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宁酒是为了安慰他才说这些话的,乔柏林的神情变得有些无奈。
“宁酒,是认真的。”他握紧她的手,“或者,我和你一起去。”
“可这只是个普通的活动,真没什么需要我应付的。”他眉头微皱,宁酒又道,“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贴在一起。”
乔柏林得慢慢习惯,他们不可能时时都在一起,就算再亲密,也需要一点各自的空间。
看着他那副不放心的样子,宁酒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说法,眼里忍不住笑意。
“或者我要是快好了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好吗?”
她说着轻靠过去,嘴角几乎擦过他的下颌,呼吸落在他颈侧,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搂住了她的腰。
“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
乔柏林的喉结动了动,呼吸几乎要跟她贴在一起,最终没有反驳。
这是默认了?
如果裴月黎在旁边,准要笑她没骨气,像只被盖章的小猫。
宁酒偏偏就搂得更紧,抬头在他下颌上啄了几下,笑声轻轻的:“再板着脸,就不亲了。”
乔柏林被她这几下逗得呼吸一滞,唇角忍不住松开,妥协般地轻叹一声,弯下腰就着她的动作极缠绵的深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终于安抚好乔柏林,宁酒整个人都轻快不少,根据顾霁发来的车牌找到车时,后座的雪板、头盔、防风镜一应俱全,连备用手套都整齐地叠在座位上,心想顾霁一路忙前忙后,真是够辛苦的。
滑雪场地在半山腰,SUV沿着专门为滑雪游客开出的路蜿蜒而上,车轮碾过厚雪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两侧的山崖高耸,覆着薄霜与松雪,偶尔有几只山鸟从枝头惊起,拍翅掠过天幕,雪屑在阳光里飞散。
人总会因为看见与日常不同的景象而感到兴奋。
虽说来圣地亚哥已经好几天,但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这座雪山,宁酒的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雀跃。
沿着雪脊道往上,风势渐紧,呼啸声在山谷间翻卷,宁酒抬头时,忽然看到前方的雪崖边,半截围栏歪斜着立在那里,铁皮上还挂着一条红色的安全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好像是拆卸的围栏。”她眯了眯眼,有些诧异。
顾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剧组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拆吧,应该是拍摄的时候加固用到的。”
到了场地,几个成员已经换好装备冲上滑道,雪板一入坡,风就从耳边掠过,宁酒第一次滑下来时几乎没刹住,眼看就要冲进雪堆,被同行的成员一把拽住,两人跌成一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掏出手机拍照,屏幕亮起时看到裴月黎发来的消息,说她马上就要到了。
宁酒的指尖顿了顿,唇角刚要上扬,忽然听到一声轻呼。
是顾霁。
她刚才在坡底做了个急转,雪板边缘似乎被藏在雪下的金属卡扣擦到,此刻正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腿处,指缝里透出一丝红。
宁酒顺着她的方向滑过去。
“你怎么了?”
顾霁抬头,脸上还带着刚才那种半是尴尬半是笑的神色,声音轻了些。
“没事,可能是被滑雪扣割到了,不深。”
顾霁受伤的地方在脚踝上方,割得不深,却很整齐,她简单处理了伤口,确认没大碍,就是不能再做太猛的急停和跳跃动作。
“别这样看我,又不是掉了一条腿。”她望向周围关切的视线笑道,“行啦,我不拖你们后腿。不想扫兴,我自己下山去休息会儿。”
“你一个人?”宁酒抬头,语气带了几分自然的关切,“我和你一起吧。”
雪光映在她纤长的睫毛上,细碎的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里流转,亮得宛若刚融化的冰。
顾霁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坐回车里,因为腿伤的缘故,这次换宁酒开车。
车子启动下山,她正调试着空调的温度,身边的顾霁突然开口。
“你察觉到了?”
宁酒转头看她,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看到你给裴月黎发消息了。”
车低低的引擎声在车厢里回荡,顾霁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声音也变得平稳得近乎冷淡。
“你不信任我,认为我离开之后滑雪场会出问题,对吧。”
宁酒没有否认。
从头至尾,虽然顾霁表现得和每个人都很亲近,但总感觉隔着一层精心保留的距离,这样的感觉在这次上山之后愈演愈烈。
刚才的伤,顾霁说是被雪具擦到的,但伤口过于整齐,不像被雪板划出的蹭痕,倒更像是被某种锋利的物件故意割开的。
宁酒已经提前给裴月黎发了消息,让她在山下等自己,一方面是出于谨慎想早点收场,另一方面,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和顾霁单独谈谈。
车内的空气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风贴着玻璃掠过,她敲了两下方向盘,目光仍盯着前方的雪道。
“你是谁的人?”
