?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桓煜和季年虽然吵吵闹闹,但交情很不错,按理说他不应该这样对季年。难道是因为门第?
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姐姐,你忘了吗?季年是钟离郡人,表妹以后要嫁在建康的。”
桓灵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笑道:“他跟着你大姐夫,以后也会在建康的。他没与你说吗?”
“没有啊。”桓煜茫然地摇头,“谁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当时为何不与我说呢?”
程素微微一笑:“我倒是不了解他,你们与我好好说说。”
桓煜看这事情似乎有眉目:“季年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姐姐,也嫁在了钟离郡。他今年二十岁,身手很不错,已有六品的武职。”
桓灵也道:“季年虽只比三郎大一岁,但做事很有章法,也稳重。不过……”
不过季年并非士族,家中父母早亡,没有旁的亲族助力。尽管他本人个头高大,相貌周正,在军中还尚有远大的前程。但因着他家里的情况,季年对士族的
女郎来说实在不算优秀的议亲对象。
哪怕吴兴裴氏不复往日风光,裴真嫁他,也是实实在在的低嫁。
若他是士族出身,一切便不一样了。毕竟军中品级不如他的桓煜就是士族选婿的香饽饽,有好些家中有适龄女郎的夫人都探过程素的口风。
桓灵没说出这些,因为季年和梁易的情况太相似了。出身寒微,父母早亡,又都有一个姐姐。
当着梁易的面说这些,桓灵怕他心里不舒服。她可舍不得梁易难过。
不过梁易仿佛并不介怀,与程素认真分析了起来:“季年出身寒门,家中确实不能提供什么助力。但他是我麾下一员猛将,能力出众。”
梁易根本不知桓烁和裴真各自心里的那些心思。只是,若季年真喜欢裴真,他也想为季年争取一二。
程素摆摆手:“家世都不打紧,门第低些也无妨。要那么高的门第做什么呢?”
彭城谢氏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可嫁入谢氏的侄女却受了天大的委屈。虽说程素问起季年是有别的目的,但如今她当真没有那么看重门第了。
毕竟,新帝便出身寒门,变法如火如荼,士族与寒门的态势不知不觉间也在转变。而且,她的女婿也出身低微,却将女儿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
世间有几个男人肯花时间与心思为妻子染指甲呢?偏他还那般认真。
“总归有桓家在,还能短了她的花用不成。真真出嫁,裴家自有嫁妆,我桓家亦会添妆。只要她不是奢靡无度挥金如土,一辈子不用为银钱发愁。”
桓灵和桓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些不解的神色。从前程素为裴真选婿,目光可从未落在士族以外过。
梁易真想为季年争取:“季年有勇有谋,在军中尚有前程,必不会委屈了表妹。”
隔着一道游廊,桓烁看不清他们说话的神色,扶着墙的手慢慢握成拳,缓缓走出了那道游廊。
“二哥。”桓煜第一个瞧见他,“你醒了?”
桓烁面色有些白,右边袖管下空空荡荡。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再也不复往日的模样了。
桓灵对他的犹豫有些气,见了他这样子又不免不忍,叫人将吃食送过来。
程素温柔地絮叨着:“这是与之生辰,大家都高兴,饮些酒也无妨。往后再莫要饮这么多酒了,酒这东西到底伤身。”
若是旁人,程素不会多说什么,可桓烁受过伤,虽如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每到阴雨天,他就会腿疼难忍。身体自是要好好顾惜着。
桓烁点点头:“阿娘,我知道。”
“知道就好。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她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扎心,“那位季郎君,就是跟着与之的那位,二郎应该记得。他心悦真真,你觉得如何?”
桓烁垂眸:“不如何。”
桓煜为好友解释:“二哥,季年以后会跟着大姐夫,以后也在建康城生活,不必担心表妹远嫁。”
“他在建康没有宅院。你要表妹成亲后还与他一起在王府借住吗?”桓烁面色严肃,冷冷发问。
桓灵故意激他:“二哥,这不成问题。若他与表妹有这样的缘分,我和夫君赠他们一座宅院就是。”
梁易也道:“正是。而且季年也颇立了些功,封赏全攒了下来,也有些家底,置宅院不成问题。”
程素也道:“既与之说了,那便也不用忧心他的前程。不过是座宅院,桓家给真真的添妆里加上一座就好。”
桓灵:“我们在这里说这么多也是无用的,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桓煜一拍大腿:“这有何难?季年现下就在建康城。本来我和大姐夫邀他与华济一起来山中避暑,他们却道我们家人聚会,不便打扰,这才没有来。”
他们从钟离郡回来的这些人,这几日都得了假。季年这几日约莫和华济在城中到处逛。
程素好像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那正好。等回了建康,先探探他们的意思。”
这时银屏也带着人送来了桓烁的早膳,尽管现在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
看着有些颓靡的儿子,程素对他道:“快用膳吧。你今日本是要回军中的。但醉酒伤身,我已让你大哥替你告了两日假,再好好歇歇吧。”
他们一行人便又在山上多待了几日,建康也没那么热了,才返回城中。
回建康之后,桓煜本打算将程素有意将裴真许给季年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好友,但被桓灵拦住了。
“只是我们合计过,表妹并未应允。万一表妹并不喜欢季年,岂不是叫他空欢喜一场,先别说了。”
“也是,大姐姐,还是你想的周到。”
桓煜还在畅想:“若是季年真做了我的表妹夫,那他以后岂不是都要唤我表哥?”
