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上下打量她好几圈，手摸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怀疑：“我们客栈倒是缺个打杂的小厮，可这活儿不是一般的累。又脏又忙，从天亮干到天黑，几乎歇不了脚。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
乔雪逸赶紧点头，眼神亮得很道：“店家您放心！再苦再累的活儿我都能干，绝不会偷懒！”
这是她在镇上立足的唯一机会，说什么都得抓住。
店家见她态度这么坚决，也没再多问，摆了摆手：“行吧，那你先试试。丑话说在前头，可别干个两三天就跑了，到时候可不给工钱。”
就这么着，乔雪逸留在了客栈。
每天天还没亮，外面还黑着，她就爬起来，用冷水随便洗了把脸，就开始忙活。
先是去后院的老井打水，那水桶比她胳膊还粗，装满水沉得要命，她得用两只手使劲往上提，一桶桶倒进厨房的大水缸里。
没一会儿，手心就被桶绳勒得通红，时间长了，还磨出了好几个血泡，碰一下就疼，可她咬着牙，缠块布接着干。
水打完了，又拿起那把快跟她一样高的扫帚，把客栈大堂、走廊、院子里里外外扫一遍。
她半点不马虎，连桌子底下、墙角缝都扫得干干净净。
到了饭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得端着沉甸甸的菜盘，在吵吵闹闹的客人中间挤来挤去。
客人一多，难免会被撞一下、碰一下，有时候菜洒了点，还得挨客人的骂。
她只能低着头赔不是，等客人消了气，又赶紧去端下一桌。
午后别的伙计能靠在墙角歇会儿，她却还要搬货。
客栈进的粮食、酒坛、布草，都得她跟另一个小伙计往库房里搬。
粮袋子、酒坛子重得要命，压得她腰都直不起来，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
她也只是喘口气，接着搬。
到了晚上，客人都睡了，客栈静下来，她还得去洗堆积如山的碗碟。
那水冰得刺骨，没洗一会儿，手就冻得发麻，连筷子都快握不住了。
累得腰酸背痛时，她就靠在厨房的墙上，闭着眼歇个一两分钟，然后又接着洗。
她不敢停，怕一停就想放弃。
可就算这么累，她也从没抱怨过一句，更没动过走的念头。
只要能靠自己的手挣口饭吃，不用再看家里人的脸色，再苦都值了。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狠下心不肯认顾瑾语。
她现在就是个打杂的小厮，身份低微，怕跟顾瑾语走得近了，会给她添麻烦，甚至连累她。
顾瑾语倒是没放弃，悄悄在客栈附近等着，想等乔雪逸下班。
直到天黑透了，乔雪逸才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拿着没洗的抹布，冷不丁就看见顾瑾语站在巷口，望着她。
乔雪逸一下子就僵住了，想转身跑回后厨，可脚像钉在地上似的，挪不动。
顾瑾语慢慢走过来，她穿了件素色的长裙，裙摆被夜风轻轻吹着，像个下凡的仙子。
就是脸色有点憔悴，眉毛微微皱着，眼睛里满是思念。
她轻声说：“雪逸，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乔雪逸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穿着不合身的男装，显得更瘦了，头发乱蓬蓬的，脸也没什么血色。
乔雪逸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小姐，您这么执着，又何苦呢？”
顾瑾语柔声拉过她的手说：“我知道你肯定有难处，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想帮你。”
乔雪逸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把手抽回来，往后退了两步。
她急着说：“小姐！我就是个身份低微的打杂的，不值得您这么费心！您快回去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顾瑾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有点发颤：“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卑微。雪逸，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家里人对你不好？”
乔雪逸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小姐，我不想成为您的累赘。我家里人那样对我，我怕他们会因为我，去找您的麻烦，影响您的名声。”
顾瑾语赶紧摇头，眼里都快掉泪了：“雪逸，你错了！真正的朋友，怎么会在乎这些？我不怕麻烦，我就怕你一个人吃苦！”
乔雪逸抬起头，眼里全是泪，开口道：“小姐，您的心意我懂。”
顾瑾语打断她，拉着她的胳膊道：“跟我走，我把你安排到顾府做事，或者给你开家小店，绝不会再让你干这些粗活！”
乔雪逸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像被揪着似的。
她何尝不想跟顾瑾语亲近？
可她清楚，两人身份差太远，再靠近，只会害了顾瑾语。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挣开顾瑾语的手，摇了摇头：“小姐，对不起，我们还是别来往了。我不想拖累您。”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躲在云里，只透出点黯淡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乔雪逸穿着粗糙的男装，显得格外单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把脸都打湿了。
她看着顾瑾语，声音抖得厉害：“小姐，您的好我记在心里，可求求您，别再管我了。我们从此别再见面，我这样的人，只会给您添负担，我不想因为我，让您陷入麻烦里。”
