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灭赵之后,赵景及赵国宗亲以俘虏的身份被押回雍阳,只是至今都未处置。


    朝中公卿建议将赵景囚禁,宗亲流放,狐信车裂,赢嫽同意了。


    赵景被关进朱雀台的地牢,虽然她只做了短暂一段时间的赵王,但该给她的体面还是要给——单独一间牢房,也没有受刑。


    她每日隔着铁栏怒视对面的女人,已是不愿意再叫对方一声母亲。


    随着她的动作,手脚上的镣铐也在哗啦啦的响。


    她扑到铁栏前,双手死死抓住铁栏,逼问赵王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牟城被攻破那日,她本可以逃走,却在半路遭到伏击,事后她才知道那是赵王后提前安排的人,赵王后还在路上留了标记,才让李华殊的人寻着踪迹追上来。


    赵景至今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害自己。


    在地牢这样的环境下,穿着粗布衫的赵王后仍旧绝色天香。


    赵景在怒问她,她也同样在冷冷的看着赵景。


    为什么?


    那年她正值风华正茂,且心有所属,不想被赵王一朝看上,要强娶她为妻。


    齐国比不得赵国强悍,纵使她再不愿意也只得委身嫁于赵王。


    赵王年老貌丑,又好色,来到赵国的每一日她都活的很痛苦。


    她不在乎赵景又设计害死了哪个兄弟姐妹,那些都是赵王的血脉,她本就不喜欢。


    但赵景万不该将赵鸢送去齐国献给齐侯,赵鸢是她与心上人的女儿,是她最宝贝的孩子,赵景竟然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就把赵鸢送走了,任她如何求情阻拦都没用,她又如何不恨!


    她看着赵景,就像是看到了毁掉自己一辈子的老赵王。


    “呵……”她冷笑着讥讽,“赵国亡了,快哉!”


    赵景怒不可遏:“放肆!放肆——”


    她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争夺来的国君之位就这样没了,那她隐忍多年所受的委屈算什么。


    “赵国亡了,你和我的后半辈子就只能在这样的地方度过。”赵王后幽幽的说。


    赵景猛捶铁栏,她对赵王后恨极了。


    幽暗的长廊那头有脚步声传来,在空旷的廊上显得格外清晰。


    赵景以为来的是狱卒,不曾想——


    “是你?!”她眼睛瞪大。


    赵王后也没了方才的空洞冷漠,扑到铁栏上,惊喜不已:“鸢儿!”


    赵国宗室唯一幸存的就是赵鸢,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实话说,她在雍阳过的很好,不用提心吊胆,更不用看谁的脸色。


    除了见不到母亲,她非常满意在这里的生活。


    可几个月前传来赵国被灭的消息,平静的生活一下子就被打碎了。


    她很着急,又帮不上一点忙。


    后来晋军凯旋而归,她又听说了母亲和姐姐的遭遇,想要来看看,却因为见不到晋侯,就一直没成。


    今日是她在国君府门口碰到朱雀台的人,她跪着求了半日才被允许进地牢探望母亲与姐姐。


    她跪在赵王后跟前,母女俩隔着铁栏对望哭泣。


    “母亲……”她摸着赵王后的手,这双手再无往日的细嫩,她心痛不已。


    赵王后痛哭不止,“我只当咱们母女再无相见可能了。”


    她也痛恨自己无能,连女儿都护不住。


    “还当真是母女情深,叫人感动。”赵景冷眼看着,出言讽刺。


    赵鸢怯生生的看过来,她不敢跟母亲说自己从未恨过姐姐,怕说了母亲会更生气。


    赵王后让她不必理会赵景,又问她:“你在雍阳一切可好?晋侯……对你好吗?”


    赵鸢摇头,“我从未见过晋侯。”


    “那你……”


    赵鸢垂眸,眼神哀伤,又不想多说,事已至此,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这时赵景又开口了,话说的仍旧让人讨厌,“怎么?今日来看笑话来了。”


    “我没有。”赵鸢急着否认。


    赵景的眼神可怕,以前她为了拉拢各方势力才藏起自己的阴狠跟野心,现在不需要装了,她最真实的那一面就完全暴露出来,那双眼睛就像是毒蛇的眼睛,镶嵌在她其貌不扬的脸上,瞧着就更瘆人,被她盯上都会有种脊背发凉、毛骨悚然的感觉。


    “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去求晋侯放了我们。”


    “我……”赵鸢含泪,“我见不到晋侯。”


    她这个样赵景就更生气,怒道:“你还真是废物,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


    赵王后捂住了赵鸢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


    赵鸢抿了抿嘴,“母亲,我会去求晋侯放你和姐姐出去。”


    “不要做傻事!”赵王后陡然变了脸。


    赵鸢低下头,她已经决定了。


    一墙之隔,纵长染听了半天也没有点有用的,顿感无趣,便让人将赵鸢带出去。


    想见赢嫽?做梦呢。


    她也跟着晃荡到地牢外面,围着刚出来的赵鸢看了半天。


    她冷冷一哼,不屑道:“你要是想跟她们团聚,可以啊,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关进去。”


    赵鸢害怕的抖了抖,“我……她们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姐姐,我不能不救。”


    这女的真是没救了,纵长染摇头。


    “你想怎么救?还跟前两天那样在国君府门口跪着?那我告诉你吧,你跪着的事君上压根不知道,就算你把头磕出一个大窟窿来都没用,今日你能到了这个地方,更不是我心善,不过是有人不喜你在大门口跪着,有碍君上的名声才让你来见一面。”


    若照她的意思,这个赵鸢也该被关进去才对,省了麻烦,偏就是李华殊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回雍阳这么久了也没有处置赵鸢,到底什么意思啊。


    赵鸢笑了笑:“我知是谁帮的我,君夫人……她很好,有一日她骑马出城,我远远瞧见了。还是烦请指挥使帮我这个忙,帮我问一问,成与不成我都无话说。她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受罪而不管。”


    纵长染不理解:“你母亲倒也罢,帮赵景求情又是为何,她可是害你至此的人。”


    赵鸢的笑容里多了些苦涩:“是她将我养大的,她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


    纵长染摇头:“你真是没救了。”


    “还请指挥使帮我这个忙。”赵鸢深深一拜。


    纵长染神色复杂,道:“赵景是不可能放出来的,她很快就会死,至于你母亲……或许君上会网开一面,你不要再干跪地磕头这种蠢事了,也不用求谁,该如何君上自会定夺,可你要是再犯蠢,这雍阳城就容不下你了,话已至此,你自己想想吧。”


    她走了,留下赵鸢一个人在原地。


    但过了没多久,赵鸢就乘坐一辆小马车离开了雍阳,去往赵王后当年陪嫁的封邑,不过现在那儿已经划分成了新郡,不再是赵王后的封邑了。


    马车简陋不起眼,除了驾车的车夫,就只有一个侍女跟一个婆子跟着。


    赢嫽答应放了赵王后,对方不愿回齐国,离开的条件是告诉赢嫽有关巫氏叛徒的线索,赵王后在老赵王和赵景身边这些年,多少也知道点东西,那批巫氏叛徒就在王都为周天子培养死士。


    当日庄姒追出去杀了一个,但王都里还有很多,他们早已更名改姓,成为仅次于毕氏的第二大士族,羊氏。


    士族的姓氏封邑要追溯起来也是错综复杂的,从初代周天子至今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记得的人就更少。


    “晋侯可知狐氏出自羊氏?”这是赵王后离开雍阳前的最后一句话。


    本该被处死的狐信因为这句话才能多活几日,由纵长染亲自审问.


    第二年春天,楚国向东发展,灭了许多小诸侯国,势力扩张至齐国边境。


    齐军在边境与项昭颜所率领的楚军交战,双方各有输赢。


    各有输赢?就齐国那点兵力都不够项昭颜打三个回合。


    赢嫽将传回来的信丢到一边,讥讽:“私底下都已经穿同一条裤子,还演戏给咱们看。”


    李华殊在看舆图,上个月云儿与辛绾已率军赶往韩地,那儿离王都近。


    赢嫽已与天子撕破脸,讨伐天子势在必行。


    “让楚怀君跟齐侯接着演,咱们现在不理会,却不得不先防备着。”


    “嗯。”.


    同年秋,楚怀君终于不再演戏,联合齐国、燕国伐晋,打的还是天子号召的名义。


    天子再作孽也还是天下共主,赢嫽再势大也只是诸侯,她讨伐天子就属大逆不道,而楚怀君伐晋则名正言顺。


    大军集结在晋国东境,黑压压的一大片,由项昭颜亲自领军,边郡的百姓连秋收都顾不上就拖家带口往西边躲避战乱。


    楚怀君故意选在秋收这个节骨眼发兵就是想趁机抢晋国边郡的粮食,这几年晋国的农业磅礴发展,粮食产量高,早就让楚怀君很眼馋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楚军来势汹汹,又有跟晋军火炮差不多威力的大炮,两军在边郡交战,晋军竟没能占到便宜,还险些被楚军偷袭成功,幸好辛绾及时回防才没有让楚军得逞,却也是伤亡惨重。


    自打西夷以来,晋军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败仗。


    营帐内,李华云一拳捶在桌上,恨道:“首战就失利,倒是让项昭颜得意了!”


    辛绾坐在那,脸色同样发沉,“是我们轻敌了。”


    “谁能想到楚军的火炮跟咱们的差不多!”提起这个李华云就更恨。


    辛绾深吸一口气,道:“当年赵国都能拿到火炮图纸,楚怀君比赵景狡诈不知道多少倍,会制出火炮也不奇怪,到底是我们疏忽大意才吃了这么个大亏。”


    “等长姐来了,一定要让那个姓项的好看!”——


    作者有话说:今天终于有空把燕子窝给糊了回去,狸花要是再上去睡觉,塌了我也不会再管了


    第102章


    现在晋国的常备兵力已增至八十万,跟这几年晋国的人口增长和疆土扩张有很大的关系。


    晋国还未对外扩张之前国内总人口都不足两百万,常备军也就十几万,这还要算上边军,改/革/变/法之后人口有所增长,兵力也从十几万变成二十几万。


    攻下西夷、巴蜀和犬戎之后,军队人数又扩到了三十多万,这其中有部分是西夷和犬戎投降过来的骑兵,比新兵蛋子更有战力,在后来灭赵的几场大战中都立了不小的功劳。


    开春那会各郡县又进行了一次人口大普查,包含赵地、犬戎、西夷和巴蜀,总人口已超过七百万,比楚国多了将近两百万,成为人口最多和疆域最辽阔的诸侯国。


    现在常备兵力虽然有八十万,但能挪动到东境的也只有五十万左右,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若是让全部兵力都增援东境,那么西边、南方和北地的关隘将无军驻守,边境线之外的部族势力同样有野心,不得不防范。


    李华云和辛绾所率领的东军有二十五万人,首战失利后折损五万多人。


    雍阳还有二十万大军,三日后将开拔增援东境.


    今日赢嫽带李华殊来兵工厂,兵工厂的选址非常隐蔽,朝中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数。


    楚怀君哪来的火炮图纸不是赢嫽最关心的事,大战在即,她在意的是李华殊和前方数十万将士的安危。


    也幸好她有忧患意识,从未停止过让兵工厂研究火炮甚至更先进的武器。


    从去年到今年,赵地的铁矿开采如火如荼,她提供的较为成熟的冶铁技术让兵工厂能够有充足的原材料来制造武器。


    火炮已经更新到第七代,外形和性能都特别像迫击炮,比初型的火炮轻便,射程也远,炮弹的威力更强。


    只是在研究和制造过程中有许多困难,她不是武器专家,能提供的专业知识也非常有限,遇到棘手的问题也只能和兵工厂的老师傅们一起想办法。


    在东境战火烧起来之前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她很着急,嘴巴上都起了好几个水泡。


    好在昨日兵工厂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她今日就赶忙带着李华殊过来看了。


    因为问题一直没解决,她也就没有先告诉李华殊迫击炮的事。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要等到尘埃落定,一切都稳妥了再说,不然提前说了又做不到,只会叫人失望,她不想让李华殊失望,然后再让李华殊反过来安慰她。


    当然,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止迫击炮。


    通过兵工厂外面的层层关卡,她们进入试验场,老师傅们已经准备好了。


    “君上,夫人。”陈漪上前,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兵工厂最厉害的技术骨干了。


    雍阳的书库有赢嫽画的一些武器图书,只有持她或者李华殊的令牌之人才能查阅,陈漪也很谨慎,想看时会来求一块令牌,当日就会归还,就是为了防止被不归之徒盯上。


    她又不会武功,平日里就只埋头钻研这些冷冰冰的铁疙瘩,要是碰上厉害的高手,她都没有反抗的余地,现在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雍阳,她总要提防,这段时间干脆都住在兵工厂不出去了。


    来的路上李华殊已经知道了迫击炮的存在,她也看过不少场试验,可从没见过还分阵营的,看样子像是要模拟两军对战,连淘汰下去的初版火炮都拉上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她眺望远处问道。


    陈漪笑着卖了个关子:“一会夫人就知道了。”


    李华殊更好奇,转头看赢嫽,“是不是又弄了新玩意儿?”