桓灵:“确实是这样,但……”
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地顺利。先不说季年只见过裴真几面,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如今一年多过去,他如今的心思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再说上次她去看生病的裴真时,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桓灵总觉得事情事情或许不会那么简单。
——
回了建康城以后,虞夫人和荀含芷还特意上门一趟,送来了许多礼物,感念桓灵在钟离郡的相助。她们也去了桓家一趟,第二日桓煜就苦着脸来找桓灵。
“大姐姐,表姐拒绝我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她说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我。我当真就这么差劲吗?”
他当然没有那么差。桓灵温声安慰他:“表姐为何这样说?你可有问出原因?”
“我问了,她不愿说。”他郁闷至极,“我从前是浑浑噩噩,不爱读书。可入军中之后,所有人都说我有长进了。表姐却看我这般不入眼,我实在是不明白。”
桓灵也不知荀含芷到底是什么想法:“想必我去问,表姐也是不愿说的。但是三郎,表姐不讨厌你,你还是有机会的。”
桓煜垂头:“大伯母也是这样说的。”
程素没说的是,现在的桓煜于荀含芷来说,其实是难得的佳婿。她和离归家,若要再嫁,自不能像头一次嫁人那样百般挑选门第人品。
而桓家是建康城一等一的高门望族,家风清正,桓煜心中又极爱慕她,她与公孙沛还是表姐妹。只要荀含芷想明白这些,就不会再拒绝桓煜,这是她如今最好的归宿。
程素胸有成竹,已默默将聘礼都备得七七八八。但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直到七月底,桓煜仍没能让荀含芷松口,甚至连面都没见上几次。他又求到了公孙沛处,请她在荀含芷那里多多美言。
桓煜丝毫没有泄气,说只要荀含芷还未定亲,自己就有机会。
这一个月以来,梁小水从前手下的那些人去处定下,分散去了建康已经附近各郡。其一,是为了避免他们再聚集生事,其二,是为了放在近处盯着。
他们不再听命于梁小水,她手下还剩下那支几千人的娘子军。江临特命将她们编成了一支特殊卫队,由梁小水统辖训练。
梁小水在建康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在八月上旬的某一天忽然对桓灵说要搬出去。
桓灵大惊失色,极力挽留:“阿姐,你和夫君失散多年才好不容易重逢。相处的日子还不过半年,怎么能搬出去呢?”
梁小水笑得爽朗:“日日在朝中都能瞧见,也不拘这一会儿了。而且,林善来建康了,”,她的笑意更盛,“那边离王府骑马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而已。”
梁小水接受招安之后,江临赐给了她一座宅子,离梁易的王府也不远。
梁小水能看出桓灵对她和林善的关系有些好奇,坦然道:“我与他相好,但并不想与他成亲。”
“阿姐,你是自由的。你想成亲就成,不想成亲就不成。我和夫君都支持
你。”
桓灵出身大族,重法理规矩,梁小水起先怕她会介怀自己和林善的这种关系。
“阿灵,小山能娶到你真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
桓灵抿唇一笑:“他对我也很好呀。”
她几番挽留,梁小水仍执意要走。她只好道:“那等你们安顿好了,你带着林郎君回来,和夫君见个面。”
梁小水:“放心吧,我还要常来府上蹭饭呢。王府的厨子手艺是真好。”——
作者有话说:二哥和表妹,弟弟和表姐在这正文里不会详写,主要是推动故事发展。等正文完结以后我会单独写番外,到时候对他们的故事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另外看,不感兴趣的也不影响订阅率。主要我也想锻炼一下几万字写一对CP的能力。
然后阿灵和梁小山的番外,我想写一个现在的阿灵穿到刚被赐婚时候的if线,大家有别的想看的也可以提出来,能写的会尽量写。
第148章
阿圆和阿满生于八月十五中秋夜,故取名“阿圆”与“阿满。”
龙凤胎乃是大吉之兆,阿圆和阿满是桓家的第三代龙凤胎,他们的降生让一家人都感到欣喜,也引得建康不少人家暗暗艳羡。
但两个小宝贝出生之时,建康城附近的新昌郡爆发瘟疫,建康的局势也非常紧张,是以他们满月以及百日都没有办宴,只自家人庆贺了一番。
四郎和小书墨的百日宴都办得极为盛大,相较之下未免会觉得委屈了这对双生子。如今瘟疫过去,阿圆阿满也即将满周岁,桓家早就打定主意要为他们大办一场周岁宴。
周岁宴前几日,桓灵回了桓家帮忙筹办宴会。除却那些金银俗物,她还为两个孩子一人做了一套新衣裳。
秋日凉爽,桓府女眷都聚在园子里。阿圆和阿满正是学走路的时候,被乳母扶着走得摇摇晃晃。
小四郎就忍不住给他们示范,两条小短腿迈得极有力,一板一眼正经得很:“看我,这样走。”
可两个小宝望了望他,依然没学到窍门,还是走不稳当,紧紧抓着乳母的手不敢放开。
四郎学大人那样叹气,趴到了孟俞的腿上撒娇:“阿娘,他们学不会。怎么办?”
