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遭贼


    李春苗来回一趟后,林姝已经开讲了,王银根有模有样地坐着,听得聚精会神。


    李春苗端着针线篓去寻何桂香,同她一起坐在院坝阴凉处,竖起耳朵听了会儿。


    嘿哟,阿姝讲的居然是什么故事,难怪那小子听得这么认真。


    听了会儿李春苗便不听了,开始忙活手里的针线活,也不敢同何桂香说话,怕说话声影响到堂屋里的人。


    可她是个话多的,憋了一会儿便憋不出了,瞅着何桂香手里的大红布料,压低声音道:“何嫂子,你这红布料子是要给阿姝做嫁衣的?这料子可真不错,麻线细密,红色染得艳丽匀称,一匹买下来得大几百文罢,你对阿姝可真舍得……”


    李春苗比林招娣能聊,也会起话头,不一会儿便同何桂香聊得热络起来。


    红布贵,何桂香又是买的上好的细麻布,价格自然便宜不了,但阿姝值得更好的。李春苗同她聊阿姝,那这能聊的便多了。


    两个妇人聊着聊着半节课便过去了,林姝开始教生字。因着王银根是头一回学,她便挑了几个简单的字来教,譬如天啊王啊这类最简单的,结果前头听课听得好好的王银根一到认字写字便跟屁股下面有钉子似的,屁股墩来回地挪动。


    可这识文断字哪有只听故事不认字的。


    李春苗这一看,顿时就垮了脸。


    果然,这才是她儿。


    眼瞅着王银根的肩膀越来越塌,含胸驼背的,有旁边坐姿端正的林小蒲作对比,顿时把他衬托得像只小狗熊,李春苗没忍住冲他吼了声,“王银根,你给老娘把背挺直了!”


    王银根一哆嗦,动作先脑子一步反应,一下从条凳上蹿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阿娘,写字好无聊,我不学了,我要出去耍!”


    李春苗怒气冲天,“王银根,你给老娘站住!今儿个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明儿个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李春苗这话俨然不是第一次说,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王银根甚至冲她做个鬼脸,“略略略,你不当我阿娘,我就叫阿爹给我找个性子温柔的后娘!”


    李春苗气得脸都黑了,“死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我打烂你的屁股!”


    没一会儿,这母子俩就一前一后跑没影了。


    林姝看了一出“母慈子孝”的大戏,看得目瞪口呆。


    她晓得王银根这熊孩子嘴毒讨打,但没想到,他这张嘴连他亲娘都没放过。


    给自己找后娘?这话他说出来也不怕气死李婶子。


    林小蒲倒是见怪不怪,“这样的戏码从前隔三差五便要上演一回,李婶子气不死,王银根也打不死。”


    林姝默了默,“李婶子这儿子养得挺不容易的,若是王银根明日还来,我把从前给你讲过的几个故事再讲一遍。”


    林小蒲心领神会,乐道:“我晓得了,肯定是母慈子孝的那几个故事。”


    何桂香无奈摇摇头,暗笑:两个促狭鬼。


    不过有王银根这娃作对比,她愈发觉得自家女儿孝顺懂事。


    ~


    赶在何桂香做晚食之前,林招娣卖完冰粉回来


    了,这次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牛车上还挤了一个纤瘦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极为朴素,一身粗麻衣裳洗得发白,但人收拾得很精神,虽然极力隐忍了,但喜悦之情还是止不住地从脸上流露出来。


    “阿姝,这便是我昨日提到的远房表姐,她晓得这冰粉买卖是你的,便想着过来认认脸。”


    那妇人瞧着有些拘谨,在看到林姝时,眼底偷偷划过一抹惊艳之色,似是没想到表妹口中的东家长得这般年轻貌美。


    “婶子怎么称呼?”林姝问,瞧上去温和可亲。


    妇人紧张之色稍减,忙道:“我叫黄大花,东家唤我黄娘子就成。”


    “那就是黄婶子了,黄婶子不必唤我东家,我就是自己捣鼓捣鼓做些小本买卖,日后您安心跟着林婶子,咱这冰粉买卖不出意外至少能做到八月底。还有,您的工钱是林婶子发,万事听她的就成。”林姝笑吟吟道。


    “唉唉,好咧,招娣也是这么说的,但我想着您是东家,我还是过来给您过过眼。”这黄娘子认个脸之后便没有多留,知会一声便先离去了。


    人也没马上走,而是去了林招娣家,先勤快地卸了桌椅等物,将一应东西都规整好,再将灶上的陶锅等物也清洗了一遍,如此等林招娣回来,便能直接熬粥做晚食。


    她跟林招娣到底不算太熟,不然她便直接动手帮表妹淘米做饭了。


    等了有一会儿,林招娣才抱着钱罐子回来。


    见她将院坝里的杂物都收拾了一遍,陶锅洗了,灶台擦了,林招娣有些无奈,但也能理解她,并未多说什么,直接从钱罐里数了四十个铜板,用根绳子串好了给她,“表姐,今日的四十文,你数数看。”


    她晓得这表姐手头紧,便许诺了工钱日结。


    黄大花忙道:“不用数不用数,肯定是对的。”


    她双手接过林招娣给的四十文钱,鼻头发酸,“招娣,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我比较笨,只会干些粗活,没想到你竟能想到我……”


    被夫家休弃后,她带着闺女回娘家,虽然阿爹阿娘愿意养着她和闺女,阿弟和弟媳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她待在家里吃白饭,总觉得不踏实。而且她也想给女儿攒点嫁妆,当初她嫁过去被夫家看轻就是因着她没啥嫁妆,她不想女儿以后走她的老路。


    可她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她每日光是洗衣做饭喂鸡喂鸭这些,便被占去了大部分时间,好不容易抽空做了些蒲扇去镇上卖,拢共也没能卖上几个铜子儿。


    昨个儿林招娣托一个廖姓老汉带信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骗子,结果人家直接给了她三百文钱,叫她赶明儿一早去镇上赁个摊位,连摊位的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


    黄大花当时半信半疑地应下,将那三百文钱揣在怀里,一晚上没睡,今晨一大早便去了井溪镇,生怕这件事没能办好。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魔幻了起来。


    她跟着这个多年未见的远方表妹一起卖冰粉,做些擦桌洗碗的杂活,逮着空了就帮着收钱,实在空不出手的时候便表妹自己收钱,两人忙活起来没个停的时候,她从未见过做哪个买卖能红火成这样!


    忙好啊,买卖红火了也好,她才能跟着表妹多干些日子。


    她不眼红表妹赚的钱多,一日下来收的钱虽装满了钱罐子,但那大部分都是要给东家的,表妹也只得了其中一小部分。


    何况表妹给她一日四十文真的很多了,一日四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有一贯多咧!若是像东家娘子说的那样,能卖到八月份的话,她能赚到三贯钱还多!


    再者,她跟着表妹卖到晌午便差不多卖完了,要不是想跟过来在东家这儿认个脸,她晌午卖完便能回去。


    这样又能赚钱又能顾家的营生,她上哪儿寻去?


    黄大花心里怎能不感激!


    林招娣:“谢啥呀,你干活干得好,我才想到你。”


    两人寒暄一番后,黄大花告辞离去,她的村子离镇上近,自然便离甜水村远,再耽搁下去回去都要天黑了。


    林招娣没留她,等目送她离开后,才抱着自己的钱罐子笑得咧开嘴。


    方才去林老二家,她和阿姝几个一起数了钱,今儿比昨日多了近四百文!而她分下来得到了五百文!


    同昨个儿的加一起,才两日而已,竟已经接近一贯了!


    这在从前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林招娣抱着钱罐子美了好一会儿,将里面的铜钱数了又数,这才意犹未尽地将钱都收好,然后动作麻利地生火做饭。


    家里的米瓮正好要见底了,赶明儿她卖完冰粉便买些米粮回来。


    再卖个几日,之前借的钱便也能还清了。不过她不会马上还,若是马上就还了,别人便会猜出她这冰粉有多赚钱,毕竟她这这卖冰粉的阵势太大,村里人都晓得她去镇上卖吃食了,只是许多不晓得她卖啥。


    她先拖上一段时日再还,到时候再买些糖啊肉的作为答谢。


    林招娣那头美滋滋,林小蒲这头也美滋滋的,她算了算账,越算越兴奋。


    “你的钱都藏哪儿了,我怎么没找着?”林姝好奇地问。


    林小蒲龇着牙傻乐,“既是藏钱,怎能叫阿姐轻易找到。到时候阿姐这钱,放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了,要是啥时候咱家来个贼,第一个偷的就是阿姐你的钱罐子。”


    林姝却笑:“你懂啥,岂不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桂香听了一耳朵,“呸呸呸,这话可不经说,别真把给贼给招来了!”


    林小蒲吐吐舌头,“咱家日日都有人守着,家里还有阿野哥哥这个壮汉在,哪个想不开敢来咱家偷东西。”


    然而有些话真的不经说,林姝这头倒是没遭贼,林招娣那边却遇到了偷子。


    第二日林招娣卖完冰粉回来时眼睛都哭红了,廖老汉亦是骂骂咧咧了一路。


    “阿姝,婶子对不住你,钱罐子、钱罐子叫杀千刀的扒儿手给扒走了!”林招娣声音带着哭腔。


    她已经哭过一场,眼泪哭不出来了,但一想到她辛苦大半日挣的钱竟叫那烂屁.眼的畜生给顺走,还是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井溪镇这边闲汉多,有不少偷子,她卖冰粉之前就做好了会被盯上的准备,那钱罐子她就放在自己跟前,除了舀冰粉的时候,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表姐也看得紧。


    熟料卖冰粉的时候没叫偷子偷走,反倒是卖完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叫偷子顺走了!!


    第182章 酒曲


    林姝看林招娣这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哪里还会说她什么,“不打紧的林婶子,想来是咱这冰粉卖得太好,那偷子从一开始就盯上你了,不是今日也会是别的时候。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今日被偷,咱日后警醒些就是。”


    林姝是真看得开。


    只是遗失了钱财而已,钱没了可以再挣,林婶子她们人没事便好。小偷虽可恶,但总比遇到强盗来得好。


    她在末世见多了因为物资杀掠抢劫的,那场面残暴血腥,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告诉自己的同伴,若是遇到打不过的抢匪,先保住小命要紧。物资没了可以再找,小命没了可就没了。


    林招娣咬牙道:“阿姝,今日进账同昨日差不多,就按一千七百文算,这笔钱记在婶子头上,我后头慢慢还你。”


    “婶子说这话便是同我生分了,我把冰粉交给林婶子卖,这其中的风险我自然也得承担。您若实在过意不去,就按分成的比例算,赚了钱你分三成,那损失的这笔钱你也担个三成如何?”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林招娣想了想后应下了。这样一来,她就只需还今日本该分得的五百文钱?


    不过离开林家时,林招娣仍有些失魂落魄。


    周野得知这事,同林姝道:“这毕竟是你的营生,马虎不得。”


    晚食用过,周野去了一趟赵老三家,等回来后便同林姝道:


    “解决了。”


    林姝眨了下眼,“怎么解决?千日防贼,终有一疏。”


    周野:“能被偷子得手还是人太少,寻个人专门守着钱罐子,那偷子便无从下手了。”


    林姝点头,“有些钱还真不能省。”


    “有些钱的确是不能省。”周野盯着她,目光深深,含着些灼人的热意。


    林姝:……


    总觉得阿野说的跟她说的不是一回事。


    “阿姝,还有二十来天了。”周野忽道。


    林姝:“啊?”


    周野:“我们成亲的日子。”


    林姝忍俊不禁,“阿野,你不会日日掰着指头在数罢?”


    周野嗯了一声,“在数。”


    林姝笑他,“有啥好数的,不就是成亲么,成了亲也同现下差别不大,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不一样。”周野道,声音低沉。


    “哪里不一样?”林姝望着他,明知故问。


    周野微顿,似在斟酌林姝想听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片刻后,他回道:“阿姝,我想进去。等咱俩成亲,我便能了。”


    林姝听得双眼瞪大,险些以为自己会错了意,等对上阿野那灼热得好似能在她身上烫出个洞的滚烫视线,心道自己居然没想错。


    顷刻间,她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啊啊啊,混蛋阿野,你怎么什么浑话都往外说!”


    两人本在鱼池子边吹夜风,林姝羞得狠狠踩他一脚,转身跑走了。


    周野垂头看了眼自己被踩的脚背,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


    阿姝踩他的时候都没怎么用力,他一点儿不疼,还有些痒痒的。


    等到次日林婶子和赵三叔一起来取冰粉和冰块,林姝这才知道周野昨晚上做了什么,他竟说服了赵三叔同林招娣一起去摆摊卖冰粉!


    对于靠地吃饭的农户而言,没有什么比种地更要紧的事情,就如林大山,日日都要往地里跑,这耘苗本不需要日日都去地里,隔个一两日去,在地里野草杂草长高了之前铲除就成,不然像有些农户家里地多,只凭家里那几个劳力汉,这地也种不过来。但你花在地里的时间多,等到收粮的时候你地里的产量就比别人多。


    赵三叔居然愿意放下种地的活儿跟着去摆摊?


    周野解释道:“赵三叔一开始也不愿,我给他算了笔账,他就愿意了。”


    林婶子卖冰粉一日赚的钱就能得四五百文,今年一石糙米的价钱是六百文,这一日的进账近乎能买一石糙米了。而辛辛苦苦种地,一亩水田至多也就能得个三石粮,卖冰粉四五日就赚回来了!