    “你先看。”赢嫽也卖关子。


    今天也不光只有她们两个过来,先月和陈炀也跟着来了,就站在后面,对前方的阵地同样好奇,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在看。


    “陈漪,可以开始了。”


    “是,君上。”说完陈漪就往前两步举起手中的小彩旗挥动起来。


    赢嫽就拉着李华殊往后退,紧接着就看到试验场上那扇紧闭的大铁门缓缓打开,从里面爬出来一个巨型的钢铁怪兽。


    说爬其实也不合适,应该是开出来,怪兽底部是有轮子的,只是那四个轮子比较奇怪,看着就像是虫足,匍匐在地上缓缓朝前爬行。


    李华殊的眼睛微微瞪大,惊讶道:“这是……机关兽?”


    当年狐信起兵叛乱时留下的机关兽残骸被收拾起来送进了兵工厂,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也没有听赢嫽再提起,还以为那堆破铜烂铁已经被丢进冶炼炉进行二次利用了。


    赢嫽微微一笑:“也可以这么说,但我更乐意叫它古代版小坦克。”


    楚国的机关兽给了她灵感,当时将机关兽的残骸收集起来后她就让陈漪带人研究这些机关兽是如何在没有发动机的情况下活动起来的。


    她自己也看过机关兽那颗巨大的‘心脏’,构造相当复杂,也很巧妙,有点像她以前看过的机甲,只不过人家那是高科技,这个却是仅凭巧妙的零部件机关凑成,能做出这种机关的人绝对是个奇才。


    于是,她让陈漪和几个老师傅研究透这个机关,再挪用到坦克的设计上去,造出来的坦克跟现代那种先进的坦克当然是没法比,但是在这个时代是绝对够用了。


    能动、上面还架上了炮塔,只要坦克里面的那个机关心脏不罢工,这个钢铁巨兽就不会被打趴下。


    别以为只要楚国会造机关兽,她也有的,而且比楚怀君的更厉害。


    “小坦克?”李华殊费解,正待再问,赢嫽就示意她看前方。


    只见小坦克缓缓从铁门内‘爬’出来,露出了它的全貌,上方张开的炮管黑洞洞的,看着都吓人,而且还能全方位转动。


    对面阵营的人拉动火炮,投出一颗颗圆形的爆/炸/弹,却因为准头不足,并没有击中小坦克,反倒被小坦克对着轰了一炮,以至于人仰马翻,‘阵亡’了。


    躲在后面的‘敌军指挥部’则是被迫击炮击中,塌下来的土块将‘敌人’埋在下面。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对面阵营的骑兵、步兵根本没有动武的机会。


    这些人都是临时从雍阳军那边调过来的,之前没有见过小坦克,面对这头钢铁巨兽,他们根本无法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直接丢了兵器躲到一边,险些将同样旁观的司马长林气死。


    李华殊不知道兵工厂已经造出了这样的推进武器,不由得看呆住了,久久回不过神。


    在灭赵的那几场大战中她利用火炮和兵阵结合,大败赵军,生擒多个赵军主将,比起从前只能靠冷兵器进攻,那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可跟眼下这场模拟战比起来还是慢。


    她激动的想要上前查看那个大家伙。


    赢嫽一把拉住她的手,“别急,那边尘烟大,一会儿咱们再过去。”


    她也只能按捺住,翘首好奇的盼着。


    在她们身后的先月与陈炀都已经看傻眼了,两人垂着的手都是握紧的,并且在发抖。


    等那边的‘战火’彻底停歇,尘烟慢慢散去,赢嫽才带着李华殊上前。


    李华殊这才看清原来小坦克里面还能藏人,可以操控坦克进攻的方向,不像楚国的机关兽就只能朝着固定的一个方向横冲直撞。


    当初想要攻入国君府的那头机关兽就是这样,毕竟是人造的死物,不知道躲闪,直接让火炮给轰没了。


    坦克上面的顶盖被掀开,钻出来两个人,热的满头大汗,但两人都特别兴奋,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爽快的仗,号角还没吹完战斗就结束了,己方还一个伤亡都没有,对面阵营的不是投降就是阵亡,也幸好不是真的炮弹,不然结束的还要快。


    “我也想上去看看。”李华殊跃跃欲试,期盼的看着赢嫽。


    赢嫽笑着点头,让另一个人陪她一块上去,为她仔细讲解坦克内部的构造,还教她如何操作。


    李华殊聪明,脑子转的快,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还自己试着开了一段,出来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好几次,还想再钻进去。


    之后先月、陈炀和司马长林都轮流进去参观了,只除了陈炀胆小没敢上手,先月和司马长林都自己动手开了一段,热血沸腾的嗷嗷往前冲。


    其实这个小坦克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这已经是目前能造出来的最高水平了,赢嫽也不能要求太高,毕竟受时代限制,轻工业才刚刚萌芽,这种重工的大家伙能横空出世都算是老天给她开的外挂。


    不过她也很好奇楚怀君招揽到的那位机关大拿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一点她敢肯定,对方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也不像是她那个时代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抿了抿嘴,很想见一见那位机关高手。


    在兵工厂待了大半天,把能运走的武器全部都装车,三日后随大军一同开拔。


    看着那些盖着油布的大家伙,李华殊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只紧紧握住赢嫽的手。


    赢嫽这是把兵工厂都掏空了,小坦克就只有一辆,迫击炮也不多,只有两架,余下的都是改良过的火铳,这个是配备给骑兵用的,类似于燧发枪,更轻巧方便,性能也更稳。


    没有成熟的工业链,热武器很难量产,冷兵器就不能完全淘汰不用,弓弩、刀枪剑戟都准备充足。


    还有士兵的盔甲、过冬的棉衣棉鞋等等,粮草和各种物资都已经堆了好几个仓库,是赢嫽亲自过的手,谁要是敢打这些物资的注意,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这些东西运往军营做交接时,李华殊也在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当天夜里破山居小套阁的烛火亮到了后半夜,第二日赢嫽精神抖擞的去朝会,李华殊睡到日上三竿。


    大军开拔那日,赢嫽带着小奴一直送到近郊,母女俩站在高处目送长长的队伍缓缓隐入东边,待完全看不见时,一大一小就对望着流眼泪。


    “娘。”小奴搂住她脖子,趴在她肩膀上哭,两只大眼睛肿的像核桃。


    赢嫽托住她,也在哭,“嗯?”


    “我想快点长大。”


    “嗯?为什么想快点长大?”


    小奴没说,只是悄悄握紧了小拳头.


    回到国君府,赢嫽本想叫纵长染过来问点事。


    去叫人的卢儿不一会就匆匆赶回,“君上,指挥使不在房中,奴在桌上看到了这封信。”


    双手奉上纵长染留下的信,上面写着‘赢嫽亲启’。


    赢嫽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把夺过信就撕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去楚国了,保重——


    作者有话说:狸花!你是在屋顶上酷跑吗?!噼里啪啦的[白眼]


    第103章


    武郡是晋国东南边最重要的防守之地,若是能从武郡出兵东进就可直接切断楚国的北边交通。


    楚国防晋的城池就建在武郡对面,项昭颜所率的大军便囤在商邑城中,两个月前也是在这里击败了李华云、辛绾所领的东军。


    这期间双方就没有停过火,一直在凶狠的撕咬,东军伤亡惨重,但楚军也好不到哪里去,项昭颜的手臂都让辛绾用火铳打伤了。


    之前赢嫽派无衣和灵童到晋楚交界的地方传播道教文化,首选就是武郡。


    在伐晋之前,商邑的楚民还经常跑到武郡的道观上香祈福,商邑城中有过半的百姓都信道教。


    后来楚怀君下令禁止百姓过去武郡,违者斩杀,就引起了商邑百姓的不满,又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起义,闹出过不少的乱子,被项昭颜武力镇压,逃出来的起义百姓目前就在武郡的道观养伤。


    无衣现在是道观的观主,灵童是她的首徒,她还收了很多徒弟,并成立了门派,在武郡的势力不容小觑。


    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武郡是为了什么,除了传播道教文化,她和灵童也负责收集情报,关于三国联合讨伐的消息大多数都来自她二人。


    刚放飞一只信鸽,灵童正准备回房,耳朵就动了下——


    “什么人!”她抽出匕首。


    纵长染从黑暗处走出来,“别紧张,是我。”


    “指挥使?”灵童皱着眉打量她,将匕首收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是君上有新的命令?”


    “君上不知道我来武郡,你们也不要告诉她。”


    灵童拧紧了眉,“什么意思?”


    “这你们就别管了,我有我的打算。莲荷呢?”纵长染又问。


    从光狼城回来之后,莲荷在雍阳待了一段时间就主动请缨来武郡。


    说起打探情报,莲荷才是个中翘楚,但她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只要她不主动现身,就谁也找不到她。


    纵长染想要找莲荷帮个忙,一时联系不上人,就来道观找灵童她们帮忙了。


    灵童将她带回房间,又找来了无衣。


    对她深夜出现在武郡的道观,无衣也*同样皱眉,“君上没有命令,你来武郡做什么。”


    纵长染坐在最角落,易容过的脸平平无奇。


    她没回答无衣,而是问:“武郡的战况如何?”


    无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容乐观,项昭颜用兵如神,李小将军和辛将军远不及。”


    这不是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


    纵长染的指甲抠进掌心,“武郡会失守?”


    无衣摇了摇头,“不好说,李小将军和辛将军在死守,项昭颜也没讨到太大便宜。”


    纵长染垂下眼,“我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大军还在后面,不知要何时才能到。”


    只盼望李华云和辛绾能多撑一段时间,撑到李华殊的二十万大军到来就好了。


    “你要找莲荷?”无衣问。


    “嗯。”


    “做什么?”


    “跟我去齐国。”


    无衣和灵童对视一眼,她们还以为纵长染是要去楚国,纵长染恨死楚怀君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纵长染转头看桌上在燃烧的蜡烛,“我给君上留的信上也说的去楚国,君上应该也信了。我是恨楚怀君,但我知道自己杀不掉她,鸡蛋碰石头这种事我要是想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去齐国是有别的打算,你们帮我联系上莲荷,越快越好。”.


    楚国攻武郡,燕国和齐国就集结大军在晋国的东北部,与周天子的亲军一起想要南下。


    周天子的亲军在此之前就被李华云和辛绾的东军重创过,就剩下残部,起不了太大作用。


    燕国作为大诸侯国,实力比齐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打心眼里瞧不上齐国,齐侯也知道,表面上不说,心里却是恨极了燕侯。


    纵长染已经和莲荷联系上,两人约定在齐国都城碰面。


    城中某处简陋的房舍内,莲荷摘掉斗笠放到一边,外面雨夹雪,冷风能灌进骨头里。


    她挨到火盆边烤火,先是吸着鼻涕感叹:“真冷啊。”然后才说道:“三国的联盟并不牢靠,尤其是燕国和齐国,暗地里都快斗成乌眼鸡了。齐国内部腐败严重,士族之间的矛盾也很深,齐侯对卿大夫极其不信任,他最信任的是一个阉人,叫田临,此人惯会花言巧语哄齐侯开心,又因他是阉人,无子嗣后代,齐侯就更愿意重用他,凡事都喜欢问他的意见。”


    这是她打探到的消息,田临那边的情况也基本摸清楚了,那就是个贪财之辈。


    纵长染坐在小板凳上,拿小木棍在扒拉盆里的炭火,火星映在她的瞳孔。


    莲荷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见她没吱声,便问:“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没,你继续说。”


    “我都说完了,还说什么啊。”


    “哦。”


    莲荷不满,“老娘在外面帮你打探消息,又冷又饿,你就一个哦。”


    纵长染抓起桌上那包珍珠丢过去给她,“这些够不够?”


    莲荷反手抓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又打开拿出一颗放到眼前看,满意道:“圆润饱满,成色上乘,你哪儿来的?该不是以前从楚王那里偷摸出来的吧?”


    “放屁!”纵长染冷脸骂了声,随后又神情落寞的继续扒拉炭火,“之前在雍阳,君上给我的,说让我好好攒着以后当嫁妆,”她瘪着嘴哼了一声,“我又不嫁人,要什么嫁妆。”


    “君上给你这么多珍珠?”莲荷羡慕,这一颗就值不少钱。


    纵长染忍不住得意起来,炫耀道:“我还有很多。”


    莲荷就有点酸溜溜的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不玩消失了。”


    珍珠是好的,但她没要,还回去给纵长染,并说道:“咱们现在都是替君上做事,谈钱就伤感情了,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好。”


    “……多谢。”


    “跟我还客气。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事儿你没跟君上商量就擅自决定,日后君上要是怪罪下来,你可得替我担着点儿。”


    “嗯。”


    “你干嘛不跟君上说啊,这事儿又不是不行。”


    “我想办成了再跟她说。”纵长染撒了谎。


    晋国最大的威胁是楚国,齐国连上桌的资格都不够,她来解决齐侯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她真正想要对付的是楚怀君。


    赢嫽不会同意她深入敌后涉险,她就只能先斩后奏了,只要事成,只要能帮上赢嫽的忙,纵长染就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危险.


