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江荻和陆是闻一起回了苍南街。
老城街道两旁已积了薄薄一层雪,房檐下结了冰溜子,水滴时不时“啪嗒”落进花盆里。
几个小孩在巷子里追逐打闹, 用冻得通红的手收集窗台和车顶的雪往对方领口里塞。
在路过其中一间平房时,江荻不经意透过窗往里看, 坐在桌边的大娘已经开始用红纸剪新年的窗花。
小城市的年总会比大都市来得更早,年味也更重, 只是过去几年江荻都没有认真感受过。
冯姨照例又做了一桌子菜, 关逢喜把他的破烂拿到陆是闻跟前显摆。
在确定破烂确实只是破烂后也没太沮丧, 借着往嘴里扔花生米, 佯作随意的问江荻生日什么打算。
江荻轻飘飘瞥了陆是闻一下,说:“不知道, 可能会跟朋友出去?”
见陆是闻没接话,江荻心里难免有些打鼓。
他的生日眼看没几天了, 可陆是闻直到现在也没跟自己透露过任何。
不过以对方细致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忘记,这点江荻还是有信心的。
关逢喜哦了声没再多说, 吃完饭跑到一旁看电视。
江荻帮冯姨收拾完碗筷, 侧目朝沙发前的关逢喜又看了眼。
“最近城隍庙那块是不是有早市?”江荻问。
“啊。”关逢喜没回头,一下下换着台。
“放寒假了,改天带我去见识见识?”
“有什么好见识的, 就是卖点青菜萝卜、锅碗瓢盆、破铜烂铁。”关逢喜酸溜溜道, “反正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待在一起肯定没跟朋友好。”
江荻看关逢喜瘪嘴翻白眼的样子, 忍住没笑,淡声道:“那就我生日第二天吧, 你到时别睡懒觉。”
“开玩笑!老子平时起得比鸡都早!”
江荻点头:“早上六点半,我来接你。”
“哼。”
等江荻和陆是闻离开后,关逢喜黑着的臭脸立刻原地消失了。嘿嘿乐了两声, 屁颠颠跑回房间给老伙计挨个打电话吹牛逼,说自己孙子不去网吧非要陪他逛早市,撵都撵不走!
……
*
期末考试结果是在江荻生日前一天晚上出来的。
较第一次小考总分统共提高了八十多,班主任老田亲自打电话来祝贺。
毫无意外,陆是闻依旧稳坐年级第一。
纵然江荻装的再淡定也还是难掩心头激动,跑到小区对面的商超拎了一整箱酒,拉着陆是闻边喝边看电影。
期间江荻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瞄一眼时间,每到一个整点他的心就跟着跳快几分。
电影演的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趁陆是闻出去打电话,又在脑子里反复默背先前查的接吻技巧。顺便剥了颗薄荷糖含在嘴里。
接吻不能操之过急,要在气氛到了的前提下循序渐进。
第一步先把嘴贴在一起,动作尽量放轻。
……这个他知道,之前就和陆是闻做过。
第二步用嘴唇摩擦对方的嘴唇,如果嘴皮太干可以事先涂点润唇膏或者喝点水。
……嗯,喝酒应该也是一样的。
江荻咕咚咚又给自己灌了一整瓶下去。
第三步观察对方反应,要是不排斥就可以用舌头舔舔他唇缝。
……这个自己好像也做过?陆是闻肯定不会排斥,敢排斥就揍他!
第四步把舌头伸进对方嘴里,撬他的牙齿。
也可能不需要撬,对方同样很期待和你接吻。
接着用舌尖去勾对方的……
草。
江荻又拉开一罐酒,决定再冷静冷静,省得被陆是闻看出他紧张。
妈的陆是闻怎么电话打了这么久!
江荻甩甩头,拿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低。
大概是酒喝太猛了,他现在浑身都在发烫,想要降温也只能不断拉开冰镇啤酒,一次次的升温降温又升温。
然后第五步……
第五步是什么来着?
口腔上颚是很敏感的地方,在深吻时可以尝试……
尝试……
陆是闻再回到影音室时,就看到江荻软绵绵瘫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啤酒罐,眼神迷离盯着一处,像在努力思考回忆着什么。
他皱了下眉,上前夺过江荻的酒。
江荻慢半拍的抬头看他,脸上带着醉态的红,想说话却先打了个酒嗝。
“怎么喝这么多?”陆是闻低声问,把罐子里残余那点替江荻喝了,在他旁边坐下。
下一秒,江荻忽然一个跨坐骑到陆是闻身上,两条腿分开跪在沙发两边。
陆是闻看到他一只脚上还蹬着个要掉不掉的拖鞋。
“陆是闻…”江荻的嗓音被酒精浸润的有些哑。为了固定喝晕摇晃的身体,用手勾着陆是闻脖子,努力让目光聚焦。
沾了酒的嘴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光泽,抿了抿,懊恼地问:“第五步要干嘛?我头有点昏,想不起来…”
陆是闻开始还以为江荻喝多了在问他题,将对方额前的碎发拨开,温沉道:“考试已经结束了。”
江荻呆呆看着他,迟钝地摇摇头:“不是这个。”
他咽了口唾沫,伸出手一根根掰手指:“第一步,嘴要贴在一起……第二步摩擦嘴唇……第三步舔舔……第四……”
下巴被捏住,陆是闻直接偏头堵住了江荻剩下的话。
“这题我会。”
“我教你。”
时钟走向十二点。
投影上的剧情还在继续,但此刻根本无人在意。
暧昧的水声与交错的呼吸混在电影背景音里,江荻脚上的拖鞋被陆是闻单手脱去,手掌握住他的脚腕,修长的手指在突起的踝骨上反复磨过,直到那处变红才又顺着小腿移向蜷起的腿窝。微微收力,捞着江荻跨坐得更近。
唇瓣被分开,同样带着淡淡酒味的呼吸扫在江荻脸上。比以往喝的酒更烈,烧的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脑袋里只剩嗡嗡一片,只能下意识把陆是闻的脖子搂得更紧。
“放松,宝宝…”
温热的舌尖轻轻顶住他牙关,江荻迷茫的想问陆是闻是在叫谁,嘴一张便被对方趁势吻得更深。
手从江荻的脸颊挪到颈间,握住他的脖子,拇指打着圈揉他喉结,逼出江荻更为混乱的呼吸。
多余的电影台词与音效在此刻通通消失不见,以至于当江荻听到自己鼻息间发出难耐且陌生的低喘后,吓得不知所措的睁大眼,慌乱间又喊了声陆是闻。
陆是闻低低嗯了声,说我在,稍微撤开点距离让江荻呼吸。而后再次覆上去,含住对方因紧张卷起的舌头轻吮。
江荻头皮顿时又一阵发麻,只觉得身体酥软一片,腰不可自控的往下塌。
陆是闻顺势后仰,倚靠在沙发背上,让江荻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前,一只手按住江荻的腰继续深吻。
江荻觉得自己先前那些功课算是彻底白做了,只能在陆是闻的引导下重新实践,一次次艰难完成吞咽,笨拙的学习呼吸。
上颚被扫过时,他蓦的一抖,环在陆是闻脖子上的手指张开,在他后背徒劳的抓了几下。
他感到陆是闻后背的肌肉绷紧,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对方挠伤了,要把陆是闻推开。
“没关系。”陆是闻放在他腰间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提醒他专心,片刻后低低笑出声,“…小猫。”
江荻想还嘴,但对方压根不给他机会。每次快要被亲到上不来气时,才会稍微允许他休息下,没等缓过神就继续。
直到意识彻底陷入恍惚,陆是闻才终于撤离,将他放开。
电影早已经结束,投影重新变成待机状态下的蓝。
江荻此刻就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张着嘴本能的吐气。
陆是闻用手指将他唇边残留的水渍抹去,又在他嘴角很轻的亲了下,隔着幽蓝的光微微垂眸看他。
“酒醒了?”陆是闻问,嗓音同样带着沙哑。
江荻默默把头偏向一边,喉间滚了滚,半天才含糊地应了声。
舌尖和嘴唇还在发麻,大脑因为缺氧始终连接不上信号,闪烁着无数雪花点。
陆是闻拍拍他屁股,让江荻从自己腿上下来,接着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江荻一言不发把水喝了,又低头找拖鞋,晕晕乎乎趿拉着要回房间。
陆是闻关上投影,默默跟在他身后,在路过自己房间时问:“回屋还是一起睡?”
江荻站住没说话,呆呆愣了几秒,转身进了陆是闻房间。
之后他是怎么被对方带到卫生间刷的牙,又是怎么换好睡衣、爬上床盖的被子,江荻都有些记不真切。
只记得陆是闻把窗帘拉开了,外面还在簌簌落雪。碎雪把天地映得比平时更亮,光秃秃的树梢上还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陆是闻在他旁边躺下,像平时那样一下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在拍哄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江荻的眼皮渐渐开始发沉。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自己被人翻了个面揽入怀里。熟悉的檀香气息被体温中和,闻起来十分安心。
江荻忍不住又把头往对方胸口埋了埋,感受着陆是闻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轻柔的抚摸。
彻底睡去前,他听到对方在他耳边低声说:
“十八岁了,江荻。”
“生日快乐。”
……——
作者有话说:久等了大家!!
荻宝终于成年了,明天继续!
第72章 星光
再睁眼时陆是闻已不在床边。
昨夜打开的窗帘被体贴拉上, 室内光线昏暗。
江荻看着床上空出的位置轻轻松了口气,下一秒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
他其实已经醒来一会儿了,但就是不敢睁眼, 生怕和陆是闻对上视线。
虽然俩人这恋爱也谈了不止一天两天,可像昨晚那样的深吻却是第一次。
江荻咽了口唾沫, 忍不住又开始回味。在恍惚、悸动、羞臊过后,一种隐隐的不甘涌上心头。
……特么陆是闻怎么这么会亲, 连一点表现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今晚, 今晚必须扳回一局!
江荻摸过床头的手机, 陆是闻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出去, 午饭前会回来。
江荻回了个“。”,从床上爬起来进到浴室。
洗完澡出来站在衣柜前, 他挨个把里面为数不多的几套衣服拎出来,面无表情做比对。以前没注意, 自己审美怎么这么统一?
江荻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件黑卫衣换上, 又找了条阿迪的运动裤。
裤子还是前年买的, 打完折也要好几百块钱,着实让他肉疼了一把。
江荻将裤带系紧,当时买的时候想着能穿久点就故意挑大一号。也可能是这两年自己长高了, 裤腿没有以前长, 只是裤腰好像变得更宽松。
江荻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抓了抓头发。看着好像也还行,起码和陆是闻站在一起不会太拉跨。
捯饬完看了眼时间, 离中午还有一会儿,便开始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陆易还以为江荻是在跟它玩,也乐此不疲跟在他屁股后头楼上楼下乱蹿。
就这么打发了大半天时间, 江荻又回到屋里,觉得好像还是另一件灰色卫衣比较帅。
吕科和庞阳在群里@他,问晚上要不要出来聚聚。
江荻歪靠在床头敲字——
【D:有约了,改天。】
【科神:除非你要陪女朋友,不然我会恨你的。微笑.jpg】
【庞然大阳:微笑.jpg】
【闻:可爱.jpg】
【科神:??】
“闻”撤回一条消息。
【庞然大阳:学霸刚刚发错群了吧?】
【科神:应该是哈哈哈!学霸是不是又跟女朋友撒娇呢?@闻 @闻】
江荻关掉群聊,私敲陆是闻。
【D:饿。】
对面很快回复——【在路上了。】
【餐厅已经订好,外面冷穿厚点。】
江荻翻坐起来整理了下头发,套上加绒外套直接到院子里等。
雪下了一夜这会儿已经停了,空气中依然充斥着冬日特有的凛冽味道。
陆是闻回来时就看到江荻正站在花架下低头踩雪,身后是开得正好的圣诞蔷薇。
见到他后,江荻立马换做一副等到不耐烦的样子,挪着脚步上前:“怎么这么久。”
陆是闻抬手帮他掸去肩上蹭到的雪,目光移向他的脸:“好帅,江荻。”
“我平时不也这样。”江荻绷着脸装作满不在乎说。
陆是闻笑笑将他揽过:“先去吃饭。”
陆是闻选的是家日料店,从开业起生意就异常火爆,平时根本订不到。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陆是闻脱掉外套随手搭在一边。江荻看到他里面穿的是件黑色高领毛衣,修身的款式趁得身材比例更加优越。江荻觉得杂志上那些模特大概也就这样了。
吃完饭陆是闻说要再带江荻去个地方,江荻也没多问跟着上了车。
临近年末,不少在大城市忙碌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桐城的街道比平时更加热闹,路两旁不少商店已经在提前卖年货,音响里的刘德华又开始一年一度的“耶咦耶咦耶咦耶啊喔~”
车子开了一路也堵了一路,在江荻忍不住昏昏欲睡时才总算抵达目的地。
此时太阳恰好落山,天地被晚霞染成一片橙红。
江荻下了车,看着眼前老旧复古的动物园大门,扭头问陆是闻:“这会儿已经闭园了吧?”