    这么一分析,饶是再蠢的人也晓得怎么选择。


    种地虽是刻在农户骨子里丢不开的东西,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那便不算什么了。


    何况赵三叔并非就不管地里了,他想开之后跑了一趟王家,这王家便是上回出了一个王长顺帮着起屋的那王家。


    王家地少人多,饭都吃不饱,赵三叔叫王长顺帮着种家里的两亩田,管王长顺每日一顿晚食,早食他们吃的早,做的也简单,便不管早食了,但会另外再给十个铜板。


    王家一听这话,不管是两个老的,还是王长顺本人,想都没想,赶忙答应了。


    他们家地不多,少一个劳力汉也种得过来,叫食量大的王长顺去别人家帮忙种地,就能管一顿饭,怎么听都划算。


    而且林婶子做的饭量足,饭菜味道也好,连王二弟都馋。


    更叫人心动的是,赵三叔管一顿晚食就罢了,居然还会另给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旁人听着不多,但他们家穷啊,粮铺里的一升糙米需七个铜板,十个铜板能买一升糙米还有剩!而一升糙米就够他们一大家子吃三顿稀饭了!


    林姝听完周野的解释,顿时放下心来。


    相比廖老汉,赵三叔人更结实,还会一直待在摊位上不离开,的确更稳妥。


    眼下有赵三叔在,搬东西这些都无需周野搭手,他生得虽没有阿野魁梧高大,却也是壮汉一个,轻松端起冰粉和冰块这些放到了牛车上。


    因着牛车上还放了桌椅这些杂物,林招娣坐上去便放不下赵老三了,赵老三便步行跟在后头,他是个干惯了力气活的壮汉,走这点儿路不在话下。


    等目送林婶子和赵三叔走远,林姝方回了院坝。


    “阿姐,赵三叔若是跟去了,林婶子那表姐她还雇么?”林小蒲问。


    若是雇了人一日便不雇了,对那位黄婶子而言,还怪伤心的。


    林姝道:“林婶子是个谨慎之人,昨儿个被扒儿手扒走钱罐子,就是因着人手不够,赵三叔过去是帮忙镇场子和盯那钱罐子的,擦桌洗碗这些活计他一个大男人也干不来。”


    原本林姝也考虑到了镇场子这事儿,所以叫廖老汉时不时过去走动走动,但廖老汉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干,而且他赶着牛车,那牛车不能在街巷里逗留太久,不然会挡了路。前日廖老汉能帮着收钱,还是因为他将牛车停在了栅门外,叫相熟的人帮忙看着。


    不过,说完这话,林姝却是话音一转,“就算林婶子不雇她那表姐了也没什么,抛开感情这些不谈,说到底林婶子才是雇主,她那表姐若原本在干别的活计,林婶子喊她过来却又半路解雇了她,这样的确缺德。可事实并分如此,她叫那表姐来是帮了她。若有一日林婶子不需要表姐了,只要结清了该结的钱,她不雇人了便不雇了。若是明明不需要人了还因着心里不好意思一直留着人,那便是牺牲自己的利益养闲人。如此一来苦的是自己,何必呢?”


    林小蒲听完若有所思。


    林姝揉揉她的小脑袋,转头问何桂香,“阿娘,你啥时候制酒曲啊,前日说昨日,昨日又说今日,今日再不做,我成亲的时候还能喝上醪糟不?”


    何桂香嗔她一眼,“阿娘这不忙着给你做嫁衣么。我针线活不及你三婶,你三婶本来要帮着做的,但阿娘想着,我闺女成亲,这嫁衣还是由阿娘亲手做才好。”


    林姝笑嘻嘻道:“阿娘放手做就是,我生得好,阿娘你这嫁衣做成啥样我穿着都好看。”


    何桂香被她逗笑,“好好,知道你想吃醪糟了,等吃了早食,我便去采酒曲草。”


    林小蒲忙道:“阿娘,我跟你一起!阿姐,往年的酒曲丸子都是我和阿娘一起搓的咧。”


    一家子吃过早食,何桂香问上门的林玉书,“玉书,你家酒曲做了么?”


    林玉书回道:“家里有去年做的酒曲,阿娘今年不做了。”


    “我今儿做酒曲,等过几日做好,你拿一些回去。”


    林玉书没有推辞,连忙谢过。


    等林玉书进了堂屋,林姝这个老师开始日常授课,何桂香便


    带着林小蒲去地里采酒曲草。


    酒曲草便是林姝说的辣蓼草,村里年年都会用这辣蓼草制酒曲做醪糟,所以称呼这草为酒曲草。


    制酒曲用这辣蓼草的花和叶都行,但何桂香只用花,而且只选旱地里的辣蓼花,旱地的辣蓼花做出来的酒曲比河边的更好。


    瞧见林小蒲大把大把的辣蓼花往竹篮里放,何桂香哭笑不得,“够了够了,只是做酒曲,用不了那么多。”


    林小蒲乐呵呵道:“不是还要给三婶家送么,咱多做点儿。”


    “再多也用不着这么多,酒曲是用来做发醪糟的,又不是当饭吃。”


    两人采了半篮子的辣蓼花,辣蓼花捣碎,然后和米粉和到一起,至于怎么个比例,何桂香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做多了之后光是用眼看便能看个大差不差。搅拌均匀后,加入适量的温水,水不能太多,能将这辣蓼花米粉捏成团不散开就成。


    林小蒲帮何桂香一起捏,捏了得有二三十个鹌鹑蛋大小的酒曲团子。


    捏好了这酒曲团子还不算完,得撒一些陈年的老酒曲上去。


    何桂香取来大竹筛,将酒曲团子放进去,林小蒲则将碾碎的老酒曲粉末往上面撒,两人一个撒,一个端着大竹筛不停转动。


    竹筛打着圈儿转,连带着里头的酒曲团子也来回滚动。几个来回后,竹筛里的酒曲团子不仅都裹上了老酒曲粉,还变得更为圆润。


    “小蒲,帮阿娘取个箩筐过来。”


    “好咧!”


    这次做的酒曲团子多,一层铺不下,得铺两层。箩筐底下铺一层稻草,第一层铺得稍厚一些,挨个将酒曲团子放上去,再铺一层稻草,放第二层酒曲团子。末了,最上层还得铺一层稻草。


    等铺好之后,何桂香将箩筐端到墙角处放着。


    这样放上个两三日,期间稻草上若是出现水珠,便及时通通风,以防里头太闷热,将酒曲给烧坏。


    等到酒曲团子上生出一种白色的绒毛,便表明这酒曲团子成了。


    “阿娘,你这两日忙你的,我帮你看着,等这酒曲团子上长出白毛,我就喊你。”林小蒲揽了这活儿。


    何桂香笑道:“啥时候长白毛我心里有数,还用得着你看。”


    长了白毛之后将酒曲团子放到避阴通风处晾个三日,等完全干燥后便可以密封保存起来了。


    保存得当的话,一两年都不会坏咧。


    第183章 姐夫


    “阿娘,往年做的醪糟太少了,都不够吃,今年能多做点儿不?”林小蒲一脸期待地问。


    家里比往年富了不少,多做点儿醪糟应当是可以的罢?


    何桂香爽快地应道:“成,你阿姐说等醪糟做好了,咱家改成一日吃三顿,这次我做个两大坛子罐子醪糟放着,吃完了咱再做!”


    林小蒲听得心里一喜。


    天呐,两大坛子!!


    日后岂不是能日日吃到醪糟了?


    还有三顿!


    改成三顿的话,她便不用日日饿肚子熬到吃早食的时候,一起来就能吃啦?


    呜呜,这个家没了阿姐万万不行!因为阿姐,日后家里都能吃上三顿饭了!


    林小蒲开心过后又开始盼林婶子,等林婶子回来,她的小金库又能多许多铜板了!


    有赵三叔在,钱罐子肯定不会再被偷了。


    今日冰粉的确卖得顺利,林招娣回来的时候,脸上重新有了喜色。


    几人一起数了数,进账跟前两日差不多,一千七百来文。


    林招娣本该分到五百文,但因昨日没看好钱罐子,按照阿姝说的,今日这钱她就不分了。


    只是白干一日而已,这么一想,损失好像也不是很大?想开之后林招娣便不再想那偷子的事情了。


    而且今日有赵三帮着看摊子,她心里踏实不少,卖完摊子闲下来,两口子还能优哉游哉地说说小话。


    晚一步回去的赵老三也觉得挺美,虽然来回一趟都得自己走路,但比地里忙活要轻松些。到摊子上也不用他干啥,帮着收收钱,守着那钱罐子就成。


    期间见他热得狠了,媳妇还会舀一碗冰粉给他吃。冰冰凉凉的吃着可舒坦了。


    他晓得肯定是阿姝丫头发过话,叫他们几个随便吃冰粉,不然照他媳妇喜欢啥都算得清清楚楚的性子,吃一碗冰粉还得自掏腰包。


    等他走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升起了炊烟。


    林招娣扭头看他,“当家的,你先喝口水,晚食等一会儿便好了。我煮了稀饭,等稀饭熬好,我再做几张摊饼,阿姝说我多吃点儿艾叶好,今晚吃艾叶摊饼。”


    赵老三哎的一声,自个儿去水瓮里舀了碗水喝,感叹道:“这水哪有冰粉好吃。”


    林招娣瞪他,“一碗十二文呢,能不好吃么?别惦记了,白日叫你吃一碗就不错了。”


    “媳妇,今日便算了,赚的钱用来抵了账,等明日咱赚了钱,能不能再给我估几两酒喝?”


    林招娣一阵无语,“又不是日日都赚这么多,阿姝说了,最初大家只是图个新鲜,等卖个几日就没这么红火了。阿姝还说了,喝酒伤身。你少喝些,我许你一个月喝个三回,再多便别想了。”


    赵老三很容易满足,当即笑开,“三回也成。”


    他原本都做好分家后一年也喝不上几回的准备了,哪料媳妇这么能干。


    在赵老三看来,能得阿姝丫头看重,也是他媳妇的本事。反正在他眼里,媳妇除了不能生,哪儿哪儿都好。


    头几年,赵三还有些执念,拉着林招娣一直耕耘,有时候即便累得狠了,也要做任务般来上一回,可几年下来,赵老三已经看开了。像那廖老汉,有了孩子又没了,这些年连婆娘都没有,一个人过活,日子不照样过下来了么。


    眼下他们日子有了盼头,等家里富了,大不了日后他和林招娣去族亲里抱个孩子回来养。


    ……


    如林姝预测的这般,冰粉头几日卖得非常火爆,一千六七个铜板的日收入稳了四五日后便开始缓缓下降,但也没降多少,约莫稳定在一千二三文钱。


    除了下大雨的几日,林招娣两口子日日不间断地往镇上跑,半分不见疲惫,干得十分起劲。


    而林姝这头,只需坐着收钱,刨除石蜜的本钱,剩下纯赚,比她的鸡枞酱都要来钱快。


    林小蒲的小金库日渐丰盈,每日都傻呵呵地捧着自己的小钱罐数钱。


    何桂香得了自己的那一分钱,做吃食啥的也都大方了起来,酒曲制好后,直接买了两斗糯米,做了两大罐子醪糟。


    家里添置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也越来越多。


    灶房里新碗碟多了几套,陶罐和菜坛子也多了好几个,屋里的三张床都换了一套新床褥。


    林小蒲的头上多了好看的头花,何桂香头上的木簪子又换了一个。


    铁铲和砍刀原本是没有的,如今也添置上了。


    这日,院坝里还多了一个大舂臼!


    舂臼不仅能将糙米舂成精米,还能将米粒捣成米粉,家家户户都爱吃的糍粑便是用舂臼捣出来的。


    舂臼自然是周野去定的,大福村就有石匠,周野不光定了这舂臼回来,还让那石匠给打了一个水槽。


    水槽就搁在院坝那竹水管下头,日后不管淘米洗菜还是洗脸洗手都不会再溅得满身水渍了。


    林姝没想到自己不过提了那么一次,阿野竟一直记着。


    因着廖老爹要日日载林婶子去镇上,阿野也没管廖老爹借牛车,这两样东西竟是自己一路扛回来的!


    林姝觉得他傻,但心里甜丝丝的。


    林小蒲乐道:“这就叫辛苦一个,造福全家?日后有了这舂臼,阿姐想吃多少精米便有多少精米。”


    林姝弹她脑门一记,“知道你阿野哥哥辛苦,便不要老用小事麻烦他。还有,我就爱吃糙米,这精米逢年过节的舂一些出来吃就行。”


    虽说家家户户基本都有舂臼,但大多数都是用来舂米粉糯米粉来做糍粑吃,少有人用这玩意儿舂米后□□米的。


    糙米去了米糠后份量要少许多,村民们吃糙米都不一定能吃个饱,为了省粮都是留几分肚子,又怎么会□□米。


    林小蒲嘀咕道:“我也没老麻烦阿野哥哥哇,只是让他帮着做了几副竹弹弓,我之前答应冯石头他们几个的,我要是说话不算话,我这大姐头岂不失了威信?”