    齐国远离晋国,现在反倒是跟楚国、燕国接壤,这让齐侯十分忧心。


    田临近身伺候齐侯这么多年,最懂齐侯的心思,见齐侯这几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对卿大夫的进言一律不听,便知道齐侯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他让左右伺候的侍女都先下去,自己留在殿内,小心观察着齐侯的脸色,过了会儿才谄媚道:“君上何必烦忧,依奴看,这事也好办。”


    齐侯一下来了精神,“何解?”


    田临便道:“奴听说晋侯并不好战,灭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是楚王和燕侯先挑衅晋侯,君上又不曾同晋侯交恶,当日送美也是一番好意,晋侯应当不会记恨,君上又何必淌这趟混水,不如中立,自保为上。”


    到底是个阉人,见识太浅,齐侯不免失望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田临微微一笑:“如今楚王和燕侯都出动了主力军,后方必定空虚,君上何不……”


    “你是说?”齐侯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忌惮所取代,“楚王狡诈,不可不可。”


    田临心知齐侯不会这么容易被说动,但他还有后招,凑到齐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齐侯的眼睛就越来越亮,对楚怀君的忌惮逐渐化为野心。


    田临观他表情就知他是听进去了,不免得意,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他奉承齐侯不过是为了方便敛财,现如今有人愿意出重金让他游说齐侯跟楚王、燕侯翻脸,他自然也愿意。


    不过就是几句话,容易的很.


    楚军攻势迅猛,巨大的机关兽扑向东军的火炮,将火炮掀翻的同时机关兽也散架了。


    出动这么多机关兽,对楚国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项昭颜却满不在乎,挥动双锤怒吼:“今日必须给我拿下武郡!”


    她在武郡已经耗了几个月,这让她觉得耻辱。


    对面的李华云和辛绾各有负伤,她们看着不退反进的楚军,明白今日之战十分关键。


    若是败了,武郡将失守。


    李华云双眼赤红,捂着受伤的肩膀咬牙狠道:“绝不能败,死也要守住武郡!”


    辛绾拿了药洒在她伤口上。


    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并肩作战,多危险的情况她们都遇到过,每次都能转危为安,但辛绾知道今日她和李华云怕是很难力挽狂澜了,东军的伤亡已经接近十五万,火炮也差不多被楚军的机关兽摧毁殆尽,现在能做的就是跟项昭颜死拼。


    情况也确实如辛绾所料,东军不敌,且战且退。


    楚军突破关口,直逼武郡腹地。


    辛绾带着受伤的李华云往西撤退,她们手上剩下不到五万人,项昭颜还在后紧追不放。


    她知道项昭颜想要活捉李华云,就因华云是夫人的妹妹,项昭颜想以此要挟夫人。


    “我们分头跑,姓项的想要的人是我。”李华云想了个办法。


    辛绾却不同意,“不行!”


    “这样至少我们能活一个!”


    辛绾不想听这种话,死死抓住她的手,沉着脸道:“咱们都得活着。”


    李华云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在她们身后,楚军已经离的很近了,马蹄声滚滚。


    她们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却没见楚军追上来,马蹄声也渐渐远去,只留下滚滚尘烟。


    楚军突然撤退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撤了。”


    辛绾皱眉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只信鸽落在她们附近,李华云立刻取出鸽子脚上的信——


    “援军已到,绕至楚军后方突袭。”


    李华云眼眶一热,是长姐,长姐带着援军赶到了。


    她抹掉眼泪,一扫方才的郁气,高兴道:“援军到了,绕到楚军后方偷袭,这会楚军后方应该是着火,项昭颜赶着回去救火呢!”


    这让她和辛绾都同时松了一口气,但看着仅剩的四万多人马,高兴又立刻被沉重取代。


    第104章


    有援军的事项昭颜早就知道,她等的就是李华殊,也一直留意对方的动向,可她的人昨日才传来消息说李华殊的二十万大军离武郡还很远,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怎么现在就突然出现在她的后方。


    她起初以为是东军在使诈,李华云和辛绾深得李华殊真传,惯会用计策,现在未免就不是声东击西,她本不想回防,可商邑方向已经火光漫天,她不得不回去。


    半路上项昭颜就碰到前来报信的小兵,气喘吁吁道:“将军,后方突然出现大量晋军和机关兽,那些机关兽……”想起刚才自己的所见小兵就忍不住害怕,“那些机关兽速度极快,身上还架着火炮,将我们的机关兽和火炮都炸毁了!”


    “你看清楚了?!”项昭颜狠狠皱眉。


    “千真万确!”


    项昭颜咬牙咒骂了一声,又问:“可看清领军之将是谁?”


    “是……”小兵吞吞吐吐半天,在项昭颜狠戾的瞪视下战战兢兢,“是晋侯夫人,李华殊,她操控的机关兽已经轰开了南城门,将军留在城中的人马已尽数被……被擒获……”


    项昭颜脸色恐怖,小兵已经不敢再说下去。


    为了追击残余的东军,项昭颜出动了屯守在商邑的主力,留守在城内的兵力已不足两万,若来的真是李华殊的二十万大军,城中这点兵力根本抵挡不住,也就意味着商邑现在失守了。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副将小心上前询问,丢了商邑,他们的命说不定也要丢。


    项昭颜深吸一口气,忍住翻腾的怒火,沉声道:“打。”


    大军紧急回防,在关道遭遇伏击,钢铁巨兽般的小坦克碾压过断木残枝,寻常的刀盾枪戟都伤不到小坦克,楚军在巨兽面前就像一群蝼蚁,轻易就被碾成肉泥。


    楚军的机关兽在对付东军的时候已经折损了不少,留在城内的两头也被小坦克毁了,火炮更是比不上晋军的迫击炮,一下就将项昭颜的人马打回好几年前冷兵器时代,但比冷兵器,李华殊也不输,靠连弩和铁器也照样能跟项昭颜抗衡。


    炮火四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味。


    噔!


    李华殊手中的长枪截下项昭颜挥下来的双锤,两人在士兵厮杀之中也制造了一条血路。


    项昭颜恶狠狠瞪着眼,不怕反凶,冷笑道:“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她的第一场败仗就是李华殊给的,今日又被对方摆了一道。


    她掀开李华殊的长枪,跨步猛冲,左锤带着风声直砸李华殊的面门。


    项昭颜以手中双锤出名,死在双锤下的人不计其数,李华殊亦不敢掉以轻心,她忙沉腰拧胯,铁锤就擦过她铠甲的甲片,带起一片刺眼的火星。


    她极速后退,手中的长枪如灵蛇那般斜着挑过去,枪头精准抵住锤柄与锤头衔接的薄弱处,想要挑开双锤,却被项昭颜识破,双锤交叉破了她的招式,又拖着枪头将她往这边一拽。


    她及时拧动枪头,这种枪头和枪杆能分开的长枪是赢嫽专门设计的,里头有一根细铁链连接,长直半米,她踏步绕到项昭颜身侧,长枪连接的铁链冲项昭颜的脖子绕去。


    项昭颜双锤交叉挡住链子,趁此时机李华殊用力将枪头拽回,枪杆与枪头再次合并,对着项昭颜的咽喉就刺过去。


    她出枪极快,稳步向前戳刺,项昭颜以锤挡之,被逼得持续后退,不敢贸然回击,只要回击必露出破绽,枪头就会刺中她的要害。


    两人打的难分难舍。


    项昭颜找到机会就抡起双锤狠狠砸向长枪,李华殊往回撤枪,虎口却依旧被震的发麻。


    项昭颜趁势逼近,近战时双锤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李华殊手中的长枪反倒无法施展,又因她身体恢复不到从前,灵活度和体力都不及巅峰时期,再耗费下去她会吃大亏,便果断后撤,就近抢走楚军的一匹战马。


    项昭颜还没打过瘾,见她要跑,便也飞身上马追来,讥讽道:“你何时变的这般胆小了!”


    以前李华殊会在意这种话,但和赢嫽待一起的时间长了,她的一些想法也慢慢转变了过来,逞能是愚蠢的行为,她有神兵利器在手,做什么要同项昭颜这种疯子拼命。


    战马在飞驰,她回头看追在后面的项昭颜,发出一声冷笑,从腰间悬挂的皮套子里掏出一把小臂长的燧发枪,对着项昭颜就开枪。


    若不是时间紧迫她枪法还没练好,这一枪就能直接要了项昭颜的命,而不是只击中肩膀。


    项昭颜狼狈摔下马,单膝跪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肩膀,双眼都在冒火,她这个肩膀之前就被李华云用火铳打伤过,现在又被李华殊打了一枪,姐妹俩还真是默契!


    方才近战,李华殊一直没有机会用这把燧发枪,现在本想回头再补一枪,直接要了项昭颜的命。


    可楚军已经合拢过来将项昭颜护在了中间,她就只能先放弃,下次她一定会杀了项昭颜,拿这个疯子的头颅来告慰死在武郡的十五万东军。


    商邑已经被她拿下,并重创楚国大军,项昭颜想要夺回城池那也是做梦。


    残余的四万多东军并非毫无战力,相反这四万多人还很勇猛,被楚军压着头打了这么久,仇恨早就堆积如山,就等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死去的十五万人报仇了。


    楚军被前后夹击,只能仓皇东逃。


    “长姐!”李华云杀的浑身都是血,见到李华殊就高兴的跑过去。


    李华殊一把抱住她,看见她身上的伤就心疼不已,自己要是再晚来一步,云儿和剩下的东军怕是永远都回不去雍阳了,想想她都觉得后怕。


    “你受了伤,快让军医给你看看,这里有我。”她很担心李华云的伤势。


    李华云却无所谓道:“没事,长姐,一点小伤而已。”


    跟在后面过来的辛绾听到这句话,薄唇抿了抿,黝黑的眸子在后盯着她看,她浑然未觉。


    李华殊却看到了,拍拍李华云的手,轻声道:“听话,去处理一下伤,晚间咱们再说话。”


    李华云都痛的没有知觉了,也可能是太高兴了,但她还是很听话。


    “那行,长姐,那我去了。”


    “去吧,辛将军,劳烦你陪云儿过去一趟,她自己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辛绾点点头,就算不叮嘱她也会这么做,临走前她问:“要追吗?”


    这次楚军元气大伤,乘胜追击或许能一举歼灭。


    李华殊却道:“穷寇莫追。”


    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全部赶到,现在去追项昭颜并非明智之举,还是留守在商邑,等余下的大军到了再做进一步打算。


    这次三国伐晋,国内兵力分散,跟攻打赵国时很不同的,但凡有一处守不住,让敌军有机可乘进入晋国腹地,后果都不堪设想,所以这种情况下能进攻获胜自然最好,若没有把握也要守住边郡,不让敌军踏入半步.


    楚国都城,襄樊。


    项昭颜兵败,丢失商邑的消息已经传回,楚宫内的雪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败了?”


    楚怀君靠在垫了虎皮褥子的榻上,红裙铺开,手上晃着透亮的水晶杯。


    杯中是商队从晋国运回来的果酒,清甜润口,极好喝,在襄樊特别受青睐。


    她的声音不喜不怒,轻轻落下,却让人觉得被一股很重的力道压得喘不上气。


    殿内无人敢出声,全都跪倒在地。


    她轻笑了两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当初还真是不该心慈手软啊。”


    原主对李华殊下手这件事也有楚怀君的手笔,从李华殊第一次打败项昭颜,楚怀君就想除掉她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周天子的布局正好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思路,她就顺势推波助澜,让计划成功了大半,只可惜最后还是让李华殊侥幸活了下来。


    只要李华殊不死,晋国就还有战力,真是棘手啊。


    楚怀君晃着水晶杯思索,底下跪着的人不敢打扰,可还有件事又不得不现在禀明。


    “君上,还有一事,齐侯悄悄撤回了在东北的部分人马,潜藏到了鲁地。”


    鲁国几个月前就被灭了,现在是楚军在那里驻守,齐侯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遭人监视,那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楚怀君。


    “齐侯?就他?哈哈哈哈……”楚怀君畅快的笑了一通,笑声才渐渐收起,眼底泛开嗜血的冷意,“左右摇摆的老东西,孤还真是给他脸了。传令熊烹,只要齐军有异动,立刻剿灭,提了齐侯的项上人头来见孤。”


    她眼下的光冷到近似冰霜.