“因为他们还小,等到他们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会走得很稳当。”
四郎就高兴了,拉着书墨去玩他的玩具。中秋佳节将至,桓渺给他雕了一个木头兔子,他喜欢得不得了,日日都宝贝得拿在手上,睡觉都不肯放下。
但他还是愿意分给书墨玩,挺着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一般:“我是叔叔,我给你玩我的兔子。”
这是桓渺与孟俞常教他的,小四郎就觉得自己俨然已经不一样了,是和小书墨不一样的大孩子。
孩童环绕,程素看得欣慰,对桓灵她们道:“你们小时候也是如此,好几个孩子整日里在一处玩。一转眼你们都大了。以后这府里的孩子只会更多,更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桓灵和裴真身上。桓灵以为只是在点自己,拿了一旁的宴席单子过来装傻:“阿荧你瞧,我倒觉得炙乳鸽比炖的滋味好些。你觉得呢?”
程素无奈摇头,也没说更多的催促之言。
园子外边脚步声传来,很快几人走近。
今日建康各处驻军有比武,梁易、桓烁还有桓煜三人一起从城外比武的地方回来,恰好在门口遇见了散值回来的桓渺。
桓渺为乐官,是闲散的职位,平日里回来得比家里其他文官要早,几人这才遇在了一起。
一见到他们,四郎就像个小炮仗一样噔噔噔跑了过来。老父亲桓渺随即蹲下身,向他张开怀抱,期待小人儿扑进自己怀里。
可四郎却径直抱住了梁易的大腿:“大姐夫,抱!”
桓渺都要气笑了:“臭小子,连阿耶都不要了。”
四郎紧紧抱着梁易的大腿,生怕自己被桓渺抢了过去:“大姐夫抱得高!”
梁易的腿被四郎手上那只木头兔子的耳朵直直戳着,他很快一只手将四郎抱了起来。
四郎如愿以偿,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可书墨紧随他后面,渴望地朝梁易张开手:“大姐夫,抱。”
梁易另一只手抱起书墨,两个小娃娃一人占了他一边胳膊。
梁易身边的桓煜无奈拍拍她小脑袋瓜:“傻孩子,你不应该叫大姐夫。也不能管我再叫三哥了。”
被他这话提醒,程素想起了一桩有趣的旧事:“小娃娃不同辈分,又常在一处玩,就是容易分不清称呼。二郎小时候还学你们三叔,管自己的阿耶叫大哥呢。”
桓烁比桓渺小了一岁,小时候说话自然就不及桓渺利索,又总是在一块玩,便爱模仿桓渺。
说起旧事,众人都颇觉有趣,齐齐笑了出来。桓烁脸上也带着笑,桓灵觉得与上次见他时候的强颜欢笑不同。
这次他的笑发自心底,畅然又轻松。
桓灵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心底涌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个月前,桓煜的心意得了家中长辈允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桓烁心头烦闷,郁郁寡欢。
如今这俩兄弟倒是掉了个,桓煜始终没能让荀含芷同意,心里愈来愈难过,也没以前那乐呵呵的模样了。
——
八月十五,桓府大摆宴席,为阿圆和阿满庆生。建康城的大族基本都来了。
桓灵一直和妹妹待在一处,准备等两个小宝贝收拾停当就抱出去给大家瞧瞧。可桓荧的侍女突然来报,说在门口迎客的桓煜那边出了些问题。
原本迎客的活不该桓煜做,只是他知道今日荀含芷会过来,所以眼巴巴凑了过来等着。没成想,还没等到荀含芷过来,他就瞧见了个讨厌的人。
“谢三,你来做什么?我家可没给你发请帖。”他语气不善,却又念着谢霁救过自己的事,拧巴得不行。