    林姝被她逗乐,大姐头这称呼还跟她学的。


    说到林小蒲的这群小弟,便不得不提到王银根。


    在头回学到半途跑掉后,这小子后面又来了几回,但回回到要识字写字的时候人就麻溜跑了,把李春苗气得不行。


    后来还是林小蒲突发奇想,打算设个小学堂,她来当夫子,叫这群小弟跟着她来识字。至于讲学的内容,跟林姝的一样,前半节讲故事讲道理,后半节教字。


    林小蒲也是个促狭鬼,竟将这小学堂设在王银根家的院坝里头。教书的时间跟林姝教林玉书的差不多,定在早食过后的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内。


    王银根想躲都躲不开,除非他不吃早食。


    一开始王银根死活不学,但看到比他不如的小弟都开始学,他也跟着一起学了。


    几日下来,他还真学进去了一些,至少从一到十会写了。


    李春苗感激涕零,一时之间对林小蒲比亲儿子还亲。


    莫说李春苗,其他几个熊孩子的爹娘也感激得很,还专程带了谢礼上门。


    有小夫子身份加成,一群瓜娃子,包括王银根在内,都已经默认林小蒲是他们的新老大了。


    新老大不光教他们识字,还会带他们一起玩耍,力争德智体全面发展。


    眼下,新老大林小蒲又琢磨起了别的。


    “阿姐,上回听你说蝉蜕和槐米槐花这些都是药材,能卖钱咧,那怎么不见村里人去手卖这些?”林小蒲好奇地问。


    林姝解释道:“一则许多村民们不晓得这回事,二则镇上药铺有专门的进货渠道,他们铺子里药材不缺的话,即便别人找上门卖药材,他们也不会收。”


    林小蒲沉思起来,片刻后又问:“阿姐你说,若换成县里的药铺,我攒一些蝉蜕和槐米去卖,他们收不?毕竟县里的药铺更大更有钱。”


    这个林姝还真不知道,“这个嘛,你得问你阿野哥哥。”


    林小蒲当即一龇牙,“嘿嘿,什么阿野哥哥,再过几日,我就该改口喊姐夫了。”


    林姝挑眉,眼底藏着笑,“这姐夫你当着阿野的面喊。就冲着这一声姐夫,你信否,哪怕他不晓得,也会去县里帮你问问。”


    林小蒲听得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好事?


    家里如今最了解阿野哥哥的已不是她和阿娘阿爹,而是阿姐,阿姐这么说,一准没错!


    周野扛了那舂臼和石槽回来,又将东西安置好,出了一身热汗,这会儿正在院坝里擦洗。


    等到他擦洗完,林小蒲立马去问卖药材的事儿。


    “姐夫,后山好多蝉蜕咧,槐树也结了槐米,有些都已经开花了,你说我晒干之后拿去县里药铺,他们收不收呀?”林小蒲一声姐夫叫得响亮又清脆,坐在远处的林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咳一声,手中摇蒲扇的动作慢了下来。


    阿野有没有被这一声“姐夫”羞臊到她不晓得,反正她是有点儿羞了。


    小蒲这丫头嗓门怎么越来越大了?


    正嘀咕着,周野忽地朝她这儿看来一眼。


    林姝老神在在,冲他俏皮地眨了下眼: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美得很。


    周野表情淡定,嘴角却偷偷翘了下。


    第184章 兴致


    周野的确是被这一声“姐夫”给美到了,以至于对林小蒲的话都比往日多了些,“上回去县里卖黑瞎子,那黑瞎子的熊骨熊脂都能制药,我便是卖给了其中两家药铺。那药铺瞧上去比镇上的也不大多少,但他们有专门的药材库,想来有药材找上门的话,他们是会收的。”


    周野没说的是,那两家药铺的掌柜晓得他有猎黑瞎子的本事,都愿意跟他交个好。别人去卖药材,药铺收不收不好说,但若是他去,那两家药铺看在他猎黑瞎子的本事上,十之八九会收。


    林小蒲听到这话,顿时欢喜不已。


    她觉得,玩可以,但不能瞎玩,若是能带领小弟们一边玩一边把钱赚了,再趁机把她教的算术结合实践巩固一下,那就太完美了!


    周野很支持林小蒲的想法,给出意见:“这蝉蜕和槐米槐花你们几人可以一起攒,攒得足够多了我便带你一起去县里卖,卖了得的钱都归你,但你要包下我这往来一躺的盘缠,如何?”


    林小蒲兴奋之情稍敛,认真询问道:“姐夫,井溪镇到县里的牛车一趟要多少钱呀?咱俩一个来回又要花多少钱?咱带干粮的话够一个来回不?不够的话我还得包你的饭钱,县里一顿饭定不便宜,我请你吃最便宜的蒸饼你可不能有意见。还有,等咱去了县里是不是要先打探一下药铺里蝉蜕和槐米槐花这些的收购价是多少……”


    眼见着小蒲和阿野还真就因为这事儿给商讨起来,林姝同何桂香笑道:“阿娘,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小蒲还是个小财迷呢?听听,谈起这赚钱的事儿,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何桂香也乐开了花,“以前钱不过她手,她如何财迷得起来?还不是你惯得,冰粉赚的钱分她一成便罢了,后头连鸡枞酱得的钱竟也分她。阿娘在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摸过钱咧,不像小蒲,攒下的体己钱都有两贯不止了。”


    林姝笑道:“小蒲给我打下手,帮了很多忙,那是她应得的。”


    当甩手掌柜的滋味太美妙了,能交给别人做的活儿,林姝都愿意交给别人。她不白叫人帮忙,她给报酬。目前看来,大家都很满意。


    而且小蒲开始有钱之后,算术都突飞猛进了。估摸就是因为她自己赚了钱所以积极性大增,于是乎成为小夫子的她也想着通过赚钱带动一群小弟的积极性。


    没多久,林小蒲和周野便达成了共识。林小蒲这小财迷把账算得清楚明白,没有占周野什么便宜,也没有叫自己吃亏。


    周野想了想道:“赶在月底我和你阿姐成亲前,我会去县里一趟,避开月底大集这一日,蝉蜕和槐米槐花你们能攒多少攒多少,到时候我先带你卖一次看看。”


    林小蒲欢喜得跳起来,“等明日讲学结束我便将这好消息告诉王银根他们!”


    林姝闻言,笑眯眯道:“你先把道具备起来,蝉蜕就罢了,地上就能捡,这槐米么就不好摘了,村里和山上的槐树都长得高,你又不会爬树,可以在长竹竿上安插一个铁钩,用铁线缠牢。”


    说到这儿,林姝问周野,“对了阿野,铁线这些井溪镇这边的铁匠能做不?”大晏朝已经有用铁线做的灯笼,铁线便是铁丝,工艺已经算很先进了,但那毕竟是京城,小城镇的铁匠也不知能不能做出来。


    周野点点头,“没问题,若是镇上铁匠不愿做,我便借他的地方自己做。”


    林姝听到这话,这才想起周野以前干过铁匠来着。依照阿野这闷声干大事的性子,他口中的尚可那就是非常可以。


    “阿野,这铁线好做么?”


    周野回道:“好做,不过是费些力气。”


    其实做铁线并不如周野说的这般容易,尤其是没有水力转轮的小作坊,全靠人力,炼制熟铁和锻打坯料这些不算,只说拉丝这一步便极其不易。锻打好的粗铁条一端打磨尖锉细后,安妮拉丝板上的孔洞传穿过去,只依靠人力手动拉拽,这一步需要极大的体力,至少需得两个壮汉合力才能完成。每拉一段就要重新夹持,且需要频繁退火,效率极低。


    拉丝板上的孔洞有大有小,越小的约难拉丝。


    这些周野不言,林姝和林小蒲这样的外人自然不懂。


    此时林姝听他说得轻巧,不由打趣他,“难怪这般自信,这世上有谁的力气能赶上你?”


    林小蒲一口长长的叹气声突然插/了进来,“我说阿姐,虽然我也不想打搅你们,但我一个大活人还杵在这儿呢,你们就当我不存在,这都开始说情话了,等你们成亲后,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呦?”


    林姝作势就要去弹她脑门,林小蒲如往常一般灵活躲开,不料这次竟失算了,被阿姐弹了个正着。


    林小蒲都顾不上捂脑门,一脸惊诧地瞪眼问:“我居然没能躲开??阿姐,你啥时候这么灵活了?!”


    林姝气笑了,这是对她赤果果的侮辱。


    “你当我平时是真追不上你?那是我懒得追。”


    虽说力气变小了,身体远不如上辈子强悍,但上辈子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实战是做不得假的,期间得到的那些战斗经验和技能更是已经刻入脑海,成为一种本能,她怎么可能真是一只弱鸡,不过是平儿无论干啥都不会用尽力气,即便打闹也总想着躲懒。


    再加上来甜水村之后,她时不时地上山下水——山上采菌子摘野菜,田里捉泥鳅捡田螺,水里捕鱼捞虾,闲了下


    个厨,起兴了再同林小蒲王银根一群小娃子玩玩竹弹弓竹水枪……日日蹦蹦跳跳的,这具身体的体能已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不少。


    林姝趁机又捏着林小蒲的耳垂轻扭了一下,哼道:“好叫你知道,日后别随随便便口嗨,不然你的脑门和耳朵就别要了。”


    林小蒲说变脸就变脸,顿作伏小做低状,“我错了呜,日后再也不敢了,求阿姐大人饶我这回罢。”


    这下连何桂香都被逗笑了。


    阿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蒲跟着阿姝久了,性子越来越开朗不说,人也变得越来越鬼灵精了。


    虽然林姝口上说了要做什么铁钩才好干事,但兴致一起,压根没等这铁钩做好,当下便喊上周野,再加阿妹林小蒲,三人一起去后山摘槐米去了。


    甜水村这边的槐树其实不多,甚至可以说稀少,毕竟这是原产于北方的树种,但古人爱槐,在什么地方见到槐都不奇怪,除了村里那棵妇人们最喜欢用来乘凉的老槐树,后山也有几棵,反倒是那连绵起伏的深山里没见着。


    林姝揣测道:“指不定咱甜水村在数百年前是什么风雅士族的隐世之所呢。”


    林小蒲闻言,跟着道:“还真有这种可能。阿姐,我听阿娘说,很早很早以前,井溪镇都不存在,后来县老爷找人开荒,这才有了井溪镇和下头十几个村。这没开荒前,住几个隐士高人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咱这边景色美呀。”


    林姝微微讶异,“难怪井溪镇下的好多村都是杂姓村。”


    林小蒲:“那可不,所以咱们祖先不定也是哪里逃荒过来的饥民呢。你看别的镇,下头的村那都是一个姓的,像是什么李家村啊,王家沟啊,高家山啊,村里头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咧,一个村就是一个大宗族,就跟阿野哥哥说的他们村一样。”


    说到这儿,她仰头看向那高高大大的汉子,“阿野哥哥,你们村该不会叫周家村罢?”


    周野忽地反问一句:“这会儿怎么不叫姐夫了?”


    他少见有这般拿人打趣的时候,林小蒲傻了一下,险些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回神之后,她瞬间憋红了脸,“你还没给改口钱呢,给了之后我才能一直叫你姐夫,不然显得你这姐夫当得太容易了,是罢阿姐?”


    林姝眼里笑意晃动,并不掺和,“你觉得是就是,别问我。”


    林小蒲气鼓鼓,“阿姐还没嫁人呢,这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在林小蒲跳开之前,林姝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弹了她脑门一记才松开,“说得好听点儿是我嫁人,但谁不晓得是阿野给我当入赘郎君。”


    她眼尾朝周野一挑,“阿野,我这么说,没错罢?”


    周野黝黑的脸庞上神色温和,嗯了声,“没错。”


    林姝见他这副反应,顿时笑开,“呆子,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点头说对?”


    周野看她,认真道:“你说的的确对,没哄你。”


    林姝笑得眼底笑意都要溢出来了,趁机问:“那咱俩日后生的孩子跟我姓,你有意见不?”


    这话一出,周野突然被脚下草枝给绊了一下,让他微微打了个踉跄。


    林姝瞧过去的时候,他面色如常,只是那黝黑的肤色中透出一抹不明显的红。


    再往耳根子看去——


    果不其然,红彤彤的,连带着脖子往下都在一点点被红色晕染。


    林姝常想,若阿野有着玉一般的肤色,他羞臊的时候肯定像一只煮熟的虾,浑身上下都红彤彤的,调戏起来定然更好玩。


    “阿姝,都可以。你决定就好。”周野表现得四平八稳。


    但林姝还不知道他么,这句话听在他耳里,重点根本不是孩子跟谁姓这个问题,而是“孩子”这两个字。


    林姝这会儿才不想生孩子呢,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宝宝怎么能再生个宝宝呢?她当然是逗阿野的。


    见周野这般反应,她眼珠子溜溜一转,道:“但我目前不想生孩子。阿野,我想跟你过二人世界,这有了孩子还怎么过呀?”


    周野微顿了下,回道:“那就先不生。”


    林姝又问:“我怕疼,一辈子都不生也行呀?”


    周野这次停顿得稍久了些,但仍是道:“不打紧,没有孩子也挺好。”


    林姝没忍住,凑近抱住他的腰,“阿野,你真好。大婚快来罢,我想快点嫁给你了。”


    她想好好疼疼这个无底线纵容她的汉子了。


    她了解阿野,他不是个会随便承诺的人,若是方才她问那些话,他一点儿停顿都无便应下,她可能会觉得他是一时上头才啥都答应了下来,可他停顿了,这便代表他有认真想过。


    林姝活这么大,不是没心疼过人,但心疼一个手脚健全高头大马的大老爷们绝对是头一遭。


    都说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以前的林姝深以为然,毕竟女子多痴情,男子多负心,世上好男人真的不多,更多的是那种一开始很好后来却变坏变心的。


    她不晓得阿野日后会不会变心,但至少此刻,她觉得眼前这个隐忍克制又对她无线纵容的男人值得她对他更好。


    周野伸手揽住她,低声道:“阿姝,快了。”


    他也很想早点儿娶到阿姝,无时不刻不想——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恢复更新


    第185章 礼物


    林小蒲在两人“卿卿我我”的时候就已经先溜了。


    阿姐和阿野哥哥真是越来越不拿她当外人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还在跟前呢,他们两个居然就说羞臊人的情话,还当着她的面眉目传情,真是没眼看。


    估摸着两人差不多腻歪完了,先一步寻到后山那槐树的林小蒲才冲这边喊,“阿姐,阿野哥哥,快来快来,我够不着,好高哇——”


    周野闻声,松开林姝,改为牵她的手,一起往林小蒲喊的地方去。


    林姝回握他的大掌,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抿嘴笑了笑。


    林间。


    眼前的槐树虽不及村里那棵老槐生得粗壮,枝桠最低处却也不是林小蒲这样的小娃子能够得着的,便是林姝往上蹦一蹦,也只能摸到个树叶边儿。


    见林小蒲在一旁偷笑,林姝也不恼,当即扭头对周野道:“阿野,我要骑你肩上摘。”


    林小蒲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人麻了。


    又来?


