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跨进电视里, 视觉画面先是黑色,随后响起电梯到达楼层的铃声,在我们眼前缓缓打开。
我们现身在电梯前, 仿佛不是进入电视节目, 而是就身在节目里生活,坐电梯上来的。
目之所及,一切都变成复古深沉的色彩。
复古的包括我和瑞克·桑切斯,他穿着上流社会的考究西装, 而我……
我皱起眉头, 我装扮得好像一个美国式家庭主妇经典广告画。
小翻领收腰连衣裙,蕾丝边装饰的白色围裙, 连头发都变成蓬松的波浪卷。
都穿这样了, 好想直接上演《致命女人》。
可惜,现在是《雪茄、夜曲与真言》的美国保守主义老登的访谈性节目。
主持人向后仰进真皮沙发, 吐出一缕青烟,那双蓝眼睛像瞄准镜般锁定来客:“欢迎,小狗瑞克的朋友。”
旁边, 狗也吐烟。
……妈妈好恨这群带坏小朋友的老登们。
低沉的男声与爵士, 音乐与雪茄的烟雾一同填满这个复古空间。
我朝带坏自家小狗的主持人观察去。
这老头下巴好宽, 下颌角好大,鬓角更是将他脸型修饰得方正, 就是那种美国“man”的老man。
瑞克桑切斯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可能是自卑发作:“狗屎!戴安你不是吧!?你竟然和别的美国女人以及gay一样迷恋壮下巴, 觉得那样才有男子气概?”
疯狂科学家是走修长路线的, 瘦高瘦高的,又死了一样白,幸好他对学校嗤之以鼻, 不然上学肯定被美式霸凌。
自尊心极强的瑞克·桑切斯对我特意反颌起来,像个芒果。
……为什么沙发上的小狗也反颌着?
有这么在意吗!
这样一打岔,我们背后的电梯已关闭得只剩一条缝隙。
“不!我要回去!”
沙发上的一个陌生西装男冲了过来,此前他就坐在小狗瑞克旁边。
就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发射,西装男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上,手指扒住门缝,指甲在钢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可电梯依然无情地合拢。
电梯下行的指示灯冷漠地闪烁。
所有人注视着这个崩溃的男人,窃窃私语:“他完了……不喜欢别人扰乱节目。”
男人的膝盖软下来,滑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门,喉咙里滚出最后一声呜咽:“我什么都忘记了,呆得越久,关于自己来自的现实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爵士……我得回家……我记得家里有人在等我——”
混乱的氛围里,主持人平静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不如休息一下,让我们进个广告。”
话闭,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演播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两点暗红色的光,在深处亮起,像血,渐渐晕染成清晰的轮廓,是主持人的眼睛。
那位硬朗绅士的嘴角扬起弧度,喉头滚动。
他的喉咙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一条饥饿的蠕虫。
“别急着走,亲爱的朋友。”
白人老头的声音依旧性感低沉,甚至带着点遗憾,仿佛在劝对方留下继续享受派对的快乐。
可下一秒,他宽大的下颌裂开——
西装革履的身体像一具被撑破的皮囊,从喉咙深处探出的东西缠上了逃跑者的脚踝,将他向沙发方向拖去。
惨叫。
血肉撕裂的声响,湿漉漉的吞咽声,骨骼被碾碎的闷响,以及黑暗中偶尔迸出的、液体滴落地板的声音。
“嘀嗒——嘀嗒——”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主持人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擦了擦沾了红酒渍的嘴角。
节目继续。
“戴安,哇哦,你看到了吗?”
瑞克·桑切斯挑眉,手臂怼怼我肩膀。
我:“……”
搞电视节目的都挺会制造效果。
接着,主持人对新朋友瑞克·桑切斯扬起酒杯,说:“这是个派对,派对需要开心,你只需要拿着酒杯,称赞爵士乐,享受派对。”
瑞克·桑切斯:“不要指导我,我对音乐有自己的见解。”
主持人勾起嘴角,下巴显得更方正了:“你没有,我不喜欢别人扰乱的我的节目。”
瑞克·桑切斯眯起眼睛。
他的另一半灵魂竟然也对他举起了红酒杯……
“至于你的妻子,”白人老登说,“女人就该回到厨房。”
他对我说:“不是吗?桑切斯夫人——戴安·桑切斯。”
下一秒,我就像中邪一样,踮起脚尖,手指轻轻搭在瑞克·桑切斯的领带上。
头顶的光束为我们镀上一层复古的柔光。
“我在家里等你,今天的晚饭是牛肉炖汤,记得早点回来,亲爱的。”
我在瑞克·桑切斯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他眯着眼睛打量似地看我……
中邪。
瑞克·桑切斯捏了捏我的手,低声道:“等我回家,甜心。”
方才牢牢关闭的电梯门忽地打开,我自发走进里面。
电梯缓慢下行。
……
午夜,《雪茄、夜曲与真言》节目的直播结束。
瑞克·桑切斯的钥匙刚插入锁孔,门内就传来小狗瑞克短促的吠叫。
“嘿,小伙子,”他推开门,弯腰接住扑来的蓝毛犬,“想我了吗?”
瑞克·桑切斯面无表情地躲过狗的袭击。
这狗自从被科学养狗的主人俩阉割以后,就恨起来男主人,但却会用湿漉漉的肉鼻头蹭着女主人的手心。
……明明主要是她的主意来着。
厨房里传来平底锅的滋滋声。
空气中弥漫着蒜香、迷迭香和炖牛肉的味道,瑞克·桑切斯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抗议。
——多像家庭情景喜剧的反应,就差来点罐头笑声了。
“亲爱的?”戴安·桑切斯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木质勺子在锅边轻敲的节奏。
“还会是谁?夫人,我是社区新来的水管工。”
瑞克·桑切斯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厅的衣帽架上,松开领带。
小狗瑞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随时准备给他下面来上致命一击。
这时,戴安·桑切斯出现在厨房门口。
狗和男人停战。
戴安很美,当家庭主妇也美丽动人极了,她的腰间系着那条他在节目上得到的“给予好女人礼物的建议”,一条蓝色格子围裙,上面已经溅了几滴酱汁。
金发被她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颊旁,在厨房的蒸汽中微微卷曲。
“今天怎么样?”戴安走过来,在瑞克·桑切斯唇上印下一个带着食物香气的吻。
瑞克·桑切斯注意到她可爱的印有雀斑的脸颊因为牛肉炖汤的热度而微微泛红。
他的手指自然地抚上她的腰,拇指在她腰间轻轻摩挲,感受棉质布料下的曲线。
“老样子,我爱爵士乐。”
爵士……爵士!
其实瑞克·桑切斯想组的是摇滚乐队。
他喜欢艺术并且有自己的见解!
晚餐后的卧室。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木质地板上。
瑞克·桑切斯坐在床边,戴安站在虚掩的卧室门前,解开身后围裙的系带,让围裙滑落到地上。
……
小狗瑞克流泪了。
差不多十分钟。
小狗瑞克的狗爪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咚咚作响,扰人不安。
它又一次停在卧室门外,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呜咽。
瑞克·桑切斯恨狗!
他又不是快枪手,好歹给他半个小时吧……两个小时也行。
“呜呜……”
狗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细弱的哼唧,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可明明没人碰它。
瑞克·桑切斯怒视装纯的狗!
戴安听见了,受不了,起身开门。
“可怜的小家伙。”她说。
虽然她的腿被可怜的小家伙用爪子扒拉出几大条红痕。
今天的小狗瑞克也是睡在了戴安和瑞克·桑切斯的中间。
电视机上,节目一遍遍重播。
电视机里,桑切斯家是典型的美国保守主义:支持爱国生育,反对避孕,反对堕胎,反对罗诉韦德案,反对移民,白人至上。
电视机里的每天,瑞克·桑切斯都在节目结束后,回家吃我煮的晚餐,然后,我们做。爱。
不避孕。
我怀孕了。
第62章 家庭时间 Family time! ……
Family time!
C-137瑞克·桑切斯正和其他纬度的家人们看电视。
普通电视节目。
尽管他想把电视机顶盒换成多维度的, 也不成。
才由女儿养老没多久的酒鬼老头还没有对电视的话语权。
谁当家谁才有电视话语权。
因为这个家现在是杰瑞·史密斯的房子,是姓史密斯的男人的领地。
另一个姓桑切斯的男人目前处于史密斯家族底部地位,不仅由于他的姓, 还由于他的历史成绩:抛妻弃子, 和现状:沉迷能麻痹自己的任何东西。
……曾经姓桑切斯的贝丝·史密斯都不帮老头说句话!
可能也跟她自己爱看抓马男女登岛配对综艺有关。
贝丝·史密斯其实并不信任这个离家多年老无所依才归家的父亲。
她和父亲一样,心里并没有真的信过什么。
也酗酒,也悲伤。
她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在抵抗什么, 可什么也没有。
“这节目就是坨狗屎, 愚蠢到了极点!”
瑞克桑切斯无聊地撑着脸,起身去了车库。
身后, 传来中年夫妻的争吵——
“杰瑞, 你尊重一点我和我爸爸,问一下别人想看什么节目, 可以吗?”
