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森林消失不见,沈昙再一睁眼,发觉自己竟处在一间卧房中,房中挂着艳红的纱幔,地面上铺着一层浅色的花瓣,散发出阵阵甜腻异香。
这卧房像是被人刻意布置过,好似在……特地迎接什么喜事一般。
沈昙的眩晕感并没有得到缓解,意识依旧极不清明,思维也变得僵滞、迟钝。
他靠在木床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挣扎着向房门外走去。
刹那间,一阵狂风从门外吹来,纱幔盘旋飞舞,木窗不堪重负摩擦出尖锐声响。
紧绷的神经倏然折断,沈昙脚下一软,摔倒在了厚重地毯上。
不、不对……他听见门外有打斗声。
木门只开了半扇,门外一片漆黑,仿佛吞噬了所有光亮,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谁在外面……是谁……”
他凝神细听,却怎么听都听不真切,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卧房阻隔成了一片独立的区域。
那股异香越来越浓,沈昙周身逐渐泛起热意,四肢被一股挥之不散的酸软包裹住,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沈昙念起清心诀,用力掷出一枚玉珠——
可那玉珠竟在触及房门外的空气后原路弹了回来,一瞬间,四周闪出一道白光。
这卧房竟被下了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事到如今,真相已经摆在眼前,那卫公子果真不是个好东西,只怕在邀请他们来到花间坊前就布置好了一切。
可他到底要图谋什么?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凉风吹过,纱幔倾泻而下,沈昙的视线被染成一片朦胧的红。
他拔出剑,护在身前,狠狠地向前刺去。
那人迅速躲开,锲而不舍地向他靠近,却并不还手。
“阿昙……阿昙……阿昙……”
究竟是谁在叫他!
沈昙头痛欲裂,沸腾的热意蒸得他几乎抬不起手臂来,他好像变成了一滩水,必须依靠别人的搀扶才能在原地站稳。
“啪嗒”,剑脱手掉在地上,他痛苦地捂住头。
有个人死死地抱住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可惜他现在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
沈昙陷入了一场同样滚烫的桎梏,有一只大手抚摸上了他的后心口,源源不断地为他注入灵力。
“……是我,阿昙……”
“放开我!”
沈昙在那个炽热的怀抱中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他想听清楚那道声音,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他越来越心焦,最终竟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气直直向前冲去!
传送中的灵力倏然被打断,沈昙摔倒在了地毯上。
紧接着,那个人立刻覆了过来。
他轻松制住了沈昙向自己挥舞而来的手臂,大手一掐,将两只胳膊径直压过头顶。
沈昙不死心,用力向他踹去,下一秒整个人竟被凌空提起,面对面地坐在了那个人的大腿上。
“姓卫的王八蛋……给我滚!去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人没有说话,一道强劲灵力猛灌进沈昙心口,沈昙一个闷哼,差点承受不住这股汹涌灵力。
这灵力十分霸道,趁着沈昙灵台虚弱不管不顾地一冲而上,像是要将其里里外外全都打上自己的标记。
“张嘴。”
耳旁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沈昙听到那个人对自己说。
“你……休想!”