陆是闻没说话,给司机付钱后拉过他径直往里走。
一早就等在那里的老园长看到两人后立马迎上来,没等江荻跟他打招呼先一把握住他的手。觉得好像不够有诚意,又退后两步冲江荻鞠了个躬,还未说话眼圈就先红了。
“感谢你为动物园捐款!这笔钱来得太及时了,我们的熊瞎子、虎瘸子总算能过个好年!”老园长激动说着,从怀里掏出捐赠证书交给江荻。
“放心,你捐的所有钱只会用于饲养和救助残疾动物,绝不会作其他用途。请允许我代表园区内所有动物向你表达诚挚的感谢!”
江荻呆呆接过证书低头看,捐赠人一栏写的是他的名字。
捐赠数额……
江荻被1后面跟的那一串0吓傻了。
卧槽十万!
他知道陆是闻很有钱,但那应该也是他妈给他的吧?这么花真的没问题?!
园长将两人领进园区,和陆是闻换了个眼神后对江荻道:“你们慢慢转!放心,我们这里虽然没人但很安全,赶在晚上九点前出来就行。”
说完就先离开了。
江荻和陆是闻慢慢往天鹅湖走,江荻仍然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在湖边,他默默停住,一脸严肃问陆是闻:“我要是现在去跟园长说,你是未成年偷拿了家里钱,让他退款。园长能同意么。”
陆是闻忍笑看他:“捐款要提供身份信息,我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
“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不都是你妈给的?!”江荻着急,“你妈知道么?她会不会打断你狗腿?”
“不用跟她说。”陆是闻温声道,“我自己的钱。”
顿了顿又补充,“闲钱。”
江荻一脸狐疑看他,这事儿多少有点颠覆自己对一个普通高中生的认知。
不过仔细想想,陆是闻好像一直也不是什么普通男高。
“园长说被捐助的残疾动物会以捐助人的姓氏命名。”陆是闻淡淡悉数,“江小虎、江小熊、江小猴、江小鹿……”他一笑,“还挺可爱的。”
“……”江荻理着头绪,“所以你最近总打电话,就是在忙捐赠的事?”
“嗯,以你名义做捐赠的话还有些手续要办。”
“陆是闻。”江荻将他叫住,在残存的一缕天光中微微蹙起眉,片刻后低声说,“你这样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
陆是闻敛眸,静静注视眼前的人。
“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见识、没本事、我好像真的没什么能给你。”江荻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渣男,陆是闻是那个拎不清的顶级恋爱脑。
“陆是闻,你是不是傻。”
话刚说完,江荻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北风吹过,湖边荻花上的残雪纷纷落向水面。
陆是闻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大概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自己。”
哪怕那些善良、勇敢、真诚、正义……诸如此类的所有形容词加在一起,也依然无法将你全部涵盖。
江荻的眼睛被人捂住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陆是闻在他耳边倒计时:“五、四、三、二……”
江荻的心跳和倒数声交织在一起。
“一。”
陆是闻将手拿开,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璀璨星光。
湖心、树梢、小径、灌木丛,一切可以看到的地方无不闪烁着荧荧灯火,将这座独立在小城市一隅的孤独动物园点缀的既真实又梦幻。
老园长一手提着蛋糕,另只手牵着那只裂唇的梅花鹿款款朝他走来。
梅花鹿的脖子上还挂着串银色的铃铛,随踱步发出阵阵清脆细碎的声响。
远处偶尔响起的几声兽鸣震得荻花轻晃,一时竟分不清那些飘散着的到底是雪还是花。
“江荻,我不需要你报答。”
陆是闻在星火斑斓中望向他,低声说。
“但如果非要,那就和我相爱一辈子吧。”
……——
作者有话说:[害羞][亲亲][星星眼]
第73章 奶油
月亮升上中天的时候, 两人才从动物园离开。
路面结冰,司机不敢开得太快,等回到家时已经快零点了。
江荻怀里一直抱着陆是闻买给他的蛋糕, 赶在生日过完前将包装盒拆开。
蛋糕是双层的,中间用奶油做出虎哥和陆易的形象。蛋糕师傅的手艺相当高超, 连表情都雕缀的惟妙惟肖。
陆是闻要给江荻戴生日王冠,江荻嫌太傻没让。见陆是闻要切蛋糕还有点舍不得, 伸手去挡:“你把虎哥和陆易给我留下来。”
陆是闻笑了下说好, 刀往旁边挪了挪切掉一块。
江荻用盘子接, 陆是闻直接把蛋糕拿在手上凑到江荻嘴边。
江荻皱皱眉, 看陆是闻不动,犹犹豫豫张嘴咬了一口。
绵密的奶油在唇齿间化开, 不仅甜而不腻,还有股淡淡坚果的味道。
等江荻咽了, 陆是闻又往他嘴里送。两人谁都没多说话,就这么一个默默投喂一个默默吃。
短暂的别扭感过去后, 江荻竟觉得被陆是闻这么伺候还有点爽, 省得他待会儿洗手了。于是心安理得往沙发上一靠,边玩手机边就着陆是闻的手吃蛋糕。
然而他游戏打得并不专心,满脑子都是对方先前在动物园里对他说的话。
江荻试图转移注意力, 又蓦地想起昨晚落入被动的局面好像还没有扳回来。
一块蛋糕吃完, 陆是闻问他还要么, 正自顾自思索该怎么找机会亲服陆是闻的江荻心不在焉道:“不要,饱了。”
陆是闻嗯了声, 伸到江荻嘴边的手却并没撤回。
江荻抬眼不解看他。
陆是闻淡淡:“还有点奶油别浪费。”
江荻蹙眉,心说你十万块钱的巨资说花就花,还在乎这点奶油?
陆是闻和他对上视线, 轻声:“舔干净。”
江荻呆了下,眼一垂瞥向陆是闻的手。
修长的指节上果然还附着了不少奶油,掌心和腕间也带了点。江荻不知一下联想到什么,头顶“嘭”一下冒烟了。正要抄起茶几上的纸抽砸陆是闻,对方已将沾着奶油的手贴向江荻唇边,指腹在他唇瓣上抹过。
江荻再次僵住,只觉得嘴皮黏糊糊不舒服,下意识舔掉。陆是闻的手指趁势探入他口腔,撬开牙关,弯曲勾他的舌头。
这样的场景江荻曾在被汤圆烫到的那晚梦到过,但梦里的感觉远不如现在这般真实。
呼吸间尽是奶油的甜气,刺激着敏感的味蕾从口腔直逼大脑。江荻本能去抓陆是闻的手,被对方用另只手轻而易举抓住按在膝盖上。
一根手指被舔干净后,陆是闻浅浅抽出,没等江荻稍微喘口气就伸入另一根。
江荻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力气也像被抽空。趁着还没彻底丧失攻击力,在陆是闻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陆是闻呼吸微沉了下,任由他咬着。与如此恶劣行径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他深邃沉静的眼眸。
不带有丝毫玩味与挑逗,温和且专注,仿佛真的只是在耐心等待江荻把一块蛋糕吃完。
江荻思维已经彻底短路,最后一丝理智居然是别真的把陆是闻咬伤。
他慢慢将牙齿松开,像是任命般闭眼,用舌尖舔了舔对方被咬的指腹。陆是闻低低说了句怎么这么乖,把手指抽离,取而代之的则是落下的吻。
江荻一直在找的机会终于来了,但此刻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夺取主动权。
像是看出他眼底隐隐流露的不甘,陆是闻放缓了吻他的力度,引导着他与自己互动。
江荻模仿陆是闻的动作,一如无数次学习他的解题思路。含住对方舌尖,试探地滑过他上颚。
陆是闻喉结重重滚动,呼吸也越发的沉,江荻像是受到鼓励般伸手搂他的脖子将吻更进一步加深。
陆是闻顺着江荻的姿势倾身,一只手按他肩膀让江荻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唇齿相贴间传出的声音成功将室内的温度点燃。
随着细微的衣料摩擦声,江荻只觉得腰间一凉。出门前精心挑选的灰色卫衣被推上去,陆是闻的手指勾向他的裤带,不费什么功夫便将其解开……
江荻瞳孔蓦地放大,身体止不住一弹,又被压了回去。
“草,陆是闻!”江荻惊喘,后半句话因为对方的触碰陡然变调,陆易还在!
陆是闻嗯了声,并未停下,在陆易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朝他们屁颠颠过来时,偏头不轻不重命令:“上楼。”
陆易耳朵动动,非常顺从主人的指令哒哒哒跑向楼梯,弃江荻于不顾。
陆是闻再次把脸偏回来,用黑沉的眸子静静俯看江荻。
他手上的奶油已经没了,但仍带着粘腻湿滑,在摩擦间融化。江荻被不堪入耳的动静折磨得浑身发烫,不得不紧闭双眼。然而视觉受限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更加强烈。
“舒服么江荻。”陆是闻贴在他耳畔问,磁一般的嗓音在此时带着令人意志松动的蛊惑。
江荻咬紧嘴唇不语,生怕一不小心再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感到陆是闻的动作停了,茫然间睁眼,只觉得视线蒙了层朦胧的雾气。
陆是闻注视着他的眼睛,眸色像暗不见底的深海,却仍是很有耐心的继续问:“想我怎么做,要继续么。”
“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快还是慢。”
……哪儿特么这么多废话!
江荻眼里的水汽积攒更多,抬手去咬自己手腕,被陆是闻拉着放下。
“说出来,想要我怎么对你…”
江荻觉得身体好像变成一只船,被海浪一波波推上顶峰又打入海底。
掌舵者分明很有经验,好几次眼看就要停泊靠岸,却又偏偏停止航行,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后江荻几乎是哑着嗓子不断催促陆是闻快点,难受,错乱间将那些难以启齿的真实所需说了个遍。
对方像是很轻地笑了下,说好。
下一秒,江荻身体猛然躬起,彻底陷入空白……
……
*
洗手间传出哗哗水声。
江荻一动不动仰在沙发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咬牙骂了句,抬起胳膊盖在脸上。
刚刚结束后,江荻一个翻身也想对陆是闻“礼尚往来”,被按着手挪开。
陆是闻在他手指上亲了下,说今天辛苦了,下次再说。
江荻简直不知道该形容这个人是体贴还是狡猾,起身迈着发软的腿回屋把裤子换了,接着满屋找烟抽。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愣是没找着。
陆易又摇着尾巴跑来拱他,江荻撇它一眼,小声骂了句:“叛徒。”想了想好像这狗玩意和他主人才是一伙儿。
这晚江荻睡得相当沉,连做梦的力气也没有。早上是被不知道哪个等不及过年的人用炮声惊醒的。
桐城这样的小城市不禁燃,每年初一、十五还会在城隍庙组织放烟花。
江荻扭头朝身边看了眼,陆是闻已经起床了。近段时间他吃安眠药的次数越来越少,江荻每回想起还有点自豪。
火速洗漱完出了房间,江荻打算先回自己屋把昨天扔在卫生间里的裤子洗了。刚打开门就和上楼的陆是闻撞个正着。
满血复活的江荻二话不说上前算账,离近才发现陆是闻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正在接电话。
看到他后示意他噤声,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江荻低头一看正是自己那条裤子。已经被洗干净烘干,还带着洗衣液的清香。
陆是闻神色很淡,偶尔简短回应电话里的人几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上楼的脚步停住,眉心轻轻皱起:“有必要么。”
江荻抱着裤子倚在墙边,冷着脸默默听他通话。
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里能判断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苗玉兰,大概是希望陆是闻过年的时候能到她那边。
陆是闻又讲了几句,淡淡说知道了,挂断电话。
再看向江荻时,眼底的不耐随之敛去,恢复成温沉的样子。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陆是闻上前揉揉他头,“我买了早饭,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蛋糕。”
一提到蛋糕,关于昨晚的记忆瞬间又如狂风暴雨般向江荻袭来。
他挥开陆是闻的手威胁:“你再敢说一句蛋糕试试?”
陆是闻笑笑,很配合的没再提。
江荻顿了顿,问:“你妈喊你去她那儿过年?”
陆是闻嗯了声:“她老公那边的亲戚今年都会过去,长辈说想见见我。”
“哦。”江荻应道,心里突然就有点失落。
他都计划好过年期间要把陆是闻拉到苍南街,跟关逢喜一起。除夕夜吃饺子看春晚,要是不好看就出去放炮或者压马路。等大年初一再去城隍庙逛庙会、看烟花。
“你妈在哪儿?”