顾霁没有立即回答。
车子沿着山脊道慢慢前行,雪忽然密了起来,大片的雪片在前灯的光里乱飞,像无数细碎的光点扑面而来。
宁酒皱了皱
眉,脚下不自觉地放慢了油门。
“无论你是以什么形式让我来滑雪场的,你都该明白,如果真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不可挽回的,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宁酒微微一怔,转头看她,顾霁的手指紧握在膝上,脸色发白,语气带着一丝不受控的情绪波动。
“她说,不照做就把之前投的钱全部撤走,我努力了那么久的项目完蛋,我才是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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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ta。
宁酒在心底迅速过了一遍那些她可能得罪过的人,一张张面孔掠过脑海,她正要问出口,却听到顾霁冷笑了一下。
“宁酒,”她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像是被抽走情绪后的空壳,“你是不是以为跟我一起下山,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
咔嚓一声闷响,是围栏松懈的声音。
远处的天仿佛一下子裂开,闷雷般的巨响从山脊那头滚来,雪浪从高处倾泻而下,带着无法抵御的重量扑向山道。
因为雪崖靠右的缘故,整股雪流顺着山势斜卷而来,漫天的雪宛若被推倒的浓重幕布,重重砸在车身上,右侧的驾驶门瞬间被压住,车门完全封死。
车身被砸得一阵剧震,仪表盘上的灯闪了两下,随即熄灭,发动机的轰鸣骤然断成一截。
剧烈到极致的崩塌后,空气里只剩下一种诡异的静。
冷气从缝隙里灌进来,速度快得惊人,暖气系统也跟着彻底停摆,车内的温度几乎肉眼可见地往下坠。
顾霁那边的门还没被雪封,她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把帽子扣紧,推门下了车。
宁酒转头看着她要离开的背影,伸手去扯安全带,想跨到副驾驶座下车,门却陡然被顾霁反手扣住,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门锁被锁上。
临走之前,宁酒清晰地看到她用嘴型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多么无力又可笑的字眼。
温度在一点一点往下坠,呼出的气在面前结成白雾,很快就被寒意吞没。
车窗外的世界被厚雪吞没,雪浪贴着玻璃起伏,像一堵无声的白墙。
宁酒试着去推门,指尖刚碰到金属,就被冻得生疼,手指缩了回来。
八年前,是闻弈的父亲因雨被困在山上。
而现在,那个被困的人成了她。
明白了柯诗妮的用意,宁酒不可置信地轻笑出声,力气被一点点掏干,只剩下空洞的僵硬。
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刺眼,信号栏空空如也。
压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频率,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冷静下来,脱下外层的防水外套,塞进门缝和窗沿的空隙,防止冷风再灌进来。
围巾、毛线帽、备用的手套,全都裹在身上。
身体的热量正在流失,宁酒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往外渗冷。
小幅地活动手脚,让血液继续循环,指尖僵硬得几乎没有知觉,她就用力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空气变得又重又稀薄,呼吸混着雾气,宁酒在胸口轻轻数着拍子,尝试打开定位功能,尽量抬高手机的位置,哪怕没网络,只要电量还在,卫星芯片有时会记录信号点。
她知道,这一切都未必有用。
但总得让外界有一点能找到她的痕迹。
雪崩的同时,裴月黎的车刚好抵达山脚。
她刚开门下车,就看到厚重的雪浪翻卷着轰然倾泻而下,淹没了半山腰。
宁酒还在上面!
裴月黎掏出手机,手指几乎是颤着连拨两次宁酒的电话,显示都是无人接听。
风呼啸着灌进衣领,她靠在车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没有任何犹豫就拨打了救援队电话。
风声拍在车窗上,混着她自己急促的呼吸,救援电话结束时,裴月黎才发现自己手指都冻僵了,感受着虞柯临掌心的烫度,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对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目光落在身侧神情凝重的虞柯临身上,“你有乔柏林电话吗?”
当裴月黎终于组织好语言说清楚,把宁酒在雪崩之前发给她的消息告诉乔柏林时,电话那头已经是一片死寂。
嘟、嘟。
挂断声在下一秒响起。
虞柯临微微弯下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抱紧裴月黎颤抖的身躯。
“救援队已经在过来了,她会没事的。”
救援队赶来之前,景区的安保人员已经在进行临时封锁和安全排查,拉起警戒线维持秩序。
正进行到一半,一辆车却突然从山脚的另一侧冲了上来,车轮碾开雪障,直直冲进未清理完的雪道。
"Hey!Overthere—stopthatcar!"