谢霖身后跟着两个抱着一堆礼物的小厮,他手一指:“我的侄儿侄女周岁宴,我这做叔叔的岂能不来。我又不是来看你的,快让开。”
桓煜看他不顺眼,但门口人来人往还有许多宾客,倒不好大张旗鼓赶人。他只好将谢霖带到了无人的小门处,要让他从小门离开。
“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我还没见过两个孩子呢。你就让我瞧一眼,他们毕竟也是我二哥的孩子。”
桓煜警告他:“我告诉你,他们姓桓,和谢家没有关系。”
“他们是姓桓,我二哥都愿意,我又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他们身上仍有一半谢家的血脉,就算你不喜欢我们家,这也抵赖不得。”
桓煜气急败坏将小门打开,想把他推出去。可谢霖这小子的力气似乎比以前大了不少,他推起来竟然吃力了许多。
但他是绝对不会让谢霖痛快的,语气嫌弃:“谢三,没事少吃点饭吧,这两年你胖了不少啊。”
谢霖气得跳脚:“什么胖了,我长高了!我都快和你一样高了。”
桓煜顾及今日穿的新衣裳,怕和谢霖推搡着将衣服弄脏弄皱。若是荀含芷过来时,他没空回去换衣裳,那就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颜面。
所以他叫了两个护卫,让他们将谢霖架起来丢出去。
“桓三!你太过分了!好歹我也是孩子们的三叔,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胡闹什么?”桓灵和桓荧急匆匆赶过来,“快将人放下来。”
桓煜老实了:“大姐姐,二姐姐。我只是觉得,这大好的日子,不能让晦气的人坏了事,所以才想将谢三丢出去。”
谢霖见有人给自己撑腰,立刻开始告状:“灵姐姐、二嫂,桓三他又想打我。我都被他莫名其妙打了好几次,我大度不和他计较,他却越来越过分了。”
桓荧面无表情:“我们并没有邀请谢家人。但今
日是孩子们的周岁,我不想闹出什么别的事。三郎,带谢三郎去男宾那边,不许胡闹。”
桓煜见桓荧没站在自己这边,又朝桓灵求助:“大姐姐。”
桓灵摇摇头:“去吧。”
桓煜心不甘情不愿带着谢霖走了,还能听到他们边走边吵的声音。
“叫门房把我的小厮们也放进来,我给孩子们备的礼还在他们那里。”
“我们桓家还缺你那点儿东西不成?”
“那都是好东西!是……是我好不容易搜罗到的。”
他们两人的声音逐渐听不清了,桓灵道:“阿荧,你不用如此委屈。如果不想见到谢家人,那就不见。”
“大姐姐,谢三郎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孩子们的三叔,让他瞧一眼吧。”她微微一笑,“我们也回去吧,孩子们穿戴得应差不多了。小娃娃觉多,再不抱出去,就又到他们犯困的时辰了。”
——
桓煜把谢霖带到男宾那边,眼睛巡视一圈找到了正和向闻说话的梁易,松了一口气:“大姐夫,麻烦你看着谢三,别让他乱跑。”
把谢霖丢给梁易,他便急匆匆走了。
谢霖嘟嘟囔囔:“我是客人,又不是犯人。”
他从前被向闻警告过一次,本不敢造次,但发现这次梁易和向闻不像桓煜那样对他充满恶意,胆子也大了起来。
“怎么两个娃娃还没抱出来呢?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他慢慢靠近梁易,小心翼翼地问,“安王,你觉得他们生得像我二哥吗?”
如今的谢霖在梁易看来根本不足为惧,但他也不想和谢霖多说什么。
谢霖讪讪转过头,却听见另一边忽然安静下来。
“他怎么来了?”