    攻下商邑,后续的援军也赶到了,李华殊对城中的布防做了调整。


    至于活下来的四万多东军,她没有重新整编,依旧保留东军的名号,后期可再征调新兵弥补空缺。


    李华云和辛绾不赏不罚,官职不变,但会对战死的将士进行抚恤,并下令在武郡设立石碑,将战死的将士姓名一一镌刻,让后人铭记其守家卫国的功绩。


    这是她跟赢嫽讲的那些故事学来的,赢嫽说将军也不能光闷头打仗。


    抚恤名单很快就列出来了,李华殊让人快马加鞭送回雍阳。


    李华云的伤已经处理过,这会儿正在李华殊这里吃零嘴,觉得哪个好吃她就偷偷藏起来一点,想着带回去分给辛绾。


    为了能省出钱来给多办几个独孤院,辛绾生活很节俭,身上的衣裳都是前几年做的了,一件新的都没添,吃饭也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不讲究那么多,军营的大锅饭有什么就吃什么,从不自己掏钱到外面买。


    李华云怪心疼对方的,在雍阳时就总拉着辛绾到自己家吃饭,辛绾起初还不肯。


    她偷藏零嘴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李华殊的眼睛,心想都怪纵长染,偷拿偷摸的毛病总不改,把周围的人都带歪了。


    赢嫽说的没错,那小破孩就是不让人省心,在来武郡的路上她就接到了赢嫽的信,说纵长染去了楚国。


    她无奈的看妹妹,道:“喜欢吃就全拿回去,别学纵长染偷偷摸摸的,没的让君上看见了生气。对了,朱雀台不是有人在武郡么?你将她们找来。”


    “长姐找她们做什么?”李华云不解。


    “她们跟纵长染联系紧密,纵长染去楚国之前肯定来过武郡找她们,我问问情况。”


    李华云皱眉,“她们既然知道纵长染的行踪,为何不禀报君上。”


    “纵长染不让她们说吧,行了,你快去将她们找来,我问问就知道了。”


    第105章


    在雍阳时,无衣和灵童能见到李华殊的次数并不多,今日被叫过来心里也直打鼓。


    两人在门口对视,抱着今日绝无好果子吃的心态走了进去。


    这宅子原本是楚国官员的官邸,异常的奢华,李华殊让人将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


    养军要钱,打仗更要钱,赢嫽现在也不富裕,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早年寻到的鲜虞国君的宝藏现在已经不剩什么了,她总不能就指着赢嫽一个人弄钱。


    百姓的财产不可动,这些敌国士族官员的产业拿来自用正好,左右也是搜刮来的,缴获了自然也就归了她,军中这么多人要吃饭,这些钱也能顶一阵子。


    如今这屋子除了一些必要的桌椅板凳,值钱的都没有,空荡到能跑马。


    无衣和灵童磨蹭着进来,谁也不敢抬头看,心虚的冲座上的人行礼。


    “夫人,哦不,大将军。”


    到底该叫夫人还是大将军,其实她们也搞不懂,反正叫什么的都有,她们也是跟风。


    李华殊从不在意这些称呼,抬手让她们直起身来。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纵长染在哪?”


    无衣和灵童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多聪明啊,就知道瞒不住。


    可她们答应过纵长染不能说,出卖姐妹这种事真的不厚道。


    “她跟莲荷在齐国。”


    但还是小命要紧,出卖就出卖了吧,她们就是搞情报工作的,没有底线是常态。


    怎么还牵扯上莲荷,李华殊只觉得头疼,“她们去齐国做什么?”


    “这……”无衣迟疑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她没说。”


    量她们现在也不敢撒谎,李华殊暂且信了,又问:“她最近有跟你们联系?”


    无衣摇头,“她去齐国之后就没了消息。”


    “想办法联系上她,让她回来。”李华殊冷下脸。


    无衣打了个冷颤,不敢抗命,但是,“夫人,长染她……她比较死脑筋,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我们就算联系上她,她也不会听我们的。”


    啪!李华殊一掌拍在桌上,气道:“那你们就告诉她,现在不回来,以后也别回来了!”


    两人的身体跟着一抖,头皮都发麻。


    李华殊气到不行,脸都是黑的,纵长染的不告而别让赢嫽很担心。


    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哪里就用得着她跑到敌后去搞动作了,明知道楚怀君变着法想要弄她回去,她还上杆子往前凑,真是不要命了,等她回来了一定要狠狠教训。


    无衣见她脸色难看,便硬着头皮说道:“夫人您消消气,长染她其实也是想帮忙,您和君上就别真的跟她生气了,她这人就是这样,喜欢自己做主,她来武郡的时候我们也劝过她,可是她不听,还不让我们告诉君上。”


    无衣将姐妹卖了个干净。


    这种时候当然是自保为上啊,座上这位跟君上可不一样。


    君上对她们这些人多少都有点心软,可能是因为之前为了对付狐氏,君上一直都在隐忍,扮演一个暴君,成立朱雀台时的手段很残忍,所以君上觉得过意不去,对她们就特别宽容。


    夫人和君上的行事风格极其不同,灭赵国的时候夫人一路砍一路杀,死在她马蹄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些人固然也该死,但若是换了君上,肯定是先关起来,然后再逐个审讯再量刑。


    君上凡事都讲究一个理字,夫人……夫人其实是个狠角色,当然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们也不敢随便对外说。


    两个人缩成鹌鹑似的站在那听训。


    “她不让你们说,你们就不说?”李华殊更生气,“朱雀台是为君上办事,你们知情不报,好大的胆子。”


    她这也是在提醒无衣和灵童,从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现在她们要清楚自己到底听命于谁,若是再如从前那般没有规矩,就要当心自己的脑袋了。


    无衣和灵童双双跪倒,“属下不敢。”


    她们确实不该替纵长染隐瞒。


    李华殊缓缓靠向椅背,“传信纵长染,让她立即回来。”


    “是!”


    无衣和灵童不敢耽搁,当天就传信出去了,只是迟迟没收到纵长染的回音.


    齐国和楚国在鲁地交战,楚国大将熊烹三战三胜。


    这一片遭受战火吞噬,百姓流离失所,拖家带口往其他地方奔逃。


    纵长染跟莲荷却扮作难民逆流而上,潜藏在魏地等待时机。


    外面下着大雪,莲荷蹲在火堆边烤火,身上还披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羊皮,御寒用的。


    纵长染坐在对面,正低头在看信,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神色并不好。


    这封信半个月前就已经收到了,她们这伙人有专门的联络渠道。


    但纵长染并没有给无衣她们回信。


    莲荷翻了个白眼,一封破信,不知道拿出来看了多少遍。


    她拿小木棍扒拉之前埋进火堆的红薯,扒拉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趁热撕开外面焦黑的皮,露出里面金黄的红薯肉,闻着又香又甜,馋的她直流口水。


    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弄口吃的。


    红薯很烫,她一边吹一边吃,嘴皮子都差点烫熟。


    见纵长染还在看信,就说道:“事情已经成了,回去算了。”


    她和纵长染来齐国的目的就是煽动齐侯跟楚王对着干,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去了。


    纵长染将信折好收起来,“你回去吧。”


    她拿起另一个红薯。


    莲荷皱眉,“你不回?无衣在信上可说了,夫人很生气,让你立即返回,你还想抗命啊。”


    纵长染吃红薯,不吱声。


    莲荷又说:“你留着那封信干嘛,烧了拉倒,正好让火旺些,这个破地方冷死我了。”


    齐国东边临海,冬天又下雪,冷的要命。


    “我留着有用。”


    她当然知道李华殊生气,也知道赢嫽更气,从信上李华殊让无衣带给她的话里就能看的出来。


    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因为有人在意自己,关心自己的安危。她会回去,却不是现在,她还留下来还有用,莲荷却是可以回去了。


    莲荷不解:“有什么用?算了算了,我懒得知道。”


    “你明天就回武郡,”她从衣服下掏出另一封信,“把这个带回去给夫人。”


    莲荷接过,“你真的不回去了?”


    “我还有事。”


    “你……”莲荷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叹气,“别逞强,有需要就传信给我们,我们都是朱雀台出来的,肯定都会帮你。”


    “知道,多谢。”


    第二天两人在此分道扬镳,莲荷携信南下返回武郡,纵长染则乔装进入楚国境内.


    为了防止晋国趁机进攻,跟齐国交战的事楚怀君是下令封死在鲁地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南下的渠道也都有人把守。


    莲荷要避开楚军的搜查穿过鲁、魏两地才能顺利到达武郡,要么就要绕道东北,可那边也都在打仗,路途还遥远,非常耽误事儿。


    好在她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扮作皮毛商人再花些钱就能打通关系让搜查的楚军放行。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再说楚国上下也不是铁桶一块。


    从武郡传入的道教文化和楚怀君一手操控起来的‘国教’在民间斗的你死我活,并且已经渗透到朝堂,连军中都有,她只需要在这里头稍微做点文章就能让这些人将她当成自己人。


    大雪停歇,莲荷带着几大车皮毛和稻米顺利回到武郡,皮毛也就罢了,稻米居然没被抢?


    前来接人的李华云围着这几大车东西啧啧称奇,佩服道:“你们朱雀台还真是出人才。”


    莲荷戴着一顶皮草帽子,袖着双手靠在车边,看着就是一个奸商。


    “哎呀,都是君上培养的好。”


    “你还真是会拍马屁。”李华云鄙夷。


    莲荷嘿嘿一笑,凑近打听,“夫人没怪罪我吧?”


    李华云眼珠子一转,故意吓唬她:“就等着你回来问罪呢,让我们见了你就绑起来。”


    说罢就跟辛绾一左一右要捉她。


    莲荷一个错步闪到另一侧,摆开架势喊冤:“喂喂喂……这不关我事儿啊,都是纵长染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听吩咐办事的。”


    见她吓的脸色都变了,李华云顿时觉得过瘾,拍大腿狂笑:“哈哈哈……傻子,骗你的!”


    莲荷咬牙:“你耍我好玩啊!”


    真是吓死人了。


    李华云只顾着笑,笑到眼泪都飙出来了。


    辛绾上前拍拍莲荷的肩膀,替李华云向她道歉:“别在意,她跟你开玩笑的。”


    莲荷一下抖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一点都不好笑。”


    “但大将军生气也是真的,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说吧。”辛绾好心提醒。


    莲荷把皮帽子抓下来,在原地烦躁的转圈,“我劝过了,纵长染不肯回,我能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纵长染那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些话你留着跟我姐姐说吧。”李华云揪她去见李华殊。


    还是那座被搬空的官邸,莲荷在正厅见到刚跟下属商讨完作战计划的李华殊,就装出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儿,并及时把纵长染交给她的信拿出来。


    李华殊看完信之后沉默许久,当天夜里就下令全军不动,依旧固守商邑,原本制定好的进攻计划也暂停,貌似是要跟楚军在东境大眼瞪小眼的干耗下去。


    东境的进攻暂停,东北那边的战事也不利,晋军损失惨重。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齐侯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很不服,因为他听说让晋军吃了败仗的是燕侯的兵马。


    天子的亲军就是在那当吉祥物的,而他齐国的人就是跟在燕军后面捡漏才侥幸赢了这场仗。


    这样的传言进*了齐侯的耳朵,他能开心才怪,而且跟楚军的交战他吃了大亏。


    胜利让驻防在东北边境的燕军、齐军都放松了警惕,无人察觉到有一股晋军悄悄从防守最薄弱的齐国边境进入了腹地。


    为了防止楚军杀到都城,齐侯将精锐都调到了鲁地,对这股晋军的潜入一点不知,等他的人在鲁地被熊烹追着打的时候,晋军已经到了跟前。


    与此同时,假装自己在东北吃了败仗的晋军突然反扑,将本来就战力不强的齐军杀了个干净,燕军支援不及,以至于让晋军吞并了齐国西南的大片疆土。


    待齐侯反应过来想要将精锐调回去防守,却发现精锐在鲁地已经被熊烹打的差不多了。


    齐侯气到吐血,当时就昏了,不省人事。


    齐国上下乱作一团,士族忙着收拾家财逃命,公卿也各有打算。


    深得齐侯信任的田临趁乱用匕首刺死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齐侯,然后卷着齐侯收藏的金银珠宝就逃之夭夭。


    但没逃多远就被人用杀死在路边,金银珠宝全不见了,只有一具被野兽啃的乱七八糟的尸体。


    这场变故让原本还算牢固的伐晋战线被阻断,齐国被灭,天子亲军和燕军被迫隔开,楚军在鲁地为晋军做了嫁衣。


    如今王都已经被晋军围困,孤立无援,燕军对付不了晋军的神兵利器,连吃了几场败仗,还丢了边境好几座城池。


    周天子和燕侯还在暴怒,楚怀君已经反应过来这是晋国的一场阴谋,她落入圈套里了,但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对接下来的交战更有兴趣。