“深圳。”
江荻没去过深圳。就知道在南方,有很多凤凰树,冬天比桐城暖和基本不会下雪。
“什么时候走?”他又问。
“后天。”
“坐飞机?”
“嗯。”
江荻点头:“别带陆易了,它过年跟我。”
“好。”
江荻又静了会儿,转身下楼吃饭。
陆是闻从身后拉住他手。
“我会赶在初五前回来,晚上可以视频。”
江荻嘴唇动动,心说谁特么要跟你视频,老子还得打游戏、上大分、有的是事情做。
“我这次没带安眠药,不看到你会失眠。”陆是闻温声道。
“。”江荻轻啧了声,“你真麻烦。”
……——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
第74章 烟
陆是闻走的这天是凌晨。
桐城没有机场, 他要先坐车前往临市再飞深圳。
江荻在他轻手轻脚下床进入浴室就睁开眼。
这小半夜他一直没睡熟,期间时不时摸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在心里默算陆是闻还有多久就要走了。
每到此时, 陆是闻就会伸手把他往怀里搂。
陆是闻冲完澡出来,身上还带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
到床边俯身在江荻眉心亲了下, 低声说:“走了。”
江荻哦了声,被子耸了耸要起身, 被陆是闻按着肩膀压回去。
“别起, 接着睡。”
陆是闻说完又帮江荻把被子捂严, 穿上大衣拎起行李箱。
下楼看到陆易时, 揉揉它头:“乖一点。”
陆易摇摇尾巴。
陆是闻叫的专车已经等在外面,他抬手开门, 就听到身后传来噔噔噔的下楼声。
陆是闻转身,楼梯口的人又停住, 不看他的揉揉鼻子。
“外面冷,你到深圳了再换衣服。”
陆是闻很轻地嗯了声, 片刻张开手臂。
“过来抱抱。”
江荻抿唇, 但还是姿势别扭地挪着步子走到陆是闻跟前。
陆是闻将人抱进怀里,江荻的脑袋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地说:“到机场给我发消息。”顿了顿, “起飞前也发, 还有落地, 到地方也…”
“我也舍不得你。”
“。”江荻嘴硬,“老子就是怕你被绑票。”
“在家好好的。不许抽烟, 尽量别跟姥爷吵架。别打架,别乱跑,记得吃早餐。”
“啧, 你真啰嗦。”江荻小声抱怨,却没把陆是闻推开。直到屋外的专车闪了两下车灯,陆是闻才将人放开。
江荻抬头看他:“陆是闻,早点回来。”
……
直到车彻底消失在黑夜里,江荻才转身慢慢回了房间。
蹬掉拖鞋掀开被子,躺在陆是闻之前躺过的位置。
枕头上还带着对方的余温,江荻翻了个身趴在上面深深吸了口气。屋里很安静,只有设置成暖风的空调亮着一个小灯。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江荻觉得眼睛有点酸,栽在枕头间使劲闭了闭,继而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尼玛矫情。
就这么挺到天亮,江荻收到陆是闻到机场的消息。他爬起来也去洗了个澡,之后给陆易喂饭、把门窗锁好,临出门前又返回去把陆是闻给他的羊绒围巾围上,带着陆易回了苍南街。
开门的是关逢喜,今早冯姨也回老家过年了。见到江荻牵的狗,关逢喜吊起眉梢“哟”了声:“哪儿来的小畜生?”
“陆是闻的狗。”
“贵客!”
江荻把在街口买的豆浆油条扔在桌上,给陆易解开牵引绳,把它的食盆和小毯子找地方放好。
陆易像是知道接下来几天自己大概都会住在这儿,一改在家的傻气,很有礼貌地卧在门边也不乱跑。
在关逢喜忍不住蹲下跟它对视时,温顺的用脑袋顶顶关逢喜手背。
“欸嘿,这狗成精了?”关逢喜边拍陆易脑袋边对江荻说,“比你都透气儿。”
“洗手吃饭。”江荻从厨房拿了碗筷,招呼关逢喜。
家里被冯姨收拾的干干净净,米面粮油一应俱全。
吃完饭两人到商超买了点年货,下午关逢喜要去老伙计家串门,江荻被吕科、庞阳他们喊着到网吧打游戏,午饭就随便要了桶泡面。
陆是闻不在,江荻觉得生活好像一下就又回到了以前。
马超叼了根烟:“十二中那帮傻逼最近真几把狂!昨天下午跟他们打球,手黑也就算了,居然当着女生面骂老子是菜狗,纯特么欠揍!”
“草,这你都能忍?!”冯亮跟着点烟。
“忍不了一点!”马超砸着键盘骂,“这不球赛一结束老子回去路上就把带头那货堵了,劈头盖脸一顿捶,屎都差点没给他打出来!”
“你怎么也不喊我们一声?”冯亮不爽,“那几个傻逼住哪儿?下午再去揍他们一顿给我兄弟出气!正好江荻也在,看他妈谁还敢狂!”
“不去。”江荻越塔杀了个人,“你不都打回来了?”
马超:“报复就要报到他服!这不是你说的?”
江荻想想,自己居然还说过这么脑残的话?
“十二中的是吧?”江荻问。
马超点头。
江荻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言简意赅道:“我。你们学校有人打脏球,还骂我朋友。我朋友还手了,这事儿两清。你让他们也别闹,高三了都安分点,多干点正经事比如写几套卷子背背单词。嗯,就这样,挂了。”
江荻干脆利落挂断电话:“文明点,以后能动嘴尽量别动手。”
马超、冯亮:???
不是兄弟你咋了!
“哎,荻哥长大了。”吕科颇为感慨,“别说,你刚刚打电话的样子真像咱学霸!”
庞阳:“我也觉得,尤其是语气。”
“我像你爹。”江荻面无表情喝了口可乐。
刚放到一边的手机震了下,江荻拿起看了眼。陆是闻说他已经落地了,苗玉兰让司机开车接他,正在路上。
江荻回了个知道了,按灭屏幕继续打游戏。
过了会儿又掏出来——
【D:吃午饭没。】
陆是闻很快回复。
【闻:吃了,飞机餐。】
【闻:你吃的什么?】
江荻扫了眼桌上的泡面桶,自动省去“康师傅”三个字。
【D:牛肉面。】
【闻:嗯,晚上有家庭聚会,结束找你。】
【D:。】
【闻:亲亲.jpg】
【D:拳头.jpg 拳头.jpg 拳头.jpg】
“荻哥,你要热就把围巾摘了。”吕科看着江荻红了的脸说,“虽然这家网吧的暖气是不太管用,但戴羊绒围巾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少管闲事少吃屁。”江荻又把围巾往脸上遮了遮。
……
*
放下手机的陆是闻抬眼注视窗外。
不同于桐城的天寒地冻,深圳路两旁的树还是深绿色的。
苗玉兰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直接把陆是闻送到饭店,她老公程峰那边的亲戚已经到了。
“跟小闻说一下,让他把车里我给他准备的衣服换上。”苗玉兰在电话里嘱咐,“别穿的太随意。”
“好的。”司机应声,挂电话后从后视镜瞄了眼。
精致的包装袋被扔在后座,和陆是闻隔着很开的距离。
司机犹犹豫豫说:“是闻,你妈让你到饭店后先把衣服换了再进包间。”
陆是闻没应声,司机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叹口气:“我稍微多说一句哈,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你弟弟那边的亲戚对你有点……”他尝试斟酌用词。
“防备。”
司机讪笑:“不过这也在所难免,毕竟你妈妈太能干,这些年攒下不少家底。她也是为了让你看起来更优秀,将来好给你留更多东西,不落人口舌。”
司机跟了苗玉兰很多年,难免会站在她的立场,“你妈心里还是有你的。”
“明白。”
“那就行!”司机点头不再多说。
陆是闻兀自沉默半晌,将包装袋取过打开。
里面是一件奢侈品风衣,像这类衣服都被他放在柜子最深处,平时上学根本不会穿。
到了饭店,司机停好车。陆是闻开门下来,司机也跟在后面。
“行李先放车里,我待会儿帮你送回家。”
陆是闻颔首,司机继续跟。
“还有事?”
司机有些为难地笑笑:“你妈让我看着你把衣服换了再走。”
“会换的。”
司机搓搓手,眼底透着几分无奈:“小闻,你看我也就是个打工的。”
陆是闻抿唇,片刻后轻轻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的憋闷,一言不发再次转身。
司机见状松口气,连忙追上去。
……
*
苗玉兰订了全饭店最大的包间。
陆是闻推门而入时,偌大的圆形餐桌前已坐满了人。
服务员正将茅台倒进正中间两个老人的量酒器里。老先生的腿上还坐着个小男孩,老太太正将面前的甜羹往他嘴里喂。
见到陆是闻,十几双眼睛齐齐朝他看来。
包间里短暂的静了下。
苗玉兰身边的男人最先起身招呼:“是闻你来了。”
“程叔叔。”陆是闻礼貌点头。
程峰笑笑:“我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是鑫鑫的爷爷奶奶。哦鑫鑫就是你弟弟程鑫,去年他奶奶找师傅给他算了下,师傅说他八字缺金,就把‘焱’改成‘鑫’了。”
“从左到右依次是鑫鑫的大伯、大伯母还有鑫鑫的堂哥。二姑、二姑父。鑫鑫的小姨和小姨夫。你应该都是第一次见。”程峰像是思索了下,问身旁的苗玉兰,“我看要不就让是闻跟着鑫鑫喊吧。”
“那不得先喊你声‘爸’呀?”小姨开口道。
程峰有些局促,苗玉兰拉拉他袖子,对当中两个老人说:“爸妈,这是小闻。小闻坐,待会儿先给长辈们敬一圈酒。”
“是啊是啊,大小伙子能喝酒了。”程峰在旁接话。
陆是闻挨着苗玉兰坐下,老先生身上的鑫鑫见状扑腾着跳下来,跑到苗玉兰跟前要她抱。
苗玉兰将鑫鑫抱到腿上:“鑫鑫喊哥哥。”
鑫鑫咬着手指看陆是闻,仰头懵懂问苗玉兰:“他是谁?”
“之前太小,估计不记得了。”程峰说。
苗玉兰解释:“妈妈跟你讲过的呀,他也是妈妈的儿子。”
鑫鑫瘪瘪嘴不乐意了:“我才是妈妈的儿子。”
“你们都是。”
鑫鑫快急哭了,红着脸大声重复:“我才是妈妈的儿子!”
也许是出于对母亲的占有本能,鑫鑫凶巴巴对陆是闻说:“你走!我妈妈只喜欢我!”他委屈问苗玉兰,“妈妈你是不是最爱我?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现场一时陷入尴尬。
鑫鑫没有马上得到苗玉兰的回应,眼泪迅速升出眼眶,“哇”一下哭起来。
两个老人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余下亲戚神情都有些复杂,要么是笨拙打圆场,要么是事不关己的喝茶看戏。
鑫鑫堂哥正处在熊孩子的年纪,见他哭了幸灾乐祸扮鬼脸:“哦哦,你妈妈不要你喽~”
鑫鑫哭得更伤心,歇斯底里嚎啕起来。
苗玉兰拿起桌上的消毒毛巾要给他擦脸,鑫鑫一把挥开,冲陆是闻大叫:“你走!我妈妈不要你!”
“我来我来。”程峰接过毛巾,“不好意思啊是闻,鑫鑫小不懂事。”
鑫鑫抓着苗玉兰脖子上的项链:“妈妈你说!你说呀!妈妈只要鑫鑫不要他!”
