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尸铃能够感应傀尸的气息,并发出警报,方便修士及时赶到现场,将傀尸扼杀于萌芽之中。
也正因此,百年前修真界在九州各处成立了仙守处,各门派的弟子轮流来此值守,既能及时发现傀尸的踪迹,又能护佑一方安宁。
四人赶到云州仙守处时,天已蒙蒙亮。
几名驻守的弟子前来接待他们,沈昙看到为首那人时,眼睛瞬间一亮,“三师姐!”
没错,本月来此轮值的恰好有他的三师姐蒲韶。
“诶,阿昙阿燃,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蒲韶将他们带到庭中小院,众人依次坐在石凳上。她目光落在容晖身上,眼睛轻轻一眯,“想必这位就是阿昙的……”
“停!师姐!”沈昙慌张打断,不住地向蒲韶示意。
这里还有霍舟在,他可不想暴露和容晖的这层尴尬关系啊!
“哟,看来阿昙长大了,会害羞了,”蒲韶微微一笑,“行,师姐等会再和你聊。”
沈昙顶着霍舟那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意识向容晖看去,他戳了戳对方的手背,小声说道:“霍舟这个人看起来就很八卦,我们一定不要说漏嘴。”
沈昙脸皮薄得很,一想到婚约被公之于众的场景,就羞愤欲死。
虽然容晖并不在意旁人是否会知晓他们的婚约,但既然沈昙不愿意,他只好顺从。
反正不急于这一时。
萧燃将树林中出现傀尸一事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蒲韶,本以为只要像往常一般做好记录便好,没想到,蒲韶的面容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戴思邈,将卷宗拿来。”
蒲韶摊开其中一页,指给众人看,“这已经是本月云州城内第四次出现傀尸了。”
“第四次?”沈昙眉心一跳,“频率怎会如此之高?”
“奇怪的事不止这一桩,半月前我们仙守处便已加强弟子巡逻,可收效甚微。应尸铃的感应力……似乎不如从前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心中都重重一颤。
应尸铃怎么会出现问题?那可是四大门派合力研发出的法器,如果失效的话,傀尸会不会再次泛滥,修真界会不会再次陷入几百年前的动乱之中?
“恐怕是真的,”霍舟的脸色也不太好,“从飞音阁出发后在下一直随身携带着应尸铃,可经过那片树林时铃铛竟然毫无反应,否则我也不会猝不及防就撞上赶尸者了。”
这下,众人就算想不相信都难了。
沈昙年纪小,没有经历过师父口中那个“暗无天日的修真界”,但他知道,那场祸患与傀尸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傀尸正是灾祸的导火索。
下一秒,惯常沉默的容晖开口了。
“别忘了,云州城和及雁山离得很近。”
而及雁山底,正掩藏着当年那场祸患的源头。
“事不宜迟,我们快把这件事禀告给师父。”蒲韶拿出传音玉佩,把情况详细地给姜显真讲述了一遍。
姜显真的声音随即从玉佩中传出,“情况我已知晓,你们不必以身涉险,我会亲自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有了师父的承诺,沈昙安心了许多。
几人依次向蒲韶告别,临走前,蒲韶单独留下了沈昙和容晖二人。
“自打听说你有了婚约开始,我便一直放心不下,可惜那阵子我没办法回到师门,没想到今天能在这碰到你们二人。”
要说这些同门师兄师姐中沈昙最怕谁,那必定非蒲韶莫属,从小到大他干坏事时从来都逃不过这位三师姐的法眼。
听她这么说,沈昙更是内心惴惴。
“我和容晖暂且只是结伴去学宫而已,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蒲韶看向容晖,问道:“是吗?”
一瞬间,容晖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
他抬眼平视,礼貌答道:“我以阿昙的意愿为先。”
蒲韶垂下眼睫,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我这个师弟脑子不太聪明,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沈昙干笑一声,幽怨道:“师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有话。”
“哈哈哈,了不得了,我们阿昙今日竟变得聪明了。”蒲韶笑道:“学宫里还有你六师兄在,我倒也不算太担心。罢了,有些跟头还得你自己摔一遍才知道疼,我再多说也是没用的。”
她送二人走到仙守处门外,站在台阶上看两道身影渐渐走远。
蒲韶凝眉看向那道黑色的背影,脸上笑容褪去,喃喃道:“若是欺负了阿昙,我这把刀……也是很久没见血了。”
离开仙守处需要乘船过河,四人刚要登船,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公子请留步!”
回头一看,竟是那位与蒲韶一起执勤的戴思邈。
这人气喘吁吁,沈昙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位道友,还有什么事吗?”