他死死咬住嘴,嘴巴用力抿住,生怕那人丧心病狂到要给他喂什么毒药。
可惜抵抗终究是徒劳的,下一秒,那只大手扣住沈昙下颌,拇指用力撬开了沈昙的嘴唇,顺势挤进了口腔中。
“呜呜嗯——”
沈昙张嘴就咬,可那人像不怕疼似的,就那么死死扣在那无论如何都不收回去。
一枚冰凉的药丸被送入沈昙口中。
他慌张地想用舌尖推出,但那根粗硬手指率先搅住口舌,即使被尖牙啃咬也硬是卡在那里。
于是药丸就那样融化了。
“是解药,别担心。”
可沈昙怎么会听清这句解释,他满心满眼都以为自己姓卫的给他喂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此刻终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一把叼住那只不安好心的手,带着满腔怒火重重咬了下去,四肢都被钳制住,他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发泄着怒意。
尖牙一下比一下用力,直到尝到满口血腥味道。
可那个人竟然躲都没躲,始终安静承受着。
药丸好像发挥了作用,配合着那股直灌入灵台的灵力让他滚烫的心腹一点点降下温来,灵力继续横扫四肢百骸,他的五感一点点变得明晰。
沈昙气喘吁吁,脱力般向前倒去。
他嘴里血腥味未散,鼻间已先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一道坚硬手臂扣在他的后腰上,毫不费力地将他腾空抱起。
沈昙喃喃道:“……原来是你。”
容晖将他放在旁边的木桌上,继续为他输送着灵力,他把沈昙扣在自己肩头,一下一下抚摸着那轻微颤抖的后背。
“是我,已经安全了,别担心。”
惊惧过后的身体还沉浸在恐慌的余波中,纤薄的后颈仍在不自觉地发着抖,沈昙忽然抬起手臂,用力环住了容晖的腰。
容晖整个人一僵。
“谢谢你……幸亏你来了。”
沈昙埋在容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他声音仍然很微弱,还有些闷闷的,但并不妨碍容晖听得格外清晰。
扑洒的热气环绕在容晖的耳畔,他想到刚刚沈昙坐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很小的一团,但却能把怀抱填得很满。
容晖回抱住他,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以后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在那个后花园中,所有人都中了幻术,被分隔到了各个不同的角落。在看不见沈昙的第一秒,容晖就已经拔出了剑。
他庆幸自己与沈昙交换了传音玉佩,也庆幸自己从师父那里学过一些幻术的皮毛,想尽办法破开了阵,赶在卫公子要进入卧房的前一秒拦住了他。
他的剑足够快,快到可以降服所有觊觎沈昙的人。
“对了……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沈昙连忙捧起容晖的手,只见那上面果然有一排牙印,他脸上浮现出愧疚与懊悔,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最开始我没有认出来是你……”
修士的身体自愈能力很强,但沈昙还是从储物戒中翻出了上好的伤药。
他将伤药洒在伤口处,眼神很认真。
泛着红痕的眼角还挂着没有干涸的泪水,被打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分外可怜。
容晖突然回握住那只为他上药的手。
“一点小伤,不碍事。”
况且他也没有觉得很疼。
或许疼痛的感觉已被另一种记忆覆盖,被湿热口腔裹住的手指……容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挨得很近,甚至有些地方一直贴在一起,容晖占满了沈昙的整个视线,而他背后便是浮动的鲜红纱幔。
一想到这间卧房本是卫公子拿来坑害自己了,沈昙便止不住地恶寒。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师兄他们肯定等得着急了。”
容晖点了点头,一把将沈昙从桌面上抱起。
“等等,”沈昙手足无措,“放我下来好吗,我可以自己走的。”
容晖不太赞同,“你现在应当没什么力气。”
沈昙还是想试一试。
然而刚一落地,脚踝就一软,要是没有容晖扶着他肯定会狠狠摔一跤。
最终,他还是被容晖抱在怀里,挂在对方的脖子上,离开了这间万恶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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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见到萧燃,沈昙就被抓过去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萧燃才放开他。
“是师兄疏忽,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阿昙,我一定会向花间坊要个说法!”
那卫公子已被容晖制服,萧燃用捆仙索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扔到一旁,现下还没恢复意识。
沈昙探查了一下,发现这位卫公子竟有洗灵境。
也就是说,容晖越级打败了一个境界比自己还要高的修士?虽然剑修时常越级打架,但金丹境竟能击败洗灵境且全身而退,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容晖向卫公子的方向走去,凝神看了几秒。
“刚才事发紧急,我没来得及细想。”
“这位卫公子,大概率是别人假扮的。”
几人迅速对视一番,“你是说……假扮的?”
“他灵力虚浮,不似洗灵境的实力。与我交手时一直使用幻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完全担不起花间坊堂主的名号。”
这下谁都不敢疏忽大意,花间坊下有十二位堂主,每一位皆是举足轻重,虽说陵渊门愿意为了沈昙与花间坊撕破脸皮,但不代表萧燃能够轻易定下论断。
霍舟说:“来时我听到花间坊的坊主今日就在楼内,不如我么去找他问个究竟。”
萧燃用捆仙索提着卫公子,四人气势汹汹地原路返回到楼中。
容晖本想抱着沈昙,可沈昙说什么都不要。
于是容晖只好搀扶着他,两个人速度慢下来,远远被甩在后面。
“现在他们看不见了,我来背你吧。”
“哦……”沈昙小声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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