“嗯。”
回答他的是陆是闻。
他淡淡看了苗玉兰一眼,再次垂眸向她怀里哭闹的小孩,“她只喜欢你,只要你,没人能把她抢走。”
“是闻…”苗玉兰慌乱。
陆是闻轻轻握了下她的肩。
果然,听陆是闻这么一说,鑫鑫的哭声瞬间弱了许多。
苗玉兰咬唇,感激的小声对陆是闻说谢谢,拿毛巾给鑫鑫擦脸。
“鑫鑫不哭,妈妈要鑫鑫,最爱鑫鑫了……”
在母亲的安抚中,鑫鑫渐渐止住哭声,却仍在委屈的一个劲打嗝。
陆是闻起身礼貌对众人道:“抱歉,我去洗手间。”
说完转身离开包厢。
深圳的夜晚不像桐城那么寒冷刺骨。
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城市霓虹斑斓闪烁,充斥着汽车喇叭与陌生难懂的语言。
陆是闻走出饭店,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兀自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站着。
良久,从风衣口袋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
……
第75章 三只小熊
江荻和吕科他们从网吧出来后, 在附近找了家小砂锅店吃饭。
吃完不尽兴,又商量着去撸串续摊。
江荻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们去,我回了。”
“这才刚不到九点!”马超说, “吃完网吧继续啊。”
好不容易迎来寒假,又是年前家长都在忙没人管, 正是放纵的时候。
“有事。”江荻说完转身朝他们摆了下手,独自往苍南街走了。
手机待在兜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下午陆是闻跟他说晚上有家庭聚会后就再没和江荻联系过。
到家江荻先给陆易喂了饭, 带它到楼下遛了一圈。在街口遇到串门回来的关逢喜, 两人一狗一起上了楼。
关逢喜一进屋就往沙发上一瘫, 打开电视, 边喝茶边剥沙糖桔。
江荻在另一侧坐下,时不时捞起手机看一眼。
折腾一番下来这会儿已经接近十一点。
别说家庭聚会, 就是春节联欢晚会也快该结束了。
电视上在重播《情深深雨濛濛》,这剧江荻他妈以前爱看, 江荻只知道里面有个叫“雪姨”的特牛逼,其他也不了解。
此时依萍正红着眼眶写日记——
“书桓走的第一天, 想他想他……”
“书桓走的第二天, 想他想他想他……”
“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在书桓走了不知道第几天的时候,江荻终于忍不住抬起眼皮:“关逢喜, 你就不能换个台?一老头子天天沉迷偶像剧。”
“哟喂, 您在看呐?”关逢喜咂舌, “我还以为你眼珠子长手机上了呢。”
江荻懒得理他,满脑子都是陆是闻怎么还没给自己发消息。
不是说好视频的么?
早知道就跟吕科他们撸串去了。
狗玩意儿说话不算话!
……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荻瞥了关逢喜一眼, 看对方迅速把脑袋调过去,点开和陆是闻的对话框。
——【D:书桓?】
“D”撤回一条消息。
尼玛偶像剧真洗脑。
——【D:陆是闻?】
江荻等了会儿,对方还是没动静。
又发。
——【D:还在聚?】
“D”拍了拍“闻”。
终于,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闻:刚到宾馆。】
江荻暗自松了口气,继而又微微皱起眉。
宾馆?
陆是闻没住他妈那儿?
“闻”向你发起视频邀请。
江荻起身回了房间,关上门,从书包翻出耳机戴上。
按接受。
屏幕卡顿几秒,画面里出现陆是闻仰拍的脸。
“等下。”低沉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江荻抿抿唇靠在床上。
长得帅就是爽,这种死亡角度也能轻松拿捏。
滴一声,陆是闻刷卡进了房间。
他把手机支在桌上,脱掉风衣挂好,这才重新返回椅子前坐下,调整手机角度。
江荻总算能把人看清了。
“吃什么吃了这么久?”江荻问。
“海鲜。”
“现下海抓的?”
陆是闻笑笑,抬手解开最上方的衬衣纽扣。
江荻看着对方凸起的喉结和骨节分明的手,脸有点发烫。好在手机像素有限,陆是闻应该发现不了。
“没见你穿过这件。”
陆是闻嗯了声:“我妈买的。”
“哦。”江荻看着他顿了顿,“怎么住宾馆?”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网卡,陆是闻一时没说话。
“陆…”
“人多,住不习惯。”
“唔,自己住更自在。”
江荻盯着视频里的陆是闻,总觉得对方好像很累。
“陆是闻,你心情不好?”
“没。”
江荻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你就是心情不好。”
这回陆是闻没反驳,沉默片刻:“嗯,不好。”
他隔着屏幕轻声说,“你哄哄我。”
江荻愣愣,他这辈子最不会的就是哄人!
可对方是陆是闻,得是发生了多不愉快的事才能让向来沉稳自若的他这么难过?
“…该,怎么做。”
“是你哄我。”
江荻心说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
就在他绞尽脑汁,准备再次打开百度搜时,陆是闻缓声开口:“要不跳个舞。”
“?”
江荻一句跳你大爷都到嘴边了,又不忍心在此时骂陆是闻,咬咬牙咽回去。
最后硬邦邦道,“跳不了,老子钢管落深圳了。”
耳机里传来陆是闻的笑,江荻看到他眼睫低垂,唇边还带着一丁点弧度,心里冒出的先一步感受是心疼。
陆是闻:“逗逗你。”
江荻:“我会跳三只小熊。”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
江荻:“……”妈的说早了。
“好。”陆是闻略向后靠了靠。
他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外面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亮着万千灯火。
只不过没有一个容得下他。
江荻话说出去收不回,见陆是闻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默默吞了口唾沫。
起身下床确保房门反锁,把手机拿到书桌前架着,退后几步。
“咳。”
他清清嗓子,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虚虚握了握又松开。
下一秒慢慢举过头顶,做出小熊耳朵的姿势——
“有、有三只熊住在一起,熊爸爸、熊妈妈、熊宝宝……”
江荻边僵硬扭屁股,边绷着脸红着耳朵唱。
“熊爸爸胖胖的,熊妈妈很漂亮,熊宝宝也非常可爱。呜呼,呜呼,太棒……”
他正在转圈,动作突然硬生生顿住——
棒个头!!江荻你特么是脑残吧!!
唱什么不好唱三只小熊?!还爸爸妈妈熊宝宝!纯属是在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这事儿要换成自己爸妈刚走那两年,他不把唱歌这傻逼打成半身不遂都不算完!!
见江荻停下,陆是闻轻轻扬眉:“怎么不唱了?”
江荻转到一半的身体扭回来,快步到桌前抓起手机,将耳机重新插上塞入耳朵。
“忘、忘词了。”江荻偏过脸掩饰尴尬,“你等我想想,再换一个。”
“宝宝。”
陆是闻低唤了声,“我好想你。”
陌生又亲昵的称呼猝不及防透过耳机钻进耳朵,像有电流一下击中鼓膜。
江荻浑身都跟着麻了下。上次和陆是闻接吻时,他好像也这么喊过自己。
“你特么别瞎叫…”江荻头顶突突冒烟,强作镇定,“老子在外面好歹是大哥。”
陆是闻牵唇:“那私下能叫么。”
“看、看情况。”
江荻说完再次瞥陆是闻,觉得他心情好像比之前好些了。看来三只小熊的杀伤力也没那么强。
“你明天什么安排?”江荻问。
“要陪我妈见几个生意伙伴。”
“哦,那早点睡。”
“好。”
“我挂了?”
“嗯。”
江荻顿了顿,冲陆是闻勾勾手:“脸凑过来。”
陆是闻静了下,伸手够手机。
“再近点。”
陆是闻又把手机拿近些,英俊的五官在屏幕上放大。
江荻隔着屏幕在陆是闻唇上迅速亲了口,撤开。
“晚安!”
还没等陆是闻回应,“嘟”挂断视频。
而后继续紧盯屏幕。
很快,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闻:我还没亲。】
【D:回来补。】
对面静了会儿,又发来一条语音。
江荻把手挪上去,紧张点开。
陆是闻温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爱你,宝宝。”
……
*
次日早,陆是闻接到苗玉兰的电话,让他先回家汇合再一起去赴局。
苗玉兰在深圳的房子没有桐城的大,但还是位于黄金地段,在一栋高档小区的顶层。
陆是闻进门的时候,鑫鑫的奶奶和二姑正在教他背英语。鑫鑫手里拿着火龙果,吃的满嘴红,就是不愿配合。
二姑没注意到陆是闻,见鑫鑫不背佯作生气道:“你看看昨天那个哥哥,将来你要是不超过他,你妈就不要你了。还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哥哥!”
鑫鑫瘪嘴又要哭,奶奶忙上前哄。一扭头看到玄关换鞋的陆是闻,冲二姑使了个眼色。
鑫鑫抓起地上的乐高积木丢陆是闻,陆是闻敛眸。
鑫鑫有点害怕,但还是冲上来把乐高捡起藏在身后,气鼓鼓说:“这是我的!你不许抢!”
陆是闻径自绕过他,冲二姑、奶奶颔首。
二姑有些尴尬的笑笑,借口找鑫鑫小姨聊天回了客房。
苗玉兰边穿大衣边从楼梯上下来:“来了小闻,先吃早餐。”
“不用,我在酒店吃过了。”
苗玉兰点点头,让保姆给自己打了杯蔬果汁喝完,拿过车钥匙对鑫鑫奶奶说:“妈,我带小闻出去谈事,今天让程峰陪你们。”
老太太说了句方言,见苗玉兰听不懂才改为普通话:“我是说,中午回来吃饭吧?”
“不了,有饭局。”苗玉兰说完冲陆是闻递递下巴,两人去地库开车。
……
深圳一大清早就开始堵,苗玉兰戴上墨镜,对着后视镜拢头发。
“抽空赶紧把驾照考了,妈送你辆车。”
见陆是闻不说话,她偏头望副驾,嘴唇动了动:“小闻…昨晚谢谢你。”
陆是闻这才稍稍把侧向窗外的视线收回,顿了顿:“不用。”
前方车辆开始挪动,苗玉兰踩下油门。
两人又陷入沉默。
“…其实我没想到你能答应来。”苗玉兰目视前方,勾唇笑了下,“放心,妈心里有数,这次让你来深圳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你。你表现得很优秀,相信未来我把手头那点东西留给你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这两天还要继续保持,别被他们挑出什么毛病。”
回答他的仍是持续静默。
苗玉兰微微皱眉:“妈在跟你说话。”
“我答应你来不是为了要你的东西,更不是为了在他们面前示威。”陆是闻抿唇,黑沉的眼底带着苗玉兰无法触及的情绪。
“是因为你说姥爷去世以后,你娘家没人了。你说你慌。”陆是闻淡淡道,“所以我才来。”
苗玉兰愣愣,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在电话里说过这些。
细想起来,她对陆是闻的感情真的很复杂。
从最开始和陆远航在一起时,认为陆是闻是他们爱的结晶,发誓一定要把他培养成才。再到和陆远航婚姻破裂,和程峰重新组建家庭,有那么一段时间觉得陆是闻是她迈向全新人生的拖累。
直至现今,在潜意识里又把陆是闻当成唯一能让自己卸下防备的靠山。
比起儿子、他甚至更像是一个娘家人、自己人。
“能问你一个问题么。”陆是闻淡声,“我希望是实话。”
苗玉兰收回思绪:“你问。”
“你和程峰结婚,到底是不是因为爱。”
车内再次安静。
苗玉兰打开转向灯,驶下高架。
“他家在福建是一个很有势力的大家族,对我拓展未来的事业有帮助。”苗玉兰说。
陆是闻沉默片刻:“他对你呢。”
“我们一样。”
“懂了。”陆是闻不轻不重,“情感对等就好,不要辜负别人。”
他轻轻敛眸,片刻再次抬起:“但不管怎么样,那个小孩是无辜的。别把他算计进去,既然生下来就该对他负责。”
“小闻…”苗玉兰的心像被刺了下,这样的对话本不该出现在母子之间,却偏偏最适合现在的陆是闻说。
“妈对不起你。”苗玉兰把墨镜往上扶了扶,隐藏眼眶的酸胀。
一架向北的飞机划过云层,留下一道长长白线。
桐城是不是又在下雪?
他起床了么?
陆是闻平和且礼貌道:“祝诸事顺利,新年快乐。”
……——
作者有话说:久等!!!
第76章 除夕
除夕前一晚, 桐城再次面临大降温。
江荻睡到半夜被冷醒,下床打开小太阳,把陆易放进自己屋, 又从柜子里抱了一床毛毯去关逢喜房间给他盖上。
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快被冻透了。
他把脑袋钻进被窝,此时就格外想陆是闻。
通常这种时候, 陆是闻总会先他一步醒来,将空调暖风调到舒适的温度, 再把他搂进怀里。
所以人真的不能被惯着, 一旦习惯了被悉心照料, 猛一下对方不在身边时就会变得矫情起来。
江荻按亮手机, 蒙着被子打游戏。
微信突然震了下。
【闻:还不睡。】
江荻:?
【D:你在我家安监控了?】
对面输入——
【闻:你把战绩分享到朋友圈了。】
江荻点开朋友圈一看还真是。
【D:手滑。】
【闻:别玩了,乖乖睡觉。】
江荻嫌弃地瞥了眼那个“乖乖”。
【D:你怎么还没睡?】
【D:失眠?】
【闻:在想你。】
【D:……】
【D:大半夜的想我干嘛?】
【闻:你猜干嘛。】
【D:……】
江荻觉得身上好像热了点, 将头伸出去换气。
【D:雪下好大。】
【闻:别踢被子。】
江荻翻了个身侧躺,继续回复。
【D:我睡着了又控制不了。】
【D:刚才就被冻醒了。】
【D:脚指头现在都是麻的。】
他发完又觉得自己作, 陆是闻该不会以为他在撒娇吧?!
