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几家沈昙很眼熟,在他还小的时候,每次师父出远门回来后他都会眼巴巴地候在师父身旁,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带礼物。
姜显真被缠得多了,自然也养成了出门就给这小徒弟带礼物的习惯。
其中带的最多的,就是翠织楼的衣裳。
“原来翠织楼的总店竟然在岚州城?”看见这三个大字,沈昙不由得有些亲切。
他储物戒里还带着好多翠织楼的衣裳呢。
那门口的店小二也是眼尖,看见有位身形漂亮的客人驻足在门前,便敏锐地识出了这必定是今日刚抵达岚州城的沈昙,忙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
“公子,公子,来看看吧!我们翠织楼刚和知名绣娘陈姑娘合力推出一批当季新品,里面保准有您喜欢的!”
小二实在太热情,沈昙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些心动。
没办法,他就是喜欢漂亮衣裳,总得允许人有点爱好吧。
沈昙回头看向萧燃,“师兄,要不你们先去别地方逛逛?”
萧燃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摆手道:“快去吧。”
沈昙跑向翠织楼的背影像一只羽毛鲜艳的小鸟在欢快地掀动翅膀。
萧燃有些犹豫地站在门口,怕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儿沈昙会遇到什么危险,没想到容晖主动提议:“师兄和霍公子先去别处吧,我在这里等阿昙就好。”
沈昙进入翠织楼,就像一只飞进了花花世界的鸟,一时间眼花缭乱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飞。
老板一会介绍着这身衣裳的面料,一会又介绍那件外袍的花样,同时还不住地有姑娘将他拉到铜镜前,把衣裳放在他身前比划。
这些衣服的色彩有些清雅,有些明亮,不管是哪件都很衬沈昙,若是以前,只要囊中灵石足够他是一定会大手一挥全都买下的。
可是现在,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他已经离开陵渊门独自生活了,不能继续当那个灵石花完就伸手找师父要的小孩子,他得开始有意识地规划生活才行。
于是,沈昙眼巴巴地看摸了摸这几件衣裳,内心艰难地做着抉择。
这时,老板提出了一个建议。
“沈公子,我有一笔合作想和您谈谈。”
“合作?”
“是这样的,您在我们岚州城内可谓是家喻户晓啊,我们想……把您穿着翠织楼衣裳的画像制成册子,然后呢,宣传一下,这样既能扩大我们的销路也能让您在九州大陆上更加出名。”
但沈昙对出名这件事没有兴趣。
他脸色淡淡地看着老板。
老板连忙补充道:“当然,以后您就是我们翠织楼的至尊客户了,当季新品一律按最大的优惠算。”
“此话当真?”
“我刘某人从不食言。”
半个时辰后,沈昙用一件新衣的价格拿到了三件新衣。他对这笔买卖很满意。
正欲离开翠织楼时,墙上挂着的一件衣裳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件衣裳是纯黑色的,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用料特殊,有种光华流转的贵重感,自带一种冷肃的气质。
沈昙想起了惯穿一身黑色的容晖。
这件衣服,似乎还挺衬他的。
沈昙鬼使神差地向老板询问了这件衣裳的价格,他想,容晖帮了他那么多,是该适当表达一下谢意吧。
老板也十分会察言观色,闻言大力推销了起来,把心思本就不稳的沈昙哄得越来越心动。
真是的,你们做生意的能不能别这么会说话啊。
他的预算是固定的,拿下这件衣裳后只好含泪退回了一件给自己买的衣裳。
他现在要立马踏出这个销金窟。
老板欢天喜地地将沈昙这大客户送到门口,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这位大方的客人向一个黑衣少年跑过去。
“容晖,你怎么在这等我啊?我以为你和师兄他们去别处了呢。”
这黑衣少年身姿挺拔,原本目光十分淡漠,但一触及到沈昙,倏地就温柔了下来。
老板脑筋一动,瞬间福至心灵,这少年的身形似乎与那件黑衣十分相符啊!