安保队长高喊,可车速太快,雪雾几乎瞬间将它吞没。
几名安保人员冲上前去,手里的警示灯在风雪中乱晃。
“先生!您不能开进去!”有人嘶声大喊,“现在里面很危险——山体还不稳定!”
但那辆车没有减速的迹象,车头猛地一拧,越过警戒线,雪浪被车轮卷起,像白色的浪头,一瞬间淹没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雪砸在车顶,声音密得像一场低沉的喘息。
天色塌了下去,整条山道被白雾吞没,世界被压缩成一片巨大的灰白。
雪越来越大,势要吞掉整座山,也要吞掉他。
风从车门的缝隙钻进来,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割得他手背发麻。
乔柏林根本没感觉,只是更用力去握方向盘,掌心的皮肤被磨得发烫。
方向盘的皮革被硬生生抓出褶痕,他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绷起,细看能看出手掌细微而急促的颤抖。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来了。
乔柏林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崩塌,可脸上却好似被掐断了情绪的神经,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
手背的血管鼓起,一阵阵收缩,掌骨在皮下颤得几乎要裂。
风把雪刮成锋利的面,砸在玻璃上。车只剩下一个方向,盯着风雪往前冲。
他的脑中此刻也只有一个念头。
要是宁酒出事,他不会活。
这个想法对乔柏林来说如此自然,和呼吸、日升日落没什么区别。
天经地义,毋庸置疑。
纵贯一切与宁酒有关的记忆,六年前街口的雨夜与此刻的暴雪重合在一起,一切都混成一幅漫长的白噪,只有她的名字仍在心里发烫。
他原以为,宁酒的离开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
可现在,如果再来一次,即便明白会冒着她可能会离开的风险,乔柏林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不能失去宁酒。
无法想象。
根本做不到想象。
只是脑中闪过一瞬那个模糊的念头,乔柏林就感到胸腔像被钝器砸了一下,整个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之间纠缠了那么多年的难题,应该是她和他一起亲手来解,她不能再一次独自抽身离开。
暴雪挡住了道路,雪墙在前方堆起,前方的路被雪封死,车子没办法再往前开。
乔柏林推门下车,冷气立刻钻进脖颈,空气的温度低得几乎没有界限,呼吸一出口就结成白雾。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黏着不化,
模糊了视线。
他只是站在车外几分钟,就已经冻得全身发僵,宁酒被困在那辆车里,已经将近半个小时。
只是停顿了一瞬。
没有任何犹豫的,乔柏林上车,倒挡、油门到底。
车头猛地撞上雪墙,车身剧烈一震,安全带死死勒进肩口。
发动机的轰鸣卷着雪雾,震得人耳膜发麻。
前方的雪堆被硬生生撞出一个缺口,碎冰飞溅,砸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碎响,风从那道缝里灌进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宁酒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车里的温度已经低到极限,她靠在座椅上,机械地活动手指,意识一阵一阵地往下坠,她用力掐了一下大腿,让疼痛把自己拉回来。
就在此时——
轰隆!
一阵低沉的轰鸣从远处传来。
起初只是闷响,随后越来越近,直到一整堵厚重的雪墙,被硬生生顶出一道口子。
宁酒愣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看着乔柏林的身影从那缺口后慢慢显出来。
他额头上似乎有血流过脸侧,被风一吹又冻成深色的痕,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很难说清楚那瞬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宁酒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知觉,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乔柏林?”
明明只有半天没见,却如同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不可置信地喊出声,嗓音因为寒冷而发颤。
“你不要命了吗?!”
乔柏林抬起手,用力肘砸向车窗。
第一次没碎,他又砸第二下。
冰冷的玻璃终于在第三下时裂开,碎片崩飞,将那道褪色已久的疤又割出一条新的血线。
他伸手去拉门,肩膀用力到发抖,终于把门扯开。
宁酒被他抱出来时,整个人几乎被冻僵,衣料结着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死死抱进怀里。
乔柏林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她,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宁酒被箍在他怀里,胸口传来他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一滴温热顺着漫天风雪滑落在她颈侧,顺着皮肤一路渗进去。
“宁酒,我经不起第二次了。”漫天风雪里,乔柏林额头抵在她的,声音哑得发紧,“不许再离开我了,好吗?”