江荻想撤回发现已经超时。
陆是闻半天没回复,估计是被他矫情走了。
【闻:买了两床鹅绒被, 明早到。】
【D:??现在还给送快递?】
【闻:钞能力。】
【D:。】
【闻:耳机在旁边么。】
【D:= =要现场直播怎么想我?】
【闻:你想看也可以。】
【D:老子看个弟弟!!】
【闻:行。】
江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
偏偏陆是闻这狗玩意儿还就真敢往下接!!
看来确实闲得发慌!
江荻红着耳朵, 面无表情祭出了那张“你好骚啊”的包情包。
下一秒陆是闻的语音打了进来。
江荻插上耳机,按下接听,毫无感情说:“你好黄, 举报了。”
陆是闻笑了声。
“稍等, 给你放首歌。”
对面一阵细窣, 有些怀旧的旋律通过耳机悠悠响起——
“如果伤感比快乐更深
但愿我一样伴你行
当抬头迎面总有密云
只要认得你再没有遗憾
……
……
任面前时代再低气温
多么的庆幸长夜无需一个人
任未来存在哪个可能
和你亦是最后那对变更”
歌词是粤语的,江荻不太听得懂。
他用听歌软件识别, 发现这是一首张国荣的老歌,叫《最冷一天》。
“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
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
茫茫人海取暖渡过
最冷一天
……”
咔哒。
江荻听到陆是闻那边传来很轻一声。
“陆是闻,你在抽烟?”
陆是闻静了下, 笑笑:“狗耳朵。”
江荻很受不了他隔着耳机这么笑,总觉得像被电流打了。
“别笑,震得耳朵痒。”
“嗯。”
江荻又把耳机往耳朵里塞塞:“你这两天是不是总抽烟?嗓子有点哑。”
“还好。”陆是闻像是吐了口气,江荻甚至能脑补出他那边的画面,心里顿时又有些发涩。
“别抽了陆是闻。”江荻抿唇小声道,“你搞的我也想抽。”
陆是闻低低应了声,片刻是关窗户的声音。
“掐了。”
“昂。”
之后陆是闻继续给江荻放歌,江荻戴着耳机把手机放在床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涣散,呼吸也一点点变沉。
迷蒙间他听到陆是闻跟他说了晚安,江荻嘴皮动动想回应,但实在没有力气。
这晚他做了个很不错的梦,梦里他和陆是闻去了动物园,天上在下雪却一点也不冷。
江小虎、江小熊它们都没被关在笼子里,湖面是从南方飞回的天鹅。
关逢喜也在,比现在看起来更年轻,手里拿着他的老式收音机悠然自得的边逛湖边听评书。
而荻花纷飞的深处,爸妈正撑着小船缓缓行向岸边……
……
*
江荻的被子是被人“哗”一下掀开的。
他眉头皱了皱掀开眼,眸间是浓重的起床气——
差一点江小猴就要打赢江大猴,吃到胜利的香蕉了。
“你有病吧关逢喜?”
江荻捞着被子又往头上罩,被赫然放大的一张贼眉鼠眼脸吓了一跳,腾的坐起来,“我草!”
脑袋和对方撞在一起,对方先“哎哟”了声,捂着脑门叫唤:“小江荻,你什么时候练的铁头功!”
江荻呆呆看着他,怀疑自己梦还没醒,并且开始向离奇的方向发展。
特么梦什么不好非要梦到孤鹜山上的臭道士。
道长见江荻一动不动,眼珠子滴溜溜转,随即开始用手指在江荻眼前画符说:“魇着了吧?一看就是!莫慌,贫道这就为你做法驱邪,待会让你姥爷把钱转我啊。”
“行了张尊友,老子的钱你也坑?”关逢喜倚在门口嚼吧油条,冲江荻嚷嚷,“醒了就快起,有事儿跟你说。”
十分钟后。
江荻看着面前叠的整整齐齐的青衣道袍,额角一抽。
“休想,老子不干。”江荻说着就要跑,被关逢喜和张道长一前一后堵击。
张道长谄媚拉他:“哎呀!若非重要事,道爷不下山。这不是今年道观和城隍庙想联合把初一庆典办的热闹些。一时缺人手,这才想找你来帮忙嘛!”
他挥挥袖子,“放心,香火用途绝对正规!我们已经跟福利院、特殊学校说好了,除了拿一部分用做修缮维护,余下全部捐赠。”
江荻将信将疑,但一想这道士平日虽然奸诈了些,倒也真没干过什么中饱私囊的事。道观里还挂着不少慈善机构送的锦旗。
江荻面无表情:“帮忙可以,衣服不穿。老子又不是道士。”
“那是青衣居士服,能穿。”张道长笑眯眯说,“工作也特简单!就是帮着记录一下香火钱,往树上挂挂祈福牌,敲个钟什么的。你以前干过,有经验!”
“你自己不会敲?”
“我跟你姥爷还有别的事要干。”张道长给关逢喜使眼色,“是不是老关?”
“嗯嗯嗯。”
张道长:“这事儿往小了说是攒福报,往大了说就是为民俗文化做宣传,推广桐城旅游业的发展!这可是正儿八经在积德行善,是不是老关?”
“嗯嗯嗯。”
“。”啧,屁话一套套的。
“那就这么定了哈!”张道长起身,“我还得回道观做些准备工作,明晚城隍庙见!小江荻你记得试下衣服合不合身。”
接着没等江荻开口,张道长迅速作了个揖,脚底抹油开溜了。
江荻黑着脸斜关逢喜,关逢喜咽下油条用帕子擦手。
他一见江荻吃瘪就忍不住想乐,憋笑道:“那什么,我也得赶去城隍庙。街道下午来人,还要帮着装点呢。”
关逢喜又捏了个包子:“走了!”
嘭。
门关上了。
“…………”
江荻歪靠回沙发,眼一瞥看到茶几上放凉的豆浆,端起咕咚咚灌了。抬手薅了把头发。
真特么一大清早就乌烟瘴气!
江荻掏出手机,和陆是闻的通话记录结束在凌晨四点,是对方挂断的。
想着反正陆是闻过年不在,自己也没事干,去城隍庙帮帮忙也不是不行。
江荻拎起道袍回房间换了,站在镜前。
……尺寸合身的像被精心算计过。
江荻觉得自己头发太长,看起来邋遢。从书桌抽屉里翻出根用来绑零钱的皮筋,冲干净叼在嘴里,把额前碎发抓到脑后扎了个丸子。
有一说一,看着有模有样的。
将来要是没考上大学,跑去北京哪个道观里扮道士也不是不行。
兴许还能成网红。
……
*
中午江荻买菜做了饭去城隍庙给关逢喜送,下午就干脆待在那儿,帮忙挂个灯笼贴个彩。
忙完太阳也落山了,两人回家路上买了挂鞭|炮,到家又开始和面拌馅包饺子。
当然,主要是江荻在干,关逢喜负责瞎指挥。
等饺子出锅春晚也开始了,关逢喜拿出酒杯,给自己和江荻满上。江荻单独盛了盘饺子进屋,摆在他爸妈的相片前。
也没说话,只静静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今年除夕关逢喜和江荻难得没吵架,坐在桌前边看电视边吃饭。江荻拍了张饺子的照片发陆是闻,对方过了好久才回复,让他多吃点。
问他在干嘛就又不见了。
江荻有点不爽,心说大年三十不给老子磕头拜年也就算了,还尼玛玩消失?
他索性把手机往边上一扔,爱咋咋!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桐城上下鞭|炮|声齐鸣。
江荻披了厚外套跟关逢喜一起下楼,天地已彻底变成一片雪白。
江荻点根烟凑近炮|捻,顺势把烟含进嘴里,被关逢喜一巴掌拍掉。
“放完赶紧上楼!”关逢喜竖起领子,“一说话牙都给老子冻没!”
“你先上,我打个电话。”江荻把烟头捡起。
“什么电话不能回家打?”关逢喜哆嗦搓手的动作一顿,眯起眼,“你小子别是有情况吧?交女朋友了??”
江荻脸一烫:“胡扯!家里信号不好。”
关逢喜又打量了他几眼,最后被冷风刮得实在受不了,这才嘀嘀咕咕先转身进了楼道。
江荻确定他走后,给陆是闻拨去语音。
一连好几次,对方总算接通了。
“陆是闻你个…”江荻一肚子脏话到嘴边,突然停住微皱起眉,“你那儿怎么这么乱?”
“在外面。”陆是闻的声音时断时续,“刚才没信号。”
“?”
深圳不是国际大都市么,信号居然比桐城还烂。
陆是闻像是正在走路,嘈杂的声音来回变换。
江荻总觉得他在边走边找信号,呼吸有些喘。
“你那边没事吧?”江荻语气变严肃,“没跟你妈在一起?”
“没。”
听筒里又一阵呲呲啦啦。
与此同时,老城的城隍庙内传来悠悠钟声。
江荻叹口气:“你先专心走路,等信号稳定了再说。”
“现在呢。”
“这会儿好点。”
“嗯。”
陆是闻应该停下了,沉促的呼吸仍隔着手机,一下下轻扫在江荻耳边。
江荻默默换了只耳朵,揉揉耳垂。
“新年快乐宝宝。”
“咳。”江荻握手机的指节抓紧,“新年快乐。”
他顿了顿,“你那边是不是很多人,别瞎叫。”
后面这句再次被信号中断。
江荻无奈只能给陆是闻敲字,提醒他注意安全。
“对方正在输入……”
【闻:等我。】
……
第77章 归人
江荻以为陆是闻这句“等我”的意思是说他会尽快回来, 让自己等他。于是没怎么多想的发了个“哦”过去。
旧岁在大雪纷飞中辞去,又在同一片大雪里迎来新年。
早上天没亮,桐城便被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唤醒。江荻赶着去城隍庙, 和关逢喜吃了点昨晚剩的饺子便出了门。
今年这场雪下得格外大,积雪几乎能没过脚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一步一个脚印。
到城隍庙的时候吕科、庞阳他们也来了。除此之外还有闲的没事做的胡小蝶、陈大宝一群人。
初一庆典是桐城人的大事,但凡有点时间就都会跑来帮忙。
江荻搬了梯子让吕科帮他扶着, 爬上去往凤凰树梢挂红绸。
听到动静的虎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江荻在宠物医院见过这铃铛, 应该是小鹿送它的新年礼物。
虎哥叫了声, 在树上悠然迈步,哪儿忙在哪儿添乱。
江荻用手把它拨开, 虎哥不爽递爪,被江荻掂着后脖颈往下扔。四肢稳稳落地, 陷出四个深坑。
“这猫真肥。”廖北也带着廖楠来了,挽起袖子利落的铲雪堆到一边。
廖楠蹲在她哥旁边堆雪人, 胡小蝶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个蔫唧唧的胡萝卜, 给雪人当鼻子。
吕科看着陪廖楠玩的胡小蝶,眼珠子恨不得飞她脸上:“哎,要么说有爱心的女人怎么看怎么迷人。”
“你特么给老子扶稳。”江荻从梯子上爬下, 擦了把汗。
廖北忙完走过来给他递烟, 江荻没接:“戒了。”
“戒了?我记得你烟瘾不是挺大的。”廖北挑眉, 继而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笑笑叼根烟到旁边站着去了。
看着江荻忙上忙下, 拿手机拍张照给陆是闻发过去。
【龙腾台球厅廖北:忙碌小阎王。】
【闻:好看,多拍。】
【龙腾台球厅廖北:烟钱。】
陆是闻直接发了个200块红包。
廖北啧了声没点,趁江荻不注意往这边瞟, 又火速抓拍了几张。
【龙腾台球厅廖北:你不让人家抽烟?】
【闻:嗯。】
【龙腾台球厅廖北:真有本事!】
【闻:?】
【龙腾台球厅廖北:没啥,觉得你牛逼,连小阎王爷都给教乖了。】
【闻:你抽烟离他远点,别让他吸二手。】
【龙腾台球厅廖北:拇指.jpg】
中午街道办来送饭,众人简单吃完没敢太耽搁接着忙活。
等一切准备就绪时太阳已经落山,红彤彤的灯笼亮起,与白茫茫大雪交相辉映。
张道长踩着一地爆|竹碎屑出现在城隍庙内,完美避开集体劳动。
他今天也换了身新衣服,头发胡子比之前更白了,一看就是昨晚刚染的。
与此同时各家各户已经吃完晚饭,开始陆续朝老城涌来——
原先卖香烛黄纸的商家摇身一变,在店门口支起卖炒栗子、烤红薯、冰糖葫芦的小摊招揽生意。
被大人扛在脖子上的小孩戴着虎头帽,手里拿着小风车,任北风刮的呼啦啦直响。
往日清净破败的老城区顿时被浓厚的年味渲染,喧闹声一片。
“江小荻!!”