“贝丝——这是我的家!我的房子!你爸爸应该被送去养老院!”
一会,贝丝·史密斯来到了父亲占据的车库。
才一会,她父亲又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醉酒操作进行一个她看不懂, 也不明白意义, 但极其危险的实验。
昏暗的空间,各种仪器混乱的噪音和闪烁的诡异光芒频发。
贝丝·史密斯没有试图阻止瑞克·桑切斯, 只是静静地看着。
贝丝在这一瞬间特别像年轻时的戴安。
她也常常这样, 安静地, 看着他做实验。
女儿对父亲无可挑剔。
于是瑞克·桑切斯只能看杰瑞·史密斯不顺眼惨了。
他哪里受过这种气?
不只是电视, 还因为那句养老院的提议,瑞克要决心制造一个大阴谋只为杰瑞被贝丝净身出户。
“爸爸,我需要你给我建议。”
半天, 大人的贝丝说话了。
老头的瑞克立马装出一副人模人样来:“怎么了,甜心,遇到什么难题了?我可不是说杰瑞的坏话,而是他的确非常不尊重你的感受。”
贝丝·史密斯微微皱起眉头,她想要的建议其实不是杰瑞·史密斯。
而是马医院的工作。
医院最近换了最大的老板……大老板不喜欢贝丝·史密斯,她的工作可能保不住了。
“……就为这点事?”瑞克·桑切斯打个重重的酒嗝,眼睛都睁不开,“基色斯,贝丝,你已经被你的生活折磨疯了,我来给你制作一个机器人代替你讨那大大老板的喜欢,它还会给全家人做饭,你出去放松一下吧——”
“出去放松?我还有孩子……杰瑞离不开我。”
瑞克·桑切斯已经提出解决方法了,但人家不听,于是懒得继续假装,直接背过去。
但建议还是要建议的。
酗酒父亲对酗酒的女儿的建议是多喝点。
机器人也是瑞克·桑切斯年轻时候解决自己去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上班的解决办法之一。
他恨上班,恨规定,恨庸常,恨循规蹈矩,恨政府——当然政府也恨瑞克·桑切斯……
这样的瑞克·桑切斯是在某一天心血来潮取消机器人上班,因为晚上会有年末狂欢派对,他去派对快乐的时候,遇见了楼下部门的戴安·沃斯。
她已经独自在70年代的美国度过了三年。
派对上。
戴安·沃斯斜倚在贴满鳄梨绿色墙纸的吧台边,举起冒着气泡的雪利酒。
金子一样的发丝在迪斯科球折射的光斑里闪烁。
瑞克·桑切斯迷迷道道地被金子和宝石晃了眼,靠在她身边的吧台位子,不走了。
一见钟情信不信?
戴安·沃斯对他笑。
她突然把酒杯换到左手,将右手五指像孔雀开屏般在面前展开。
“看到没?”她晃了晃手腕。
瑞克·桑切斯什么也没看见。
“你的金刚狼在我入职那天咬了我一口。”
瑞克·桑切斯:“……”
是他的机器人做的机器金刚狼吗?
他对此有免责声明来着。
戴安·沃斯很会喝酒,据她说这三年都是早上一起来想要上班就把自己灌醉,迷迷糊糊了上班也就没那么想死。
开玩笑的,其实就是美国派对文化潜移默化了她。
瑞克·桑切斯突然来一句:“比起上班,我宁愿去死。”
但戴安·沃斯不是这样的人,她说:“上班就上班吧。”
她耸耸肩。
上班不是上班本身,上班代表了平常人的生活方式,它就是平常。
怎么能不接受?
好吧,向戴安·沃斯致敬。
瑞克·桑切斯也开始了不用机器人上班的每天。
他受不了!
某一天工作日,瑞克·桑切斯可能是在实验室崩溃了,也可能是不要脸。
他跑楼下抓住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连暧昧都没有的女同事,哇哇大哭:“戴安!我受不了,救救我!你来改变我的生活吧——请和我结婚,我迫不及待辞职要回归家庭生活,做相妻教子的科学家了。”
瑞克·桑切斯一边嚎啕,女同事戴安·沃斯一边微笑。
也不知道他到底打动了她什么,她答应了——
人都是为了自己。
她心里有着同样的孤独和虚无。
“好吧,”戴安·沃斯说,“我拯救你,桑切斯。”
从这一刻,她忽然接受了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改变。
不是渴望爱,是刺激的改变。
有爱也很好啦,她就挺喜欢这个神经兮兮的科学家来着。
戴安·沃斯要抗争的东西也只有一个,日常。
她既不完全反对日常,又不想彻底迷失日常。
瑞克·桑切斯看着派对上一见钟情的女同事,她的嘴角还挂着甜美的笑,可宝石般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大。
原本弯弯的眉眼缓缓舒展,凝视他。
“桑切斯,和我结婚的话,你必须百分百听我的,能做到吗?”
刹那,瑞克·桑切斯感觉自己心都跳了起来!
他一直都是个M来着。
……
贝丝·史密斯觉得生活无望,于是又来寻找不可能存在的父爱。
“爸爸,你为什么会说要帮我造机器人?”
瑞克·桑切斯:“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是你,也许是因为你妈妈。”
他的贝丝比其它世界的贝丝都小一些,也许是因为瑞克和戴安相遇得晚……
也许是桑切斯家掌控电视机的是戴安。
是完完全全由自己的意愿,诞生的她的贝丝。
第63章 狗狗爱你 我怀孕了。 一股无名火在……
我怀孕了。
一股无名火在我这个温柔娴熟传统且兼具现代精致与美貌的家庭主妇心头燃起——感觉我当全职家庭主妇比上班都忙怎么回事。
怒火冲天的我, 看见狗走过我都想给它(大屁股)两巴掌。
……小狗瑞克娇媚地回头看我一眼。
现在老公不在。
老公大多时间都不在家,只每晚回来吃个饭做个爱睡个觉,于是我只能和狗提这件事。
我蹲下来, 对在家的小狗瑞克说:“我得了绝症。”
狗很平静地趴下了, 背后的尾巴快速拍打……
它还给我不耐烦了。
我想狗如此,男人只会更加糟糕。
老公每天在外面听该死的爵士,不工作,参加派对……
“小狗瑞克, ”我盯着狗和老公有着同样色彩的毛发, 说,“妈妈怀孕了。”
狗大惊失色。
狗突然站起来, 像个人一样, 深沉地,深深吐出不存在的烟圈。
“我现在去杀掉你的丈夫。”
它都没抽烟呢!
……等等狗竟然会说话!
我都不知道该惊讶什么。
我拍拍狗头, 说了声没关系不干爸爸的事。
提到瑞克·桑切斯,狗往地上吐口水。
我:“……”
但是也确实。
我总觉得心慌,并不明白在对抗什么。不知道要以防什么万一……
我的人生完了, 不知道怎么完了, 但好像应该确实的的确确完了。
我去了厨房磨刀。
“嚓——嚓——”
阵阵的磨刀声从厨房传来。
蓝灰长毛小狗的耳朵猛地竖起, 又迅速压平,紧紧贴在脑袋两侧。
狗听着磨刀声瑟瑟发抖, 犬牙咯咯打颤。
老公那边。
瑞克·桑切斯一如既往地欣赏着爵士乐——
噢, 爵士就像一场即兴的冒险, 自由、热烈, 又暗藏深邃的灵魂……它从不规规矩矩地开始,也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基色斯,怎么还没结束!?
瑞克·桑切斯狠喝一杯威士忌, 从仿若花花公子杂志封面模特的女侍那里,那过一杯接一杯。
酒精冲刷了瑞克·桑切斯的神志。
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皮,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瞳孔,可那缝隙里漏出的光却冷得骇人,像冰碴。
“不对……”
“桑切斯,有什么不对呢?”
主持人捕捉到了不和谐音,叼着雪茄望向他。
“没有什么不对的。”瑞克·桑切斯说。
主持人勾起嘴角。
可一秒,瑞克·桑切斯站起身来:“因为电子音乐才是未来——!”
他要的是节奏冲击、合成器音效、空间感和狂欢的能量!
“嘿!看我。”
瑞克·桑切斯大摇大摆地走上演播台,仿佛他属于这里,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二十七岁俱乐部很遗憾没有收录他名字的那种,震撼登场。
“准备好来点真正的音乐了吗?”
主持人眯起眼睛。
“哦,怎么回事呢,让我们进个广——”
不等他说完。
瑞克·桑切斯从兜里掏出自制破铜烂铁混音器开始演奏。
手指在混音台上滑动,调整着低频旋钮,音箱里传出一种古怪的、近乎心跳的电子音效。
扭曲、变化的电子乐冲击人们的耳朵。
气氛开始变得怪异有混乱。
让人困惑、惊讶的音乐……甚至会产生奇妙的着迷。
“他在亵渎音乐!”爵士手大叫。
“进个广告。”
主持人话落,黑暗迅速笼罩空间。
两点红瞳在黑暗中亮起。
在喉头蠕动的蠕虫又要开始吃人了。
瑞克·桑切斯不管那些,反而越来越疯狂地演奏。
沉迷自己的艺术不可自拔了!