    她讨厌蠢货,只有聪明人才配当她的对手,齐侯死了也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鲁地以北的疆域就是她的了,晋军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她还想让赢嫽帮自己解决掉周天子和燕侯,晋军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楚国,襄樊。


    近日城内抓了一大批宣扬道教文化的人,都已经被处死了,人头就挂在城门口示众。


    之前道教在襄樊没有这么活跃,这里毕竟是楚国的都城,楚怀君哪里容得下这些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猖狂,所以查的很严。


    可前段时间突然就闹了起来,君权、神权、人权都碰撞在了一起,缠斗的很厉害,牵扯进去的士族也不少。


    纵长染戴着斗篷躲在暗处看官兵在抓人,最近她频繁活动,已经被楚怀君的人盯上了。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城。


    朱雀台在襄樊的联络渠道早已被楚怀君摧毁,她现在想出城就只能靠自己。


    前面街巷有一户人家死了人,明日就会发丧,她打算混进发丧的队伍出城。


    打定主意,她便转身离开。


    她在城内没有固定的住处,有时在乐坊,有时在赌坊,这两处地方鱼龙混杂,比那些破庙破院子好藏身。


    能在城内开得起乐坊和赌坊的人都有背景,官兵也怕得罪背后的人,就不怎么敢严查,她又易了容,更没人认得出了。


    路过商队贩货的地方,她突然加快了脚步转进旁边的陋巷,奔着另一头的巷口狂跑。


    身后传来一阵刚风,她的斗篷被人扯走,一只刚硬的手抓向她的脖颈。


    “王妃,跟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我家院墙底下有个狗洞,今天不知道是谁用石头把狗洞堵上了没有挪开,院门又关了,家里没人,在家的狗子出不来,在外面玩的狗子回不去,隔着院墙叫了半天,可是把大黄给急死了,我们一回来开门它就窜出去撒尿,它小时候在院子里尿尿被我妈教训过,就一直记得,拉屎撒尿都是跑到外面,真是笑死了,对不起啊大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6章


    来楚国之前纵长染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死,没什么好怕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楚怀君的对手,连庄姒都只能跟楚怀君打平手,楚怀君身边又都是高手,想暗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也没这么蠢。


    她来楚国就只是想利用道教在楚国境内的影响力让楚国内乱,前段时间襄樊城的乱子就是她搞出来的。


    她在雍阳听过很多次赢嫽跟李华殊谈论天下局势,知道现在很多地方都有奴隶暴动。


    燕国北部就有两个士族被暴动的奴隶给灭了,这股奴隶后来还成立个什么组织,专门跟燕侯对着干,燕侯几次派兵镇压也没能灭掉这股势力。


    楚国也有过好几次,但每次只要有人冒头就会被楚怀君镇压下去,楚怀君手底下兵强马壮,奴隶暴动很难在楚国成气候。


    而对待那些胆敢生乱的人,不管是奴隶还是国民,楚怀君都不会手软,说杀就杀,而且是大屠杀,血流成河那种。


    道教能影响到襄樊城是因为有士族牵扯其中,楚怀君可以不顾及国民跟那些低贱的奴隶,却不得不给士族两分面子。


    楚国的士族跟晋国士族可不同,前者是树大根深,并且手握重权,楚怀君向外扩张疆土还要靠这些人,就不能得罪的太彻底。


    纵长染之前蛰伏在楚国那么久,多少都知道点情况。


    她可以从朱雀台再挑人潜进楚国搞内乱,但最熟悉楚国情况的人是她,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赢嫽不会同意她涉险,可这件事总归要有人去做,而且是越快越好,推迟一天,东境的战局就会险峻一分。


    楚国自分封开始就是实力最强的诸侯国,底蕴深厚,楚国的常备军有五六十万,而且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老兵。


    晋国的战力不过是这几年才提升的,有火炮火铳助阵才能跟楚军一较高下。


    现在楚军也有火炮,威力跟晋军的三代、四代火炮差不多,谁知道楚怀君有没有造出更厉害的火炮,她手底下可是有个擅长机关术的能人。


    那天她偷听到赢嫽和李华殊在说军费开支的事,缺钱,要是这场仗打上个几年,晋国耗不起的,国库会被掏空。


    想要维持战力不下降就要提高征税,到时百姓的日子就不会好过,百姓一旦吃不饱肚子就很容易出乱子,内忧外患,晋国更危险。


    之前打赵国的时候她都没见赢嫽和李华殊这么谨慎过,楚怀君就是最棘手的敌人,能让赢嫽和李华殊都很忌惮。


    当初在光狼城,她都想杀了楚怀君的,就是一直没机会,现在她被抓,楚怀君肯定觉得她这是自投罗网,就会放松警惕,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滴答,滴答……


    阴冷的地牢,墙上刑具齐全,纵长染被绑在架子上,鲜血从她的指尖滴下来。


    她受了刑,人已经昏过去了。


    奉命前来带她出去的人捏住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看到她的脸没有被毁才放心。


    那人回头怪罪行刑者:“让你给点教训,不是让你将人往死里打。”


    行刑者无所谓的甩了甩鞭子,哼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幸好没把脸打坏。”


    “她也就那张脸能讨君上喜欢,我自然要留着。行了,我也过瘾了,人你带走吧。”


    说话间浑身是血的纵长染就被人从架子上放下来,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地牢。


    她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以前在朱雀台受训,第一关就是忍痛,她吃过药,就算血流干了也不会觉得多痛。


    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后来赢嫽知道了,就让庄姒给她治。


    她就跟赢嫽说过不治,她其实很怕疼,之前那样挺好的,死了也不会疼。


    现在她吃了鞭子,皮开肉绽,真的好疼,疼到昏过去了。


    “都怪你,你要给我做好吃的听见没……你听见没……”


    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说梦话。


    梦里她在雍阳的国君府,追在赢嫽屁股后面要好吃的,赢嫽嫌她烦,捂着耳朵快步走,她还锲而不舍的叽叽喳喳。


    直到赢嫽答应晚上给她做南瓜糖饼吃,要加多多的糖,还要淋蜂蜜。


    她嗜甜如命。


    南瓜糖饼……


    她离开雍阳的前天晚上,赢嫽亲自下厨做了很多好吃的,其中就有南瓜糖饼。


    因为李华殊也喜爱甜食。


    她和庄姒就跟着蹭了一顿。


    她之前长了蛀牙,赢嫽就不怎么让她吃甜食了,她都是偷偷摸摸吃。


    每次厨子做了甜食她都会去偷拿一点,也不敢拿多,怕厨子发现,就会到处嚷嚷厨房进贼了,然后赢嫽和李华殊就会知道,两个人就会把她叫过去训话。


    那天赢嫽还做了芝麻糖和花生酥糖,做了很多,切成小块包起来给李华殊第二天带走的。


    这两样都是今年才有的新鲜玩意儿,外头还没有的卖。


    赢嫽也给她和庄姒分了一小袋,不过晚上赢嫽又叫人单独给她多送了一份。


    芝麻糖她早就吃完了,还剩几块花生酥糖一直舍不得吃,她用油纸包好装在荷包贴身放着的,对,荷包,花生酥糖,她的花生酥糖。


    “我的花生酥糖……”


    梦到有人拿走了她的荷包,她争抢,随后猛地惊醒,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还给我!”


    她好像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清醒过来,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要找偷她酥糖的贼。


    贼没有,床对面的椅子上倒是坐着一身红衣的楚怀君,正撑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她。


    纵长染想找的荷包正被她拿在手里把玩。


    对纵长染来说荷包不重要,荷包里面的东西才重要。


    顾不得身上的伤,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跑过去想要抢回荷包。


    “还给我!”


    她原来那身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着干净柔软的绸衣,手伸出去时露出臂上的伤痕,一道道的交错着,触目惊心。


    楚怀君坐着没动,只是将手举高,再抬腿拦住她,然后像戏弄猴儿似的戏弄她。


    纵长染气急败坏,又很愤怒,蹦起来抢,“把荷包还给我!”


    刚上过药的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她的绸衣。


    楚怀君站起来将她捉住,点了几下她的脊背,她就不能动弹了。


    这是楚怀君惯会用的手段,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


    她躺在床上没法动了也不妨碍她用嘴骂人,“王八蛋!放开我!姓楚的!”


    她怕楚怀君,但更恨,只要逮住机会就骂。


    楚怀君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挨了打还不老实?看来是打的不够。”


    “呸!”


    她跟豌豆射手一样冲楚怀君吐口水。


    楚怀君抬手抹掉,拎着荷包上的穗子在她眼前晃晃。


    “想要?”


    纵长染的眼珠子就跟着荷包转,荷包还是鼓的,证明花生酥糖还在里面。


    “还给我。”她不骂了,激怒楚怀君对她也没有好处。


    “不给。”说完随手一抛,荷包被丢进不远处的炭炉。


    烧红的银碳很快就将荷包毁成了一团灰烬,里面的花生酥糖也焦了,还飘出来一股香甜味。


    纵长染红了眼,那是赢嫽给她的糖。


    她是想着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所以留了几块,到死的时候能拿出来放在嘴里甜甜嘴,那她死了也是开心的。


    现在全被楚怀君给毁没了!


    她拼了命的想松动自己的身体,但凡她现在能动,她都要跟楚怀君拼命。


    楚怀君丝毫不将她的恨意放在眼里,取来止血的药粉,扒开了她的绸衣重新为她止血。


    纵长染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随时都会被杀死,还很没尊严。


    楚怀君动作很轻,没有弄疼她,声音却很冷,像外面飘飞的雪。


    “你活跃在齐国,鼓动齐侯将兵马从边境撤回来,现在又跑来襄樊闹事,胆子挺大。你这么卖力为晋侯做事,我还真有点吃醋,只能让你先吃些苦头了,很疼吧?晋侯让那个巫氏后人给你治过身子,你现在也知道疼了,疼了好,疼了才会长记性。”


    纵长染不听她说什么,更厌恶她碰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杀意。


    “晋侯还不知道你被抓,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楚怀君放下药,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视她,只要跟这双黑黝黝的瞳孔对视上都会觉得胆寒。


    她打了个冷颤,强忍着恐惧,“你不要以为晋侯多看重我,我不过就是枚棋子,说与不说并无区别,我来楚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死了便死了。”


    楚怀君笑不达眼底,“从前你最恨晋侯,现在竟然肯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我没恨,那都是装出来给你看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放我出楚宫。”


    楚怀君低头,险些要亲到她的唇,带着危险气息的香味一下扑到她脸上。


    “这样啊……”楚怀君蹭了蹭她的脸颊,“我还想拿你跟晋侯换点东西,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也正好,反正我也舍不得再将你放回去,不如就一直留在楚宫。”


    纵长染视死如归,紧紧闭着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除了脸,她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


    她既害怕楚怀君的触碰,又希望她快点碰自己,最好是碰在带血的伤口,这样她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她发过誓,一定要带着楚怀君下地狱。


    这时楚怀君却突然放开了她,又拍了两下手,就有侍女领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妇人进来。


    纵长染不认识,也没有见过。


    “给她看看伤,别留下疤痕。”楚怀君对那个妇人说道。


    妇人上前,扫视过纵长染,敏锐的发现了什么,从带来的小药箱中取出一根很细的银针,沾取了一点纵长染伤口上的血。


    纵长染提起了心。


    银针并无变化,但妇人却将银针放到鼻下闻了闻,很快就了然一笑。


    “南藩那丫头弄出来的东西,楚王若是入了口,用不上两个月就会毒发。”


    这些话落在纵长染耳朵里,她就知道自己事先准备的后手被识破了,她要完蛋了,楚怀君肯定会用尽细碎的手段折磨她,就像以前那样,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真的再也回不去雍阳,吃不到糖了。


    有眼泪从纵长染的眼角渗出,弄湿了她鬓边的发丝——


    作者有话说:嗦哩~今天更新晚了,这章写了很久,删删改改的。


    第107章


    自从李华殊去了东境,赢嫽就又回到了之前带孩子处理朝政的日子。


    她俯在案前看奏报,都是从边境传回来的。


    累了她就抬头看看在沙盘那边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奴,放沙盘的桌子太高了,她人小,踮起脚也看不到全貌,就自己推了张凳子到桌边,然后撅着屁股往凳子上爬。


    负责看护她的卢儿怕她这样爬会摔着,想抱她上去的,她没让,非要自己爬。


    桌上的是军用沙盘,很精细,昨天赢嫽和先月等人就眼下的局势研究分析了半天,当时小奴也在,煞有其事的拿起摆在那儿的火炮去揍楚军。


    她走的也不是正经路子,全都是搞偷袭、烧粮草这种招儿,打不过就跑,丢城池也不心疼,保存实力要紧。


    先月:“女公子还真是别具一格。”


    赢嫽也只能捂脸。


    小奴这孩子确实不走寻常路,才四岁多点就已经看得懂兵书上的阵法了。


    这就叫天赋异禀。


    看了半天的奏报,赢嫽也累了,便起身去看小奴又在沙盘上捣鼓什么。


    沙盘上就是现在东—北边境的战局,小奴自己做了推演,毫不留情就剿灭了被围困在中间的周天子。


    这让赢嫽觉得吃惊,她刚看完的奏报里头就有一份是关于周天子的,今早上才送到,都还没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看过。


    小奴就知道要先灭天子了?