闻言,梁易和向闻齐齐抬头,来人居然是安乐侯司马慎。
梁易不在建康的这段日子,司马慎的父亲已经去世,他成了新的安乐侯。
他一袭白色大衫,倒有几分旷达才子的模样。从前梁易也见过他这样,那时候他总是在桓灵身侧,瞧着宛若一对壁人。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看起来谢霖也很讨厌司马慎,一张嘴就小声骂他:“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他向梁易寻求认同,“他真的很惹人生厌对吧?”——
作者有话说:前两天太累了,今天才忙完,回来就睡了个天昏地暗,晚上才起来写文。结果没赶上十二点前。真的快完结了,梁小山的最后一个心结就是司马慎,他们俩之间也只有这个误会,解决掉就彻底心无芥蒂了
第149章
说实在的,梁易其实并不知道司马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只知道,司马慎是前朝太子,从前经常出现在桓灵身边。
就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嫉妒。
当年只敢于暗中窥视的梁易不止一次对他产生嫉妒的情绪,那时许多人都以为桓灵会是司马慎的太子妃。
司马慎学识出众,好谈玄论道,懂诗书音律。
梁易知道,桓灵原本应该嫁的就是他这种人。
若非大哥做了皇帝,高贵的桓氏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这样一个乡野出身的粗莽武夫。
梁易真的不想看到司马慎。
虽然如今他知道桓灵的心里有他,这个人的出现已经不会让他不安难耐,但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痛快。
可身旁天真的谢三郎向他寻求认同时,他并没有应和那话。
司马慎惹不惹人生厌他不清楚,反正他清楚地看到了他内心的卑劣。
“就是很讨厌,从小到大都惹人生厌的一个人,比桓三还讨厌。”
梁易不理他,谢霖嘟嘟囔囔下了定论。从前司马慎是太子,他只敢在心里这样想,如今也敢小声骂出来了。
恰好这时,桓烁和桓煜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了,两个小娃娃穿着一模一样的喜庆的红衣裳,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阿满在桓煜的怀里咿咿呀呀,阿圆则静静地待在桓烁的怀里,似乎觉得人群吵闹。
谢霖立刻忘掉了让人不快的司马慎,巴巴地往那边凑了过去:“快让我瞧瞧!”
桓煜偏不让他开怀,立刻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怀里的阿满被他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谢霖气得拽他的胳膊:“桓三,你什么意思?人人都能看孩子,只我这个孩子们的亲三叔不能看吗?”
他收敛了不少,后面这句话的声音低了一些,但还是让身边的人听清了。谢家并没有被邀请,谢霖身份尴尬,算是厚着脸皮不请自来。
今日是好日子,他真来了,也不可能真将他赶出去。
身边的众人闻言,都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对着桓煜兄弟二人夸起孩子的聪明可爱。
桓煜心情复杂,谢霁对不起他的姐姐,可又偏偏救过他的命。对同为谢家人的谢霖,他虽忍不住用从前的方式对待,心里却又觉得有些不妥。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谢霖这小子居然没有用谢霁救自己这事作为给他看孩子的筹码。正在他纠结犹豫之间,桓烁微微转了个身,将怀里的阿圆给谢霖看了一眼。
只人潮拥挤中的一眼,谢霖就确定这孩子生得很像自己的二哥,如出一辙的眉眼昭示了这个事实。
他激动无比,可他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说这种话。
他只是咧开嘴,忍不住开怀的笑意:“真可爱呀!还是桓将军大度。”他故作嫌弃对桓煜道,“桓三,你这做弟弟的还是要多学学。”
——
接下来的时间,梁易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落在司马慎身上。
甚至有一次,司马慎注意到他的目光,还遥遥对他举了杯,尽显风度。
他没有回敬,内心微妙的嫉妒在朗朗日光下、在大庭广众前简直无所遁形。
那些他不曾出现在桓灵生命中的岁月里,司马慎常在她身侧。那是无论他如何弥补都无法更改的曾经。
尽管如今他确定自己被桓灵喜欢,还是无可避免这种想法的滋生蔓延。
偏今日是中秋,就算到了夜里,明晃晃的月光仍能把一切都照亮,更显得他的心思卑劣不堪。
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走近了热闹的人群。
桓煜被簇拥在最中间,见到他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将阿满塞到他怀里:“大姐夫,我有事先走了。麻烦你抱着阿满,待上一刻钟就把他带回去,记得一定别给谢三抱。”
其实谁也不打算给抱的,只是他非要这样说,好叫谢霖不痛快。说完,他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去,快步溜走了。
果然,谢霖一脸不忿:“太过分了。”
他厚脸皮地凑到了桓烁身边:“桓将军,给我抱抱吧。你怀里这个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桓烁笑着拒绝了他,他又巴巴地问梁易能不能给他抱抱阿满,自然也被拒绝了。