红光扫过。
角落里出现温热的尸体……
鲜血顺着地板缝隙流淌,连接着死亡与狂欢。
……
老公死了。
他常去的爵士派对的幕后工作人员很遗憾的告知我,老公尸骨无存。
他一脚踏空在了正修整的电梯井里,从电视台的最顶端跌落井底。
我成了寡妇。
哎哟,怎么会这样?我都还没砍让我怀孕毁了人生的男人呢。
我皱着脸,有些状况外。
直到他们把属于瑞克·桑切斯的几颗牙齿递给我。
尖尖的,像鲨鱼牙一样的人类牙齿。
他对人张嘴大笑的时候,会露出上下两排锯齿般的牙齿。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所以我觉得他这样的笑容很可爱。
……
我笑了一下,因为想到那抹像恶魔一样的锯齿笑。
嘿嘿,瑞克是恶魔地雷系男人。
然后,伤心就止不住了。
好心碎。
他每一次死掉,我都感到心碎。
我在想什么啊!?
狗的反应和我不同,它刚才还蔫头耷脑趴在角落的狗垫子上,现在耳朵瞬间竖起,眼神像通了电。
灰蓝色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连带着圆滚滚的屁股也扭来扭去。
我掐住兴奋不已的小狗前腿腋下,把它抱起来,这样的狗像人一样直条条地竖着,只有四肢僵硬,胡乱晃动着。
小狗瑞克仰起头,黑豆似的眼睛亮得惊人,舌头调皮地歪在嘴边。
我的眼睛注视着它的眼睛。
小狗和男主人同名。
慢慢地,小狗瑞克眼中的我,我的眼,流出了眼泪。
狗缓慢地眨一下眼睛,然后移开视线。
我掰正它的脸。
当主人就是有对狗做这个的权力!
我要小狗瑞克看着我流泪,感受我的悲伤,这样才可以。
“我每次都为你心碎。”
我嘴巴里冒出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
小狗大大的耳朵听到了,尾巴象征性地摇两下,幅度小得像是应付差事。
不在意。
狗现在表现得特别狗。
我生气,晃了晃它:“瑞克,你明明会说话。”
狗在空中四只爪子悬空乱划,尾巴紧紧贴着肚皮。
小狗瑞克深深叹一口气,下巴“咚”地砸在我手背上,耳朵贴平脑袋,一副心累的样子。
“你要我说什么?”
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知道。
狗接着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发出属于小狗的、人无法交流的声音。
我就这样,伤心。
我的丈夫死了。
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无数次,又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小狗瑞克像一团毛茸茸的玩具狗,爪子轻轻搭在戴安的手臂上,从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哼哼声催促她快点把自己放下去。
这时,戴安想到了要说的话。
“能不能不要死了,瑞克。”
一周后,我去看了预约的家庭医生。
医生给我手写的处方笺,让我去药店开药。
走出药店,我回头。
橱窗倒映出女人抱着纸袋的身影,像一团被压皱的灰白轮廓。
纸袋里面只装着一些维生素而已。
倒影中的女人还在犹豫。
玻璃上的戴安忽然被另一个黑影覆盖。
我后颈汗毛竖起——玻璃上多了一个穿着夹克的高大男人,他贴得极近,呼出的白雾正喷在我脖子上。
“需要拿药吗,女士?”
瑞克·桑切斯挑眉大笑着问我,并伸手,隔了一小点距离向我脸上喷驱虫喷雾。
柠檬味的!
呼入鼻腔的那一刻,我全都想起来了……
“现在,我想我们需要点真正的音乐。”
他拉过愣怔的我的手,并扔掉了药店的纸袋。
瑞克·桑切斯深深觉醒了自己的音乐天赋,决定把这个蠕虫外星人制造的爵士综艺世界重新混音。
演奏现实。
瑞克·桑切斯按下合成器的按钮,摩天大楼群的玻璃幕墙随着音浪集体爆裂,所有为战争储备的导弹升空,山崩地裂,连虚空都开始打拍子。
他嘶吼:“欢迎来到——瑞克秀!”
瑞克·桑切斯回头对我哑着嗓子,得意道:“这才叫艺术,戴安,我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
我的脚下,是破碎成一块块方正冰冻体的蠕虫和所有误入者的尸体。
血腥味和恶心的画面都让我想吐……
我忍住了。
那边,瑞克·桑切斯找到自己灵魂的另一半,让狗赶快死,把另一半灵魂赶快回到自己身体里。
小狗瑞克不理大人瑞克,反而看着我。
是全神贯注的凝视,黑亮的眼珠里倒映着我模糊的影子。
它歪着脑袋。
慢慢地,小狗趴在地上,又从鼻腔深处挤出来的、黏黏糊糊的哼唧哼唧。
我忽地明白了什么,蹲了下来,安静地摸摸小狗头。
一半的瑞克·桑切斯答应了我不要再死。
即便这样他永远只能当一只滑稽的狗。
小狗是那样柔软,或许是瑞克·桑切斯灵魂里最柔软的一部分组成的——
作者有话说:还欠三章π_π!会补的,不好意思!
第64章 嘲弄 瑞克耸耸肩,不走就不走吧。……
瑞克·桑切斯耸耸肩, 不走就不走吧。
他又不是什么暴君。
单纯的科学家开启传送门:“走了,戴安。”
我不动。
“瑞克……”我脱口而出。
这个词一半给了趴在地上摇着尾巴的小狗,一半给了这个男人。
灰蓝的发茬蓬松、柔软, 像极了小狗的毛发。
瑞克·桑切斯的手掌覆上我的胳膊, 将我整个人往他那边带了一步。
我踉跄着转身,发梢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视线却固执地黏在身后……小狗瑞克歪着头看我,湿漉漉的黑鼻子轻轻抽动。
我要不要说算了?
没必要做成这样吧——不要。
就是要这样。
瑞克·桑切斯就是要这样爱我才对。
瑞克·桑切斯忽然侧头瞥我一眼。
我正微妙地扬着嘴角, 反而比他更快一步踏入传送门。
冷酷无情的女人, 走咗。
被落下的小狗瑞克突然侧翻,露出粉白色的肚皮, 沾满血浆的尾巴在地面扫出半圆形的痕迹。
“……”
狗后悔了。
刚刚戴安悄悄露出了得意忘形的表情, 被狗看到了!
小狗瑞克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只有耳朵在神经质地颤动。
但她这样也没什么, 狗是心甘情愿的。
从来没有这么爱一个人。
小狗瑞克轻轻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就这样安静地, 感受着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
随后, 他头顶泛出荧光的绿色。
传送门开启, 一只夹克袖子的手伸出来,并扔出炸弹。
我们回到了客厅, 时间没过去多久, 电视机还开着, 不过闪烁着雪花屏。
剩了半个老公的瑞克·桑切斯到电视机旁边拍拍……最聪明的科学家也这样大力出奇迹吗?
他垂眼等待, 手指搭在机身上。
电视机沙沙作响,灰白的噪点在荧幕跳动,像一场暴风雪。
我眼睛被闪得发胀, 别过眼。
再一会,我瞥过去,发现瑞克·桑切斯面前的电视机已经恢复了正常。
屏幕里是一片无人的空地。
小狗不见了——
我瞬间意识到瑞克·桑切斯做了什么。
可他明明一直在我身边,什么都没做。
瑞克·桑切斯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且等了好一会,似乎在接受外来的信息一样。
……
他再抬眼看我,大笑:“你怀孕了!”
“戴安——!”
宽大的黑影突然吞没了我的视野。
灼热的掌心压上我的太阳穴,拇指抵住眉骨。
他手掌死死钳住我的头颅,指甲几乎要楔进骨头里——仿佛要把我的头骨捏碎,好让他的脑浆和我的流到一处去。
瑞克·桑切斯抵近我,睫毛几乎刮蹭到我的眼球。
纯白的眼球里炸开的血丝。
“瑞克和戴安要永远在一起,我们要出去冒险,在家看电视,做饭,做。爱,等贝丝出生了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冒险,还有贝丝的孩子,我们一直在一起,一百年,一万年,永不停止。”
呼吸喷在我眼球上形成一片湿热的雾,拇指突然按住我的下眼睑向下一 扯,温热,软和的肉舌舔过我的眼球。
瑞克·桑切斯舔了舔嘴唇,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嘴角再咧开,抽搐着:“你听见了吗?戴安,你的眼睛都是我,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我们要开始一起养育小孩了……”
瑞克·桑切斯保证自己会是个好爸爸。
世界上最好的爹心血来潮:“我把量子宇宙魔方改成小贝丝的魔法乐园怎么样,果冻地面,可呼吸的彩虹瀑布,她可以在里面随意玩耍,然后我和你在外面做——”
我打断了他:“……随便你怎么说吧。”
他还在喋喋不休:“戴安!我们要办个揭秘派对!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小贝丝,但别人还不知道呢。”
我亲了这个爱我爱得发狂的男人一口。
他有一半的灵魂,至少是属于我的。
我应该相信瑞克·桑切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那另一半呢?