“原来如此,沈公子眼光甚好,心意十足,那件衣服一定……”
“好好好,我先走了,下次再会啊!”赶在老板把那件衣服的存在抖落出来前,沈昙急忙拉着容晖离开了翠织楼。
他要表达谢意也是自己的事情,被老板那么一说,像要变味了一样。
二人走到小桥旁的树下,容晖拉着沈昙停在了这里,他拿出一条发带,伸手递到了沈昙面前。
“这是我在翠织楼外闲逛时看到的,感觉你会喜欢。”
这条发带是浅青色的,尾端缀着玉质挂坠,碰撞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容晖想到沈昙奔跑时的背影,觉得十分可爱。
“送、送给我的?我很喜欢,谢谢你啦。”沈昙有些惊喜地接过发带,当即就系在了脑后,梳拢头发时他遗落了一缕发丝,还是容晖替他扎好的。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抚过后颈,那截细腻的皮肤不自觉地颤了颤。
沈昙刚想礼尚往来,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没想到耳边突然传来不远处的对话。
那大概是一对小情侣在桥边约会,男子笑着对女子说:“系上了我送的发带,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女子含羞带怯地打了他一下,嗔道:“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
男子一把搂住她,“不就是靠这份不讲道理才追到你的吗。”
沈昙有些呆愣,转过头来和容晖对视,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不自在。
“他在瞎说吧,”沈昙小声嘟囔,“发带只是发带而已,是他在凭空污蔑发带。”
容晖没说话,沈昙继续说道:“我们两个本就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送了发带也不会改变什么,哪有他说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容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说得都对。”
沈昙下意识摸了摸脑后的发带,白皙手指绕过青色丝绸,色彩对比下极为清艳。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礼物。
气氛不太对,要是被误会就不好了。反正不急,等时机恰当后再说吧。
-
傍晚,几人收到了一条邀请。
“是花间坊的消息,说是自上次修真大会一别后已与我们许久未见了,想邀我们去府上一叙。”
萧燃无奈地笑了笑,有一种“果然没躲过”的心情,“走吧,人家都开口邀请了我们哪有不去的道理,花间坊也不是什么想得罪就能得罪的势力。”
虽然花间坊时常推出一些《修真界美人图鉴》《修真界风月秘史》《修真界鳏夫手册》的八卦刊物,但除了这些外,花间坊的势力本身也不容小觑。
它不仅是修真界最大的消息中转处,坊内还秘密雇佣着大批杀手,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
就连陵渊门也不想无缘无故与花间坊交恶。
碍于霍舟说的那句“花间坊有位堂主对沈昙用情至深”,所以此行萧燃并不想与对方有接触,但眼下邀约已递到眼前,只能见招拆招了。
四人走进那栋花团锦簇的高楼,刚进去就被阵阵花香味熏得一激灵。
不愧是花间坊,只见映入眼帘的至少有几十种颜色各异的灵花灵草,楼中竟引入活水做出一方潺潺泉眼,一时间,香雾弥漫。
坊间各色衣衫飞舞,宛如踏入了某个仙家洞府。
“陵渊门的贵客来了,阿玥,还不快去向公子通传。”
“哎呀,这不是着急一睹沈公子的姿容吗。”
这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天花板四周垂挂着层层薄纱,沈昙承受着各色人打量他的目光,不适地皱了皱眉,好在容晖一直紧紧挨着他。
“离我近一点。”
容晖虚虚揽着他,那股气息沉稳又可靠。
终于,有人带他们走到室外,绕过几重回廊,抵达了一处宅院。
“卫公子就在里面,各位,有请。”
萧燃谨慎地走在前面。
霍舟压低声音说:“花间坊堂主众多,在下不确定传闻中的堂主是否是这位卫公子。”
此间宅院占地面积极大,装饰古朴,紫檀木桌上布满佳肴。
一名俊秀男子坐在桌旁,眉目含笑,见到他们后忙起身迎来。
“早闻诸位途经岚州城,有失远迎,是我卫某失礼了。”
沈昙看到他的脸,才想起自己见过这个人。
正是在他随师父参加修真大会的时候。可惜他对这人的印象已经不深。
几人互相问候后依次落座,这位卫公子看起来倒是真像单纯只是叙旧,话题一直紧紧围绕着花间坊与陵渊门、飞音阁的交情上,听得沈昙不由得放下戒心,险些昏昏欲睡。
好在有萧燃充当发言人,不紧不慢地与卫公子客套着。
陡然间,对方话题一转。
“去年我曾在修真大会上有幸与沈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现在看来,沈公子真是出落得比那时更惹眼了。我们把沈公子排在榜首果然是明智之举。”
他这么说,沈昙倒有些尴尬,因为他除了知道这个人姓卫之外已经想不起更多信息了。
好在萧燃和霍舟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三言两语之间就替他解了围。
那位卫公子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温和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莫名让沈昙很不舒服。
饭后,他们被邀请到后花园散步消食。那花园很大,月光下显出几分孤寂与空旷。
层层叠叠的奇花异草交相辉映,高大的树木挡住了狭窄的小路,沈昙循着前方的声音拐过一个弯,可前方并没有出现同伴们的身影。
他心中一梗,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他迅速冷静下来,前后左右观察了一遍所有的道路,愣是没有发现来时的那条。
不对劲。
“师兄?容晖?”沈昙试探着呼喊他们,意料之中地毫无回应。
他再往前走,树木越来越多,深绿色的叶片在夜里更显幽黑,这不像后花园,倒更像误入了哪片原始森林。
沈昙运起轻功,试图飞上房顶让视野变得开阔。
一道结界严严实实地拦住了他。
那个姓卫的果然有问题。
他拔出剑,强迫自己稳住情绪寻找出路。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四周的树木好似变得越来越多,连最后的小路都被苍绿色淹没了。
他捂住眼睛,试图抵挡眼前出现的阵阵重影。
一阵冷风刮过,茂密的树木突然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路,路尽头直通卫公子的庭院。
沈昙不自觉地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灵台和身体仿佛被拆解成两片独立的个体,他想停住脚步,但混沌的灵台和越来越严重的重影令他根本夺不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所能做的只有掏出传音玉佩,他刚与容晖互换过,所以容晖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沈昙来不及挑选,盲目地施了法术。
他不知道玉佩那边是谁,但只能努力贴近玉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讯号:
“快……快来找我,树林里……我、中了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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