在场的都是男人,许多在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抱,根本也不懂得如何抱孩子,来赴宴自然也不会想着抱抱旁人的孩子。
谢霖如此已经够引起旁人注意了,没想到司马慎也对桓烁提出想抱抱孩子。桓烁只说孩子认生,没给他抱。
程素提前叮嘱过,生辰宴人多,孩子抱出来给宾客们看看就好,不能离手。负责将孩子带来男宾这边的桓烁和桓煜警醒得很,一直紧紧地将孩子护在怀里。
梁易便又一次近距离听到了司马慎说话,声音温和,不疾不徐,闻之如沐春风。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刚成婚时,桓灵一直嫌他说话声音大,嫌他语气生硬。
后来他改了,改得和司马慎一样了。
——
这年的中秋遇上了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就连一丝风儿也无,也不怕孩子们在外吹风受了凉。
孩子们的周岁宴是白日,下午宾客们便散去了。晚间月朗风清,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孩子们早被乳母带回去睡觉,一家人用过晚宴后便一齐赏月,对月赋诗弹曲,好不快活。
不过几位长辈觉得疲累,并没有待太久就回去了,只剩下几个年轻人,更是畅快肆意。连一向稳重的桓炎都诗兴大发,洋洋洒洒地做了好几首诗。
桓灵也叫人取了琴来,有人弹琴,有人诵诗,诗舞相和。
桓煜也来了兴致:“大姐姐,奏激昂些的曲子。”
说着,他就叫人送上了常用的佩剑,有模有样地舞起了剑,腾空而起,身姿轻盈。
其实梁易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在他以往的岁月里,宴会大多是军中的,一群大男人凑在一起,一个个喝得醉醺醺晕乎乎。
今日这种风雅的聚会,同桓灵在一起后他参加过几次,其实每次都有格格不入之感。
但因为桓灵在这里,一切又变得能够忍受了。
女郎约摸是饮过酒,脸颊泛着动人的红,目光自有天然的娇态。那纤细的手指抚着琴弦,慷慨激昂的曲调便从指尖流转了出来。
梁易虽然不通音律,但音调就如同大自然的鸟叫蝉鸣,人类自然而然就能分辨仙乐与烂曲。这是一种直白而天然的,无关学识与教化的交
流。
他听得沉醉,心里眼里都满满洋溢着欣赏喜悦之情,彷佛已经身处刀光血影的战场,他是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已随着这样的曲调在战场上攻坚克难。
打斗对梁易来说,是最能感到自信的地方,他几乎攻无不克,没吃过败仗。
可实则他并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流血牺牲,是江临告诉他以武止戈的道理。
万家村懵懂的梁小山,就是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上一日日地磨练,终于成了今日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梁易。
曲调骤然变了,他回神一看,公孙沛弹着箜篌,桓炎吹箫,曲调间尽是默契,眼神中往来皆是温情。
这就是桓灵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身上忽然感觉到一阵柔软的力道,心头惦念的人儿坐在了他的身侧,轻轻柔柔靠在了他粗壮结实的胳膊上。
此处还有旁人,但桓灵许是饮了些酒,丝毫不顾忌地靠着他,依着他。梁易也想放纵一回,揽过桓灵的肩膀,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宽阔的肩膀。
桓灵将他的手拉过来,把玩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阿姐他们怎么那么早就走了?留下来一块玩多好。”
梁易亲呢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林善没来,毕竟是中秋夜。”
桓灵懂了:“她想陪陪林郎君呢。”说着,她觉出了些不对劲,小手去捏他的两瓣唇,“你怎能对林郎君直呼其名?他毕竟是你的…”
“我的什么?”梁易轻笑,终于找出了自己比旁人强的地方,“他都没有名分。再说,他比我小几岁。”
桓灵轻哼一声:“你总有你的道理。”她故意逗梁易,“你羡慕林郎君比你年轻吗?”
梁易将女郎白嫩纤细的手指揉到了手心:“你嫌我年纪大?”
桓灵在他怀中笑着歪倒了身子:“我可没这样想,你别倒打一耙。”
桓煜一曲舞毕,收罢剑后,看到这边只见大姐姐大姐夫相依相偎,另一边又见大哥大嫂琴瑟和鸣,再一看三叔三婶也相偕赏月,顿觉形单影只,只好向同样孤零零的二哥求安慰。
但桓烁今天的状态明显过于兴奋了,桓煜戳戳他的胳膊,“二哥,你在高兴什么?”
“过节,阿圆阿满周岁,都是让人开心的事。”
少年明显不信,嘟囔一声:“二姐姐都没你高兴。你现在也有秘密了。”
桓烁没否认,也没点头。这一切都被桓灵尽收眼底。
被梁易抱着走回松风院的路上,她还在琢磨着这事,轻声问梁易:“你有没有觉得二哥有些不对劲?”
梁易今日中午的注意力在司马慎身上,晚上的注意力在桓灵身上。他思考了片刻,也没从脑海里找到桓烁的影子,为难地摇头;“我没注意。”
桓灵叹气:“唉,你们男人能知道什么?”
梁易半真半假试探道:“我只知道,你今日嫌我年纪大了。”
“我可没有啊,你要真年纪大,我就不会这样说了。你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如何就想到这里了?”女郎两条手腕绕过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乱蹭,“我听听你心里在想什么?”