    周野看林小蒲一眼。


    林小蒲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结果看了这一眼后,周野哥哥就在阿姐面前蹲下了,蹲下了……


    林小蒲叹气。


    她怎么能指望阿野哥


    哥反驳阿姐呢,他啥时候反驳过?


    哦,也有,阿姐不爱惜身子的时候。


    林姝嘻嘻笑了一声,跟小孩儿似的骑周野颈子上,被他稳稳架了起来。


    阿野力气大,身板如钢铁一样结实,她也不怕压坏了他,骑在他脖子上,一手扶着他脑袋,一手去够那槐米,仗着阿野生得高壮,轻松一摘就是一串。


    “小蒲,用背篓接着。”林姝喊了一声,而后指挥周野前后左右地挪动,摘下一串便往林小蒲抱着的背篓里扔,等不紧不慢将自己能够着的地方全都摘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周野肩膀,“阿野,摘完了。”


    周野半晌没动,像是在走神。


    等林姝坏心眼地扯了扯他的耳垂,他才嗯了声,蹲下身,让林姝从他脖子上下来。


    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背篓便装了个近半,林小蒲高兴得直咧嘴,也顾不上计较阿姐和准姐夫对着她狂撒狗粮这事儿了。


    “瞧你乐得,这槐米是带着枝桠一起摘的,瞧着多罢了,晒槐米的时候肯定是要将槐米都捋下来晒的,枝干一去,这槐米便不剩多少了。”


    林姝想到什么,叮嘱道:“这槐米不好摘,你和王银根几个小娃子不会爬树的话可别逞能,不摘这槐米,等槐米开花了采槐花也成,到时候抱着树干摇一摇,便能摇下一地的槐花瓣儿,混了泥土也不怕,到时候用竹筛子筛一筛便是。”


    “阿姐,我都晓得,放心罢。对了阿姐——”林小蒲想到什么,挺着小胸脯道:“你说的铁钩铁线啥的我不打算做了,我有自己的办法,嘻嘻,剩下的就不用你们帮忙了。”


    林姝闻言,瞅向周野,笑道:“你不要,我要呀。阿野,我想要铁线。有了铁线,咱们可以把鱼池和山泉水的竹水管都加固一下。”


    周野点头,“阿姝说的对,用铁线的确更牢靠。”


    林小蒲:……


    呵呵,在阿野哥哥眼里,阿姐说的话啥时候不对过?


    几人短暂体验了一把摘槐米,剩下的时间便都用来寻蝉蜕。


    盛夏林里最多的声音便是蝉鸣蛙叫,林间的蝉蜕也是最多的。


    王银根这些皮娃子平时便喜欢捡蝉蜕玩,倒是林小蒲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不曾捡过。当然,那都是过去式了,如今的林小蒲一手挎竹篮,没一会儿便已是好几个蝉蜕丢了进去。


    蝉蜕便是蝉衣,是蝉褪去外壳后留下的空壳,与虫子形状相似,呈黄色或琥珀色,放在阳光下看还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这东西树干上最多,因为蝉最喜欢在树干上蜕变。


    林小蒲仰着小脑袋,虽是头一回捡蝉蜕,但从前的她俨然不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蝉蜕会本能地躲避人的目光,她竟还晓得往树背面去找,如此还真叫她找到好几个。


    至于林姝,她便是边找边玩了,摘一柄棕叶编个小篮子,许久下来里头也就躺了三四个蝉蜕。


    周野伸手过来,往她小篮子里放了一把,惹得她一声轻笑,“啥时候找的,怎的你随便一找便是一大把?这衬得我很废柴好么?”


    周野顺手将她身侧一根挡路的枝桠推开,“我看得高,有一些地方你们没注意到。”


    林姝瞅他一眼,轻哼一声,“你是长得高,便是在京城,也少有你这么高壮的汉子。”


    周野偏头看她,“恼了?我高些壮些不好么?”


    他分神看了一眼沉迷于找蝉蜕的林小蒲,声音压低,“我力气大,能轻松抱起你。”


    林姝立马瞪他一眼,这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登徒子,说什么有的没的,小蒲还在呢。”


    周野便不再说了,但那微微飞扬的眉梢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阿姝总是这样,有些话她说得,别人却说不得,说了便要羞恼。


    只是阿姝不晓得她羞恼的样子有多好看,他爱看,有时候便忍不住地想要惹她。


    林小蒲忙着找蝉蜕,压根没注意身后两个大人在嘀咕些什么,等到天色不早,不得不回去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论捡蝉蜕,没人能是王银根的对手,等明儿讲学时她宣布这个好消息,这家伙一准乐得没边。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王银根这群小娃子活力满满,每日规规矩矩上完林小蒲的小课后,一个个抄起家伙什就跑。


    尤其王银根,跟只泥鳅似的,李春苗逮都逮不住。


    李春苗笑骂:“兔崽子跑这么快做啥子?老娘是喊你路上仔细些!”


    王银根大喊:“我是要去挣钱的,当然要跑快点,跑慢了,蝉蜕都被别人捡光了!阿娘你等着哈,我捡蝉蜕肯定捡最多,到时候分到的钱我买糖糕给你吃!”


    “臭小子,你才多大点儿你就想着挣钱的事儿了?你跟着小蒲多识几个字才是正道!”虽这般说着,李春苗脸上却少见地绽开一抹灿然的笑。


    月二十六,林小蒲一阵忙活过后,院坝里晒干的槐米和槐花已有不少。她用自己的体己钱买了一把称,称了称,晒干的槐米有二斤,槐花晒干后极轻,看着多,也只两斤而已。


    至于蝉蜕,这东西本就是一层壳,她寻了有两百多个,加起来竟只二两。不过,林小蒲也不指着这个赚钱,不过是给王银根几人打个样。


    等到王银根几人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送来,林小蒲便将他们攒下的槐米蝉蜕这些挨个称好,再记录在册。每个人确认无误后,所有的东西都规整到一起。


    人多力量大,几个小娃子加起来的份量那便不少了。槐米槐花这些不说,村里的槐树本也不多,只说那蝉蜕,蝉蜕加起来竟一斤有余。


    一眼望过去,那密密麻麻的蝉蜕都有数千个了!


    王银根昂首挺胸,他捡的蝉蜕最多,只他一人便捡了八百多个。


    “明日一早我便和阿野哥哥去县里一趟,事情顺利的话,咱们这几日的辛苦便都能换成铜板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分钱!”林小蒲道。


    王银根挠挠头,“阿野大兄和阿姝姐后日不就要成亲了么,他明日还出门?”


    林小蒲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办事拖拖拉拉,说家里的槐米还没晒干,央我迟上一两日,否则前日便要去了。”


    当然,不仅是如此,但她得这么说,好趁机治一治王银根的拖延症。


    王银根心虚地嘿嘿两声,“那你们明日早些出发,可别耽搁了阿野大兄的大事。”


    “还用你说。下回乖乖听我的,我说几日截止,你们谁都不能拖延,知道不?”


    一群人,包括王银根,全都乖乖应声。


    想到眼前这些东西真有可能换成钱,几个小娃子都激动不已。


    “老大,我们等你好消息!”孙来福和冯石头等人喊得尤为大声。


    他们不晓得能换多少钱,但即便是三五个铜板也好,这可是他们亲手挣的第一笔钱!


    两个铜板就能买一块饴糖吃,嘿嘿。他们可不比王银根家里富,时不时便能吃到糖。


    这个时候,几个小娃子还不知道林小蒲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直到次日傍晚,周野和林小蒲踩着夕阳赶回甜水村,周野身上不见丝毫疲惫,林小蒲这一趟下来虽累得够呛,却也双目灼灼,精神头瞧着极好。


    何桂香早已备好了晚食,叫林大山先吃了,她和林姝继续等。好不容易见着人,她和林姝赶忙热饭盛饭,一边准备一边在嘴上数落几句,“阿野,不是婶子说你,小蒲胡闹便罢了,你怎么跟着她胡闹?都是明日要大婚的人了,竟也往外头乱跑。”


    周野下意识地看林姝一眼,见她没什么不豫的神色,这才解释道:“婶儿,不是我纵着小蒲,是我去县里定了一样东西,今日才有货,我是去县里取货的。”


    这话一出,林姝没看他,嘴角却偷偷扬起。


    她早猜到了,阿野不会


    平白无故去县里,他肯定是要去干什么事的。


    在两人即将大婚的时候去县里能是买什么呢,她不晓得,但十之八九与她有关。


    果然,晚食过后,一家子各自擦洗,周野寻了个机会将林姝拉到屋后鱼池子边,然后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绢布包起来的东西。


    “阿姝,这个我挑了许久,也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绢布打开,里头躺着一支做工上佳的银鎏金凤头钗。


    星光下,簪子反出的光将林姝的眼闪了一下。


    她瞅着那凤头钗半晌,不禁莞尔一笑,“阿野,这凤头钗真好看,我很喜欢,明日我戴给你看。”


    第186章 大婚


    从前的林姝长在侯府,不知道见过多少好东西,尤其头面这些从来不缺,用的那都是京城时下最盛行的样式。


    凤头钗的款式不过时,所以更看重工艺,眼前这支风头工艺算不得多精湛,但已算是极不错了。这么一支凤头钗,怕是要花费好几贯钱才买得到,还得早早地去首饰铺子里订货。


    阿野这莫不是把手里攒的钱都用光了?


    想到这儿,林姝唇畔的笑意便怎么都止不住。


    她双手接过这凤头钗,娇娇俏俏地道:“阿野,我还想要别的头面,不能光送这一次,知道么?”


    周野闻言立马道:“阿姝,等我以后攒了钱再给你买别的。”


    林姝朝他招招手,周野会意地低下头。


    下一瞬,一个温热绵软的吻落在他唇上。


    等他再抬头,林姝已经笑着退开,“这么懂事,那就赏你一个吻叭。”


    周野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一眼却像是在说:阿姝,就这样啊?


    林姝横他一眼,压低声儿,意有所指地道了句:“剩下的……明晚补给你。”


    说完笑吟吟跑远。


    周野等她离开许久还杵在原地,直至身上燥意消散才回了屋,乍看面上与平时并无不同,细看那眉眼间却凝着散不去的浅淡笑意-


    乡下人家嫁娶简单,不似大户人家,成亲这日新娘子早早就要起来,什么绞面梳妆,林姝同往常一样,一觉睡到自然醒,简单梳洗后去院坝里帮忙,等吃过早食,家里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姝才又躲进里屋。


    “阿姝,差不多该梳洗装扮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何嫂子,你竟也由着她?”林招娣今日没去镇上卖冰粉,阿姝大喜的日子她自然要来帮忙。


    两家离得近,干什么都更方便。


    何桂香无奈道:“阿姝平儿就喜欢躲懒,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可说不过她。”


    作为家里的女主人,今日她换了新衣,收拾得干净利落,加之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极佳。


    林小蒲也换了新衣裳,双螺髻上还戴了一对红头花,已然是甜水村里最靓的崽,她笑嘻嘻地跟着道:“婶子,你这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没多久,三婶张巧花也来了。


    “哎哟喂,这都啥时候了,阿姝你怎的啥都没准备咧?来来,三婶帮你!”


    她手巧,拍着胸脯保证要将林姝变成十里八乡最美的新娘。


    见几人都比自己还急,林姝忍俊不禁:“我嫁给阿野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儿,拜堂成亲要等黄昏了,我若一大早就梳洗好的话不也要一直等着?”


    不过,在几人的连番催促下,她还是乖乖配合起来。


    张巧花果然手巧,给林姝挽了个极其好看的发髻,一朵大红的绢花戴上去,无需其他头面便已极其好看。


    待描了眉,口脂涂上,七分的明艳动人顿时就变成了十分!


    林姝将盒子打开,取出那凤头钗,“三婶,这个也戴上。”


    凤头钗一出,屋里几人都小小地吸了口气。


    “乖乖,这凤头钗瞧着像是银鎏金的?做工这么好,这、这得花不少钱罢!”张巧花眼都看直了。


    林招娣也是头回见这么贵重的头面,看得直稀罕。


    林姝弯着眼笑,“不晓得多少钱,阿野去县里买的。”


    何桂香吃惊过后,问:“何时送的,你这孩子怎的连阿娘都瞒着?有了阿野送的这凤头钗,阿娘准备的都要拿不出手了。”


    “冤枉啊,阿野也是昨日才送给我的。”林姝笑着去抱何桂香的胳膊,撒娇道:“阿娘不也瞒着没说么,不管阿娘给我准备了什么,我都喜欢!阿野哪能跟阿娘比。”


    何桂香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也不兜圈子了,将早就备好的一副头面取了出来。


    “这副纯银头面是我先前去镇上银铺订的,比不得阿野那凤头钗贵重,但阿娘也想给你备一副当嫁妆。””


    盒子里装着一对纯银的手镯,一根银簪,一对银耳坠,样式虽简单,份量却足。


    张巧花和林招娣暗暗纳罕,这一副纯银头面下来,得要好几贯钱罢,可不比阿野送的那凤头钗便宜。


    何嫂子对阿姝可真舍得!