    这孩子还真不是随便玩儿的啊。


    小奴钻研的认真,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凳子上板着脸,眉头拧成疙瘩,手中代表武郡东军的小旗帜迟迟没有选定下一个进攻点。


    犹豫片刻,还是放回了原处。


    扭头发现赢嫽站在后面,她眼睛一亮,眉头也舒展开,张开手一下扑进赢嫽怀里。


    赢嫽单手将她托举起来,点着已经被攻占了的王都,问道:“怎么想到要先打这儿的?”


    小奴双手搂住她的脖子,扭头往下看沙盘,小嘴巴一撅,奶声奶气道:“碍事。”


    “???”


    小奴就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把自己放回凳子上。


    赢嫽照做。


    她就用自己短短的手指在王都那块地盘上比划,尽量用她掌握不多的词语说出自己的观点。


    大致意思就是王都杵在这儿就影响了晋国统一东北,所以必须先除掉。


    在武郡的东军不动,为的是牵制住楚国战力最强的项昭颜部,给齐地的晋军争取时间。


    这些都是关于边境的大致作战计划,李华殊传了密信给赢嫽。


    她呆呆地看了小奴半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娘?”小奴仰着头看她,还很疑惑怎么娘突然就不讲话了。


    她回过神,伸手揉了揉小奴的脑袋瓜,搜肠刮肚想找几个好词夸一下这孩子,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你娘亲在家的时候你们凑一起她都教了你些什么啊,你才四岁多点就知道该怎么打仗了,牛啊牛啊,深得你娘亲的真传。”


    小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听不懂。


    “没事,继续努力,好孩子。”


    奏报上说周天子和毕氏一族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该如何处置就看赢嫽的意思了。


    有件事一直都是赢嫽心里的疙瘩,她将送奏报回来的那人召进来细问。


    “只抓了周天子和毕氏一族,没有羊氏?”


    那人是从东北边境回来的,对那边的情况很了解,细细思索了一遍,确定并无君上所说的羊氏。


    “虎贲将军带人将王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羊氏,原来羊氏的宅邸已经人去楼空,后来我们又拿下了陌原,拦住了想要北逃的毕氏一族,发现陌原奚氏已被灭门,我们在奚氏宅邸发现了许多还未来得及转移的花膏,虎贲将军已下令销毁。”


    “周天子的死士军团呢?”这才是赢嫽最关心的事。


    那人摇头,“并未发现,防守王都的天子亲军不足两万人,且战力薄弱。”


    赢嫽让人先下去,她坐在那儿沉思。


    羊氏跑路,把死士军团也带走了?


    这支掺杂着巫氏那些怪力乱神的神秘队伍总让她感觉不安,现在又突然消失不见了,若不是当了燕侯的座上宾,那就是投靠了楚怀君。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唉,头疼。


    她自己想了会儿,又问卢儿:“朱雀台那边有纵长染的消息了吗?”


    “回禀君上,还没有。”


    在鲁地跟莲荷分开之后,纵长染就再无消息传回,无衣她们也联系不上她,这是从前都未有过的情况,无衣几人猜测纵长染多半已经落入楚怀君的手中。


    前段时间襄樊城中的暴动肯定跟纵长染有关,暴动被镇压下去之后她也就跟着消失了。


    赢嫽很难不担心,这个小破孩真是牛脾气,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要是真被楚怀君抓了,下场还不知道会怎样。


    纵长染害楚国没了齐侯这个盟友,楚怀君不会放过她的,更何况楚怀君想抓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再派人,务必要找到她。”.


    下午赢嫽去了趟兵工厂。


    之前她跟陈漪合计造一个能飞的机关兽出来,她还画了现代的飞机图纸,以及古代一种叫木鸳的滑翔机模型。


    这个木鸳传闻是鲁班发明的,用竹子做骨架,拿绢做羽翼,成品能载人飞行三日都不坠落,是世界上最早的滑翔机原型,比现代飞机的参考价值要大,毕竟飞机的零部件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实现的。


    陈漪和兵工厂的老师傅们看到图纸比见了金元宝还激动,埋头研究了几个月,现在总算有了点眉目,派人来跟她说了,只是她事情多,就一直没得空过去看。


    在兵工厂的实验场地,赢嫽看到了一只放大版的‘鸟’。


    她嘴角抽了两下,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能飞就行。


    这只奇丑无比的‘鸟’确实能飞,而且还能载两个人飞至少二十几层楼那么高,真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以为最多只能离地几米高。


    陈漪拿着小本本在旁边写写画画,记录这只‘鸟’在飞行过程中有哪些优缺点,脸上全是对这只‘鸟’的满意,君上就是要求太高了,看什么都觉得丑,哪里丑?简直不要太好看。


    “君上觉得如何?”她期待着问,能飞那么高!


    “非常好!”就是丑了点。


    兵工厂现在就造出来这么一只,所有人都宝贝的很。


    赢嫽也立马给李华殊传信,告诉了对方这个好消息,至于这只‘鸟’能在战场上起到什么作用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这事要看李华殊的安排。


    兵工厂尽出好东西,以前公卿还好奇,现在都看麻了,而且不管造什么出来,最先紧着的永远都是君夫人。


    就说粮草,大军开拔之前就一车车的先往军营送,紧跟着的就是药材、被褥棉衣等等。


    难怪君上要发展农业,寻粮种还不算,这两年还专门开辟了药园种植,收上来的药材全部都送去了边境。


    这还不够,雍阳书院还有一个医学专业,目前为止培养了两批学生,一部分留在雍阳,另外一部分已经随军去了边境。


    听说在那边对着伤兵开膛破肚,连脑袋都撬开来看,伤兵都是抱着反正也活不成的心态当了小白鼠,最后却奇迹般活了下来,断掉的骨头也长好了。


    有一种叫麻沸散的药在军营用量很大,民间的医者也都在用,可以让伤者暂时失去知觉,方便医者处理伤口。


    麻沸散出自书库典藏的医书,类似的医书有好几本,神农尝百草、本草纲目……不知君上从哪里得来的,神农是谁?李时珍又是谁?


    只要打仗就会有伤亡,以前这些伤兵因为救治不及时或者伤口感染都很难过的下来,现在有了药,活下来的希望就大了。


    传闻项昭颜在最开始进攻武郡的时候就抢了不少东军的药材,还绑走了两个军医,后来吃败仗丢掉了商邑,两个军医又被东军趁乱给救了回来,但是药材是没了的。


    朝中公卿都清楚,若是没有赢嫽,边境的军队根本撑不了几天,武器、粮草、药材……哪样不要钱?


    楚国底子那么厚,面对如此庞大的开支,楚怀君恐怕都要发愁.


    从兵工厂回来,赢嫽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先月就来了。


    周王朝彻底成为历史,羊氏全族又不知所踪,留着狐信和赵景的命也没什么用,两人嘴里已经没有赢嫽感兴趣的消息了。


    先月已经奉命处决了两人。


    赢嫽坐在椅子上听完先月的回禀,包括赵景不肯就死,最后还是死了的全过程。


    她神色平静,轻抿了一口茶。


    “怎么说赵景也是一方诸侯,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派个人去跟赵鸢说一声,尸骨如何处理就让她自己来决定。至于狐信……狐氏一族应该也没人了,就找个地方埋了吧。”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说完就过了。


    先月来这一趟是因为别的。


    “君上,您确定要亲征吗?”


    她以为赢嫽那天只是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怀疑大黄想暗算我,每次只要经过路窄的地方它就开始和其他狗子打闹然后冲上来撞我,今天在田埂它就把我撞到沟里去了,就是想暗算我!


    第108章


    晋国自分封以来就没有国君亲征过,事关重大,先月不得不谨慎。


    光是随行的成员就有一长串,朝中的新势力从来都坚信这场大战晋国最后会胜出,所以只要自己在亲征队伍中占一个名额,就能先一步占住机缘,将来必定飞黄腾达。


    而旧势力也想凭借这次机会让君上重新重用自己及家族,能否争到一个随行的名额也就至关重要了。


    先月留守雍阳,六卿中陈炀和后上来的岳阳璞随行武郡。


    先月知道自己留在雍阳是要代君上稳定后方,这固然是君上看重她才会委以重任,但先氏也必须要有人随行武郡,于是她就把先语和李华嫣一块给塞了过去。


    芈夫人也在李氏一族中挑了不少人。


    李氏想要崛起就不能光靠小姐儿和云儿她们几个,再说云儿和嫣儿也是凭自己本事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族中这些小辈若是想自己立一番事业,眼下随国君亲征就是最好的机会,李氏本就是以武起家的,军功比什么都重要。


    陈氏和岳阳氏也都在家族中挑选合适的小辈,僧多粥少,名额也不好抢。


    雍阳书院和雍阳晚报的也都有人要去,前者是奉行赢嫽曾说过的一句话——纸上谈兵终觉浅。


    所以这些学生一定要去前线亲眼看看仗是怎么打的,书中所著的策略在实战中是否有用,是不是真的就如君上所说,理论就是理论,跟现实情况差距很大。


    至于雍阳晚报,他们去前线是为了抢到最新消息,尤其是敌营的。


    国君亲征的消息已经见报了,大街小巷早已传遍,国民的战意空前高涨。


    城中的百姓聚集在街上高喊要灭楚国,统一天下.


    统一天下?听到这句口号,赢嫽还挺惊讶。


    “是谁教民众这么喊的?”她不认为没人教的情况下老百姓能懂这个。


    先月袖着手,眼眸半垂,老神在在,更像世外高人了。


    赢嫽挑眉,“你教的?”


    “正是。”


    赢嫽赞许的点点头,“干的不错。”


    她亲征这事儿闹的越大越好,要的就是这个风头,最好是能把楚怀君气死。


    先月淡定道:“多谢君上夸赞。”


    现在谁也不能跟君上抢风头,楚怀君也不行,她的威望已远不及君上了.


    诸事妥当,亲征的队伍明日中午就出发。


    赢嫽本来想把小奴留在雍阳,拜托芈夫人帮忙照顾,但小奴死活不肯。


    她也舍不得将孩子独自留下,就一并带着了。


    光孩子的东西就收拾了两大车,她自己的反而少,国君派头这些她向来是能省则省,唯一不能少的应该就是国君府的厨子了。


    次日中午,先月在城郊被迫担负‘巫’的职责,掷卦看凶吉。


    卦象显示大吉,并且玄鸟天象再次显像,比上回在光狼城的还要铺天盖地。


    此行必胜!


    赢嫽现在也不说这是封建迷信了,只要能让国民心安,迷信就迷信吧。


    这是小奴第二次出远门,她异常兴奋,骑上自己的小马驹跑到前面。


    这匹小马驹是西夷草原马王的后代,性子烈不好驯服,赢嫽是想另外再挑一匹温顺点的,但李华殊说马儿就是要烈,还说小奴若是连烈马都驯服不了,将来也难成大器。


    虽然她不觉得这二者能扯上关系,但在教育孩子这事儿上她也尊重李华殊。


    后来的事实证明,小奴驯服得了这匹性子烈的小马驹,现在小马驹就认她这个小主人,旁人是碰也不给碰,连喂食料都只能远远丢过去或者提前放好了再让它出来。


    若是谁敢在马屁股后面偷袭,小马驹抬起后蹄就踢,能将人的胸骨都踢碎了。


    小奴骑着小马驹在前头狂奔,后面跟着保护她安全的狼卫。


    这些狼卫有赢嫽为她安排的人,都是家世清白忠实可靠的,也有几个是她自己挑的,年龄都在十二三岁,是犬戎和边民的混种,体格比同龄人要高大健壮,臂膀天生就有腱子肉,一身的蛮力,能将磨盘举过头顶,还擅长骑射。


    孩子越大,心思就越难猜,这是赢嫽养孩子四年多以来的心得体会。


    她从马车内探出头,“让女公子回来吧,都跑了大半天了,仔细磨了腿,晚上喊疼。”


    反正她是身娇肉贵骑不惯马的,跑一圈下来人都要废掉,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长长的队伍蜿蜒在积雪已经化开的官道上,道路两边都是苍茫的荒山,直到往东走了好些天才陆陆续续见到一些绿色。


    东境虽然也下雪,但远没有西北那般寒冷,雪花覆盖之下也还是能见到松柏的苍绿。


    楚国是占尽了地理优势才会如此富饶,不像晋国,耕地少,还干旱,能种植的农作物又少。


    这几年赢嫽也是绞尽脑汁才让晋国的农业往前跨出了一大步,任重而道远,她仍需努力,争取未来每一块土地都能丰产。


    从雍阳一路过来,也见到不少为了躲避战乱而西迁的百姓,拖家带口,后头还赶着*牲畜。


    这些百姓见到国君车驾也没有害怕,赢嫽让人给他们分粮的时候他们都会排好队。


    是楚军先进犯武郡,抢了他们刚秋收上来的粮食,他们恨楚军恨的牙痒痒。


    “若不是我家中还有老人孩子需要养活,不得已才西迁,谁又愿意扔下田地房屋。那帮楚国杀来的真不是东西,见着什么都抢,抢不走的就烧就砸,简直就是一帮土匪,比土匪还可恶,君上一定要将那帮人赶出去!”