我忽略了这个问题。
虽然发生了不少事,但瑞克·桑切斯的prime纬度的时间其实还在戴安·沃斯的三天蜜月假期里。
他刚刚发明跨纬度传送枪。
其它纬度还没有。
真正的prime瑞克·桑切斯,他在离开爵士综艺之后,先是制造了一个自己的复制人去找戴安·沃斯。
既是复制人,也是假目标。
原身在多元宇宙里面到处穿梭,找到不同纬度的瑞克·桑切斯,要么合作,要么杀。
当prime想回家时,只要他说出分析模式的密码时,复制人就会停止活动,并把这段时间的记忆传输过来。
复制人不会有自己是复制的意识。
随后prime瑞克打算传送到各个多元宇宙的自己身边,友好且和善地问询问他们要不要和自己联盟。
一个全是最聪明的自己的派对!
他会交给他们传送枪和传送液。
Prime瑞克和服从自己的劣质瑞克们创建三星联盟,好保护自己的prime宇宙……里的戴安。
他的戴安。
顺带也到处玩。
比如现在,prime瑞克来到了C-136纬度。
这个纬度的瑞克·桑切斯是个木匠,穿着木工套装,他也有自己的戴安。
木匠瑞克什么都听这个戴安的。
木工生意上的事,生活的事,其它,包括prime邀请他去见证宇宙。
笨蛋瑞克和聪明戴安。
聪明戴安已经怀孕了,挺着肚子坐在木匠瑞克自己打造的手工摇椅上,看着电视,掌握遥控器换着节目,时不时轻轻晃着。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的戴安呢?”她问prime,“你没有遇见吗?”
Prime瑞克对戴安脾气很好的:“在家呢,可能和我的复制人在一块做。爱吧。”
她闻言皱起眉头,扶着胸口,似乎想吐:“你真恶心。”
尼玛,这个穿夹克的瑞克是个绿帽奴。
不过隐隐约约有听说男的其实心里最深处的性。癖都是被绿。
可见一斑,夹克瑞克并不是男性个例!
被说恶心的Prime瑞克忽地感觉天旋地转——
但不是对木匠老板娘戴安有什么意见,只是他变成狗的另一半灵魂突然回到了身体里。
看来是他的复制人搞的鬼,他要回去一趟了。
可是,瑞克·桑切斯对着自己的记忆愣住。
他直勾勾地盯住戴安·沃斯鼓起来的肚子——
“怀孕的感觉怎么样?难受吗?”prime问。
她思考一阵,回答道:“是的,很难受,所以我们家的瑞克要留下来照顾我。”
“哦,是吗。”
prime瑞克漫不经心地挑眉,脸上漾开一抹混不吝的笑。
下一秒,他扣动传送枪,没有停留地离开了木匠宇宙。
危险结束。
木匠瑞克开开心心跑到怀孕戴安身边。
他“啪”地一下跪在地上,脑袋悬浮地靠在戴安肚子上。
“我是笨蛋,但我不会害怕幸福。”
戴安的眉头却没有放松,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总是这样,对“瑞克”有着出乎意料的直觉。
无人注意的角落,荧光绿的漩涡浮现。
木匠小夫妻先是听见金属外壳在水泥地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随后,像被踢开的罐头,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一枚炸弹隐约闪烁着倒计时的红光。
炸弹每过一秒,滴答声就清晰一分。
清晰得是prime瑞克对他们恶意的嘲弄,不参与聪明的自己的多元派对、自以为比他选择更正确的……怎么不去死呢?
“嘣——!”——
作者有话说:我的人生毁了,今天还在加班
第65章 错过时刻 我的假期很快用完,这就又要……
我的假期很快用完, 这就又要去上班了……还有人记得我是有工作的人吗?
瑞克·桑切斯就忘了个干净,被提醒后很不爽地催促我赶快辞职,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天天在家了。
“我是被你遗落在家的……像冰箱, 戴安, 你上班的时候有想过冰箱还在家里运行吗?”
他撇嘴,对我不满地说明自己一个人在车库,连让人递把螺丝刀都没有。
瑞克·桑切斯很寂寞的。
我凑过去,亲了瑞克·桑切斯的脸颊一下:“我有啊, 我经常在想冰箱, 我们昨天放进去的冷披萨现在拿出来吃了吧?”
瑞克·桑切斯冷哼:“……哼”
“我经常在想你,瑞克, 你也是吗?”
他也是。
真正的prime瑞克·桑切斯回来一趟, 欢呼自己会是最棒的爸爸,然后又离开了。
反正自己的复制人在啊。
他想回来的时候不费劲地接收一下记忆就可以了。
Prime瑞克在多元宇宙里游荡, 和其它劣质瑞克结盟成三星联盟。
一个跨纬度的复杂组织。
为了在多元宇宙里保护自己和躲避敌人。
说实话,prime瑞克认为自己是个很随和的人,他爱戴安, 也注重与人的沟通, 可其它的混蛋呢?
多元宇宙里有无数个瑞克·桑切斯, 一个标准的囚徒困境。
面对混蛋,没有其他办法。
三星联盟成立后, 各个纬度的银河联邦、次银河统治者, 还有发展强盛的星际政府都认为他们是威胁。
翻译就是这是一群反社会分子。
正常的社会组织都看不顺眼。
反社会头子, prime瑞克想prime戴安了, 就回去一趟。
“分析模式,密码8==D。”
密码就是大家想的那样。
Prime瑞克不仅是单纯的恶趣味,还有, 这能表达他是对自己复制人的侮辱。
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包括一模一样的自己。
瑞克·桑切斯半阖着眼,看向许久未见的戴安·沃斯。
她的腰身变得圆润,腹部微微隆起,曲线越来越明显,而皮肤因为激素变化而泛着淡淡的光泽。
不是难看的那种。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她皱起眉头,狐疑道,“瑞克,你真该改改你的眼神了,看得我很不舒服。”
……戴安·沃斯对他很不客气。
瑞克·桑切斯于是睁大了眼睛看她。
戴安·沃斯:“你瞪我做什么?”
瑞克·桑切斯:“……”
做人真的没道理!
瑞克·桑切斯收回眼神,手插进工装裤兜里,淡淡地:“甜心,我们今天做什么?”
戴安·沃斯更加奇怪了:“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今天是周日,而产检在昨天,是他陪同着自己做的。
瑞克·桑切斯听了就要走进卧室,理由是戴安·沃斯的胸和屁股变大了。
……真该死啊。
她先是横眉冷对,而后默默跟进了卧室。
做人要诚实,激素同样让戴安·沃斯星宇大发!
瑞克·桑切斯已经陷入松软的被子里,手臂抬起,在身旁空出的床单上干脆地拍打:“戴安,快来!”
有点猥琐。
戴安·沃斯一下子笑出了声。
笑意是星宇的大杀器。
她笑倒,斜靠在床头,他故意夸张扯她过来,身下的枕头一下子陷进去。
瑞克·桑切斯玩闹似地,扑进戴安·沃斯的怀里,脸颊贴着她圆润弧线的肚子上,听着她闷闷的笑声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轻微颤动。
被子胡乱地裹住两人,像一只巨大的茧,把所有的温柔都包裹在里面。
“妈妈。”瑞克·桑切斯喃喃。
戴安·沃斯喷了。
“是妈妈戴安……”
瑞克·桑切斯慢慢换了姿势。
他撑在戴安·沃斯上方,唇角勾着坏笑,呼吸交缠间,床单在身下皱成一团暧昧的痕迹。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腰,鼻尖蹭过额头。
对视间,连目光都变得缠绵。
……
Prime瑞克爽完又离开了。
他们三星联盟要去皮波斯星球团建。
那里的外星人心脏结构和人类的勾八一致,甚至可以把人类的勾八无痛移植当皮波斯外星人的心脏。
皮波斯星球的空气里海*因占比10%,瑞克们上去就是纯嗨。
等他再回来戴安·沃斯肚子大到像撑着一个硕大而紧绷的水气球。
变形的身体,令prime瑞克有些陌生。
“你为什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戴安·沃斯想狠瞪他,却在拧紧眉头的一瞬间垮掉。
Prime瑞克的手轻轻抚摸她水肿的皮肤:“嘿,戴安,我只是想认真地看看你。”
不对。
可等一会了,她老公就恢复了平常。
戴安·沃斯显得神经质地疑神疑鬼:“我生产的那天你会在吗?你还在吗?”
瑞克·桑切斯眯着眼睛,盯着惶恐不安的戴安·沃斯,眼神沉了下去,深不可测。
半天,他才说:“我在的,戴安。”
预产期前一天,凌晨,戴安·沃斯羊水破了。
幸好她算好时间提前休了假。
羊水温热,和窗外的月光一起浸透床单。
戴安·沃斯蜷在湿漉漉的褶皱里,手指抠进枕头,呼吸短促如受惊的兽。
瑞克·桑切斯慌乱地收拾待产包,然后,目的地是医院的传送门开启。
真好,他确实是个天才。
产床如刑架,女人两腿大开,毫无尊严。
一头浅金的发被汗水黏成深色。
男人站在床头,手被攥得发紫,她的指甲掐进肉里去。
戴安·沃斯突然在剧痛中瞪向瑞克·桑切斯,眼神凶狠无比——
“瑞克!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去死吧!”