    林姝也没想到向来节俭的阿娘竟为她偷偷准备了这样贵重的礼物,怔愣过后心头微热。


    “阿娘,这可是纯银的哎,谁不喜欢,我喜欢极了,你快给我戴上!今日我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噗,阿姝这张小嘴儿哟!”


    几人被她逗笑。


    梳妆过后,林姝换上何桂香亲手缝制数日的那一袭大红嫁衣,屋里几人盯着她,都有些看痴了。


    “好看,真好看,这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阿姝更俏的新娘子了。”张巧花满脸惊艳之色。


    林招娣跟着点头,往日便不说了,自她去镇上卖冰粉后,时常见到各色食客,其中不乏千金小姐富家娘子,不是她吹,那些女子不及阿姝十之一二。


    “夸罢,夸罢,可劲儿夸罢,我全都受着了,谁叫我的确天生丽质呢。”林姝美滋滋地道。


    她这臭屁的模样又逗得几人发笑。


    屋里时不时便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晌午过后,林家院坝外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外头一人突然喊道:“咋都在这里?听说阿野小子去镇上赁了花轿,还有人吹吹打打,热闹得紧咧,你们快去村头那边瞧瞧!”


    “真的假的?竟还赁了花轿和鼓吹手,走走走,去村头看热闹去!”


    花轿和鼓吹队伍都是周野一早订好的,他还赁了个骡子。红布贵,他没做穿新郎服,只换了新衣,然后用一根红绸带束发,放村里一瞧便知是个准新郎。


    趁着时辰还早,他去了一趟深山,遥遥对着当年来时的方向跪拜。告祖宗,告爹娘。


    爹娘故去,族人已散,曾经的他孤身一人,即便落户甜水村,也始终没有归属感,每一日都是得过且过,可如今不是了。


    他喜欢阿姝,阿姝这样好的女子,他想跟她过一辈子。


    周野在山里待了许久,估摸着他赁的花轿和轿夫差不多到了,他才前往村头。


    轿夫四人,鼓吹的四人,一共也就八个的迎亲小队,放在甜水村那却叫一个稀罕。


    甜水村里的百姓,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地里干活的汉子们今儿也都躲懒,赶往村头去看热闹了。


    有人看那花轿,有人瞅着那头尤为高大的骡子。


    “周野小子,你这花轿赁下来多少钱,怕是不下百文罢?”


    “百文哪够啊!你看这花轿外头都是用的红绸缎,这花轿贵着咧!”


    “不光花轿,这几个轿夫,还有这几个鼓吹的,这都是钱啊,周野小子这是下血本了啊!”


    “我怎么瞧着周野小子今日尤为俊朗?你们快瞧瞧是不是这样?”


    “可不是么!”


    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说到后头,善意地哄笑起来。


    周野捡能回答的回答了,素来寡言少语的他这次说话都比平素多了些,面上也有着明显的笑意。


    “周野小子,可以去迎亲了!等迎完新娘,让队伍在咱周边几个村里也走一圈,让附近其他村民也沾沾新人的喜气!”


    “就是就是!这钱可要花得更值一些!”


    周野正有此意,他骑上骡子,鼓吹的锣鼓手开始敲敲打打,曲调喜庆。迎亲队从村头开始,往村尾林老二家行去。


    林老二家。


    王银根和孙福来几个小娃子老远看到迎亲队后,连忙往院里跑,绕过院坝里迎客的林大山等大人,冲窗子里喊,“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老大果真没骗人,那骡子高大英武,那花轿外头缠着红绸子,大红的绸缎花缀在上头,好看极了!


    还有那鼓吹队,敲敲打打的十分热闹!


    林小蒲小身板往窗子边一站,堵住几人偷窥的视线,“看啥看,新娘子也是你们几个能看的,再去盯,离得近了再来传信。”


    “好咧老大!”王银根这一声老大叫得都透出了两分谄媚。


    老大昨日一趟从县里回来后,当晚便给他们几个小弟分了钱。


    他没想到那蝉蜕和槐米居然能卖那么多铜板!


    原本王银根觉得自己能捞着十来个铜板就算不错了,结果老大带去的这一批东西居然卖出了两百多文!两百文分下来,只他一个人就得了六十文!


    昨个儿晚上王银根抱着那六十文激动得大半夜都睡不着,等今儿一早起来,他便臭屁地给阿爹阿娘还有阿公阿婆每人分了十文钱,自个儿只留了二十文,挺着小牛一样健壮的身躯,豪气万丈地说日后要挣更多的钱孝顺几人,他日后还要好好识字,因为老大说了只有识字才能挣更多的钱。


    王银根这一举动和这一番话把家里两个老的感动得稀里哗啦,就连李春苗都偷偷红了眼眶。


    她厚着脸皮将这死小子送去林家真是送对了!


    王银根家里如此,其他几个皮孩子家里也不遑多让,都道孩子出息了,懂事了,对林家也愈发感恩,今日来上礼都比其他家要重上几分。


    “都坐,都坐!”院坝里,林大山正憨笑着招待上门的客人。


    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能请的都请了,不过像这种喜宴,村里都默认一家来一个,多是当家的来,除非那与主人关系极好的人家,才有可能一家子全来吃酒,像是林大水一家,赵老三一家。


    院坝里足足摆了六张大桌,到时候等坐满人,不知该有多热闹。不过这次可不是林大山一人擅作主张,他过问了周野的意思,得知好女婿也想大操大办,这才请了许多人来。


    “林老二,你女婿的花轿来了——”院坝外有人大喊一声。


    王银根几个也正从窗子外


    报信。


    “老大老大,花轿这次是真到门口了!阿野大兄生得那么高壮,还骑着一头大骡子,可威风了!”


    林小蒲乐道:“还用你们说,那吹吹打打的声儿我们在屋里都听到了!阿娘,快快,快给阿姐盖盖头!我姐夫马上要进门了!”


    林姝原本一点儿也不紧张,但被众人的情绪这么一渲染,再加上大红盖头往头上那么一盖,竟也渐渐地有些紧张了。


    “大户人家迎亲那都是要拦门的,咱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该有的一样不能少,阿姐你等着,我和玉书堂兄去拦门。玉书堂兄学问好,用他拦门的话太欺负人,我亲自去拦着姐夫,嘿嘿,可不能叫人这么容易娶到阿姐。”说完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林姝忍不住冲她喊了句:“别玩得太过火啊,阿野也是要面子的!”


    这话刚说完,屋里几人便齐齐笑出声。


    林姝轻哼,“笑罢,我自己的汉子,我不护着谁护着?”——


    作者有话说:下章就洞那什么房![撒花]


    第187章 二合一


    林姝盖着盖头,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王银根几个小娃子约莫是看热闹去了,也没再来传信,她只听到院坝内外嘈杂哄笑声不断。


    约莫一刻钟之后,也或许比这短一些,院坝门大敞,准新郎入门了。


    林姝不禁捏了捏手指尖,刚想掀开盖头偷偷看一眼,谁料立马被眼疾手快的何桂香拍了下手背。


    何桂香嗔她,“就晓得你不规矩,平儿我不管,但今儿这盖头盖上了你就不能掀了,得留到晚上的时候阿野给你掀,晓得不?”


    林姝悻悻然哦了声,心道讲究还挺多。


    院坝内,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起哄出声。


    正常走流程的话,新郎官这会儿是要送上一对大雁的,真的大雁极难寻得,大多数人家便用一对木雁代替,不过乡下人家不讲究这些,说几句讨喜话,便能从岳家领走新娘。


    未料周野居然准备了,不光备了一对木雁,还备了一对活鸳鸯!这鸳鸯可不比大雁好猎多少,也不晓得周野小子是打哪儿猎来的。


    “叔,以后我会好好待阿姝,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求您把阿姝嫁给我。”周野对着林大山道。


    林大山脸都要笑烂了,忙应道:“好好,好女婿,以后我家阿姝就交给你了!”


    等闺女嫁了人他们一家子还在一块住,所以此刻的林大山没有丝毫离别愁绪,有的全是欢喜。


    屋内,准新娘已经准备妥当,挽着何桂香的胳膊候在了门槛之后。家中无兄长,便由林大山这个亲爹背她入花轿。


    等出了院坝门,早早准备好的张巧花提着竹篮子,抓了里面的谷豆往新郎新娘身上撒,笑喊道:“撒谷豆喽~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新娘有福人,四撒摇钱树,五撒聚宝盆,五子登科六六顺!”


    林姝在村民们的一阵笑声中被送上花轿。


    花轿比她印象中的小很多,人坐进去连脚都伸不开,但身下坐的地方却早早地备好了一个软垫,想也知道是阿野特意给她准备的。


    林姝感受着身下垫子的柔软,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和阿野一个嫁得开心一个娶得开心,而村民们是凑热闹凑得开心。她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喜欢看每个人都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的样子。


    花轿起步,在鼓吹声中一颠一颠地走远。村里调皮的孩童跟在后头追,边追边闹,一直追到村头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我以后娶媳妇也要像周野大兄这样骑一头骡子来娶,瞧着可真气派!”


    “哈哈哈,不害臊,你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妇了?”


    “想媳妇怎么啦,我迟早要娶媳妇的,若是长得像周野大兄那么高壮,就能娶到林姝阿姐那样好看的媳妇了……”


    迎亲小队离开甜水村,又慢悠悠在临近几个村子里晃荡一圈,晃荡得花轿里的林姝昏昏欲睡,这会儿本就是她歇晌的点儿,加之花轿这么一上一下地轻颠着,她不知不觉中还真就睡了过去。


    等林姝打个盹醒来,也不知过去多久,花轿竟停在一处安静的野外。她竖起耳朵听外头几个轿夫交谈,说什么新郎官真疼人,居然专门停了花轿让新娘子小憩,他们都在这儿停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林姝心里咕噜噜地冒着甜泡泡,然后冲外头喊了一声,“阿野。”


    周野立马过来,在轿子外问:“阿姝,可睡好了?”


    “睡好了,你怎么专门停了花轿让我睡?叫别人知道我路上睡着了,多羞人啊。”林姝哼声,一副故意找茬的架势。


    周野却听出其中含着作弄他的笑意。


    “阿姝放心,要羞也是我羞,如今这些轿夫和鼓吹手都晓得我是个耙耳朵了。”


    “噗。”林姝被他逗笑,“快些走罢,中途停轿让我睡觉说出去太不像样子了。”


    周野却不慌不忙的,“不打紧,时辰还早。”


    等又绕过两个村庄,引来村民询问哪家嫁娶,周野沉稳回道:“我是甜水村的周野,我家娘子姓林。”


    熟练得都不知道回答过多少次同样的问题。


    周野这名儿一出,旁人便晓得了。


    实际上不用周野说自个儿叫啥,只道是甜水村,附近村民便能猜出他是谁,毕竟这十里八乡都再难找出一个像他这般魁梧高壮的汉子了。何况上回周野猎熊的事迹已经传开,周围数村都听说了这事儿,有许多还专门跑来甜水村认人咧。


    而那些经常来甜水村窜门的外村村民不用周野介绍便已认出了他,笑呵呵地说恭喜。


    周野掐着点返程,花轿返回甜水村林家时,得到信儿的张巧花已经候在门口,等周野牵着林姝手中的红绸,引她下了轿,她立马又是一把把的谷豆撒出去,喊道:“一撤天官赐福,二撒早生贵子,三撒吉星高照,四撒四季平安,五撒五谷丰登,六撒合家和睦,七撒七巧团圆,八撒子孝孙贤,九撒天长地久,十撒白头到老!”


    院坝里宾客已经坐满,此时全都伸长了脖子看。


    有人笑,“林三嫂,你这吉祥话打哪儿学来的,怎的跟先前出门的时候还不重样?”


    张巧花乐道:“我儿玉书教的!”


    众人分神看了一眼同林大水坐在一桌的林玉书,林玉书年纪尚小,同从前却大不一样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竟有几分里正家那宝贝嫡孙孙的读书人气度。


    新人入正堂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对拜,最后送入洞房。


    洞房便是之前林姝和林小蒲住的那一间,前些日便在外头另开了道门,单独辟了出来,日后就是小两口的新房了。屋里换了一张新木床,摆了新木柜和床头小几,一应东西俱齐全。


    林姝进了洞房后,被充当喜娘子的张巧花扶到床上坐好。


    “阿野,还愣着做啥子,快掀盖头。”张巧花笑着催促。


    林招娣和李春苗等几个相熟的妇人也跟了进来看热闹。


    周野不着痕迹地将掌心生出的热汗擦去,掀开林姝头上的红盖头,对上一张眼眸含笑的桃花面,连呼吸都轻了。


    阿姝今日可真好看。


    “新娘子真美,瞧,新郎官都看痴了!”几个妇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来来,喝合卺酒。”


    床头几案上摆着一小罐子黄酒并一对刨开的葫芦,葫芦小巧,以一根彩线相连。张巧花往那葫芦里倒了酒,一人递一个。


    “三婶,等一下。”周野半路把递向林姝的葫芦截了去,将里头的酒倒了大半到自己的葫芦里,只剩一点点后才还了过去。


    张巧花乐道:“这葫芦里本也没多少,你这么一倒,里头怕是只剩半口了。”


    “阿姝没喝过酒,叫她嘴唇沾一点便行了。”


    几个妇人都笑出了声儿。阿野小子可真疼媳妇。


    林姝也忍不住笑。这辈子不晓得,但上辈子的她不仅能饮酒,酒量还不小呢。


    喝了合卺酒后,便是坐床撒帐。


    二人端坐在换了大红床褥的新床上,喜娘子张巧花往床上撒枣子花生以及铜钱等物,边撒边道:“进洞房,喜洋洋,满心欢喜来撒帐。一撒撒在房上沿,洞房花烛好姻缘。二撒撒在鸳鸯枕,郎才女貌两称心。三撒撒在金玉床,夫唱妇随福满堂。四撒撒在红绫被,新郎新娘同床睡。五撒撒在……”


    等撒帐完,一群人退了出去,周野作为新郎官,也得出去陪宾客。


    走前,他深深瞅了林姝一眼,虽未说什么,却将林姝看得面红耳赤。


    干什么呀,眼神像是能吃人似的。


    阿爹这次大手笔,托廖老爹买了两大坛子酒回来,外头怕是要喝上好一阵,等客人全部散去,估摸得至少一个时辰之后了。


    林姝才不干坐着呢,没一会儿她便脱了鞋袜歪倒在喜床上。


    “阿姐!”还没歇上一会儿,林小蒲便摸了进来,用竹篮子带了一碗米饭和两盘子菜。一个菜盘里分开盛了好几种,有荤有素。


    今儿席面是何桂香掌厨,张巧花和林招娣几个帮着打下手,因着要做几大桌子的菜,忙得不可开交。


    “你怎的知道我饿了?”林姝笑问,等饭碗摆好便开吃。


    林小蒲挠头,笑嘿嘿道:“我可没这么贴心,是姐夫提醒我的。阿姐你慢慢吃着,我一会儿再来取,若是我回得迟了,桌上的好菜都要被别人吃光了!”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林姝哭笑不得,小蒲这个馋嘴子,家里缺她那一口么?