他嘴上说得冷硬。
可为什么滴落在她颈侧的温热却越来越烫呢。
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里,宁酒身上僵硬了许久的寒意,竟然就这样被他的拥抱一点点融开。
人被救下山时,风雪已经停了。
救援车的灯在山脚闪着,乔柏林因为额头受伤的缘故从下山就开始昏迷,宁酒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将他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捂热。
输液管垂着,监护仪的滴答声一点一点落进空气里,医生离开后不久,他微微动了下手指,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回想上一次这样的场面,他们说过怎样的话,即使现在沉默不语,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乔柏林垂眼,脑海里闪过上次在医院的情景。
当宁酒想抽开时,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不肯松。
她没有再抽手。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看着他手背上纱布透着的血迹,感受到眼底的涩意。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乔柏林都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别再乱动了,小心伤口裂开。”
酸意在眼底愈来愈甚,宁酒低下头,柔软的发梢轻轻掠过他的手背。
“我说过,我会看手相的吧?”乔柏林没出声,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宁酒察觉到他的反应,微微垂下眼眸,“之前就跟你说过,你的生命线很长,事业线很直,说明你会长命百岁,事业有成。”
“不过,好像有一条线我看岔了。”
她的指尖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轻轻摁了下,轻吻伤口一侧,随后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现在看你那条姻缘线,好像更深了些。”
“你的姻缘线现在和你说你将来会在一起也只能在一起的女孩子——”
宁酒特意在“只能”两个字上咬得更重,感受到乔柏林指尖温热地掠过她的脸,她轻轻笑了,小猫似的往他掌心里蹭了蹭。
“她是岭城人,长头发,琥珀色眼睛,喜欢吃甜的,好讨厌苦的,”她弯了弯唇角,“还是小柏的妈妈。”
乔柏林盯着她看了几秒,眼底似有晶莹在灯下反光一瞬。
他沙哑着嗓音补充道:“她也嘴硬心软,看着会得不行实际说几句就容易脸红。”
“乔柏林!”
宁酒脸上一热,抬手打了他一下。
乔柏林顺势往后仰,轻轻“嘶”了一声。
她正要担心地俯身靠近,却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带,整个人撞进他怀里,淡淡的檀香气瞬间包围过来。
“你装的?”
她咬牙,手往他腰间伸去,想掐他的腰却被搂得更紧。
乔柏林伸手覆在她的后颈,唇与唇相触的瞬间,空气里只剩心跳与呼吸交缠。
风雪声在窗外渐远,细微的水声却在耳边格外清晰,宁酒被吻得喘不过来气,满脸通红地推他胸膛。
“行了,还在生病啊”
“所以要好好照顾病人才行嘛,宁医生。”眼神落在少女被亲得微微发肿的唇瓣,乔柏林的眼神更暗,“再亲一下,嗯?”
还没等她反应,他的唇再次覆上,唇齿交缠间,急促的呼吸与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层层叠起,蔓延不止-
事后调查的结果出来得比预想的快。
柯诗妮和顾霁早在几个月前就有合作,顾霁的创业项目初期全靠柯诗妮的投资。柯诗妮掌握了资金,也掌握了她的把柄,她以撤资为威胁,让顾霁配合她一起将宁酒引上雪山。
剧组正好是柯诗妮旗下的公司,施工的人都是她的人,所谓的加固围栏,其实是定向布好的引导装置,只要轻轻一动,雪面受力就会改变。
所以那天的风雪只是一个契机,真正让雪崖坍塌的,是有人在暗处动了那一颗螺栓。
只是,他们算尽一切,却没算到乔柏林竟然会直接冲上山。
宁酒在听到结果时,沉默了很久,后续的事,乔柏林已经派人接手。国内那边正在同步调查,柯诗妮的公司和相关项目都被全面冻结。
他们留在圣地亚哥休养了一个多月,裴月黎前期一直陪着宁酒,等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慢慢稳定下来,才放心地飞回国。
时间很快来到九月,山脚下的雪线退了,空气里有了南半球初春的味道。
等乔柏林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共同去了周边很多地方。他们会去沿海小镇,看成群的海狮趴在岩石上,远处浪花一层一层打在岸上。
宁酒站在栈道边,风拂开她的头发,海的气息带着盐味和阳光的味道。
乔柏林从后面伸手,替她按住被吹乱的发。
巴尔波亚公园的林荫道被金色的光铺成一条长廊,喷泉的水声在风里轻轻碎开,远处有学生在草坪上画画,空气里是花与颜料混合的味道。
宁酒走在前面,裙摆被风微微晃动,乔柏林跟在她身后,替她挡迎面而来的逆光。
突然想起什么,少女的脚步蓦地停下来,笑着转头,去捏乔柏林的脸。
“马上要到十月了。”
“嗯。”
男人微微弯腰,任由宁酒将他的脸捏得通红,眼神专注柔和地停留在她身上。
宁酒瞳孔很亮地看着他:“我们在圣地亚哥一起过你的生日吧!”