下一秒,又软下声音,带着哭腔:“亲亲我……”
仿佛灵魂出窍。
“哇——!”
哭声清亮,划破满室血腥气。
戴安·沃斯瘫软如褪下的蛇皮,视线模糊,却固执地转向那团紫红的小东西。
助产士把婴儿举到她胸前,滑腻的,滚烫的,还在嚎哭的……
瑞克·桑切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皱巴巴的小脸。
戴安·沃斯突然泣不成声:“……好丑。”
瑞克·桑切斯答:“真像我。”
……
新生儿的出生是才是折磨的开始。
婴儿的哭声是深夜一把钝刀,一刀刀割着父母的头。
戴安·沃斯挣扎着撑起身体,伤口缝合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还好,瑞克·桑切斯造的新生儿机器人已经熟练地抱着孩子冲奶,轻轻摇晃宽慰,这让新上场的父母轻松了不少。
——机器人出错卡壳了。
戴安·沃斯真正崩溃了。
她让瑞克·桑切斯赶快去死,马上去死,死了再去死。
去死!
科学家连忙手忙脚乱地冲奶粉,可惜刻度看错,奶瓶最后还打翻了。
“算了,我来。”她叹气,把哭红脸的婴儿搂到胸前。
窗外,月亮沉默地注视这一切。
等一会,瑞克·桑切斯再接过去,笨拙地给婴儿拍嗝,被吐奶吐了一身。
他转头,发现戴安·沃斯已沉沉睡去。
她的眼下泛着淡青,柔顺的金发乱糟糟地散在枕上,有几绺黏在汗湿的脸颊,仿佛随时准备在婴儿啼哭时惊醒,再度把自己献祭出去。
瑞克·桑切斯坐在床边,伸手,极轻地拨开那缕黏在她颊边的发丝。
戴安·沃斯没有醒。
他注视了很久,最后只是俯身,极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
然后关上了夜灯……
不该关的!
这下惊动了婴儿,婴儿又哭了。
戴安·沃斯被吵醒后快速骂起罪人瑞克·桑切斯让他必须立刻死。
死得不能再死,恨他。
她忽然住嘴,后悔:“我爱你,瑞克,只是……”
“没关系,我全都懂。”他平静说。
一天清晨。
婴儿突然咧开无牙的嘴,冲他们笑了。
阳光透过窗帘,落在她的小脸上——戴安·沃斯说难看得和瑞克·桑切斯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变得神圣……
这些都是重要的时刻。
Prime瑞克在外面错过了prime戴安许多重要的时期。
他故意的,那些都太麻烦了。
聪明无比的prime瑞克不愿付出一点,他只要轻轻松松地享受有妻有子的温馨家庭生活就好了。
小贝丝慢慢地长大得不那么折磨人的时候,三星联盟也停滞不前,全是最聪明的自己的派对无聊得要死的时候。
Prime瑞克回家了。
第66章 精神病人 “你又这样看我了……” ……
“你又这样看我了……”
我盯着时隔许久, 又变得奇怪的丈夫。
因为他打量着我。
一个我亲密得不行,分享了所有自我和生活的熟人,忽然, 重新打量着我。
那种眼神说不出来是什么, 但让我痛苦。
“我说了!你不要这样看我!”
瑞克·桑切斯垂下眼帘,站在我面前。
我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一把抱住我——
他的手臂像铁箍般收紧时,力度甚至另我的肩胛骨发出细微声响。
咔嚓、咔嚓……
好像主人上班后家里被遗落的冰箱,开始运转的嗡鸣。
“戴安, 你好辛苦了。”
瑞克·桑切斯的声音沙哑破碎, 话语裹着湿热的气流钻进我耳蜗。
真实、沉重而炽热地被紧紧勒进怀里,我忽然像被击中——
五雷轰顶。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我脑海:很长一段时间和我生活、照顾婴儿的男人, 不是瑞克·桑切斯。
就像第一次约会时候出现的机器人瑞克, 不是瑞克·桑切斯。
前者负责前面全部的辛苦的约会,后者只享受最后的做。爱。
怀孕到养育孩子这一路可比约会麻烦多了……
给我不好感觉的, 才是真正存在的瑞克·桑切斯。
我震惊地推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瑞克·桑切斯:“你一直不在,对吗?”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我的眼睛。
瑞克·桑切斯挑眉:“哇哦, 戴安, 你的想象力不错。”
这下我确信了。
“你一直不在。”
再荒谬, 此刻也是真的。
我强忍心中剧痛,追问瑞克·桑切斯:“是机器人?你从什么时候用机器人代替在我身边?”
“我说了, 戴安一向想象力都不错, ”他先是心不在焉, 随后兴趣盎然起来, “小贝丝现在是不是该起床了?白天睡多了晚上就该闹觉了。”
小贝丝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的玩具。
我受不了。
“不是机器人?是什么?哦,你备用的身体和备用的意识吗?”
我语气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咄咄逼人地质问着瑞克·桑切斯。
他的表情变得略略心虚, 嘴巴向下撇:“甜心……”
天啦,这样一个……
竟然是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已经这样荒谬了,不如我大胆开发想象力——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你自己的备份呢?”
瑞克桑切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要再幻想了,戴安,我当然是真的,因为——”
隐约从哪传来低沉的男声:“分析模式,密码8==D。”
我面前的瑞克·桑切斯卡住了。
我也怔住了:我说中了。
等瑞克·桑切斯再恢复那副新奇地注视着我的目光。
我已经不愤怒了,连理都不想理这个神人。
不过他刚刚有句话说得还挺对的,让小贝丝白天再睡下去,晚上我就没得睡了。
瑞克·桑切斯跟着我来到小贝丝的婴儿床边。
午后的阳光透过亚麻窗帘,勾勒了我俯身抱起小贝丝的轮廓。
“嘿,小甜豆……”我声唤道,指节轻轻蹭过婴儿温热的脸颊,触感像碰触一朵云。
婴儿眉头微蹙,鼻翼翕动,发出不满的婴咛,眼睛却仍固执地闭着。
“该起床了,小太阳。”瑞克·桑切斯凑过来,提高音量,食指戳婴儿脸。
好软……
终于,小贝丝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茫然地眨动着。
她马上小嘴一瘪,脸蛋皱成包子,一场风暴来袭。
“哦不不……”我恨了瑞克·桑切斯一眼,连忙托住婴儿后背将她捞进怀里,脸颊贴上那簇毛茸茸的金发。
小贝丝尚未爆发的啼哭被熟悉的体温和心跳声打断。
“嘘,妈妈在这儿呢。”我说,“虽然爸爸一直没在。”
谁都不知道他在哪。
“戴安,你这样说话很伤人哎,我哪有你说的这样不负责任。”瑞克·桑切斯不满地戳我背后。
对人无语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任何情绪都不会产生。
我只是笑着亲了亲小贝丝刚睡醒,微微发粉的脸颊。
“贝丝,我明白你,睡醒发现世界还在转动是挺可怕的。”
瑞克·桑切斯没在转动,他又卡住了。
就像是卡碟的影片,每次继续又都是同一段影像。
如此循环。
如果原身的瑞克·桑切斯会制造一模一样的、不知道自己是替身的替身代替自己留下。
一模一样,那意味着替身的想法也是如此。
他卡了多少次,就意味着有多少个同样的瑞克·桑切斯选择抛下我和贝丝。
瑞克·桑切斯就是这样的混蛋啊,我早就知道了。
夜色落下,我把怀里小贝丝哄睡着后,小心翼翼地熄灭了夜灯。
但睡意却没有像黑暗一样包围我。
我知道背后,瑞克·桑切斯又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叹气了,接着轻轻张开双唇,在黑暗里,说出了白天不断听到的那段模式和密码。
下一秒,身边的瑞克·桑切斯终于停止那样的注视,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也不是真的。
这样真是毫无意义。
每一天我都在对重新注视着我的瑞克·桑切斯说同一段话,看着他再重新沉睡。
没有意思,我一直等,等到我对他无法客观的感情都散去。
我忽然也能像他那样看我——我以陌生的视角,重新看待了瑞克·桑切斯。
一个精神病人,聪明得能够实现自己病变头脑里的任何的扭曲的幻想。
就是瑞克·桑切斯。
他让自己,让身边的每一个,对他怀抱感情的人,都痛苦得不行。
他对我也不是有意,他不是主观上给人带来痛苦的……
瑞克·桑切斯只是,脑子有病。
有一天,极其平常的一天,我照例对瑞克·桑切斯说出那段恶趣味十足的模式和密码。
对方愣了一下,没有卡住,而是——
“戴安,你这么聪明啊……”
Prime瑞克嘴巴向下,眼看就要摆出经典无比、虚伪又掩饰的3 形状但角度略朝下的嘟嘟嘴——
做作的嘴巴被我一爪揪住!