江荻正站在挂满祈福牌和大红绸缎的凤凰树下歇脚,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喊他。
抬眼一看,只见张道长推开拥挤人潮向他急匆匆走来,一把将他拉住。
“哎哟喂,你怎么还穿着常服!”张道长将人往廊下带,“快去把道袍换上!…那个谁,你俩抓紧时间搬桌子到树下!毛笔、墨、还有记录用的册子都别忘了!”
张道长把江荻推进屋,边替他关门边冲里面喊:“快换!换完出来!祈福的人都开始排队了!”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我了个无量天尊!!”
江荻忙了一天这会儿累得够呛,要不是外面太吵都想先仰这儿睡一觉。
随着“咚”一声钟响,庆典正式开始。结霜的窗外,张道长手拿拂尘蘸着从孤鹜山带来的井水洒向攒动的人群,拖长音调念着祝祷词。
也不知是真在做法还是瞎胡乱喊,反正江荻一句没听懂。
他耷拉眼皮慢悠悠把外套脱了,将道袍换上,又从兜里掏出皮筋把头发扎起来。
额前的发丝太碎,有几缕没绑住落下。江荻懒得再管,打了个呵欠推门出去,边面无表情说着“借过”,边侧身灵活避开汹涌人潮。
“救命!刚刚经过那小道长好帅啊啊啊!”
“现在当道士也要看脸的嘛?!”
“应该不会吧,那老道士长得就一般。”
“妈耶我还是第一次发现道袍穿着好好看!”
“你闪光灯关一下,别让人家发现了!”
“啊啊啊他刚刚是不是看我!”
“道士能结婚不??”
“你猜我请祈福牌能不能加他微信?”
江荻来到树下,半条命都快被挤没了。
正帮他记录祈福名单的吕科和庞阳一抬头,不约而同爆发出一句“卧槽!”
吕科倏地站起身,瞪大眼:“不是,道长你谁?!”
“也太帅了吧哥!”庞阳忍不住感慨,“跟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一样。”
吕科:“这衣服还有没??给我也拿一套!”
江荻二话不说打算脱了送吕科,被买糖葫芦回来的胡小蝶按住。
胡小蝶:“你甭给他,他穿上像收破烂的。”说着再次上下打量江荻。
……这随意疏懒的气质、这白白净净的俊脸、还有这纸片人似的小身板,真不愧是她胡小蝶看上过的男人!
姓陆的吃真好!
请祈福牌的桌前因为江荻的出现,瞬间聚集起更多人。
站在队尾的张道长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用手肘撞撞关逢喜:“我说什么老关,让小荻来绝对错不了。”
“那是。”关逢喜得意,“也不看这谁孙子。”
“嘿嘿说真的,不然以后干脆让小荻跟我混吧。”
“滚蛋!他将来是要上大学的!”
张道长咂舌:“你之前不是还说他不是读书那块料?”
“开窍晚行不行?”关逢喜说,“这次期末考进步不少,数学78…英语85…语文113…理综…”
临近午夜,城隍庙内外依旧热闹非凡。
社区煮了八宝粥和年糕分发给众人。廖北也拿了一份,喊陈大宝给江荻送去,自己则是把廖楠抱起来举高,等待即将绽放的烟花。
随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只听“砰砰”几声,绚烂的烟花划破夜空,在城隍庙上方炸开。
人们在鎏金四散与白雪纷飞间互道新年好,将气氛烘托至最高\\潮。
所有环节到此已基本结束,忙碌的工作人员也总算有机会能喘口气,说笑着仰头注视璀璨的烟花。
江荻撂下笔,活动酸胀的手腕。
见大家都在看烟花,从怀里掏出手机。
并没收到新消息,陆是闻应该还在参加家庭聚会。毕竟他们家麻烦规矩多,一时半会儿估计完不了。
江荻打开照相机调转摄像头。
他肩膀和头顶落了星星点点的雪,睫毛上也沾了点,不知道还以为中了玄冥神掌。
江荻大致把雪拍干净,又想起吕科他们说自己现在这样挺帅。
趁没人注意,火速自拍了两张,发给陆是闻。
【D:道爷造型怎么样?】
撤回。
【D:和以前你见我的时候像么?】
撤回。
【D:不太上镜,凑合看。】
撤回。
一双长腿悄然迈过城隍庙积雪的门槛,绕开人群,从檐下径自朝他走来。
到了跟前,屈指轻叩桌面。
江荻正忙着编消息,头也不抬淡淡问:“祈福?”
对方静了下。
“捐香火,两万。”
手机啪嗒落地。
江荻猛地抬头,在迎上那双带笑的漆黑眼眸后,嘴唇动了动低声骂了句:“……草。”
又几簇烟花骤然绽放,人群随之振奋高呼。
谁也没注意到,先前坐在凤凰树下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奔跑的脚步穿过横七竖八的巷道,穿过一排排矮房,穿过冰天雪地……迎着北风像是要飞起来。
紧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透过冰凉的皮肉渗入滚烫血液……
这一刻,所有喧嚣都被抛在身后,无人深巷内的白雪覆了厚厚一层,屋檐倒挂着晶莹的冰柱。
江荻将陆是闻一把推到墙上,攥着他衣领目光灼灼的逼视。
下一秒狠狠吻了上去。
陆是闻的嘴皮很干,像是很久没喝水了。江荻用舌尖舔过,伸进口腔顶他。陆是闻很配合地张开,一只手环过江荻的腰,将他往自己跟前带。
揉按在腰间的力气越来越重,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怎么这时候回来…”江荻分开哑声问。
“太想你。”陆是闻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再次吻上去。直到江荻被亲到两腿发软,又把他调了个反制在墙上继续。
陆是闻的亲吻远不如他这个人温柔,强势凶狠,却能精准找到每一处敏感点,极赋技巧性的搔刮舔|弄。
江荻觉得氧气在一点点流失,眼前蒙上的不知是泪还是融化的雪花。
他努力偏头喘气:“坐什么回的?飞机票不好买,又是雪天。”
“绿皮硬座,晚点了好久。”陆是闻掰过他下巴,语气温沉,俯身啃舐他喉结的动作却毫不客气。
江荻脖子后仰,陆是闻及时用手垫在他脑后。
绿皮硬座……
陆是闻怎么能坐绿皮硬座?
江荻记得小时候和他爸去槐城,绿皮火车里又脏又挤,臭气熏天。
陆是闻那么爱干净,一定难受死了。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在火车上?”
“嗯。”
“你在挨个车厢走着找信号?”
“嗯。”
“陆是闻你…”
“专心点…”
吻从最初的急切到后来逐渐变得缠绵,耳边仍持续响起烟花腾空声,却又若即若离,像隔着好远。
在最后一束烟花飞散,视线短暂亮起重归黑暗,陆是闻总算舍得将人放开。
江荻嘴唇发麻,唇齿间尽是对方的味道。
他缓慢眨了下眼,驱赶掉附着的雾气,很轻地咽了口唾沫。
“陆是闻…”
“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也爱你。”
……——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小情侣终于又见面啦!
第78章 呼吸
这晚陆是闻跟江荻回了苍南街。陆易好几天没见主人, 前爪扒在他身上,顶着跟小学生一样高的块头,发出嘤嘤嘤的奶腔撒娇。
陆是闻揉揉它头, 示意它下去,接着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连夜在绿皮火车上待太久, 身上的味道着实称不上好闻。
江荻家的水压不稳定,淋浴喷头还有点堵塞, 忽冷忽热。担心陆是闻着凉, 他提前打开了小太阳, 又从床板下面扒拉出个老式暖水袋灌上, 塞进被子里。
关逢喜推开门冲江荻招手:“你床那么小,俩人睡不挤?不然去街口宾馆给小陆开间房?人家大少爷, 睡不了硬板床。”
“我垫了厚褥子,硌不着他。”江荻催促关逢喜睡觉, “快,明天早起还要去看爸妈。”
“欸。”关逢喜还是觉得怠慢, 不放心叮嘱, “那你晚上贴着点墙睡,别把人家挤床下了。”
“放心,我俩抱着睡。”
关逢喜只当江荻开玩笑, 嘿嘿笑着敲他头, 回了自己屋。
等陆是闻洗完澡出来, 江荻也火速进去冲了个。只洗个头的功夫,水温就来回来变了好几次, 一会儿冻得人打哆嗦,一会儿又能烫掉一层皮。
江荻心说明天还是让陆是闻回他的大别墅吧,犯不着跟自己过苦日子。
回到卧室, 陆是闻已经靠在床上了。身上那套名牌真丝睡衣跟他狭窄破旧的房间极不相称。乍一看真有点落魄少爷那味儿。
陆是闻掀开被子让江荻进来,江荻接连睡了好几天冷被窝,猛地钻进焐暖的被子,觉得整个人都像泡进了温泉,舒服的直接躺下。
陆是闻摸摸他头:“吹风机在哪儿?”
“没有。”江荻闭眼享受温暖。
陆是闻蹙眉:“这几天你都湿着头发睡?”
“用你枕头上那枕巾擦的。”江荻懒懒抬眼皮,状似不耐烦道,“别矫情了少爷,明天就撵你回家。”
陆是闻想下床拿干毛巾,江荻伸手抓他胳膊:“外头冷,凑合睡吧。”
“你头发长,不擦干头疼。”
“老子不认识你的时候也这么过来的,没见哪儿疼。”
陆是闻没再多说,取了自己的枕巾给江荻擦头发。
这让江荻一下就又想起在芦镇宾馆那晚。
“台灯关了。”江荻指挥。
陆是闻腾出一只手关掉台灯,卧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帘缝隙洒落的一丁点月光。
江荻翻了个身,在夜色中静静注视陆是闻,片刻抬手拽他领子。
陆是闻没动,微微敛下眼眸。
“做什么。”话语间多少带着些明知故问。
“你特么说做什么。”江荻冷着脸,“亲嘴儿。”
见陆是闻还在看他,唇边噙着一点笑,江荻负气将人一推,“老子不亲了。”说完就往墙边挤。
下一秒,下巴被对方用了点力掰回来,江荻刚想骂,一开口就先尝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便宜牙膏味。
清凉到有些刺激的程度,从舌尖迅速延展至整个口腔,被唾液冲淡又开始急速升温。
炙热的呼吸一经交织,瞬间便将多日未见的两人点燃。江荻的睡裤很松垮,陆是闻拉开裤腰探进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按住对方的手,下意识往门那边看。
家里的隔音不好,他怕关逢喜听到。
陆是闻又去亲他的鼻梁、耳朵,在他耳边轻声说:“松手,不弄出来你难受…”
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江荻也憋得厉害,绷着脸咽了口唾沫,最后自暴自弃的把手慢慢拿开,偏过头。
一波波细浪随着对方的掌控变得越来越剧烈,到后来暖水袋被江荻直接踢出被窝,掉到床下。
他难耐地张着嘴急促呼吸,陆是闻喊他小点声,却又故意恶作剧似的控制着速度忽快忽慢,每次在江荻即将攀上巅峰时就停下,等他好不容易唤回点神智又立刻继续。
江荻被折磨的眼前很快积起雾气,手伸进被子拍打陆是闻握他的手,哑着嗓子骂:“你特么的陆是闻…老子要坏了!!”
“不会。”陆是闻用另只手牵住他挪向自己,自始至终,黑沉的眸子都没从江荻脸上移开。
江荻被烫的“草”了声,手忍不住一紧,听到陆是闻胸腔发出隐忍的闷喘。
江荻的脸腾一下红透,想道歉又想骂他活该。陆是闻控制着呼吸,牵引他去解自己裤带。凛冬在炙热的接触间变回盛夏,并不怎么管用的小太阳在房间里释放着多余热量。
抵达顶点时,江荻狠狠咬上陆是闻刚才帮他擦头发用的枕巾,他感到浑身力气都被掏空,眼前白花花一片。偏偏他的手还被对方握着,显然事情到此并没结束。
江荻感到既累又羞耻,红着耳根恨不得咬碎牙的问:“陆是闻…你还要多久!”
“再等等。”
“妈的快点!”
男人在这种时候就总忍不住想比一比,比不过又会特别烦躁。
该死的陆是闻不是说他聚会吃海鲜了么?里面肯定有海参!菜市场卖鱼那老伯说过,这玩意儿最特么补了!