在圣地亚哥为乔柏林过生日这件事,原本只是宁酒的一个突发奇想,没有料到的是,那天前后竟然正好有流星群。
宁酒在资讯上刷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恰好是清晨,圣地亚哥湾作为这次流星群位置最佳的观测点备受天文爱好者的瞩目,她一开始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后来又因为担心抢不到好位置而发愁。
乔柏林刚换好常服,正替她整理外套的领口,薄薄的布料被他轻轻拉平,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颈侧,洇起一片暧昧的痒意。
眸光落在少女白皙皮肤上醒目的咬
痕,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餍足,在她望过来时又自然收回。
“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选地点,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乔柏林向来说到做到。
宁酒一提出想去圣地亚哥湾,他便立刻着手安排。
车、毯子、热可可,甚至连一盏抵风的野灯都准备得妥当。
夜幕降临时,他们到了那处观景点。
海风带着微甜的潮味拂过,远处城市的灯火被薄雾隔开,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光晕。
那块最佳观测点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周围的人出乎意料地少,宁酒很快找到了最舒适的地方,拉着乔柏林的手一起过去。
天气很好,云层被风推散,星空像被擦亮的玻璃,一颗颗光点悬在天际,清晰得宛若近在咫尺。
宁酒抱着膝坐在铺好的毯子上,抬头看着那片天,神情罕然专注到近乎紧张,连睫毛都不敢动,生怕错过哪一颗突然划落的星。
乔柏林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第一颗流星是乔柏林先看到的。
宁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眸光瞬间被照亮——
第二颗、第三颗
到了零点,流星越来越多,光影一束束掠过夜空,映得宁酒的笑意愈发明亮。
闭眼许好心愿,再睁眼时,流星正好从海的另一端坠下。
一转头,这人竟然不好好许愿,还有空看她。
宁酒伸手环住乔柏林的腰,话音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也快许愿呀。”
乔柏林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我已经许好了。”
什么时候许的?这么快?
宁酒仰着头,思绪忽然飘远。
“我记得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她的语气轻快起来,“我们两边的天气都很差诶。”
“不过我生日创意很好,对吧?”宁酒感受到拂过她脸颊的温度,陷入久远的回忆,“虽然没法见面,但我那颗人造‘流星’把你照得很亮,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的整个人都变成金色的了。”
说来也奇怪,照理说本来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应该早已忘得大差不差了才对。
可是想起那一天夜晚,画面却仍旧清晰得像刚发生一样。
她轻声补充道:“虽然你平时也是金光闪闪的”
“不是的。”
宁酒一怔,抬眼去看他。
乔柏林望着她的眼睛,又认真说了一遍。
“宁酒,不是的。”
风从海面掠过,吹动他鬓角的发,流星照亮了他清冷而立体的轮廓,也照亮他眼尾那点不易察觉的湿润。
是今晚的流星太好看了吧。宁酒想。
不然乔柏林怎么会落泪呢,连带着她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的嗓音很轻,夜风般拂过耳侧,语气却笃定得像是誓言。
“我今年最好的生日愿望,就是现在——你在这里,和我一起。”
还记得十八岁那年,他唯一的心愿,是能成为她的上上签。
如今,她做了她自己的上上签,而他也不用再许愿,因为心里最深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不远处的岸灯与流星的鎏金光交织着,照亮他脸侧的轮廓,乔柏林眼底的万顷深情浩瀚到似乎能吞没整片夜色。
“宁酒,你知道吗?你远比我更像光,也更耀眼。”
就像流星的光原本微弱,只有真正穿透夜空的那一刻,才能迸发出极致绚烂的瞬间。
耀眼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个把自己活成光的、在风雪与黑夜里也能照亮自己的宁酒。
成束的流星掠过天幕,夜色被点燃的瞬间,乔柏林微微低头,用最虔诚的姿态,在她唇上落下珍重一吻。
“只有和你在一起,柏林才是金色的。”——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撒花花~喜欢金柏的宝宝们可以用营养液灌溉棠棠吗,超级无敌感谢!!![烟花]
这几天让棠棠休息一下,顺便精修一下前面的章节,下周更番外~宝宝有想看的番外欢迎点梗![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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