    说起来,这宴席的菜单还是她拟的。


    家里有鱼池,鱼肉管够,所以今儿的大荤菜之一便是酸菜鱼,再有便是马齿苋菜干扣肉、山鸡炖芋荷梗。这些份量不多,一个桌上只一盘,够每人夹上一筷子,但只这几道硬菜放在甜水村里便是独一份的排面,更莫说还有半荤半素的笋干炒肉、用油水炸出来的香粑、里头全是猪肉末的肉酿青头菌。


    本地村民爱吃的桐子叶粑粑和糍粑这些也都端上了桌。


    林招娣日日卖的那冰粉亦给每人盛了一碗。村民们吃到的时候都美滋滋的,这一碗冰粉可是卖到了十二文的好东西咧!


    最初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开的,反正没多久大家都晓得赵老三和林招娣两口子如今日子极为好过,这冰粉营生不断的话,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便是村里的富户了!


    没人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嫉妒也无用,毕竟你没有人家那本事,与其嫉妒还不如与人打好关系咧。


    有机灵的这前后一联想,突然发现一件事,好像谁家跟林老二家走得近,家里就变得越来越好了。


    先是这林大水一家,林大水那婆娘张巧花本就是个能干的,又是绣帕子卖又是编草鞋的,据说下个月便打算送林玉书去镇上读书了。搁以前她家里有这么顺吗?如今儿子不仅能跟着林姝丫头启蒙,去镇上的束脩也凑够了。


    再是那林招娣一家,以前和赵老三都是一副愁眉苦脸之相,如今瞅瞅,虽分了家,但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尤其今日这喜庆日子,那红润的气色活像吃了大补丸。


    还有那李春苗,她儿子从前是村里的混世小魔王,带着一群同样顽皮的瓜娃子上蹿下跳的到处惹事,可谓人憎狗厌,如今竟懂事不少。


    后来一打探,村民们才晓得这群瓜娃子日日跟着林家那幺女识字咧,曾经的瓜娃子而今也会写几个大字了!


    再是那廖老汉,原本孤家寡人一个,前些日领了个半大小子回来,那小子能干又懂事,现今跟着他一起赶牛车,廖老汉的日子愈发顺心,以后也有儿子能养老送终了。


    最后是那高老汉一家,这段时日一直窝在院坝里做什么竹躺椅,据说前几日拿到镇上集市卖,一把竹躺椅居然能卖到三百文!


    当然,日子越过越好的当属林老二自家了。


    林老二一整日憨笑不止,瞧着精神头十足,他婆娘何桂香年轻的时候就生得美,如今气色好起来,竟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清丽动人了,加上何桂香勤俭持家人又温柔,叫同龄的汉子们都羡慕不已。


    还有那幺女儿林小蒲,从前只是个日日喝药的药罐子,瘦小瘦小的,这才多久过去,脸颊生肉了,人长高了,今儿穿着新衣扎着红头花,分明是个画上的年娃娃,小小年纪便能看出日后会是个不输何桂香的美人儿!


    还有不得不提到的周野,而今那是越来越能干了,运道也越来越好。这林姝丫头嫁给他,日后过的那肯定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村民们越想越心惊,这一切好像都是从林姝丫头回来之后变好的?


    林姝丫头不得了啊,她是个妥妥的福星……


    饭饱酒酣后,席上之人渐散。


    几家关系好的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因着人手多,没用多久便收拾得大差不差了,剩下的琐碎留着明日起早收拾不迟。


    “阿野,你今儿也累了,早些去歇息罢!”何桂香笑着催促道,然后叫林大山和林小蒲都回各自屋。


    林小蒲嘟了嘟小嘴,从今晚起,她便要一个人睡了。从前阿姐没来之前她也是一个人睡,倒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日后抱不到香香软软的阿姐了,她就惋惜不已。


    日后这么香软的阿姐是阿野哥哥的了,唉。


    周野没急着回去,灶里还有火星子没熄,他生了火,烧了小半锅热水,期间自己用院坝的凉水细细擦洗了一遍,还用杨柳枝揩了齿、盐水漱了口。等锅里水烧好,他又兑好一大盆之后端进屋里。


    屋里点了红烛,就立在床头小几上,照得床头一处昏黄静谧。


    周野关好门进来,看到林姝竟已窝在床上睡着了。


    “阿姝?”他走到床边坐下,俯身凑近,轻唤她。


    他今日喝得多,即便擦了身漱了口,也仍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儿萦绕不散。


    林姝鼻尖皱了皱,含糊应了声,“结束啦?”


    “嗯,都散了,爹娘他们也都去睡了。阿姝,擦个身再睡,今日你也出了许多汗。”


    林姝没睁眼,却已先勾唇笑了,“不想动,你给我擦。”


    周野定定看了她半晌,没有作声,但片刻后屋里便响起了帕子在水里搅动的声音。


    穿在外头的大红喜服被周野小心解开,没有全部褪去,只堆叠在腰间,等脱了外面的,他才晓得阿姝今日里头穿的竟也是一件红色小衣,小衣服帖地裹着她,将那玲珑的身段都裹了出来。


    周野半晌没动,只一双眼越来越深,越来越滚烫。


    “快些呀。”林姝懒洋洋睁了下眼又闭上,催促一声。


    周野唔了一声,浸湿的帕子从她脸上开始擦,再是颈间,胳膊……


    擦着擦着,呼吸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


    某一瞬,还迷糊着的林姝低呼一声,身子不自觉上拱,这一下嘴瞌睡虫全被惊飞了。


    阿野他居然直接含了上去。


    林姝小脸微红,“都是汗,那处还没擦呢。”


    周野吃得顾不上说,含糊回了句,“不脏,是香的。”


    林姝呜咽一声,从旁边扯了那大红喜被盖住了脸,嘴上时不时哼上一声。


    太、太磨人,呜。


    屋里太过静谧,只有羞人的啧啧声,她忍不住抬腿勾住那弓着身子怕压坏她的汉子,腿心轻轻地蹭,察觉到他身体骤然紧绷,不禁坏心一笑。


    “啊!”林姝只觉一痛,气恼地揪了一把阿野的耳朵,“混蛋阿野,你弄疼我了。”


    “对不住阿姝,我、我后面轻些。”周野抬首,唇畔还挨着雪梅,气息已然混乱起来。


    不知不觉中,林姝身上小衣全被掀了上去,吊在身上,裤子


    半退,也不知某人故意的还是太过急切,就让那东西挂在脚踝上,半掉不掉的,羞煞人也。


    周野再也忍不住似的,如一座小山般强势地压了下来。


    方才林姝撩拨得欢快,可很快她笑不出来了,娇艳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呜呜,你下去,不要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两人都准备好想要大干一场了,结果临到头了却发现宝箱打不开,尺寸不匹配,总不能强行砸开那锁罢。


    林姝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周野也不好受,进退不得,满头大汗。


    最后瞅着林姝那已经开始发白的小脸,他终究还是放弃,但下一瞬,林姝便惊得陡然瞪大了眼。


    “阿野,别、别……”


    周野扶着她,埋首下去。


    ……


    在周野足够的耐性下,林姝软成了一滩水,这个时候便任由他随意折腾了。


    不知何时,两人已紧紧抱成了一团,连体怪物似的黏在一起,许久许久都不曾分开,只有那新打的木床禁受不住,发出了羞人的吱呀声,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沉闷,一声重过一声,被疾风骤雨侵扰般,叫人好生担忧,这新买的木床会不会突然间哐当一声散了架。


    周野也担忧,所以他后头抱得人离了床,叫怀里的那滩水脚不着地,全部缠在他身上,两人便如百年粗藤般在屋中空旷之地深深纠缠,一寸一寸缠得极紧极深……


    “呜呜,阿野,受不住了。”


    周野像是一个不知疲倦舂米的劳工,但他舂的不是米,是花,娇艳欲滴的花儿洒进那舂臼里,然后他控制着那舂手狠狠地一下下地舂着,没多久舂臼里便花汁四溢,香味扑鼻。


    林姝被欺负哭了,可周野憋久了,他这次发了狠,要够了,在她险些昏厥过去才深深地抱住了她,埋首到她颈间。


    林姝被抱上床的时候,眼角噙泪,眼尾泛红,浑身都在颤,连脚趾头都一抽一抽的。


    她拉开喜被裹住自己一卷,留了个后脑勺给阿野,俨然是气到了。


    周野后知后觉地生出些许愧疚,“阿姝,下回我都听你的。”


    林姝:……


    可恶,没有下回了!——


    作者有话说:庆祝小情侣大婚,此章随即掉落红包嗷~


    注:文中撒谷豆和撒帐的吉祥话都来自网络。


    第188章 经验


    林姝半夜热醒了。


    从前跟小蒲睡,因是大夏日,她和小蒲各占一边,都不挨着,可眼下,她后背靠着一堵火热的肉墙,那热意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传,想忽视都难。


    林姝下意识往墙面这头缩了缩,那火墙察觉到之后,也跟着往前贴。


    不光是火墙贴着她后背,一条臂膀也搁在她腰间,宛如烙铁。


    若是冬日,有这么个大暖炉靠着,她得欢喜死,可这会儿是盛夏,她只想远离。


    “阿野,不许靠过来了,你身上热死了!”林姝说得很小声,她以为阿野是无意识靠过来的,谁料她话音刚落,沉闷微哑的嗓音便自她脑后响起,“阿姝,要不要去河边洗一洗,方才没洗干净,太多了。”


    林姝听到这话,脸蛋轰地一下红透了。


    啊啊啊,别说了,这种事是能说出来的吗?


    这种事拜谁所赐,拜你所赐啊混蛋!


    事后很久她都侧躺着不敢乱动!


    身下的大红床褥凌乱又泥泞,有阿野的,有她的,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她怕自己羞死过去。


    原来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厚脸皮,这种事上她也会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姝立马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嗡声道:“你怎么没睡?要去你自己去,我累了,我要睡觉!”


    “阿姝,我不困。你真不去么?河水清凉,洗完便不热了。你若想去,我一路抱着你。”


    微顿,又道:“明日没什么事,你可以起晚些。”


    “哼,当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说了不去便不去……明日咱还是把凉席铺上,铺上就不热了。还有,你离我远一些,身上烫死了……”


    林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竟又睡了过去。


    她被周野一番折腾,人累坏了。


    周野沉默下来,感受着身体张牙舞爪的某处,最终还是认命地去院坝里冲了个冷水澡。


    从前看得见吃不着,他以为那便是煎熬,然而等真的将阿姝吃到嘴后,他才发现真正煎熬的是一场饕餮盛宴就摆在眼前,他却只能吃上那么一小盘。


    他胃口大,只那么一小盘山珍哪够填他的饕餮胃,因顾着阿姝娇弱,先前那一盘都是收着吃的。可即便如此,也叫他品出了销魂蚀骨的滋味儿。


    他从未想过,男女之事竟这般叫人食髓知味。


    原来他与其他男人也并无不同。


    粗野的汉子们干活闲聊时常会说些荤话,从前他鄙夷不屑,可此时……他也想像那些汉子们说的一般,钻入里头不出来。


    沁凉的山泉水冲刷过后,周野总算缓和了身上燥意。他不敢再搂着阿姝睡了,只要碰到她,哪怕隔着衣物,他的脑子里也会闪过一些不该响的画面,身体便又变得燥热难忍。


    他想,还是缓缓,等阿姝缓好了再说。


    ……


    林姝后半夜一觉睡得极沉,但她做了一个羞耻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个三岁小娃娃,然后一不小心……尿床了。


    贴身穿的亵裤湿了,身下褥子也湿了一大片。


    林姝顿时惊醒。


    同床共枕的汉子不知何时离开,身旁的红色床褥已是一片凉意。


    臀下被贴心地垫了一件干净衣裳,是阿野昨日穿的那件。


    林姝抽出那衣裳,忽略床褥旁侧那几片早已干涸的血梅,最先瞅见的是上面晕开的一片湿润,她几乎立马就想起了方才的梦,脸色骤然一热,猛地将衣裳丢了出去。


    啊啊啊,怎么还有!混蛋阿野啊啊啊!