江荻乱七八糟想着,直到他觉得自己手腕发酸快断了,陆是闻才再次俯身重重亲上来……
……
*
房间重新归于宁静,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噔噔噔”脚步声。
走到书桌前,噌噌噌抽纸,又把纸抽狠狠扔到床上,“唰”的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凛冽的寒风刮进来,驱散屋内暧昧的味道。
月光映着白雪笼入,房间被照的比先前更亮。
江荻粗鲁攥着手里的纸巾扭头,陆是闻正靠在床上,慢条斯理的擦手。江荻太清楚那上面沾的都是什么,目光一下像被灼到,僵硬撇开。
他现在根本没法直视陆是闻的手。
与此同时,自己的手腕也在隐隐发酸。
“过来别冻着。”陆是闻见江荻不动,抬眼看他,“我给你揉手。”
“……”江荻额角突突跳,怒回到床上,“揉个屁!当自己金箍棒?”
陆是闻没吭声,不知想到什么,嘴角轻轻扬了下。
落了下风的江荻瞬时更加不快:“你脸抽筋了?”
陆是闻别过头,压压唇角:“没。就是突然想起你在芦镇那晚说的梦话。”
“?”江荻狐疑,“我说什么。”
“你说‘老龙王,定海神针借俺耍耍。’”
“草!”江荻一枕头砸过去,接着没忍住也笑出声,“我特么…这么傻逼的么?!”
“不傻,很可爱。”陆是闻捞过江荻重新盖好被子,将人搂在怀里暖着。
江荻拉陆是闻的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你去洗一下。”
“不用。”
江荻啧了声:“赶紧,别逼老子踹你。”
两人先后到厕所洗了手,江荻又把用完的纸通通扔进马桶冲了。
等再次躺好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睡吧。”陆是闻在江荻额头亲了下。
江荻嗯了声,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释放还是因为陆是闻回来了,他竟生出一种脑子飘飘然,心却落了地的踏实感。
睡意很快席卷全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
按桐城习俗一般是大年初五祭祖扫墓。但江荻不讲究这个,年初二一早便和关逢喜去了南郊墓园。陆是闻也一起。
墓园建在半山腰,道路两旁种着郁郁葱葱的松柏,上面还覆盖着皑皑的雪。时不时被风吹落,雪屑便从枝头簌簌落下,混入带着烧纸味道的潮湿泥土。
因为不是扫墓的日子,墓园里几乎没什么人,寂静冷清。
江荻踩着雪经过一座座墓碑,在其中紧挨着的两座墓前停住。
——这是自父母离开后,他和关逢喜第一次共同前来探望。
墓前很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杂草。江荻和关逢喜心里自是明白,对方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都会时不时前来清扫。
江荻弯腰将枯萎的花抱起,换上几枝新鲜腊梅。是陆是闻在山下买的。
关逢喜触景生情,眼眶不禁又有点泛红。碍于江荻在边上也不好意思表露,只能借着掸墓碑上的雪,偷偷擦眼角。
江荻装作没看到,背过身把酒倒进酒杯,是他爸和关逢喜都爱喝的泸州老窖。
接着将酒和他妈爱吃的冬枣一起放在墓前,默默注视了相片上的人一会儿,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陆是闻。
陆是闻似有所感偏头和他对视,江荻冲他递递下巴,两人一起去到松树下站着。
“冷不冷。”陆是闻替江荻整了整衣领。
江荻摇头,脸上没太多表情:“今年没见着卖冻梨的,我妈喜欢吃,以前冬天还会自己做。”
“之后看到有卖的再来给她送。”
“嗯。”
陆是闻又看了江荻片刻,上前伸手将人抱住。
江荻身子小幅度僵了下,却没躲开,小声说:“关逢喜在。”
“知道你是怕姥爷难过,才一直忍着。”
“我没,我…”
江荻脸埋在陆是闻肩头,沉默半晌闭了闭眼,自暴自弃说:“你肩膀给我趴会儿。”
“好。”
陆是闻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江荻吸了口气,原先还没觉得有多难过,被对方一哄反而鼻子隐隐泛酸。
“陆是闻,别拍了。”江荻一动不动闷声说,“我趴会儿就能好。真的,哪儿那么软弱。”
“知道。”陆是闻顿了下,“但我向爸妈保证了,以后都会哄着你。在我跟前你可以哭,也可以软弱。”
江荻用脑门轻撞陆是闻的肩,后知后觉抬起头:“你刚叫他们什么?”
“爸妈。”陆是闻温声道,“我还跟他们说,会替他们一直照顾你。”
这辈子。
下辈子。
……
让你再也不必独自面对黑夜里的暴风雨。
……
第79章 门锁
下午冯姨提前回来了, 说她儿子在的包工队临时拿了个工程,初三就要开工。她在家闲得没事做,又担心关逢喜照顾不好自己, 看有到桐城的车票就让儿子给买了。
关逢喜很高兴,当晚难得大方掏腰包请大家下馆子, 还主动给冯姨夹菜。
江荻总觉得他俩的相处状态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吃完饭, 江荻和陆是闻收拾了东西, 带着陆易从苍南街回到别墅。关逢喜一听马上高三了, 陆是闻要帮江荻补习功课便也没多留。
别墅区里梅花开得正好, 物业很殷勤的给业主老爷们发了新年大礼包。陆是闻家过年期间没人,礼包就挂在院落的铁艺栏杆上。
江荻提着礼包, 陆是闻先去开门。等江荻踩雪到了门前,就见陆是闻将钥匙插进门锁里, 却没拧动。
“你过年回来过么。”陆是闻问。
“没。”江荻说完,也微微皱起眉, 几乎瞬间警觉起来, “门被动过?”
“钥匙不太好拧。”陆是闻语气没多重,继续开门,“先进屋。”
房间里倒没有什么被入侵过的痕迹。江荻还是不放心, 催着陆是闻去检查值钱的东西有没有丢失。
陆是闻着重找了几个地方说没有, 安慰江荻明天早上去物业查下监控就好。
“要不现在就去?”江荻说, “你们小区安保室不是24小时都有人值班?”
江荻一想自己不在的时候门锁可能被撬过就觉得膈应。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万一陆是闻家被盗窃了, 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交待。
虽然陆是闻肯定也不会怪他。
陆是闻拗不过江荻,给安保打了电话让那边调取监控。物业自是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他们都得罪不起,不出十分钟便出现在门口。
来的还是个管事儿的, 搓着手一脸歉意。
“陆先生,我们刚查过监控,年三十的时候是有人进了您家院子。值班保安是新来的,看身型还以为是您呢就没在意。”
物业拿出手机上的视频交给陆是闻,一个劲道歉,“我已经严厉批评他了,这确实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您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陆是闻接过手机划动视频,江荻也凑身看——
视频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羽绒服,围巾几乎捂着脸,身型乍一看确实和陆是闻有几分相像,只是稍矮了些,倒也不全怪保安会认错。
纵然江荻平时脸盲,也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陆远航。
陆是闻把手机还给物业,简单说了几句让他们注意加强防范便让人离开了。
“是你爸吧。”物业走后,江荻问。
陆是闻轻点了下头。
江荻纳闷:“他怎么还有你家钥匙?你妈也同意?”
“应该是偷偷藏了一把,我妈不知道。”陆是闻淡淡说。
早在他当初回桐城的第二天就让人把门锁换了,苗玉兰那边也没给钥匙,为的就是私人领域不被打扰。
江荻想想就觉得烦:“他回来干什么?也不跟你讲一声。”这行为说好听叫回家看看,说难听就特么是溜门撬锁下三滥。
“不管他。”陆是闻把空调暖气打开,“你先去洗澡,我再到书房检查检查。”
江荻点头,又犹豫了下:“你不找他问问?”
“不用。”
江荻抿唇,念着陆远航是陆是闻亲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要换其他人他早冲去揍了。
这晚江荻还是被陆是闻搂着睡的。
别墅区很安静,不同于老城一大清早就开始吵,躺在床上就知道谁家做了什么饭,谁家夫妻在吵架,谁家的小孩又被打了……
江荻迷迷糊糊不知道睡到几点,忽然听见陆是闻用很低的声音在讲电话。
他眼皮动动艰难掀起,陆是闻正靠在床头。
觉察到动静垂眸看了他一下,伸手把江荻的眼遮住。
“接着睡,还早。”
说完掀开被子下床,出了卧室。
“你说。”陆是闻拿手机下楼。
电话里的人是陆远航:“你刚刚在跟谁讲话?”
“我妈。”
陆远航静了下,像是叹了口气:“小闻,我知道你已经回桐城了。小江跟你在一起么?”
陆是闻蹙眉,眼神冷下去。
陆远航:“我马上就到家附近了,待会儿咖啡厅见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不用。”
“我觉得有必要。”这次陆远航语气难得强硬,“这件事关于你和小江。”
陆是闻握手机的手紧了下,脸上仍不动声色。
陆远航:“二十分钟后见。”
……
*
陆是闻回了卧室,江荻正躺在床上刷手机。
见陆是闻进来,目光移到他脸上。
陆是闻从衣柜里拿衣服:“我出去一趟。”
见江荻还看他,主动解释,“陆远航来了。”
江荻抿抿唇,坐起身也开始穿衣服,被陆是闻返回按住肩膀。
“就在门口咖啡厅,不会去太久。”陆是闻轻声说。
江荻不吭声,总感到陆远航这次找陆是闻没憋好屁。他很想跟着去,但又觉得人家父子俩说话,他个外人在场好像也挺怪。
陆是闻揉揉他头:“难得放假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江荻顿顿,不放心道,“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是闻笑笑,说好。
……
*
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吧台前的小店员边打呵欠边恹恹擦着咖啡杯,听到门响强行露出职业笑容:“欢迎光…”
话未说完便先愣住,接着脸一红。
虽然她还沉浸在过年综合征里没回过神,但上班第一天就让她接连遇到一个帅男人和一个帅男生,也是挺幸运的。
“请问喝什么?”店员问。
“美式谢谢。”陆是闻说着径自朝靠窗的座位走去,店员看到那个英俊男人抬头看了帅男生一眼,冲他点点头。
陆是闻拉开椅子坐下。
“小姑娘做的手冲不如老板的好喝。”陆远航搅拌咖啡笑道。
陆是闻没应他这句。
陆远航自识无趣,又问:“在深圳年过的还好么?你妈那边人多,不习惯吧。”
陆是闻还是没接话,等咖啡上来端起喝了口,这才淡声道:“有话直说。”
陆远航看着他,搓搓脸佯作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那爸就开门见山了。”
空气静了几秒。
“你和小江…”陆远航斟酌着用词,“你们是在谈恋爱么。”
陆是闻掀起眼皮,脸上倒是没太多陆远航以为的惊慌和意外,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
但陆远航为了证明,还是点开手机相册,推到陆是闻面前。
陆是闻敛眉浅扫了眼,是年初一自己和江荻在巷子里接吻的照片。
当时城隍庙上空正在放烟花,“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环境又时亮时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感到有类似闪光灯的东西闪了下,还以为是烟花。
“我陪你孙淼阿姨去祈福,不小心看到了。”
陆是闻眉稍微挑,悠悠撇陆远航,不轻不重道:“你们到偏巷里祈福?”
陆远航脸色变变,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现在他才是占主导权的那个,脸色沉下来:“是闻,我还是想你亲自给我个解释。”
“是。”陆是闻几乎没有一秒迟疑,“你已经看到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陆远航“砰”的拍了桌子,“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不正常的!!”
见陆是闻依旧镇定自若,陆远航更加气恼,扯开领带透气,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是痛心疾首道:“是闻…爸对你、对你真的很失望,你怎么就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了!”
陆远航红了眼眶,闭目深吸口气平复情绪,端咖啡的手止不住颤抖。
而这全程,陆是闻只是无波无澜的看着,仿佛在旁观一场拙劣演出。
陆远航再次睁开眼:“爸知道这些年对不起你,疏于对你的管教。你清楚我当时离开家也是被逼无奈,孤身一人去北京闯荡要是再带上你,那就是咱俩一起过苦日子,爸实在不忍心……但。”
陆远航语气加重,“我真的一直以为你妈会把你照看好的。”
话及此处,陆远航状似压抑了下情绪,悔恨道:“要是早知如此,法院当初把你判给她的时候,我就该据理力争。”
“我该清楚她是个多狠心的人,才离婚没多久就和别人组建新家庭,把你抛在一边不管不顾,以至于让你走上歪路……变成、变成一个、一个……”
“这事我和你妈都有责任,当然你妈的责任更大。要是你在我身边,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变成、变成……变成一个同性恋。”
最后三个字简直像要烫了陆远航的嘴。
他痛心疾首:“是闻,爸真的太失望、太伤心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晚上失眠做噩梦,无数次想打电话质问你母亲,但又怕以她的性格会伤害你,也会伤害小江。你清楚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想干什么。”陆是闻出声打断。
陆远航愣住,不可思议地看陆是闻:“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想劝你及时止损,不要一错再错!”