早就想这样做了。
瑞克·桑切斯在我手下撅着嘴嘟嘟囔囔什么听我解释……
好吧,那解释吧。
“戴安,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做的!为了我和你的宇宙不被入侵!为了小贝丝能够幸福长大,我过得相当辛苦,我在外面承受了很多伤害,只有你能让我放松下来,只有你是所有可替代里最独特的,你是prime纬度里的唯一,我的坐标,戴安,我爱你——”
他或许是真的爱我。
我这样想着,心里对他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有旁观者的角度:“瑞克,你有没有想过……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我还是想帮助他。
“蛤!?”瑞克·桑切斯大怒,瞳孔刺一样钉过来,“戴安,我瞧不起心理医生,你以为到商业区的租用办公室听自以为是的人解释说出什么词代表心理什么感受对我能有什么作用吗?我不是被野兽吃掉的食草动物,我是科学家!我的头脑就是武器,而不需要被人解释!”
我冷静道:“我现在没有和你离婚,就是我对你还抱有治愈的幻想,你不去看心理医生治疗你对自己过于偏执的疑心病和憎恶,那我们就分开。”
瑞克·桑切斯:“你威胁我,戴安?”
我:“你要分开吗?也行,反正你和我一直没有在一起啊。”
第67章 可怜 “不去吗?那你也给我制作一个戴……
“不去吗?那你也给我制作一个戴安的复制人吧。”
我的眼波流转到怀里的小小人, 柔情万分,说:“用来给贝丝当妈妈的机器人,要制造得好一点, 你造的机器人总是能运行就可以, 其实经常卡壳,要么就意识觉醒,搞什么啊。”
“见鬼,戴安, 你在说什么, 这听起来很人渣……”人渣忽地停口。
沉默后,瑞克·桑切斯再度开口:“那你去哪?”
他不愿相信戴安·沃斯可以对抗身为妈妈的本能。
本能?那又怎么样呢?
我嗤笑:“你在乎我去哪?可你从来没有跟我说你去了哪。”
“你去了哪?瑞克。”我问他。
瑞克·桑切斯对我先是晓之以理:“现在除了我以外, 没人掌握跨纬度传送技术, 但一定会有第二个聪明瑞克发明的——”
他再动之以情:“戴安,我没办法, 我是为了自保,第二个瑞克是怎样糟糕的家伙,谁都没法保证。”
就是没说他到底去了哪。
瑞克·桑切斯像只苍蝇一样到处飞, 哪知道自己又飞到了哪个垃圾堆里。
我怜悯地看向这个表演着的男人:“所以我说, 瑞克, 你有病。不是挖苦你,而是实话实说。你总是要杀死你自己。所有的问题、难题, 无法解决的困难, 全是因为你要自杀。”
“戴安!”瑞克·桑切斯惊呼。
“我说话过分了吗?你才对我过分吧?你是个糟糕的爱人, 不称职的丈夫, 不负责的父亲。”
瑞克·桑切斯死人白的脸腾的一下变红了,激动地:“‘我’不是在你身边吗!?你有任何体感到我离开你吗?我甚至每时每分都停留在你身边,只要你想。戴安, 这就是科技,这跟打电话没什么不同啊,我只是远距离地陪着你。”
他小声抱怨道:“我不明白你想法为什么这么原始……”
“最开始是你非要追求我的爱的。”我说。
瑞克·桑切斯不好说,于是强行对抗地梗着红脖子:“我的确是去了很多地方,要知道,很多宇宙的瑞克和戴安们因你而死,我不想你难过,我的prime戴安。”
他的情绪传染了空气,连睡梦里的小贝丝都隐隐不安地挣扎起来。
我伸手拍了拍婴儿的背,宽慰她继续安睡。
“我不是prime,那是你的定义,别强加在我身上。”
瑞克·桑切斯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我的动作,温柔又缠绵,可脱口而出的语气却生硬,仿佛我在强词夺理一样:“你是prime纬度的戴安,因为我是prime纬度的瑞克。”
我:“不要说得我好像没有去过一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就独自去过,每个纬度的我内在都是一样的,只是经历不同,每个‘我’都是我,我和‘我’不是敌人。”
瑞克桑切斯却被“同样”的说法给彻底激怒了。
“不一样!人就是被经历和记忆塑造的东西!戴安,你和所有的戴安都不同,你独一无二,就像我是所有瑞克里最瑞克的瑞克!我是第一聪明的瑞克,所有瑞克的原初体。”
我面无表情:“瑞克吃屎。”
他怒不可遏:“F**k戴安。”
我们针锋相对,对彼此的恶语相向进一步升级。
又因为小贝丝还在睡觉,两个人的声音都低低的,恍然一听,还以为男女在调情。
瑞克·桑切斯毕竟是个纯粹美国出生美国长大的纯粹美国人,他的愤怒就只是那几句翻来覆去的ShitF**kAssholeSuckmydick吧啦吧啦。
也差不多,男女调情也用这样。
我说:“瑞克,你嘴咸就去舔马桶,不过我体谅你,狗改不了吃屎也是意料之中。”
小小的讽刺挖苦两句,他就气疯了。
瑞克·桑切斯立刻伸出舌头要来舔我,共沉沦。
而我没有躲开……
不仅没有,我还回应了他。
我和瑞克·桑切斯后半夜去了别处,没回卧室。
……
其实我不想和瑞克·桑切斯吵架。
我说了,我客观地可怜他。
男女做。爱也很原始。
两个人赤身裸。体看起来特别原始,仿佛从史前到现代,人类都在重复做这一件事,没有任何变化。
瑞克·桑切斯紧紧地抱住我,仿佛要将我真的吞食进他的身体里。
“再骂我几句,戴安……”他在我耳旁低声道,“多说几句。”
我啼笑皆非,又觉得,果不其然……于是多开口了几句。
瑞克·桑切斯爽到——
他颤抖着,在我颈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承受的极致。
当浪潮退去,瑞克·桑切斯没有松开手,只是将沉重的头颅埋在我的肩窝。
那里,毫无预兆地坠落一滴眼泪。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不止一滴,它们接连落下,在皮肤表面聚成一小片温热的水洼。
瑞克·桑切斯也会受伤流眼泪吗?我都有些愣神。
瑞克·桑切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能感觉到他睫毛每一次隐忍的颤动,以及那压抑的、细微的抽气所带来的变化。
自大者的低头和哭泣……
他倒是哭了,谁来替我哭泣呢?
只有每天哭个不停的小贝丝吗?
她已经在替我哭泣了。
我没有眼泪,但对瑞克·桑切斯的感情在这一刻回归了:恨。
“瑞克,我明白你身为一个天才好痛苦的,可你这个天才怎么不真的去死呢。”
“戴安,我没有离开,所有瑞克都是我。”
“瑞克,你主动寻死,杀死自己,又怕死怕得要命,想尽各种办法不去死,你不觉得你虚伪吗?”
“戴安,你是所有宇宙里最与众不同的戴安,只会有一个你,唯一的戴安。”
梦里,小狐狸的麦田麦浪起伏里,风从遥遥对峙的男女二人背后吹来,在他们身边,推起一层又一层沉重的、缓慢的浪。
……
我们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陪着瑞克·桑切斯。
约定时间出门前,瑞克·桑切斯表情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们真的要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是的,”我泰然自若回答道,“我已经把小贝丝今天托给我妈妈照顾了。”
他靠着门框,手里把玩着传送枪,眼神飘忽不定。
我轻声道:“瑞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瑞克·桑切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无所吊谓的神情:“随你便吧,反正我今天陪着你,以后,瑞克永远都陪着戴安,好不好?”
为了维持婚姻,他今天必须得去做该死的心理咨询了。
第68章 心理治疗 心理诊疗室十分简洁,两张单……
心理诊疗室十分简洁, 两张单人沙发相对而放,中间一张小圆桌上放着纸巾盒和一盆绿植。
没有电影里可以让人躺着的那种长沙发,本以为心理咨询就像一场放松的单方面被“按摩”。
我刚开始, 就有些失望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办公室吗?”心理医生问我们。
我:“……”
这不废话吗?
瑞克·桑切斯转过头大呼小叫地问我:“戴安, 你没有提前填咨询表格吗?”
头好痛,有个不配合的同行者就是这样。
心理医生平静又温和,目光在我和瑞克·桑切斯之间平稳地移动。
“表格只是纸上的东西,沃斯女士。我现在问的是‘你’, 此时此刻, 坐在这里的‘你’,对来到这里的原因有什么想法。而桑切斯先生, 你的反应很有趣。你似乎更关心流程上的疏漏, 而不是你伴侣给出的答案本身。”
她并不接瑞克·桑切斯的茬,把问题核心抛回给他, 同时试图解读他的行为。
有点东西哦。
“我想,是为了挽救我们失败的婚姻。”我回答心理医生。
“沃斯,谢谢你的坦诚。你说‘挽救失败的婚姻’——这是一个起点。你能告诉我, ‘失败’这个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是哪一个瞬间, 或者哪一种感觉, 让你选择了这个词?”
瑞克·桑切斯不合时宜地插嘴:“基色斯,甜心, 你用‘失败’形容我和你的婚姻!?”
心理医生抬起手, 做了一个温和但制止的手势, 目光仍然温和但坚定地看着我:“桑切斯, 稍等,我想先听沃斯说完。沃斯,请继续。”
我:“……”
关我什么事啊, 我是为给瑞克·桑切斯治疗他的神经病而来的。
我心情难以言喻地,继续了沉默。
心理医生对此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创造一种连接的姿态。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我注意到,你似乎更习惯于内部消化问题,而不是将它们表达出来。也许你觉得说出来不会有任何改变,或者……是否会更糟?”