    几个百姓坐在路边吃窝窝头,还用瓦罐烧了菜汤,柴火下面埋了几个红薯。


    避难路上还能有这些吃的已经相当好了,早些年战乱,多的是人饿死,他们现在都是非常幸运的了。


    楚军的暴行也让赢嫽很愤怒,她跟百姓坐一起,将手里的馅儿饼撕开分了分。


    大人接过没舍得吃,给了身后的小孩。


    看小孩狼吞虎咽的,谁心里都不是滋味,想起那些比土匪还可恨的楚军,他们就恨的牙痒痒。


    “这两年大家伙的日子都过的不错,有屋有地,去年我家还养了猪,地里的收成也好,饱饱的过了个好年,孩子们也能吃上肉,谁想到这一下子就没了。”


    村子被烧了,粮食和猪也让楚军给抢了,才有了点盼头的日子顷刻间被打回原形,他们都害怕武郡会落到楚军手里。


    得知楚军吃了败仗,西迁的百姓想回去,可又害怕武郡会再失守。


    现在国君亲征,就给了这些百姓希望,决定跟随队伍返回武郡,那里有他们的家,故土难离,万般不舍啊。


    赢嫽看着这些可怜的百姓,双手紧紧握拳,胸腔内有一股对楚军的愤怒之气在乱撞。


    “诸位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太平盛世!”


    她没有称孤,而是用了我。


    听到她这句话的百姓都红了眼圈,哽咽道:“我等卑贱之躯,不值君上如此重诺。”


    每一个掌权者都只想着如何奴役和剥削他们,从未有一人能如晋侯这般为他们着想。


    太平盛世,他们想都不敢想。


    赢嫽就近扶起一人,道:“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若没有诸位,又怎会有国。”


    寒风吹起她的衣摆,也将她的话撒向大地,枯树为她发新芽,野草为她再生长。


    希望,一切都是希望。


    随行的新旧势力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


    君上之高智,他们望尘莫及。


    小奴也绷着圆乎乎的小脸,望着前面赢嫽的背影,只觉甚为高大,如同巍峨的高山。


    娘是明君,心系百姓,深得民心,是其他君王不能比的,她将来也要像娘一样。


    队伍重新出发,后面跟随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抵达武郡时已经是春天了。


    武郡那些被烧毁的村庄已让东军简单修补过,百姓能归家,还能趁着春暖播种。


    近日无战,任项昭颜如何挑衅李华殊就是不出战,只稳稳守在商邑。


    现在赢嫽到了武郡,她早早就带了人过来迎接。


    她没有穿盔甲,只着家常衣裳,策马从道上来,英姿飒爽,鲜衣怒马。


    最先冲她奔过去的是小奴,催促自己的小马驹快些跑。


    “娘亲!”


    她一岁多的时候李华殊就出征北上,两年方归,娘俩聚少离多,好容易亲亲热热了大半年,正是感情深厚难分难舍的时候,偏偏又赶上跟楚国开战。


    李华殊这一走又是半年,小奴想娘亲想的紧,扑进怀里就开始掉金豆子,紧紧搂住李华殊的脖子不放开。


    李华殊将她抱好,娘俩同乘一匹马,小马驹就老实跟在大马旁边。


    将小奴深埋的脸从自己的颈窝挖出来,李华殊柔声道:“让娘亲看看可有长大些没有?”


    小奴依偎在她怀中,小脸上湿答答的全是眼泪。


    她哭着比划,“嗯!长大了,也长高了!昨日娘才给量过,高了一个手指头。”


    “真的啊?”李华殊很高兴。


    “嗯嗯!”小鸡啄米的点头。


    李华殊就抱着她掂了掂,逗得她在马上又哭又笑又哇哇叫的,可开心了。


    赢嫽早已从马车内出来,站着等她们娘俩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体己话呢,这么高兴。”


    她远远就盯着李华殊瞧,看人有没有瘦,气色好不好。


    人不在跟前,看不到就总是不放心,信上说一切安好,谁知道这人有没有骗自己,之前打赵国的时候就瞒着她许多事。


    李华殊先下了马,才将小奴给抱下来。


    “说你呢,”李华殊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嗔她,“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来了。”


    在这件事上赢嫽也有点理亏,她确实没有事先跟李华殊透露,害她为自己担心了。


    “太想你了,所以就来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华殊看,眼底都是笑意。


    见了面,李华殊既高兴又生气,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只瞪了赢嫽一眼。


    哼,回头再算账。


    “先回城。”——


    作者有话说:哦豁!四十万字了!非常有成就感!


    第109章


    为了防止楚国探子混入,商邑城戒备森严,进出城都要搜查。


    这次赢嫽带了五万兵马过来,路上还有不少百姓投军,要同城中的大军一起打楚国。


    军事上赢嫽也不是很懂,就没有乱指挥,道:“你就看着安排,哪儿合适就分到哪儿去,要不让他们回家也行,只别辜负了老百姓的一腔热血。”


    从马车卸下来的箱笼很快就将空旷的屋子放满。


    李华殊好奇这些大箱子里装的什么,走过去边看边说道:“后勤正缺人手。”


    城中有二十几万士兵,每天光是开火做饭就是个大工程,灶台的火一整天不熄,伙头军也忙不过来。


    若那些人愿意,身份都无问题,就可分到后勤去帮忙,做饭、搬运辎重等等都需要人手。


    赢嫽也觉得甚好。


    大敌当前,也没有时间让分离半年的两人亲热。


    不过赢嫽还是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细细看了个遍,心疼道:“瘦了一些。”


    在雍阳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现在又没了,脸瘦的只有巴掌大。


    她拢了拢李华殊的腰,也是细了一大圈,这个人是不是离了自己就没有好好吃过饭。


    看她皱着眉头在自己身上比划,李华殊便知道待会儿她又要啰啰嗦嗦一大堆,就先说道:“在外打仗这些都是难免的,比不得在家里。”


    赢嫽又何尝不知道是这个理儿,以前她拼命工作的时候也是顾不上吃饭。


    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倒没什么感觉,就是见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受这份苦,见着了就会心疼,怪自己能力不足,不能给枕边人一个安安稳稳的家,要让人在外面奔波打仗,这可是在提着脑袋过日子,她都不敢想李华殊万一有个闪失,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现在我来了,你也能松快些,歇口气。”


    “嗯。”


    李华殊笑的柔和,在她怀里依偎了一会儿,很快就放开了——还有外人在场。


    “这箱子里装的什么?我看着怪沉的。”李华殊围着箱子转,上面都贴着密封条。


    赢嫽就打开一箱让她看,“手雷,兵工厂新研究出来的玩意儿。”


    其实手雷很早就有了,只是性能不稳定,稍微碰一下都会爆炸,太危险了,别回头敌人没炸着,先把自己人给炸飞上天。


    所以一直都没有投入使用,经过多次试验改进才把这些问题给解决,在她亲征之前赶制了一批,全让她带来了。


    她拿起一个放到李华殊手上,指着上面的小巧思解释道:“看到这个开关没?拔开扔出去就会爆炸。”


    手雷就只有鹅蛋那么点儿大,对比这个时代那些笨重的冷兵器,这种杀伤性极强又轻便的热武器无疑就是神兵利器。


    楚国一直在往边境增兵,但都没有大面积进攻,就是忌惮小坦克和迫击炮,别说差着两三代,就是差一代,威力也完全不能比,楚军也怕死的。


    手雷在掌上很有份量,李华殊惊奇这么个小东西又没有引线,如何爆炸呢?


    她跃跃欲试,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手雷的威力。


    赢嫽看出她的心思,就提议道:“你找个机会试试,对面的楚军不是一直都在挑衅么。”


    面对楚军的挑衅,李华殊一直按兵不动,全军上下在城中加固城墙,训练、休息、娱乐一样都不少,还能吃饱穿暖,始终保持充沛的体力和高昂的斗志,采用这种坚壁固守的战术消耗楚军的锐气。


    反观楚军,丢失了商邑城,军队就只能暂时驻扎在野外,项昭颜除了气的破口大骂也无计可施。


    军队又是个无底洞,再拖下去粮草都要告急,襄樊那些公卿又一直在揪她丢失商邑的过错,要求楚怀君将她召回,她都恨不得先将这些搅屎棍给杀了。


    “对了,还有个宝贝我也给带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她握住李华殊的手腕将人带到外面。


    院子中央放着一个用油布遮盖起来的大家伙,油布掀开,露出全貌,正是兵工厂那架丑出天际的滑翔机。


    兵工厂的东西李华殊也见过不少,看到滑翔机上的双翼她就知道这个是干嘛用的。


    她围着滑翔机转圈的看,问:“是能飞的机关兽?”


    “可以这么说。”这个解释最通俗易懂,赢嫽也认可了。


    楚国的机关兽都是走兽,并没有飞禽,而且在武郡战役中项昭颜大手笔的狂轰滥炸已经折损了十几头机关兽,这可是一笔足够让楚怀君肉疼的损失。


    至于楚国为何没有飞禽机关兽,就得问那位机关大拿了,反正赢嫽是希望对方永远都不要有的。


    李华殊立马就想到了要如何利用这架滑翔机。


    既然能载人上天,那就让人带几颗手雷一块上去,待飞到敌营上空就将手雷投下去。


    但也需要防着楚军的弩车,这玩意儿的杀伤力也很强,巨大的铁箭能击穿小坦克的外壳,射程又远,若是对着天空瞄准也会是滑翔机的克星。


    赢嫽一开始还因为自己有热武器而沾沾自喜,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敢抱侥幸心理,楚国的强大远超她的想象。


    在武郡战役中若不是李华殊及时赶到,设计蒙蔽项昭颜让其误以为二十万援军以全部抵达,恐怕武郡早已划入楚国疆土,很难再拿回来了。


    现在项昭颜拼了命的挑衅,就是为了逼李华殊出战,好让她逮住机会夺回商邑,再进攻武郡。


    这人心计倒不深,但用兵如神,李华殊用兵阵诱敌几次都被识破了,而且项昭颜是越挫越勇的类型,简直就是一头杀性尽显的凶兽,闻着血腥味就扑。


    赢嫽也很挺担心楚军的弩车,所以在滑翔机准备启动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见机行事,不是非要你们飞到敌营上空扔手雷,好靠近你们就飞过去看看,不好靠近就及时回头,别跟楚军硬碰硬,保存实力要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奴打不赢就跑的聪明机智多半就是从她这儿学了去的,也只有她有事没事就把这些话挂到嘴边。


    普通士兵不会操控滑翔机,这两人是之前就在兵工厂训练过的‘飞行员’,有经验。


    赢嫽也知道自己啰啰嗦嗦的有点打击士气,可她真不想看到自己的人去送死。


    李华殊也叮嘱:“听君上的,打探敌情要紧,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惊动下方的楚军。”


    “君上和夫人放心,我二人一定完成任务。”


    “万事当心,安全为上。”


    李华殊也不愿意看到伤亡,她比任何人都珍惜手上的兵力。


    东军的十几万伤亡也是她的痛,每次经过那片被鲜血染红过的战场,她都难受。


    众人目睹滑翔机从高处滑下飞起,惊叹一声接一声。


    士兵们都仰着头,露出羡慕的神情,要是自己也能坐上去飞一圈就好了,多威风啊。


    “君上可真厉害,能造出这么厉害的机关兽,楚国都还没有呢吧?”


    “楚国要是有,项昭颜早就飞过来了。”


    “说到底还是咱们更厉害。”


    “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忘了那日大将军是如何提醒的了?莫要轻敌。”


    “对对对,莫要轻敌。”


    士兵们在底下唧唧呱呱讨论,都期待着滑翔机能探到敌营的情况。


    李华殊拿着赢嫽为她制的望远镜站在城墙上看已经飞向敌营的滑翔机,惊讶自己手中这么小小的一个筒子居然能看的这么远,还如此清晰。


    赢嫽看了一圈,问:“怎么没看到庄姒?”