陆是闻不语,沉冷的眉眼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器,直接穿透陆远航内心,看得他无端紧张起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畏惧眼前这个少年。
更准确说是男人。
“我查过监控,年三十你去家里撬锁,很抱歉锁被我换了。”陆是闻顿了顿,再次问,“所以你在找什么。”
“我……”
“你拿到照片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妈,而是先来见我,为的又是什么。”
见自己弯弯绕绕说了一大通,最后还是被陆是闻一语道破。陆远航心知自己既要达成目的,又要彰显家长身份的想法大概实现不了,兀自陷入沉默。
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般再次抬头。
“是闻…你姥爷是不是留了东西给你?他知道你妈不清楚这其中的价值,怕她乱搞,所以都给你了。”
话既开口,陆远航索性一股脑道:“其中有一套猴票对吧。你把它暂时借给我,我明年打算开个人艺术巡展,需要一笔启动资金。等资金周转过来,一切稳定了,我一定按照邮票当时的市值把钱全部还你。”
陆远航边说边小心观察陆是闻脸色,“爸的职业理想你是清楚的,这些年就算屡屡碰壁也从来没熄灭过。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所以你的职业理想是要靠敲诈勒索获得。”陆是闻笑笑,替他总结。
“我是实在没办法!”陆远航激动道,“大丈夫自古成大事不拘小节,我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是闻,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母亲知道你们俩的事,如果你答应帮我,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懂了。”陆是闻又喝了口咖啡,站起身。
陆远航眼看事成,也跟着拿起外套,准备和陆是闻回去取邮票。
陆是闻扫码付钱:“你去跟她说。”
“什…”陆远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可以告诉我妈。”
陆是闻轻描淡写说完,再不看陆远航一眼,直接离开咖啡厅。
“是闻!!”陆远航拔腿要追,被店员拦住。
“先生您还没付帐呢!”
“我儿子刚付过了。”
“不好意思,他只付了那杯美式的钱。”
……——
作者有话说:陆远航真是我写的所有家长里最讨厌的一个了= =
隔壁梁豪是真撒比,这就是个虚伪自私的伪君子!
第80章 信任
陆是闻走后江荻也没再补觉, 心里总悬着似的惴惴不安。
他爬起身下楼煮了点小馄饨,没忍住给陆是闻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
与此同时房门响了下,陆是闻带着一身凉气从外面进来。
江荻脑袋连忙探起, 觉得自己这样很傻又缩回去,视线仍追着陆是闻脱衣服, 走到他跟前捏了捏他的肩。
“有我的么。”陆是闻语气如常。
江荻进厨房给陆是闻盛了碗,陆是闻解开袖口将袖子挽上去, 一抬头再次和江荻探究的目光撞上。
江荻嘴唇动动:“陆远航跟你解释他为什么撬锁没?”
“说了。”陆是闻把自己面前的热馄饨推给江荻, 很自然的换过他那碗放凉的吃。
江荻默默等他下文。
“乖, 先吃饭。”
江荻皱眉, 也顾不上这句“乖”顺不顺耳,问:“你俩说什么了。”
陆是闻咽下馄饨, 见江荻一点没动筷子的意思,也不继续吃了。
“陆远航拍到了我们接吻的照片。”
“?!!”江荻直接吓站起来, “什么时候!”
“初一晚上,在城隍庙那边的巷子。”陆是闻说, “他应该早起疑了, 故意跟过去。”
江荻呆滞了会儿,低低草了声,薅了把头发。
——当时自己实在没忍住亲了陆是闻, 他还以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烟花上, 没人会发现才对。
“陆远航想以此为要挟, 从我这里要姥爷留下的邮票。之前偷偷撬门也是为了找那个。”
“特么要脸么!”江荻骂道,“…那邮票, 很贵?”问完又觉得这压根不是重点,严肃对陆是闻说,“打死都不能给。”
“江荻。”陆是闻默了下。
接着起身到江荻跟前蹲下, 抬头看他。
片刻,拉过江荻的手。
“你先别急,认真听我说,好么。”
江荻任陆是闻拉着,微微拧着眉。
陆是闻目光依旧沉静:“陆远航大概率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妈,我原本没想到会这么快,但这也是我们迟早都得面对的。”
“江荻,你要相信我可以处理好一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我们分开,我会把所有事全部处理好。”
记忆里,陆是闻很少会这么严肃的跟自己说话,江荻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直以来他都在很小心的藏匿着和陆是闻的关系,生怕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自己烂人一个无所谓,但陆是闻跟他不一样。
像是猜出江荻心中所想,陆是闻握他的手用力:“江荻,我不会动摇,你也不许。不该想的不要想,除非你真不喜欢我了,否则任何外力都不能影响我们在一起。”
陆是闻握他的手很有力,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带着巨大的能量,江荻觉得就算陆是闻现在编谎话骗他,自己可能都会听。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江荻抿唇,也一改往日的急躁或漫不经心,“陆是闻,我应该做点什么。”
陆是闻笑了下:“答应我,还有信任我。”
……
*
次日黄昏,一辆黑色大奔下了高速路,急速驶向桐城。
司机偷偷朝后视镜瞄了眼,苗玉兰正一言不发盯着手机,肩膀止不住发颤,保养极好的指尖一下下不耐敲着真皮坐垫。
车内空气被她周身散发的气场冻结。
北方多地都在下大雪,天气恶劣。航班受到影响不是延迟就是取消飞行。
昨天他临时接到苗玉兰通知,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从深圳赶回桐城。司机跟了苗玉兰很久,见惯了她为事业运筹帷幄、机关算尽,还显少有像现在这么慌乱。
电话响了一声被苗玉兰接起。
“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苗玉兰铁青着脸,“今后要是敢让我知道你把照片发给第三个人,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几乎是从齿间逼出声,“陆远航,我苗玉兰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你!连亲生儿子都害,你他妈就是畜牲养的!”
话毕她“啪”摔了电话,吓得司机又一哆嗦。
苗玉兰仰在后座,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下下揉按眉心。
起初刚接到陆远航电话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在她心中陆是闻一直成熟稳重有分寸,绝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这次深圳行,程家人也都亲眼目睹了儿子的出色表现,总算让她松了口气。
直到看见陆远航发来的照片……儿子居然、居然和那个小瘪三!
杀千刀的陆远航还在电话里高高在上的指责她,说就是因为她没把孩子教育好,才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他还说自己清楚苗玉兰现在嫁的是个大家族,传统观念极强,若是让那边抓了陆是闻的短,不仅苗玉兰为大儿子铺路的计划泡汤,她从此也会处处矮人一头。
“五十万。”陆远航最后开价,“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的。苗玉兰,今后请尽好一个当母亲的责任。”
“王八蛋…”苗玉兰额角突突跳,对司机怒道,“就不能再开快点!!”
……
*
江荻刚在陆是闻的辅导下做完一套卷子,就听到楼下的陆易叫了几声,不一会儿传来门铃响。
“你继续写。”陆是闻起身下楼开门。
江荻接着在演算纸上推不等式,铅笔“咔哒”断了。
他把断掉的笔芯扔进垃圾篓,换了根灌铅,连弄了好几次都没把笔芯放进笔里。
一楼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江荻心一紧,“腾”的起身就往楼下跑。
忘了穿鞋,差点被滚在地上的水杯绊到。
苗玉兰赤红着眼,在看到江荻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就要冲上去,被陆是闻抓住胳膊。
“江荻,先上楼别下来。”陆是闻轻声说。
见江荻站着不动,陆是闻分了点眼神给他,江荻知道对方是在示意自己别忘了之前答应他的话,咬咬牙僵硬转身,慢慢上了楼。
陆是闻这才又把目光落向脸色惨白的苗玉兰。
与其怒不可遏的样子相反,陆是闻平静坦然。
苗玉兰语气颤抖:“我找人分析过那张照片,没有后期处理过的痕迹。陆是闻,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话及此处,苗玉兰的语气多少带上一丝不自知的恳求与侥幸,她多希望这一切如自己所想。
“告诉妈,你是不是被姓江那小孩威胁了?是不是他带坏你?他赖在家里不走,也是强迫你收留对不对?……儿子你别怕,跟妈说实话,妈会帮你解决一切。”
陆是闻淡淡看着眼前自说自话的女人,直到她再一次发怒大声质问,喊陆是闻答话,才平静开口道:“他没有威胁我,是我先喜欢的他,喜欢很久了。”
“啪!”
苗玉兰一巴掌甩在陆是闻脸上。
陆是闻偏了偏头,身体仍一动不动笔挺的直立,扭回来接着说:“他开始不知道,是我穷追不舍,死皮赖脸,真要说强迫也是我强迫他。”
“陆是闻!!”苗玉兰彻底崩溃了,她的儿子那么懂事、那么完美,他本该按照自己的计划,将来顺理成章接替她的事业,再依靠程峰家族的人脉一步步爬上顶峰。
她不允许他走错路,更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
江荻其实一直都站在楼梯口,听到响亮的耳光声也顾不了那么多,再次跑下楼挡在陆是闻前面。
视线停在对方脸上的巴掌印和破了的嘴角,转头对苗玉兰说:“你别打他。”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收了陆远航好处?”苗玉兰咬牙,“收了他多少,我可以付双倍。”
江荻突然就又有些抽离,像守着电视看一档三流狗血家庭伦理剧,只差苗玉兰往他脸上摔支票了。
“你冷静些。”陆是闻对苗玉兰说,“你知道除非我想,否则没谁能逼迫我。”
“你闭嘴!”苗玉兰再次扬手,“你知道我为了给你铺路,花了多少心思!”
“在深圳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那些东西。”陆是闻语气沉缓。
“笑话!”苗玉兰嗤笑,“你当你现在住的房子是谁的?吃的穿的用的,上学的所有花销又是谁给的?……陆是闻,就算谈生意也该有来有往,我掏钱你办事,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她说着掏手机,“我现在就给你们校长打电话,你明天跟我回深圳。”
“不可能。”
陆是闻语气不轻不重,同样也不带有丝毫商量。
他不经意看向江荻的脚,忽然眉间一沉——
江荻的脚是光着的,被碎裂的玻璃碴扎到,地板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下一秒,陆是闻直接打横将江荻抱起,转身快步去卫生间。
“草…陆是闻!”江荻慌张骂。
苗玉兰眼睁睁看到儿子抛下自己,抱着那个把他教坏的小流氓扭头就走,气得抄起茶几上的茶具朝他砸去。
高档钧瓷在陆是闻身后炸开,陆是闻脚步不停。
苗玉兰怒骂:“滚出去!离开我的房子!”
“可以。”
陆是闻打开淋浴花洒,关上卫生间门,“但我不会和他分手。”
……
*
水哗哗流着,陆是闻把江荻按在马桶上,半蹲着帮他冲脚上的血。
江荻其实没感觉到疼,准确而言,要不是陆是闻发现,他都不知道自己划伤。
房门传来“砰”一声巨响,苗玉兰像是离开了。
陆是闻置若罔闻,一声不吭仔细检查江荻的脚。
确认没有扎到玻璃碴,才起身到客厅取药箱。
江荻低头看他给自己消毒,心里乱的不像话。
“你先去拿冰袋给自己敷敷脸。”
见陆是闻动作不停,江荻用脚蹬他,陆是闻握他脚腕的手紧了紧:“别动。”
语气有点冷,江荻知道他现在心情也不好,没再反抗。
“陆是闻,你妈以前打过你没?”江荻耷着眼皮问。
陆是闻不回话,片刻后出声道:“不是让你在楼上等,为什么不听话。”
“这事儿换成你,要是我被打了,你会猫起来当孙子?”
陆是闻抿唇,沉默撕创可贴。
江荻还是不放心:“你说你妈会不会真找校长让你退学?”
“只要我不同意,校长不会轻易放人。”
这倒是实话,学校还指望着陆是闻考重本拉高升学率,校长势必舍不得他这块香饽饽。
“那她要是不给你出学费了呢。”
“我还有积蓄。”
“哦。”
四下静了会儿。
“那要是你妈真把你撵出去该怎么…”
陆是闻抬眼:“你不打算收留我?”
江荻愣愣,他当然不会让陆是闻流落街头。
但苍南街的破房子冬冷夏热,陆是闻进他房间时都得低着头才不至于被门框撞到,还总有蟑螂总顺着下水管爬到他家。
陆是闻当了十几年少爷,吃香喝辣还有洁癖,能习惯过这样的穷日子?
“收留我么,江荻。”陆是闻又问了一遍。
江荻垂着脑袋,良久过后终是缓慢点了点。
“总之不会让你变流浪汉就对了。”
陆是闻笑笑,洗干净手后摸摸他头:
“真可靠。”
……——
作者有话说:大家放心,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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