说完，她赶紧别过脸，不敢再看顾瑾语的眼睛。
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就忍不住答应了。
顾瑾语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脸色苍白，开口道：“雪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从来没觉得你是拖累。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该互相帮衬。”
一阵凉风吹过来，把两人的头发都吹乱了。
乔雪逸咬着嘴唇，强忍着哭腔：“小姐，您不懂！我家里的事、我的身份，都是麻烦，您承受不起的。您是尊贵的大小姐，不该跟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街上的店铺早就关了门，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俩的声音在巷子里飘着，显得特别突兀。
顾瑾语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乔雪逸的肩膀道：“雪逸，不管有多少麻烦，我都愿意跟你一起扛！你别一个人扛着，好不好？”
乔雪逸使劲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哽咽着喊：“小姐！您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忘了我吧！”
说完，转身就往客栈跑，跑得飞快，生怕顾瑾语追上来。
跑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喊：“对不起，瑾语！我怕再跟你近一点，就会忍不住喜欢你，我怕自己对你有不该有的心思，会害了你！”
顾瑾语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嘴唇哆嗦着，朝着乔雪逸跑远的方向喊：“雪逸！感情没有该不该的！我也在乎你啊！”
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却没等来乔雪逸的回应。
顾瑾语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膝盖，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夜越来越黑，她的心也像这黑夜一样。
之后的一段时间，顾瑾语没再找过乔雪逸。
乔雪逸以为，顾瑾语终于放弃了，心里又酸又松了口气，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客栈的活上，还想着学门手艺，以后能自己开店。
她瞅准了后厨的张师傅。
张师傅做了三十年菜，镇上好多人都特意来客栈吃他做的菜。
每天忙完杂活，乔雪逸就凑到后厨，一脸诚恳地跟张师傅说：“张师傅，求您教教我做菜吧！我肯定用心学，不偷懒，还能帮您打下手！”
张师傅上下打量她一番，手里的锅铲还没放下，有点怀疑：“丫头，做菜可不是玩的——得站在灶台前熬，得记几十种调料，还得不怕烫、不怕累。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吃得了这苦？”
乔雪逸赶紧点头道：“师傅，我能！再苦再累我都不怕，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从那以后，后厨就多了个小身影。
乔雪逸总是站在张师傅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看他怎么切菜，怎么掌握火候，怎么放调料。
有时候站得太久，腿都麻了，她也不敢动。
额头上渗出的汗流到眼睛里，涩得慌，她也舍不得抬手擦，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有一回切菜，她没注意，菜刀一下子切到了手指，鲜血立马就流了出来。
张师傅吓了一跳，赶紧放下锅铲：“丫头！快别切了，去拿布条包上，歇会儿再弄！”
乔雪逸却只是用清水冲了冲，找块布条随便缠了缠，笑着说：“师傅，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我接着学切菜。”
说完，拿起菜刀，又小心翼翼地切了起来。
还有一次，她学着炒青菜。
油刚热，她一慌，把菜倒进去，滚烫的油溅到了胳膊上，瞬间起了一片红泡，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师傅皱着眉，心疼地说：“丫头，今天别练了，明天再说！这油烫着可疼了，别硬撑！”
她却咬着牙，摇了摇头：“师傅，没事，忍忍就过去了。我再试一次，肯定能做好。”
说着，又拿起铲子，慢慢翻炒起来。
就凭着这股不服输的劲儿，乔雪逸的手慢慢练熟了。
原本粗糙的手上磨出了茧子，切菜又快又均匀，调调料也准了。
每天晚上客人走了，她还会在厨房点上一盏小灯，反复练习白天学的菜，有时候练到后半夜，才回自己的小房间睡觉。
她的努力没白费，最后张师傅真的收她当关门弟子了。
这事儿在客栈里传开了，伙计们都佩服得不行：“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弱，骨子里这么能扛！”
店家知道了，也笑着说：“这小丫头，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这么有韧劲，真是不错！没看错人！”
张师傅更是得意，捋着胡子，逢人就夸：“我这徒弟啊，脑子灵，手也巧，对做菜特别有悟性。再练个一两年，肯定能比我做得好，将来在镇上绝对能闯出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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