她的用词十分谨慎,试图触碰我的内心边缘。
瑞克·桑切斯挑眉,以自己一种先见之明的语气洋洋对我开口:“戴安,这一切都有够好笑的,后悔了?”
我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心理医生转向瑞克·桑切斯,语气保持平稳:“桑切斯,我听到你对这个过程感到非常愤怒。你认为这很虚伪,好笑,能多说说这种感受吗?这种敌意,是只针对心理咨询,还是针对‘需要求助’这件事本身?”
瑞克·桑切斯和我一样难以言喻地黑脸闭麦了。
这种感觉很诡异……
他不说话,下一刻,心理医生试图将焦点转回我身上。
她再次看向我,似乎想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
我虽然沉默以对,但至少比瑞克·桑切斯对外少了攻击性。
“沃斯,当桑切斯用这种……略带夸张的卡通式的行为方式和你互动时,你通常是什么感觉?就像刚才他问你表格的事。你心里会有什么反应?”
我还是:“……”
心理医生希望我说一点话。
……
这场心理治疗极其失败。
不是因为瑞克·桑切斯表现混蛋不配合心理医生,而是因为心理医生总想问我问题,要我回答。
问我做什么?真是古怪!
我很正常,很健康。
关于我,我不想说。
关于瑞克·桑切斯,他敌视商业办公室内按小时收费的心理医生。把内心扒开给一个陌生人看,还计费,是天底下最愚蠢、无效,且风险极高的交易。
第一次心理咨询在我们的沉默里结束。
我们去接小贝丝的路上。
瑞克·桑切斯没用传送枪,而是和我慢吞吞地用双脚丈量地面。
他也知道我现在看着传送枪就生气……
现在,瑞克·桑切斯对我一番察言观色,然后装乖求认可:“你有看见那家伙有多混蛋,对吧,我们可是付了钱的,她竟然还两手一摆,什么都不给我们解决。”
我:“……嗯。”
也可能怪我和瑞克一点也不回医生话……吧?
他继续道:“对自己自怜的感觉不太妙啊,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喜欢这样,你呢,戴安。”
“我也是。”我说。
我是个很少讨论我自己的那种人。
和瑞克相反,他是个会给自己各个形态取名字的人,于是别人这这样看重每个“他”。
但以我为角度一定会说很多的“我”,不得已。
我的内心有着或狂野或冷漠的一面,但更多的是平庸的迷茫。
瑞克·桑切斯笑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肩膀就靠了过来。
我们很近地、亲密地:步调一致并肩走着。影子在脚下交叠。
他牵动着嘴角,模仿起心理医生般:“甜心,你知道你为什么在我身边吗?”
我浅浅微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穿越成七十年代的戴安·沃斯。
每个纬度里的我都穿越成了戴安,遇见了瑞克。
人们把这当做命中注定……
就像戴安是为瑞克而存在的一样。
就像贝丝注定是被瑞克抛弃的女儿。
有点不爽,我要么接受这个事实,要么……
我能怎么样?
我对瑞克·桑切斯说:“我们用传送门回家吧。”
瑞克·桑切斯笑出两排鲨鱼牙:“好啊,戴安。”
瑞克·桑切斯的刚拿出传送枪,但枪里快没有传送液了,他回来后就“禁止”使用传送机,故而忘了即时添加。
瑞克·桑切斯连连感叹:“Lucky me!还剩一次。”
“给我来用吧。”我就像他刚刚肩膀靠着我一样自然地伸手,拿走。
冰冷的金属顺从地滑入我的掌心。
瑞克·桑切斯握着自己突然空掉的手,愣了一瞬,随即眯起眼看着手持传送枪的我,脸上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
“戴安,你又来!?”
嗯,招不在新。
我低头快速拨乱目的定位,随便去哪好了。
反正……
戴安·沃斯的父母是很好的父母,即便没有疯狂科学家父亲做机器人,小贝丝也能活得很好。
戴安·沃斯的账户上的钱也足够小贝丝和父母衣食无忧一辈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瑞克·桑切斯问,“你不要我和小贝丝了?”
我没有答,毫无预兆地扣动传送门的最后一枪,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
被我抛下的身后,所有细微的声响——呼吸、东西、甚至周身空气的流动——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一种绝对的、死寂般的停顿,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诉说着瑞克·桑切斯脸上此刻的表情。
我能感受到那束目光钉在我的背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瑞克·桑切斯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什么都没做,只是踏出了这一步。
新的纬度。
这个纬度可能也有瑞克·桑切斯,但那和我没关系了。
我干嘛要每个宇宙都要去了解原初瑞克影射的瑞克之一?
但世事无常,我胡乱地目的定位来到了独立于每个纬度的三星联盟:里面全是抛妻弃子的瑞克。
第69章 圈养 不远处,一个灰蓝色头发的男人出……
不远处, 一个灰蓝色头发的男人出声。
“戴安?”
我朝他探过去——
“戴安!?”
刹那间,路上、墙后、柱边……所有的地方,如同被惊扰的蟑螂窝里的蟑螂, 灰蓝色头发的男人“唰”地扬起头颅, 目光瞬间聚焦,窸窣作响地爬满我全身每一寸皮肤。
黏稠、密集的视线,无声地汇成一片蠕动的包围网,将我困在其中。
所有的瑞克·桑切斯都在重复着:“戴安!”
我被喋喋不休的呼唤、大量归集的目光弄得发麻。
天啦, 我一脚踩进了蟑螂窝。
估计是我不会操作传送枪, 随便拨弄,可能把目的定位到了prime瑞克去过的历史定位其中之一:独立于每个纬度的三星联盟。
抛妻弃子的瑞克之家。
“戴安……”他们深情地呼唤我的名字, 然后围了过来。
各种各样的瑞克, 这里简直是芭比娃娃的主题乐园,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娃的主体都是瑞克, 但为了卖出来会有很多不同主题。
比如机车瑞克,他留着莫西干头,鼻环唇顶耳洞耳骨钉都来上了, 两侧剃干净的头皮还文了三星联盟的刺青。
三颗星星围绕着一个数字R的变体。
……我抬头, 看到头顶的三颗硕大而明亮的星星, 原来三星是代表了这里的坐标。
还有长发男瑞克,感觉他是那种喜欢听摇滚, 原生家庭不幸, 阳痿的男人。
话说, 什么瑞克都有, 但没有断眉瑞克。
没有两根眉毛断开的瑞克——提示,正常人都是两条眉毛的。
有些人除外。
“基色斯戴安,那是人物标志好吗?就和你的美丽一样的, 代表了人物的一种标志,标志是不能更改的。”其中一个瑞克不知怎么瞧出了我的疑问。
我:“。”
我确实很漂亮。
算了,还是不要管瑞克·桑切斯该长什么样了。
我问这群瑞克要传送液。
我还是要走。
可他们却同一地对我沉默,半天,生硬地对我开口:“戴安,只有你的瑞克才会制造跨纬度传送液。”
既然有了跨纬度传送技术,那他们干嘛还要辛苦地自主研发?
可惜跨纬度传送液属于管制物品。
原来三星联盟的瑞克们是被prime瑞克圈住的猪。
Prime瑞克一个个纬度地去邀请瑞克们加入三星联盟,答应的给他们分发可以跨纬度传送枪,让他们见识无限,虽然这样的无限是在prime和人意愿下的有限……不接受招安的,杀了,或者折磨。
活着的,白白胖胖的,没有政府的瑞克,好像有着所有宇宙来去之间的自由。
但只要prime瑞克不再提供传送液,他们就是圈养的待宰猪。
这下无论是活着的瑞克,还是死去的瑞克,都无法真正伤害到prime瑞克的纬度了。
我想,我的瑞克某种意义上很公平。
他对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那么混账。
……
Prime纬度。
瑞克·桑切斯眼睁睁见戴安·沃斯在自己面前逃走了。
他平静地没有动作,还是照原来戴安·沃斯原来的计划,先去岳父岳母家。
小贝丝在那呢。
玛格丽特·沃斯将贝丝·桑切斯的手牵到她亲生父亲的手上,问:“戴安呢?”
“心理医生建议她放风去了,等会儿我去接戴安回家。”瑞克·桑切斯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一边牵着小贝丝的小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小贝丝圆乎乎的脑袋。
他顿了一下,缓缓再开口:“玛格丽特,可能小贝丝要再在你家待一两天……”
英俊、脸上没有过多装饰、只是简约平常的夹克着装的男人,对长辈淫邪又故意地暧昧地笑笑,“妈妈你知道的,戴安一直在带小贝丝,戴安一直没法彻底的放松。”
玛格丽特·沃斯明白的,年轻夫妻最需要的“放松”时间。
瑞克·桑切斯把小贝丝放在岳父岳母家,准备抓戴安·沃斯回来大做特做。
就那种强迫式的、做到她对自己求饶却依然继续,做到她害怕,一碰就颤抖得不行打着颤含着眼泪说不要了的那种。
他早就想这样玩了,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甜心真好,瑞克·桑切斯笑嘻嘻地想,她还给了他“发火”的理由。
老婆方面挑衅跑掉的丈夫,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吧!