梁易确实才二十多岁,他从前也并未觉得自己年岁渐长。可怀中的女郎,如今也还未满双十年华。
虞家大郎的话余音在耳。
“到时候,女郎青春明媚年岁正好,你却年岁渐长有心无力。”
他明明清楚这是再直白低劣不过的挑拨,往常也并没当一回事,如今想起来居然心乱如麻不得安定。
一切都是因为,今日遇到了司马慎。他的步子越来越快,很快回了院子。
女郎的手指在他胸膛画圈:“你心跳得好快。是因为走太快了吗?”
梁易得声音低哑无比,语气隐忍压抑:“不是。”
他单手搂着怀中的女郎,另一只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埋头亲了下去。
他急于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只有这样灵魂的纠缠才能让他的心安宁下来——
作者有话说:又感冒了,头晕乎乎的,错别字什么的请先包涵,等我好点了再看[可怜]
第150章
梁易戎马倥偬,总以为自己历经世事。可一遇到和桓灵有关的事,他就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稳重,如一个懵懂的毛头小子一般。
他亲得莽撞,又急又重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女郎的脸颊顷刻间就成了熟透的石榴,泛着水润的光泽。
男人温暖的手掌垫在桓灵脑后,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将女郎温热的身体往自己怀里送。
他箍得实在太紧,桓灵奇怪地贴了贴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女郎一双明眸中都是不解与探究,还有显而易见的关心。
桓灵心里是有他的。
梁易忽地回了神:“没事。”
“真的没事吗?”桓灵还是有些不放心。
梁易脸颊的潮红渐渐褪去,眼神也恢复清明。
桓灵也明白了,轻搡他一把:“原是起了色心。”她傲娇地伸手搭在梁易宽厚的肩膀上,“抱我去洗漱。”
伺候桓灵沐浴的时候梁易就一直不安分。刚抱着人回到床上,他就沉沉地压了上去。
他的吻又急又重,温热的舌追逐着交缠,似乎想将女郎口中所有香甜吮吸干净。
粗粝的手指也顺着膝盖一路往上,女郎忍不住发出呜呜咽咽的娇啼,在他后背的肌肤上抓出了一道道痕迹。
男人温热的吻辗转到耳侧,一边亲一边说些羞人的话。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不管不顾地说许多胡话。
“别说了。”桓灵在断断续
续的呜咽中寻得一丝喘息,捂住了他的唇。
可这对梁易来说反而是一个机会,他将那白嫩的手攥在手心,将修长的手指挨个亲过,含在嘴里好生疼爱。
女郎的手指被他亲得啧啧作响的时候,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没闲着。那用惯长枪利剑的大手,此时灵巧得不得了。
极致的感觉蔓延全身,女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身下的床单被揉得发皱。
男人俯身过来一下下轻啄她的唇角,温柔地缓解着。
桓灵很喜欢这种时候的温柔,不由得也搂紧了梁易。
等女郎终于缓过劲儿来,就不能忍受被亲得黏糊糊湿漉漉的手指了。
桓灵只好轻轻推他:“你去找条干净的帕子来,我要擦手。”
梁易却没有动弹,反而把自己的手也伸出来。烛火未息,能瞧见指尖潋滟的水色。
“我手上也”他的声音很低。
“那你就找个帕子来。”女郎又轻轻推他,“这样不舒服。”
“不用。”男人声音喑哑得不像话,手指轻抬到唇边。
桓灵羞红了脸:“梁小山,你,你真是……”
“阿灵,我很喜欢。”他又缓缓埋首,桓灵只能瞧见他的发顶。
他的唇很软,触感难耐到不可思议。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唇瓣也泛着晶莹。
他自己却压抑着,忍耐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额角落下一滴滴汗水,滴在女郎白皙香软的肩头。
看他忍得难受,桓灵软了心肠,贴着他的耳畔轻声道:“可以的。”
“不可以。”梁易的表情很无奈,“没泡那个。”
女郎亲了一口他的耳朵:“那也可以。”
毫无保留再无阻隔的接触,对梁易来说实在是巨大的诱惑。可他竟然生生忍住了:“不可以。”
他拉过桓灵的手,带着一点一点往下。
他低声唤着桓灵的名字,带着央求,最终得到了女郎的垂爱。
一切都结束后,桓灵趴在梁易的怀里,这才有空问起方才的事情:“夫君,你方才为何一直说不可以?”
梁易未答,反而问:“你方才为何说可以?”
“我就是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家里的娃娃们都很可爱,四郎和小书墨多黏你。”她嘴角微微上扬,“我觉得如果你做阿耶的话,会是个很好的阿耶。”
“真的吗?”梁易问得小心翼翼,不敢相信,“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的阿耶。”
他父母早亡。孩子应该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引导与教育,他得到的太少太少,一切都是自己摸爬滚打得来,
父子相处的那些记忆,也已经太过久远,模糊得记不清。
“就像你现在这样就好了呀。”桓灵握紧了他的手,“你知道先前我为什么不想生孩子吗?”