戴思邈看着他,目光有些躲闪,脸不知道是因为跑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看起来特别红。
过往的经验告诉沈昙,大事不妙。
果然——
“沈师弟,我是来自渺月谷的戴思邈,今日见到你……我便心生钦慕,不知能否有幸与你共换传音玉佩。”
传音玉佩是修士互相联络的主要工具,共换传音佩则是一种极其委婉的说话方式,意思就是想和对方有更深一步的认识。
沈昙仓皇后退摆手,浅色衣摆在空中飘起残影,“不、不,真是不巧啊戴公子,昨天我刚把传音玉佩弄丢,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戴思邈仍不放弃,“沈师弟,我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话那就更吓人了。
沈昙最讨厌应付这样的场景,偏偏为了门派之间的礼仪,还不能弄得太僵。
“他说玉佩丢了。”
眼前乍然闪过一道高大身影,容晖挡在沈昙面前,对着戴思邈低声重复道:“玉佩丢了,听清了吗?”
他面容冷厉,这样毫无表情时很有压迫感。
“可、可是……”戴思邈面红耳赤,半是尴尬半是不甘,可惜容晖把沈昙挡得严严实实,他连一丝衣摆都看不见。
沈昙躲在容晖身后,悄悄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萧燃在看热闹不嫌事大,霍舟在两眼放光看八卦。
沈昙就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他从容晖身侧探出头,快速说道:“多谢戴公子心意有缘我们下次再见后会有期!”
说完,他拉着容晖的手头也不回地向船上跑去,留戴思邈在身后徒劳地挽留着。
“即使不在陵渊门,我们阿昙依旧魅力不减啊。”萧燃打趣着。
而霍舟,两眼停留在容晖和沈昙牵在一起的手上,虽然一个字没说,但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似是怕表情太明显,他用扇子掩住嘴,悄悄地转过了身。
“唰”地一下,沈昙甩开容晖的手,磕磕绊绊说道:“多、多谢你替我解围。”
容晖垂眸看向那只被甩开的手,好半晌才说道:“我还没与阿昙互换过传音玉佩,他竟然敢痴心妄想这些。”
沈昙觉得自己大脑有些转不过弯了,他疑惑地问道:“我们天天待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互换的必要吧。”
兴许是“天天待在一起”这六个字取悦到了容晖,他的气势不再那么凛冽。
“学宫很大,阿昙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天天与我待在一起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昙发现,容晖的眼神莫名其妙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不不不,怎么会呢,容晖剑法卓绝,天资优越,怎会与“可怜”二字扯上关系?
他性格内敛沉稳,也绝对不会和自己装可怜行。
沈昙越想越乱,山下的生活果然复杂,他还没认识多少人呢,就已经发生一堆令他看不懂的事情了。
两道玉佩相碰,终是镌刻上了彼此的符纹,沈昙握着那块玉佩,突然觉得有些许烫手。
“这回行了吧。”他说。
他的玉佩系着一条长长的穗子,容晖的那块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但容晖依旧攥得很紧。
他手大,手心能够将玉佩完完整整地包裹在里面,手指骨节分明,指腹有练剑积累下的薄茧,看着就很有力量。
容晖将手并在沈昙手旁,两块玉佩一起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他的手不算白皙,与沈昙那只没干过重活也没经过风吹日晒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看起来……若是后者遇上前者,定会毫无招架之力。
沈昙将传音佩妥善收好。
他听到容晖说:“以后不必担心找不到阿昙了。”
-
霍舟的目的地同样是太初学宫,于是他加入了三人的队伍,一起向前行去。四人穿过云州城,两日后越过山脉,在午后抵达了岚州城。
越往南行越繁华,岚州城自古以后便聚集很多修士,修真界的天材地宝常在此城中交易流通。更何况,岚州内还有一处极为特殊的存在。
——花间坊。
就是那个出版了《修真界美人图鉴》,并把沈昙放在榜首的花间坊。
沈昙久居陵渊门,对这本小册子在山下的火爆程度毫不知情,所以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踏进岚州城后会收获到如此多的目光——
“看到了吗,那位就是沈昙,真是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美人~”
“哎呀,以后别再给你家柳公子鸣不冤了,输给此等姿容不丢人!”
“好美的小郎君,不知是否谈婚论嫁过……”
沈昙默默掏出一个斗笠戴在头上。
“师兄,去太初学宫是非经过这个岚州城不可吗……”
萧燃忍俊不禁,“我和花间坊坊主也算有几分交情,他只是喜欢看热闹而已,不会做什么的,放心走吧。”
沈昙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容晖非常善解人意地挡在了他前面,果然,各色目光变少了。
只是,身后也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那个黑衣服的男人看起来好凶啊,都挡着我们看沈公子了!”
“就是就是,刚才他还瞪了我一眼呢,真讨厌!”
他们是在说容晖吗?
容晖只是性格冷了点,可是从来没有凶过别人,他们一定是看错了,随口污蔑人。
“一定是花间坊放出了消息,不然城中不可能有这么大动静。”容晖说。
他皱着眉,表情似有些不耐。
“咳咳,”霍舟试探道:“在下曾在飞音阁中与花间坊有过一些往来,所以……也听过一些小道消息。”
“什么啊。”
“传闻花间坊中某位堂主对沈公子用情至深。”
沈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容晖表情平静,看向城中央那栋花团锦簇的高楼,摸了摸剑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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