    林姝有些后悔了,昨晚上阿野要给她清理的时候,她不应该拒绝的。


    可她能不拒绝么,阿野是想一点点地挖,只来了那么一下,她便陡然一颤,说什么都不肯了。


    昨晚的事不能回想,越想越臊得慌。


    林姝羞了一会儿,赶紧穿衣裳起床,这双脚刚一着地,险些一个踉跄跪下去。


    不是,这种事之后居然真的会双腿发软?


    可她昨晚上两条腿也没怎么使力啊,一开始的确还缠着,后头没劲儿了就摆烂,全靠阿野托着举着她,怎么就双腿发软了呢?比她去了一趟井溪镇回来还要命!


    林姝适应了好一会儿,两腿打颤几下后总算是站稳了。


    她没敢细看,扯了床上的大红床单裹成一团,连同阿野那张脏掉的衣裳一并裹进去,随意团了团后扔进脏衣篓子里。


    然后,正当她发愁如何处理这些东西时,紧闭的屋门打开,竟是阿野进来了。


    “阿姝,给我罢,我去河边洗。”周野动作自然地接过脏衣篓子。


    林姝连忙扯住他胳膊,羞恼道:“去什么河边,叫别人瞧见了怎么办?”


    相比被外人瞧见,那还不如叫阿娘和小蒲瞧见,反正她被两人取笑不是一次两次了。


    周野解释道:“我去后山那边的河,没人往那边去。”


    不知是否错觉,林姝觉得阿野今日不光眉眼温和了许多,便是同她说话的声儿都透出了几分柔情蜜意。


    她轻哼,想起昨晚上他索求无度的嘴脸,到后面她受不住,都说不要了,他还要叫她再等等,什么马上就好。


    那是马上吗,啊?


    茅草屋本就不隔音,她中途几次险些尖叫出声。


    林姝越想越气,忍不住凶凶地瞪了他一眼。


    周野晓得她这是还在气昨晚上的事,自觉心虚,此刻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阿姝,饭菜放锅里温着,我去


    给你端饭来。”


    林姝一愣,“你们都吃过早食了?”


    周野默了默,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他回道:“今日早食吃得比往日早,你昨日劳累,阿娘想让你多睡会儿。”


    林姝听后恍恍惚惚。


    所以她这一觉竟睡到了日晒三竿?


    “阿姝,你别恼,我今日起得也比往日晚了许多。”周野笨拙地安慰。


    林姝:……


    她才没有恼,谁不晓得洞房花烛夜那点儿破事啊。


    但她还是忍不住上手,狠狠揪了一把阿野的胳膊肉,“都怪你一直闹我。”


    周野一动不动地受了,伸手帮她拢了拢头发,“我皮糙肉厚,别把手捏酸了。”


    林姝顿时泄气,没法找茬了。


    算啦算啦,昨晚上她也不是没有享受到。


    等林姝吃过阿野热的饭菜出去,发现院坝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再一问,阿爹照例去了地里,阿娘去三婶家串门了,小蒲则去王银根家继续当她的小夫子。


    既如此,她还羞什么羞。


    周野取了浣衣的木盆,接满竹水管引来的山泉水,沉默地搓洗着盆里才换下的床褥。


    林姝便坐在一旁的小竹凳上,捧着脸看他干活。


    阿野送的凤头钗她今日没戴,毕竟太招摇。阿娘送的那一副纯银头面,她也只戴了那银簪,镯子和耳吊都妥帖收了起来。身上虽未穿红嫁衣,却着一袭桃粉色的衣裙。


    这桃粉色衣裙是何桂香去成衣铺子里买的,大小合适,价钱要比寻常不染色麻布贵上许多,穿在林姝身上,衬得她人比花娇。


    有这样一个娇艳欲滴的媳妇坐跟前看着,周野时不时便分神看她一眼。


    “噗。”林姝不禁发笑。


    她家汉子不光会下地干活,还会浣衣做饭,不知道给他一根绣花针,会不会缝缝补补?


    周野虽不知她在偷笑什么,但也被感染得露了几分笑。


    “阿姝,三婶说玉书堂弟这两日便不来了。”


    林姝思及林玉书那夸张的学习进度,点头道:“我已同堂弟说好,这段时间他可以自学,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三婶那边已经准备好束脩,下个月顺利的话玉书堂弟便能去镇上的学堂。以他的能力,即便一开始跟上有些吃力,要不了几日便能追上去了。”


    说完,她笑眯眯看向周野,“阿野,以后我教你呀,晌午抽出半个时辰来,晚食前再半个时辰,接着先前的继续教,你可不许偷懒。”


    周野道了声好,“都听娘子大人的。”


    林姝听得心里一美,很是受用。


    床褥和脏衣洗好后又被周野一一晾好。


    林姝瞅着那显眼的大红床褥,总有些几分不自在。然而一日下来,家里几人都像是都没瞧见一样,反衬得她做贼心虚一般。


    林姝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何桂香其实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昨晚新房那边声音压得低,她虽听不真切,却也晓得两人在屋里闹了许久才歇。她打了个盹儿醒来还能听到动静呢。


    这也是林姝打死也不愿意发出任何声响的主要原因了,她怕被人听去。


    虽说在大户人家府上,这种事稀松平常,府里老爷夫人行房事的时候,门口甚至有守夜丫头和婆子候着,屋里什么动静都听了去。林姝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她可以听别人的墙角,但她自己的墙角,绝不想叫任何人听去,哪怕是亲爹娘也不行。


    是以她被阿野闹得太过的时候,直接冲他肩上咬。他捣得越重,她咬得越狠。也不晓得阿野肩上有没有被她咬出血痕来。


    晚食过后,何桂香偷偷将林姝拉到一边,问起房事。


    还以为这茬已经过去的林姝当即闹了个红脸。


    ……这种事是能直说的么?


    “阿姝,莫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房中事干系甚大,万万不能出现差池。你同阿娘说,阿娘也能给你支些招。”


    见林姝迟迟不语,何桂香便换了个说辞,问:“阿野生得那般魁梧高壮,那处想必也……阿姝你昨夜吃了不少苦罢?”


    林姝忍了忍,没忍住,轻咳一声。


    她实在不想说自己的房中事,但她晓得阿娘也是为她好。


    于是她压低声音道:“开始是吃了些苦楚,但阿野疼人,把我伺候好了才、才进去的。”


    何桂香松了口气,面上露笑,“我就晓得阿野是个疼人。没吃太多苦就好,阿娘昨夜许久都睡不着,生怕你第一次不好受,日后都抗拒房事。”接着又问:“昨夜他要了你几回?”


    林姝心知这事儿不回答是过不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一回。”


    何桂香微惊,“什么?只一回?可我分明听到动静有很久。”


    林姝麻了。果然,还是被听墙角了。


    她破罐子破摔,“就是太久了,让我有些受不住。”


    何桂香沉思片刻,道:“是娘疏忽了,婚前只同你说了最紧要的,说得还不够细致。听上去阿野也是个贪的,次数虽不多,但一次太久。这太久了你也遭罪,得有应对之法才行。”


    她忽地朝林姝挥了挥手,“阿姝,你附耳过来,阿娘传你些经验,这样你可能会好受些。”


    林姝心中好奇,等真的听完后不禁目瞪口呆,大呼娘亲牛逼!


    纸上得来终觉浅,自以为是理论老


    司机的她甘拜下风!


    第189章 混蛋


    何桂香恨不得把十几年的经验之谈和自己悟出来的真谛全都一股脑地塞到林姝脑子里,说到最后说得嘴都干了。


    林姝从一开始震惊到中间平静再到最后人都麻了。


    她阿爹年轻时是有多贪,生生叫阿娘悟出这么多东西来。


    “……阿姝,都记着了没?”何桂香问。


    林姝点头,“阿娘放心,一字不漏全记住了。”


    有件事阿娘算说对了,男人平时对你再好再顺从,一到了床上,那就会变得特别狗。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万万信不得,否则她也不会一早起来双腿打颤,还做了尿床这样羞耻的梦。


    混蛋阿野到底是憋了多久才能……啊,不能想,越想越气!


    虽有阿娘传道,但一连三日,周野都没有再碰林姝,这叫林姝大为震惊。说好的血气方刚、头几日肯定会痴缠不休呢,怎么跟阿娘讲的不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她乐得睡个安稳觉。


    结果才憋三日,第四日晚食过后,大家各自洗漱歇息时,周野就把她哄去了河边沐浴。


    自从两人定下亲事后,为了避嫌,林姝没有再跟周野一起去河边,这段时日都是打水擦洗,她的确有些怀念河里沐浴完浑身清爽的感觉。


    但林姝直觉超准,她觉得阿野口中的河边沐浴不仅仅是沐浴。


    果不其然,才至河边,某人便图穷匕见。


    阿野居然要跟她一起洗鸳鸯浴。


    “阿野,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林姝嘴上娇哼着,眼睛横着人,衣裳却由着周野帮忙脱了。


    他脱得温柔细致,轮到自己时却是匆匆一拽,三下五除二便去了个干净。


    林姝见他连长裤都脱了,一时惊得眼都瞪圆了。


    不是,从前当着她还遮遮掩掩的,如今不过成个亲竟是一点儿都不遮掩,坦诚这样了?


    再看着那凶悍的匕首威武叫嚣,林姝吞咽口水,“阿野,你不要太过分,至少得装一装罢?!”


    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阿姝,对不住,这种事我也控制不了。”周野嗓音微哑,直接将她提抱起来,往河里淌去。


    没一会儿两人便躲入了河中那巨石之后。


    说是巨石,但其实只有人全部蹲下去之后才能被遮掩身形。


    周野生得高壮,只蹲着还不行,他直接坐进了河里。河底都是干净的鹅卵石,除了有些咯人并无不适。


    等他坐好,又将林姝捞到自己腿上盘坐,一手扶着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一手掬了水往她身上泼洗。


    河水清凉,却也无法遮掩男人身上的火热。林姝被他抱着,挨着贴着,故而晓得他紧绷到了何种程度。


    可都这样了,他竟真的只是替她洗澡。那结了厚茧的粗粝大掌带起水,洗过她身上每处,视线便也随着大掌一寸寸刮过。


    动作正经,目光却滚烫灼热。


    林姝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视线,好像能将她烧成一滩水,连带着她身上也慢慢热了起来。


    “阿野,你要洗就好好洗,不洗就、就干些别的……”林姝说完这话便红了脸。


    阿野这样看她实在磨人,还不如快些进入正题。


    “阿姝,再等等,马上洗好了。”周野声音沉哑,一本正经地继续洗。


    “这个脱了罢,不然不好洗。”周野探手到林姝颈后,将那小衣的系带解开,像是十分享受这个过程般,他是一点点慢慢剥下来的。


    小衣滑落,越过雪峰,划过丘壑,月光洒落,白得晃眼。


    周野呼吸陡然一窒,黑灯瞎火的屋里哪有外头看得清,璀璨星光下的阿姝是如此动人。


    他再也忍不下去,带着满腔滚烫热血,捧起她小脸狠狠吻了上去,含糊道:“阿姝,我想要,这次我都听你的……”


    他吻得深,啜得重,像是要将林姝的魂儿都吸出来。过分的是手上还要揉着揪着。


    峰峦变了形,河水自沟壑间淌过。


    林姝呜咽出声。


    黝黑拢着雪白,将那一抹白裹得密不透风,带着晃眼的白于月光下波浪般荡漾,河水哗哗流着,遇石喷溅,水花碎成玉珠……


    再后来,玲珑娇小的白扶在那巨石上,魁梧健硕的黑叠了上去。


    巨石虽大,却遮掩不住两人站立的身形,忽略那晃眼的白,像是魁梧的黑影在一下下凿着那巨石。


    发狠一般,想要将巨石凿得四分五裂。


    只是巨石柔软,没有四分五裂,反倒化成了一滩水,那水细细密密地缠来,甜如蜜糖,叫人窒息。


    周野几次险些溺死在里面……


    林姝被翻了一面。


    她抬头仰望星空,仿佛看到一道流星,灵魂都好似飘了上去,也化作一道流星。


    想到阿娘说的,她一把抓住苦干的阿野,在他喉结处轻轻一啜,附耳娇泣一声,“呜呜,我受不住了,阿野哥哥,快给我……”


    周野瞳孔微缩,身体陡然一颤,就此交代了去。


    林姝用自己软塌塌的面条腿勾了他一把,心中偷笑。


    姜还是老的辣,阿娘这一招果然有用。


    “阿野,咱们回罢。”


    林姝舒坦了,周野却呆立片刻。不过他并未说什么,沉默地将林姝身上擦洗干净,帮她换上干爽的衣裳。


    正当林姝以为周野要抱着她回去时,周野却突然将换下的脏衣服铺在了一块平坦草地上,随之将她放了上去。


    林姝一脸懵:??


    周野如山般压下来,撩起刚刚给她穿好的裙摆,自己裤腰微垮。


    “阿姝……”他嗓音哑得厉害,“方才那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爱听。”


    林姝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如衣冠禽兽般连在了一起。


    她瞬间瞪眼,水眸里水都沁出来了,“混蛋阿野,不来了不来了,我要回家!”


    “阿姝,方才我都是听你的,这回你听我的可好?”