“因为先前你不大喜欢小娃娃。”
“其实不全是。我先前一直觉得,只有像我阿娘那样,才是称职的母亲,要永远温和端庄,能将孩子们和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那样太累了,我不喜欢疲累。”
梁易安静地听着她细细诉说。
“小时候,我们家有六个孩子。祖父祖母离世的时候,三叔还很小,他的教养以及衣食住行都是阿娘管着。二婶离世之前缠绵病榻几年的时间,阿荧和三郎也是阿娘管着。后来二婶离开,我们六个孩子的一切都要阿娘负责,还有府里的这么多事情。虽然有很多下人做事,可好些事得阿娘拿主意。她总是很忙,还要在这样的忙碌中保持美丽与端庄。我觉得我做不到。”
“但现在,有你在。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养一个孩子,总不会太忙。”她晃了晃梁易的胳膊,“那你呢?你为什么说不可以?”
梁易的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招安阿姐他们,有许多事要处理。现在基本处理好了,淮河以北还有几郡未去巡视。我还得离开。如果你现在怀孕的话,我没时间照顾你。”
他言语间都是对桓灵的在意,女郎很满意,笑着嗔他:“你以为你就这般厉害,一次就能怀上孩子?”
女郎这话是玩笑,却当真引起了梁易的几分忧虑。他年岁比桓灵大,男人年纪越大生育能力就越差。
他已二十有四,早该做阿耶的年纪。寻常人这个岁数,已有几个孩子满地跑了。
万一等太久,他真没那个能耐了怎么办?
梁易心里当真不安了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怀里的女郎双手抱紧他,脸颊贴在他颈窝里:“快睡吧,很晚了。”
他摇摇头,将脑子里不安的想法驱散,伴着女郎规律的呼吸睡去。
——
中秋过后,一切又回到正轨。梁易还要去未巡视的北地几郡,桓煜几人都会跟着过去。而梁小水从此以后便留在建康做事,训练她的女子卫队。
梁小水已有许多年未曾回过万家村,梁易便说在去北方前陪她回去一趟。
毕竟万家村还立着梁小水的衣冠冢,总得回去处理了,再将她仍然在世的消息告慰父母。
华济出来这么久,也想回去一趟,他们三人便一起上路了。
梁易走了后,桓灵便在桓府住下,又过起了未出阁前一样的日子。
某天晚上,她从桓荧那里回自己院子时,恰巧遇见了桓烁。
“二哥,你怎么在这?”
算算时辰,他应该刚下值回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处可都是女郎们的院子,他平素都不过来。
再看他那喜不自胜的模样,桓灵心里有了些猜测:“二哥,你最近有什么喜事?都不说出来叫我们知道。”
桓烁笑意愈胜:“是有喜事。阿灵,说起来我还要谢你。”
桓灵对自己的猜测确定了七八分,继续问道,“与我有关的喜事?”
“明天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桓灵摇摇头,和他作别,没走几步就又遇到了下值来看阿圆阿满的桓煜。
少年好奇问道:“大姐姐,你方才和二哥说什么呢?”
桓灵猜到了大半,与他卖了个关子:“二哥说有喜事,明天我们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少年大胆猜测:“难道是二哥要升职了?他可是从五品的军职,再往上升可不容易。”
只管着百余人的桓煜很是羡慕:“大姐姐,你说要是我也和二哥一样厉害。表姐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桓灵想了想:“少年将军确实厉害,表姐或许会对你刮目相看。但她不会因为这个就答应你的心意。”
少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表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大嫂说替我问问,也不知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第二日,桓烁兄弟俩照例出门上值,程素却将家里的女眷都召集起来,公布了个好消息。
“二郎说想要求娶真真,我也问过真真的意思,她也愿意。”她唯恐桓烁反悔,“我想着趁年前就把喜事办了,刚好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过年。”
坐在下首的裴真一脸羞涩,不知内情的公孙沛和孟俞都十分震惊。唯有桓荧,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四郎带着小书墨从外边摘了几小簇桂花进来,挨个送给她们。一时间,厅里只有两个小娃娃迈着小短腿走来走去的动静。
在递给裴真的时候,四郎嘴甜地叫着表姐,还要帮裴真将花插戴在头发上,说这样漂亮。
桓灵笑着逗他:“四郎以后要叫二嫂了哦。”
四郎立刻用奶声奶气唤了一声二嫂。裴真的脸瞬间羞红了,在场几人都露出打趣的笑。
孟俞这才把他拉过去:“好了,你给阿娘戴花。别烦你表姐。”
四郎认真地纠正:“大姐姐说,不是表姐,是二嫂。”——
作者有话说:审核大大放过我,我真没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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