    李华殊收起望远镜,靠着墙眉头轻蹙了一下,说:“纵长染一直没消息,无衣都联系不上她,庄姒就想自己去襄樊打听纵长染的下落,但楚军已在边境筑了严密的防线,连她都很难混过去,今天应该是又出去找新路子了。”


    楚国现在就像一个严密的铁桶,朱雀台想尽办法也还是混不进去人,莲荷都还差点暴露身份,险些让楚军给抓了,幸好她跑的快。


    “没消息就是消息,”赢嫽将手搭上冰凉的城墙,远眺敌营的方向,“她那性子我多少也了解点儿,不想我们找到是一码事,彻底失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肯定已经被楚怀君抓了,楚怀君现在都没有提条件,我担心情况不妙。哦对了,虎贲攻入王都的时候才发现羊氏宅邸已人去楼空,这个家族是巫氏叛徒的延续,突然不知所踪,我怀疑是投靠了楚怀君。”


    闻言,李华殊的眉头就拧紧了,因为庄姒提过在雍阳的时候纵长染来找她,问她要了一些秘药,这种药吃下去之后就会融进血液中,潜伏期是一年,只要在一年内服用解药就会没事,但这些带毒的血液若是混入旁人的口中,三月内那人必会慢慢耗死。


    这种药是巫氏秘而不传的珍藏,唯有巫氏族人知晓。


    若那一支巫氏叛徒已投靠了楚怀君,以楚怀君的谨慎,怕是对纵长染身体的异常早有察觉,一旦发现,纵长染很难说会有什么下场。


    她把这个事儿跟赢嫽说了说,又道:“纵长染破坏了三国联盟,让楚国失去了齐侯这一个盟友,致使齐地落到我们手中,楚怀君不可能放过她,我就怕她已经……”


    一开始她是不太喜欢纵长染,后来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怜,相处久了多少也有些感情,再者赢嫽一直拿纵长染当幼妹那般对待,若纵长染真的出事,赢嫽肯定接受不了。


    赢嫽脑海里闪过去年在光狼城,纵长染在青铜鼎上跳舞的画面,心脏就微微泛疼。


    这小破孩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就偷偷摸摸的藏花生酥糖,她当时的心思都在李华殊身上,就没有多想,以为纯粹是她爱吃,后来她还让人给她多送了一些。


    现在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捂了捂胸口,按下那丝丝缕缕的疼,摇头道:“不会,楚怀君若是真杀了她,肯定不会瞒着消息。她知道我待纵长染不同,纵长染的死对我会是一个打击,她巴不得我难受。”


    李华殊站过来为她挡住吹来的冷风,看她脸色发白,便知她心里不好受。


    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要做的就是尽快打听到纵长染的下落。


    她缓了一会儿,才轻轻搂住李华殊的腰,脑袋枕在她肩膀上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亲征吗?楚怀君狂妄,架子摆的比天都大,她的风头要是被我盖过去了,肯定就坐不住了。只要她离开襄樊,敢来东境与我们对峙,我们就有机会干掉她,纵长染若是真的在她手上,她肯定会一并带来,还有羊氏这支巫氏叛徒,我们一起对付了,速战速决。”


    这场仗拖久了也会将晋国耗干,她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楚怀君不是狂么?那就让她再也狂不下去。


    李华殊眼睛一亮,“你有办法对付她?”


    “谈不上办法,就是破釜沉舟罢了,有很大风险。”她也只有五成把握。


    李华殊思索片刻,道:“继续打下去也是长久战,我们耗不起,杀掉楚怀君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有风险不怕,做什么没风险呢,打仗的风险更大。”——


    作者有话说:千算万算没算到最被牵挂的角色会是纵长染,看来小破孩也相当有人气[猫爪]


    第110章


    黄昏时分,敌营方向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这个声音赢嫽很熟悉,是手雷!


    城内的大军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她和李华殊也快速登上城头。


    偷袭成功了?还是被发现了?


    赢嫽很紧张,踮起脚远眺。


    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看到滑翔机从敌营方向返回,两名‘驾驶员’安全降落。


    她和李华殊赶过去,着急问道:“如何?”


    其中一人抹掉头上的汗——机舱里面很热,人在里面都快焖熟了。


    两人都幸不辱命,带回了敌营的消息。


    “今日有一支新军抵达楚营,大约有七万人,穿着黑甲,看着不太像楚国的常备军。”


    黑甲兵?


    这让赢嫽联想到那年周天子召集诸侯前往王都,她在半路遭遇黑甲兵的伏击,一直以为是赵景干的。


    现在看来倒是她冤枉了赵景?还是说赵景和周天子早有合作,真正想要她死在半路上的是周天子?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赵景和周天子都死了,她现在要全力以赴对付的敌人是楚怀君。


    “还有什么发现?”


    “我们还看到项昭颜将一个戴斗篷的人领进了营帐,只是距离太远,我们也未能看到那人长相,但那人发现了我们,往上抬了下头,接着就跟项昭颜说了什么,项昭颜立马让瞭望台上的弓弩手朝我们的方向射箭,我们就调转飞回来了。”


    滑翔机想要转头往回飞需要绕一大圈,当时两人都有种自己被可怕的视线盯着的感觉,汗毛都立起来了,一刻都不敢耽误,紧急往飞回。


    可还是让楚军发现了,箭如雨下,弩车那种巨大的铁箭擦过滑翔机的机身带起了一大片火花。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两人也是将携带的手雷全部投下去了才得以脱身。


    “辛苦你们了,先下去休息吧。”


    滑翔机带回来的消息让赢嫽的眉头紧锁,她和李华殊回到住处。


    李华殊在屋里没看到小奴,应该又是跑到外面玩了,这孩子淘气的很。


    她坐下喝了口茶,衔着茶杯猜测道:“这七万人会不会是从王都消失的死士?”


    赢嫽也坐下,“多半就是了。”


    她让朱雀台打探燕国的消息,若燕侯身边没有羊氏,那就能确定羊氏是带着死士投靠了楚怀君。


    只不过燕国盘踞在东北,离武郡十分远,这个时代交通又不便利,就算是有信鸽,来往这一趟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迟迟不能确定。


    现在也不用再等消息确定了,羊氏就是投靠了楚怀君。


    “七万死士……”李华殊眼底发沉,“这回项昭颜有的高兴了。”


    武郡一战后项昭颜所剩兵马也不多,但前段时间楚怀君往东境增兵十万,现在又来了七万死士,人数已经超过商邑城中的晋军。


    东北战线又没有停火,晋国已经抽不出更多人手来支援东境,眼下的局势对晋国相当不利。


    “炸,往死里炸,”赢嫽咬牙狠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咱们一定要赢。”


    她也是赌上了全部家底,将兵工厂所有能用的热武器、火/药都运来了。


    这场战争必须尽快结束,也必须要赢!


    李华殊也燃气了斗志,哦不,或许她的斗志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她放下茶杯,看着赢嫽,眼神坚定道:“我们会赢,我会让你赢。”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她们仿佛是融为了一体.


    在赢嫽出发去武郡的时间。


    襄樊城,楚宫深苑。


    侍女候在外面,等里面的声音停歇了才静悄悄起身进去将浴池的狼藉收拾干净。


    她们不敢听,更不敢看,一直弯腰低着头。


    可金属链子发出的哗啦声还是不受控制的窜进她们的耳朵里,好奇心让她们飞快的抬头偷窥了一眼。


    只见被金属链条锁住的双足白皙漂亮,像刚蒸出来的鲜嫩豆腐,圆润的脚趾透出淡粉的颜色,毫无力气的并拢着,随脚腕轻轻垂下,衬在红袖的前面晃啊晃,链子就是在这样的幅度下发出声响的。


    再往上就是光洁如玉的小腿,白到晃了人的眼睛。


    侍女不敢再看,匆匆收回视线。


    遭金属链锁住的人是纵长染,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连伤疤都没留下半分,肤若凝脂。


    她被楚怀君从浴池中抱出来之前已经遭受过她最厌恶的事,即使她昏过去了楚怀君也没有放过她,昏昏沉沉之间她也能感受到痛苦。


    在雍阳的时候,有次赢嫽跟她说过一句话,人在不开心的吃点甜的就会好很多。


    她现在就难受,她想吃糖,可她的花生糖被楚怀君扔进炭炉烧没了。


    “还给我……糖……还我……”她意识不清醒的呢喃着,两弯柳眉拢着哀愁。


    楚怀君低头,眸底划过去一抹危险的暗色。


    将赤/裸的漂亮人儿放到床上,她也没有着急给纵长染盖被子,反而是单手撑在侧边,开始仔仔细细的欣赏纵长染的身体,从头扫到脚,不放过任何一处。


    视线所到之处都满含占有欲,又对这具身体特别满意,尤其是这张脸,完美无瑕,动人心魄。


    欣赏够了,她才盖上被子,吩咐侍女:“取一盏蜜水来。”


    纵长染干渴的喉咙因为这盏甜丝丝的蜜水才得以舒服些,蹙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但她睡的并不安稳,金属链的声响在她梦里都是催命符。


    楚怀君没有杀她,也没有将她送回地牢受刑,而是让她变成一只软绵绵的金丝雀,用金属链锁住她的双脚,将她困在这间华丽的屋子里,最远就只能走到门口看一眼四角宫墙之外的天空。


    她着急东境的战局,记挂赢嫽是不是还在找她,又害怕楚怀君会拿她威胁赢嫽。


    她真笨,什么忙都没帮上,现在还给赢嫽惹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赢嫽不够心狠,要是楚怀君提条件要换她,赢嫽肯定会答应。


    不行的,不能答应,她的命不值得赢嫽用任何东西来换,只要她死了,楚怀君就没办法利用她去牵制赢嫽了,对,她死了就行了。


    含糊不清的梦话落入楚怀君的耳朵,突然静谧下来的室内响起一声嗤笑。


    死?哪有这么容易。


    幔帐外面有个侍女已等了许久,楚怀君拢上散开的红衣,垂着湿发赤脚走出来。


    “什么事?”


    “斗菟在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


    “诺。”


    斗氏在楚国的地位非比寻常,斗菟虽不是正卿,却深得楚怀君信任。


    他揣着一卷雍阳晚报步至正殿,楚怀君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君上,这是从晋国来的,报纸上说晋侯亲征。”


    楚怀君随手翻了两下报纸,“此事孤早已知晓。”


    项昭颜的邸报比这份报纸来的要快,晋军因为晋侯亲征,士气大增,民间也都在高喊灭楚国,让天下统一,晋侯一时风头无两,比初代周天子还得民心。


    斗菟小心斟酌着问道:“我们是否要再增兵?”


    关于要赢得民心这件事,朝中也有多人曾向楚王进言过,楚王都没当回事。


    前几年楚王因为能召唤巨蛇,确实很受百姓拥戴过,可晋国的一系列改革使得本就微妙的天下局势逐渐往晋国那边倾斜。


    楚国境内的百姓跟奴隶越来越暴动,那个坑蒙拐骗的邪/教也趁乱死而复生,这就让楚王非常憎恨,更不想让这些贱民得偿所愿。


    派兵暴力镇压,将参与暴动的民众全部处死。


    这番强硬又狠戾的手段让民间太平了一段时间,无人再敢生事。


    纵长染潜入襄樊鼓动起来的那把火看似是被浇灭,实则不然,斗菟很清楚这股星星之火迟早都会再烧起来。


    楚怀君眼神发冷,唇边挂着要算计人的冷笑。


    赢嫽不惜以身犯险都要引她去商邑,她若是不去,岂不辜负那一片苦心。


    “传羊氏来见。”.


    同年春,楚王领军亲征.


    守着商邑城一直不应战的晋军终于在三月下旬主动出击,凭着过硬的武器装备在商邑西南的山脉灭掉楚军三万人,还烧了楚军十几车的粮草。


    要不是天象突变,电闪雷鸣的,李华殊都不会下令停止进攻,她非要活捉了项昭颜不可。


    赢嫽没逞能跟着去,她和小奴都在城中。


    大雨说下就下,雷声又大,天边炸开的闪电让她的心狂跳,搂紧了坐在她腿上的小奴。


    “娘?”正在认真玩九连环的小奴抬起头。


    赢嫽心不在焉,“娘是在担心你娘亲。”


    “娘亲?”


    小奴一下来了精神,从她腿上跳下来,九连环也不要了,跑到那边抓起桌上还未开刃的匕首就挥舞,招式还有模有样的。


    “打仗!杀敌人!”小不点儿在那儿喊打喊杀,稚嫩的脸上满是凶狠。


    赢嫽被她这么一打岔,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孩子就对打打杀杀感兴趣,大军集结时带她去看了,她还想跟着去。


    “宝贝过来,”她搂过小奴,揉着她的脑袋瓜柔声道,“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小奴挺了挺胸脯,“娘,我已经长大了。”


    为了证明她还努力踮脚。


    一只手掌按在她头顶,她立马就矮了下去,脖子都缩进衣领里面了——


    作者有话说:[墨镜]每个角色都会有该有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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