    林姝:呜呜,不好不好。


    阿野这王八蛋精力旺盛得狠,若是听阿野的,她怕自己变成破布娃娃。


    可阿野默认她答应了,将她入成了一滩软泥。


    他真的太贪了,贪得将她从头吃到了脚,连脚指头都没有放过。


    林姝被欺负得哭出了声儿,好几回想要骂人时,出口的话语却破碎不堪。


    灵魂不晓得飞出去几次。


    大水冲了龙王庙。


    她不羞了,她恨不得淹死那不知节制的混蛋……


    林姝在路上就累得睡了过去了。今夜这澡算是白洗了,但阿野餍足过后尤为温柔,他也不嫌麻烦,灶台点了灯,精神抖擞地用烧了小半锅热水,再用热水给林姝擦了身。


    嫌弃某处擦不净,他便埋首吃,吃了好几嘴才吃干净。


    睡梦中的林姝轻颤着,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周野将媳妇收拾妥帖,没忍住捧着那颗颗饱满的脚趾头又轻轻咬了两口。


    他早就想这般干了,阿姝的脚丫子白嫩圆润,跟婴孩一样,踩在他身上时也软绵绵的。


    ……


    林姝这一觉睡得极沉,好在这一次没再做什么羞耻的梦了。


    只是这次醒来,她说什么都不给周野好脸看了。


    “阿野,你混蛋。”林姝这一开口,声音都劈了叉,微微沙哑。


    她面色微黑,突然悟出阿野为何这般执着于河边鸳鸯浴了。


    在外头,他狠劲儿更大,一开始她还能下意识控制着,后头便控制不住地哼出声。而这头一开,后头便无所顾忌了,被阿野欺负得哭声连连。


    想到昨夜意迷情乱之间被阿野哄着说了好多限制级荤话,结果说完后阿野不但没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像是被刺激得变了个人,将她搓圆揉扁,肆意摆弄,林姝便气不打一处来。


    “从明日起,半个月不许碰我!”林姝气哄哄道。


    周野心中生出愧疚,他也知昨夜的自己有些失控了,阿姝恼了他也正常。


    可若是再来一次,他怕是仍旧如此。


    事实上,他已经收着很多了,他力大无穷,若真的完全放


    开了干,阿姝哪儿还能这般活蹦乱跳地同他撒气。


    周野动作温柔地替她穿好衣裳,“阿姝,昨夜是我孟浪,对不住。”但半个月的这事儿他却直接忽略了过去。


    然而,这事儿却由不得他,因为没两日,林姝的小日子来了。


    她这副身体的身子骨差,月信一直不稳定,除了回甜水村的路上来了一次,这竟是到甜水村之后头回来。


    可林姝有种预感,从这次之后,她的月信可能就恢复正常了。因为自来甜水村之后她就把自己养得很好,每日觉睡得足吃得饱,气血都比从前更好了。原主虽长在侯府,但侯府规矩多,起得早吃得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医给原主配了药调经,偏她是个怕苦的,端来的汤药十回便倒了九回,这月信便一直如此了。


    想起原主,林姝难免恍惚一下。


    好像也没多久,她记忆中侯府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她都快忘记自己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还是直接穿到了全书大结局。


    那大结局后呢?女主和男主应当已经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神仙日子?


    林姝失笑。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京城虽好,却不是她爱的。


    她就喜欢甜水村这样的人间烟火味,一家子慢食三餐,每天看日升日落,看繁星缀满夜空,月儿洒下银辉,地里的稻子一日比一日长得好,村民们脸上满是对丰收的期盼与憧憬。


    无聊时再听村妇们说那东家长西家短,一些琐碎小事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这次月信来势汹汹,林姝蔫了,往日娇艳的脸蛋都失了血色,卧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


    何桂香看得心疼,时不时给她端来一碗热糖水,周野则二话不说去了镇上,问老郎中抓了几服药回来。


    林姝这两日脾气有些大,周野闷不吭声全都受着了,将她搂入怀里亲吻安抚。


    “阿姝,往日也这般难受么?”


    林姝找了找原主的记忆,点点头,“以前这几日我的脾气都暴躁得很,还在府上打砸东西呢,你不晓得我砸的那些花瓶有多贵重,你若知道了要心疼死。”


    周野闻言,第二日便给她买来一些漂亮的陶罐,摆在屋里的桌头小几上,“这些虽不及侯府那些花瓶,却也是我精挑细选的,阿姝你若心中烦闷无处疏解,便打砸这些陶罐。


    林姝被他逗笑,抱着他精壮的要撒娇,“我不砸东西了,我若心情不好,你让我咬一口。”——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点更[哈哈大笑]


    ps:宝们,如果有多余的月石,可以空投我一些吗?这个我能用来换封面坑位,一个坑位五百月石,太太太多了,攒得好辛苦嘤嘤,只能摆碗讨要一点了[求你了]


    第190章 稀客


    周野恨不得替林姝受了所有的疼,听到林姝只是想咬人,二话不说,当即撩起衣袖,将胳膊递了过去。


    林姝一边笑,一边往上头咬了过去,第一口咬得浅些,见他面色如常,便忍不住使了点儿劲,在那粗壮胳膊上印下两排清晰的牙印。


    咬完了还一边摸着那牙印,一边坏笑地问:“怎么一声不吭,我咬得不疼么?”


    “比起你的不舒服,这些都不算什么。”周野认真道。


    林姝嘤的一声,一头砸入他怀里,用脑袋拱他的胸口,嘴角噙着笑,“阿野,我今日对你的喜欢又多一点点了。”


    周野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搁在她小腹上轻轻地揉。他掌心火热,贴在那处就像贴了个暖宝宝似的,这会儿的林姝一点儿也不嫌弃他身上滚烫了。


    上辈子的林姝其实也这样,例假的这几天莫名烦闷暴躁,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几天撞上来,都要挨她一顿揍。


    但周野足够耐心温柔,被他哄着揉着,她心里的烦躁便一点点被平静代替。


    只是,这难得的平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正是一家子吃早食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稀客——三年来老死不相往来的大伯一家竟来了人。


    大伯长子,林姝名义上的大堂兄林多仓,还有二堂兄林多谷,这兄弟俩竟一并来了。


    两人神色惭愧。不等林大山黑着脸赶人,林多仓便红着眼解释道:“二叔,我是来借、借钱的。阿娘她今晨突然晕倒,浑身抽搐,嘴里还吐了白沫,人差点儿就没!”说话间哽咽不止。


    这话一出,林大山和何桂香人都懵了。


    林姝也诧异,这反应听着有点儿像是癫痫。若是癫痫,那的确是凶险。


    她跟这位大伯娘没有正面碰到过,但无论从谁的口中说出来,这位大伯娘也是个极能蹦跶的,这么能蹦跶的人居然差点儿没了?


    这……真的假的?


    看便宜大堂兄的反应,发病这事儿应当是真的。可再看二堂兄,又好似没那么简单。


    听阿娘说,大堂兄林多仓最像大伯父,大伯父跟阿爹一样,也算是老实人那一挂的,二堂兄林多谷更像死去的阿婆,阿婆心眼多,而小堂弟林多粮则像极了他那刻薄又心眼小的娘。


    此刻林多仓一副后怕之色,不似作假,林多谷的脸上虽有忧色,却更像是装出来的,这小子眼底藏着算计,像是带着什么任务而来。


    在林多仓几句车轱辘话说不出新花样的时候,林多谷双腿一屈,竟扑通一声跪到了林大山面前,“二叔,分家的时候是爹娘斤斤计较,叫你们吃了亏,若不是阿娘这次病情太过凶险,我和大哥也不敢厚着脸皮求上门来。先前家人都以为阿娘只是心病,镇上的郎中看了药也吃了,仍不管用,我们便没有再管。哪料今晨起来就、就……”说着,泣不成声。


    他这一跪,顿时将林大山惊了一跳,“跪啥子跪,你赶紧起来!”


    说完就去拉人。


    林多谷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抽抽噎噎地继续道:“阿爹留在家里照顾阿娘,没法子过来,但阿爹说他错了,当初不该为了几亩地伤了兄弟情分,如今阿娘病重,便是想去县里找郎中,都凑不出几个铜板出来。”


    林大山听到这儿,表情松动,却迟迟未语。


    何桂香轻叹一声,到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这事她得表个态。


    “你娘这会儿如何了?”何桂香问。


    林多谷抹了一把眼泪,回道:“最初神志不清,谁也不认得,过了好一会儿才识得人了,村里的老人看了后,说一定要送去县里看看,若不然下回再发病,人就要没了。”


    林大山听到这话也顾不上往日仇怨了,那说什么也是他的大兄和大嫂。


    “你家啷个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林大山皱眉问。


    林多谷连忙解释道:“当年分家,阿婆的确偏心我阿爹阿娘,可二叔你应当也晓得,我家分的是田和老房子,阿婆攒下的钱不多,全分给你和三叔起房了。”


    “阿爹阿娘又不像二叔二婶这么有本事,就守着那几亩地过活,家里人口多,吃得也多,往日的囤粮都留着家里吃了,哪有多的去卖钱。也就平时种些果蔬去集上换三五个铜板,而油盐酱醋这些都要钱,一年下来哪儿还有余的。”


    “要不是这次阿娘发病,阿爹说什么也不敢求到二叔二婶跟前,侄儿也实在没脸跑这一趟……”


    一番话说下来,林大山心里堵了多年的那一道气就这么散了大半。


    可林姝听来听去,别的没听出来,就听到了俩字:借钱。


    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盖不过这个鲜明的目的。


    林多仓林多谷兄弟俩都没念过啥书,但这林多谷卖起惨来竟颇有水平,换作一般人听了这话心里都要松动,何况林大山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他们到底跟大伯一家相处多年,虽然怨憎有,但一点儿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日子好过了,你就会变得大度许多,尤其曾经趾高气昂看不起你的人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向你诉说着后悔,心底隐秘的情感需求被满足。


    而在这时,林多谷一副突然又想起什么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田契,朝林大山递去,“当初二叔跟我爹就是因为分田的事情闹僵,阿爹这几年已经后悔了,这是两亩田的田契,阿爹叫我给带给二叔。若非家里人口实在多,阿爹还想多分一亩给三叔的。”


    林大山这下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前面他虽松动了大半,但因着不是林大田亲自来,心里到底还有些介怀,可二侄子这张田契出来,他看开了,彻底释怀了。


    他盯着那田契看了半晌,许多字他不认得,但田字认得,二亩地的二也认得。


    大兄他竟真的将两亩田的田契给了他!


    莫说林大山了,连何桂香都吃了一大惊。


    林家三兄弟其实骨子里有些像,都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实人,也都是要面子的人,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先低头。


    没想到林大田不仅认错了,还拿了两亩田的田契来赔罪,这真是林大田?


    不得不说,何桂香还是有些了解林大田的。林大田当然不会这么干,这田契是林多谷跟他娘张腊梅商量好计策后偷偷带出来的。


    他娘张腊梅的确是病了,但没两人描述得这么严重,早起一阵晕眩后倒了地,但很快便又清醒了过来,当时只有二儿子林多谷瞧见,将这事儿


    添油加醋地说给了一家子听,把林大田和林多仓几人吓得够呛。


    清醒过来的张腊梅当即跟二儿子商量了对策,打算借着自己病重这事儿问林大山一家借钱,借的钱还不能太少了。


    两人想得美,觉得以林大山的性子,这田契他肯定不会收。


    事实也如两人所料,林大山看完那田契后便欲还给林多谷,“这田契你还是拿回——”


    只是话未说完,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


    林姝一手扶着周野,一手捂在胸口轻咳几声。


    一开始她和周野还只是在屋里听热闹,但听到后头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再不插手,这次的口子就开得太大了。


    “两位堂兄。”她柔柔开口,因为经痛肌肤透出几分惨白,看上去一副病美人的柔弱模样。


    林多谷后面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这位侯府来的堂妹比他阿娘看着还像个病人?不是才跟周野大婚么?


    “阿爹,这田契咱家不能要,不过你可以暂且替大伯一家收着。你想啊,大伯好不容易想开,向你低了这个头,你若不收下这份诚意,他会当你还怨着他呢,这多伤感情啊?这田契阿爹你收着,回头等咱两家开始走动了,关系修复好了,这田契再还给大伯不迟。”


    林大山将这话听进去了,觉得很有道理。反正他也不贪图这两亩田的田契,毕竟家里攒的钱能买好多亩了,主要是大兄这个认错的态度叫他十分受用。


    于是,林大山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给收了回去。


    林多谷眼睁睁看着二叔将那两亩田的田契折了折,就这么塞进了怀里,收下了。


    ……收下了。


    林多谷双手颤了颤,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这可怎么办?回去该如何向阿娘交代?还有阿爹,若是知道这件事,怕不是要打断他的狗腿。


    林多谷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压根没听到二叔问话借多少钱。


    直到大哥林多仓说了句一吊钱,林多谷陡然回神,重新带起哭腔道:“二叔,一吊钱怕是不够,可否多借钱,阿娘这病少不了人参灵芝这些贵重药材吊命,这一趟去县里,若是钱带的不够,恐怕白跑一趟。二叔可否借我个……五吊钱?”


    五吊钱一出,林大山皱眉,何桂香也变了脸。就连一旁的他大哥林多仓也都惊了。


    怎么张口借这么多?二叔家虽然富了,但一张口就是五吊钱,二叔一家肯借么?


    林多谷见几人这副反应,立马解释道:“二叔二婶,这五吊钱只是留着以防万一,若是阿娘这一趟去县里没用多少,剩下的我肯定都还给你们。”


    “这……”


    林大山迟疑后正要开口,林姝柔柔弱弱的嗓音又插了进来,“阿爹,这次我跟阿野大婚花了不少钱,家里怕是拿不出五吊钱了。”


    林大山立马看向何桂香,何桂香接收到闺女的眼神示意,赶忙点头,“他爹,家里又是做嫁衣又是打新床新柜,我还给阿姝打了一副纯银首饰,家里哪里还有什么余钱。方才大侄子说要借一吊钱的时候我都有些发愁,更莫说五吊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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