……
三星联盟。
我最后在瑞克蟑螂窝里选了长发男瑞克作为游玩陪同。
无他,只是因为长发男瑞克看起来是养胃男。
三颗明亮的星星下,长发男瑞克很疏离克制地跟我聊电影,音乐和爱情。
我:“……”
大意了!长发男瑞克虽然看起来很肾虚但还是想做。爱。
他说:“戴安,我并不想问你要一个今天的答案。我想问的是,在所有的明天里,我们是否能够免去所有来回的求证,只是沉默而确凿地站在一起。”
我说:“吃屎。”
是的,我就这样纯朴。
……老实过头的我把长发男瑞克气跑了。
我耸耸肩,一个人看着星星发神。
直到熟悉的男声在我耳旁轻声:“回家吗,戴安?”
他来得比我预料的还快。
我知道我的瑞克会找到我——踏进传送门开始,我的确是有着自由的幻想的……但当我意识到prime瑞克把其它纬度的瑞克当猪圈养的时候,我的幻想已经回归现实。
他的邪恶简直是宇宙级别的,屑中之屑,屑王。
我的身旁。
头顶星星的晖光勾勒出瑞克·桑切斯的轮廓,立体的眉骨在眼部投下阴影,看不清眼神。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
瑞克·桑切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无奈,嗓音低沉而平稳:“回家吗小贝丝这几天会在妈妈家里,你不用担心。”
这可不是愤怒的追捕,而是像对待一个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孩子般的宽容和纵容。
他在宽容且纵容我。
瑞克·桑切斯微微俯身,帮我轻柔地捋一下侧颊落下的丝丝金发。
他随手开启了传送门,手里的传送枪里装了满满的荧光绿的传送液。
上床几乎是无缝衔接。
我被瑞克·桑切斯压到床上。
带着一种无处可逃、命运早已注定的感觉。
他同我此时的亲密行为,似乎带有惩罚性、征服欲,但同时也有炽热的欲望。
瑞克·桑切斯享受我细微的挣扎、恐惧的眼泪,但这更刺激他,动作越发强势、不容置疑……
让我在身体快感与心理恐惧中彻底迷失。
第70章 戴森球 后来想想,我这时确实是生病了……
后来想想, 我这时确实是生病了。
心理医生已经明里暗里地提示我了,是我自己不想面对。
也不全关瑞克·桑切斯的事,我在穿越前就有些玉米情绪。
但那个时代的每个人都玉玉着, 所以我也就还好。
穿越后, 遇见了神奇的瑞克·桑切斯,我的心情因他调动。
激动,兴奋,享乐……还有难过和痛苦。
他不仅把我体内搅动得一团乱, 还搅乱了我的精神。
……
现在, 床上,我安静地仰躺, 看着撑在我身上的瑞克·桑切斯。
一头不长的、总是在脑后蓬乱的灰蓝色头发此时软软地垂下……使这个通常冷酷的男人看起来特别柔软。
心软的我慢慢地伸出手, 指尖轻轻划过他软的嘴唇、软的鼻头,最后停在他微垂的眼皮上。
柔软而剔透的眼睛。
瑞克·桑切斯没有动, 任由我的触摸。
就在我以为我和瑞克会永远这样沉默下去时,他却忽然低下头,张口轻轻咬住了我的鼻子。
不疼, 反而有些痒, 像被小猫小狗舔过。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呼吸喷在瑞克·桑切斯的唇边。
笑完,我想到了另一个瑞克。
……长发男瑞克为了做那啥硬是鬼扯说出来的一大段文艺词。
虽然有点扫兴, 但我这时候是真想问他。
“瑞克, 你爱我吗?”
我问瑞克·桑切斯, 声音很轻, 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
“我当然爱你啊!你怎么会质疑这个!?瑞克和戴安的相爱是所有宇宙必然会发生的真理,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瑞克·桑切斯放开了我的鼻子, 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这样说。
他似乎想用这个亲昵的动作来回避语言的重量。
我睁大眼睛,执拗地穿透他黑洞洞的瞳孔里,重复道:“你爱我吗?”
瑞克·桑切斯于是又要说。
瑞克·桑切斯很擅长说鬼话。
“我不是要你承认什么我是那个你‘永远’爱着的人,”我在他开口前打断,语气平静且坚定,“也不需要听你辩解我是否在你心里占有特殊的位置。”
永远太远,特殊太模糊。
他进入我的身体。
我把言语灌入他的耳道。
你不爱我吗?
当我这样问的时候,我是在质疑你和我——一种我们需要借口才能继续在一起的关系。
你说过,人追求爱的时候,必须扪心自问:是不是在自我欺骗?是不是因为害怕孤独?只因我们终将独自面对死亡——
那么你对我的爱,是否也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而我对你的感情,是否也只是想借“特殊的你”来摆脱我自身的庸俗?
我们的婚姻,难道只是一个借口叠着另一个借口,才勉强开始,又勉强撑到现在?
瑞克·桑切斯的反应微僵一下。
他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
我把一切摊开,要求一个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答案,一个剥离了所有世俗借口、只关乎本身的问题。
“你爱我吗?”我第三次问,这一次,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是说——一种我们无需任何理由也能坦然分离的方式。”
“我要和你分开,瑞克,我爱你。”
我最后说。
瑞克·桑切斯烦恼地皱起眉头,说:“可我去了心理咨询了啊,是你说的,戴安。”
他说我要他做的,他都做了,我对他的埋怨没有道理,看看小贝丝,他做得难道不比这个地球父权制熏陶下的每个男人都要好?无数个他的复制人为戴安和小贝丝奉献了一切。
我说:“多元宇宙里有无数个戴安,你可以去找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戴安来继续过家家,瑞克,戴安和瑞克不一样,戴安并不特殊,每个我都是一样的。”
我不能说谎,我就是不特殊。
我就是一个无聊的人。
瑞克·桑切斯贴着我的身体肌肉骤然绷紧。
他瞳孔里的黑洞似乎收缩了一下,更深,更沉,试图将我吸入,又或者是他自己正坠入其中。
“瑞克,事实就是你爱了一个很普通的人,我作为戴安没什么特别的,就像你的爱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瑞克·桑切斯没有说话。
我们之间只呼吸着彼此沉默的空气,那空气沉重得如同实体,压在我们的胸膛上。
他试图用惯常的那种轻佻或讽刺来武装自己,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无法再用一个“宇宙真理”来敷衍,因为我坦然得彻底,用愚蠢的真正现实打破了智者虚伪的假设。
然后,瑞克·桑切斯缓缓地向后撤开,我额头相抵的温暖慢慢消失,留下一小片冰冷的空荡。
距离拉远,他的目光拉远,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地刺入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平日的混沌或戏谑,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原始的,仇恨。
“我就知道你会抛弃我,bitch!”
瑞克·桑切斯就像应对自身死亡的凤凰计划一样,同样应对练习着自己是如何被戴安·沃斯抛弃,以及被她抛弃后自己怎么虚无且害怕一个人面对见鬼的该死的多元宇宙。
果然是这样——
她果然抛弃了自己!
地摊文学里科学家几乎没有去看心理医生的,那太不像自大狂妄的科学家风格……但科学家信仰神比较有冲击且戏剧性,而且也却有实例。
“我不允许女神抛弃她的信徒。”他对我说,“‘我’的戴安就是多元宇宙里唯一性的存在。”
瑞克·桑切斯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变成野兽般危险的、充满威胁的低吼,却又蕴含着巨大的哀求:“对……没错,我不准你不特殊,你不准离开我。”
混乱的大脑似乎此刻在炸开,他匆匆张望四周,像在快速思考:“我要把你关起来,戴安,是你逼迫我这样做的。”
后颈不长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脖颈上,旁边,血管在突突跳动。
“哈哈……戴安,你想象过吗?真正极致的行为,不是毁灭,而是建造。”
瑞克·桑切斯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比如,建造一个戴森球。”
科幻用语,我没懂。
瑞克·桑切斯脸上的愤怒和痛苦已经凝固了。
“戴森球……”他继续说着,语气平缓,“一个理论上可以包裹整颗恒星、捕获其绝大部分能量输出的巨大的人造结构。那是人类文明对能源的终极利用,是近乎神迹的工程学……也是最终极的孤独。”
瑞克·桑切斯挑起我的下巴,大笑着说:“想想看,戴安。一个文明,耗费难以想象的资源,将自己母星的恒星完全包裹起来。它得到了几乎无限的能源,是的,但与此同时……”他近在咫尺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它也永远失去了仰望星空的权利。那个球体之内,是它全部的宇宙。温暖、明亮、能量充沛……也是一个完美、巨大、无法逃脱的囚笼。”
“它再也看不到别的星光,再也无法幻想其他的可能性。它把自己和它能量的源头,彻底捆绑在一起,与无尽的、冰冷的黑暗虚空彻底隔绝。这是一种终极的、自给自足的……也是绝望的依存关系。”
瑞克桑切斯说:“戴安,你在我的戴森球里。”
他把她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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