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还很晴朗的天空,这会儿就有点阴了。
苏敏满目心事,安静地回到了乾清宫。
原本准备去后罩房换一下衣服,一抬眼就看到在夹道边等着她的赤哈。
赤哈的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可见他的急迫,看到苏敏,他忙迎了上去,“阿敏,你看到我额娘了?”
苏敏点了点头说,“见到了镇国公夫人了。”
赤哈马上解释,“我刚回府就听到这事儿,赶忙追出来了,太皇太后喊你过去是说我们的婚事吗?我觉得左右不过是拖时间的事儿,所以倒也没跟我额娘解释。”
苏敏叹气,“太皇太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让我们明年就成婚了。”
“啊?”赤哈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态,“这件事都怪我,我应该提前跟我额娘说一声的。”
“也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你额娘会趁着这会儿选秀女就过来要给你求个指婚,偏偏太皇太后娘娘知道我们的事,这事儿也都凑到一块儿了。”苏敏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真觉得太不凑巧,所有事都赶在了一起。
这几年都没有选秀,偏偏今年开始了,瓜尔佳氏也就颁金节的时候才能过来给太皇太后磕个头,平日里根本不会进宫来。
谁都没想过会发展成这样。
赤哈看看苏敏,苏敏又看看他,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无奈的笑。
赤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王记新出的荷叶糖,你留着吃。”随后又道,“我在想,扬古泰知道了会不会想杀我?”
苏敏想到远在四川的扬古泰,又异口同声地叹气。
还是赤哈最先恢复从容,说,“我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告知陛下吧。”
苏敏点了点头,“我去换身衣服再出来。”她这一路因为走得急,都出汗了,感觉身上有味儿。
赤哈点了点头,温声说,“怎么走这么急?头发都湿了。”随即又柔声安慰了一句,“你不要怕,总有解决的办法,再不济,你就算嫁给我,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敏震惊的看了眼赤哈,说道,“赤哈哥,你别跟我说笑了。”说完就去了后罩房换衣服。
赤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整了整衣服去了暖阁。他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似乎窥探到皇帝心事的猜测,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皇帝为什么不把苏敏留在身边,还要给她赐婚呢?
不管怎么说,他总要先去认错。
苏敏回去时,宝瓶就迎了出来,给她换衣服,沏茶,见她身上的汗水,问道,“姑娘怎么走得这般急?”现在天渐渐冷了,也就下午这会儿能热一点,鲜少能出这么多汗。
“太皇太后娘娘给我指婚了。”苏敏正在整理袖子,这么一说,吓得宝瓶把手里的铜镜都摔在了地上。
“姑娘,这是怎么说?”
苏敏就把过程大概讲了一遍。
宝瓶听说被赐婚的对象是赤哈时,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接受,反而说道,“其实奴婢觉得赤哈大人也很好呀。”
苏敏问,“那扬古泰呢?”
“扬古泰大人也挺好的,只是他家里不是不喜欢姑娘吗?姑娘深受陛下信任,在太皇太后跟前也有脸面,何必要嫁入一个不喜你的人家?”宝瓶想得很清楚。
嫁给赤哈?苏敏摇头,她以前从没考虑过赤哈,毕竟他早已成亲,可今年他回来时,福晋病故了。
“哪有那么简单?”
宝瓶把地上的镜子捡起来,放到一旁,说道,“要奴婢说,姑娘在这宫里见的都是顶尖人物,陛下是天纵英才就不说了,无论赤哈大人还是扬古泰大人,都是人中龙凤,姑娘瞧着这些人,自然就再也看不上旁人了,再说,两位大人对姑娘也都没得说。”
苏敏从后罩房出来,脑子里全是宝瓶的话,她说得其实挺对的。
太皇太后选的人,无论赤哈还是扬古泰,品格,相貌,家世,无一不是上上乘。加上苏敏跟他们一起长大,关系自然十分要好,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学霸一样的皇帝,也是个文武兼备的全才,站在那个位置上从未偷懒,甚至努力的程度连她都觉得过了。
这三个人在京中都是最顶尖的少年郎,也怪不得她挑来挑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因为看过最优秀的,再看旁人,自然就看不上了。
这些问题她以前想都没想过,只觉得没合适的而已,这才犹豫到现在,现在看来,那句话怎么说的?年轻的时候不要遇到太让你惊艳的人,她不止遇到了,而且一次还好几个。
苏敏去了暖阁,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该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不过这时候,估计大家都没心情吃。
殿内的紫檀木座椅上,皇帝正襟危坐。他对面站着赤哈,神色凝重,眉头拧着,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
皇帝狠狠的指着赤哈骂道,“朕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却如此儿戏!”
赤哈听了就跪了下来,说道,“都是微臣的错。”
“皇祖母年事已高,朕不想让她操心,你却给朕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以后阿敏的要如何?”皇帝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踱步,脸上满是怒意,他一直想给苏敏找个好的人家,但是挑来挑去也没合适的,加上苏敏自己也没心仪的,这才拖到今天。
“朕想着要给阿敏挑个上好的夫婿,好全了这些年她尽心伺候朕的情分,你倒是好,一下子就让朕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皇帝冷着脸,眉眼绷得紧,带着十足的怒意,叫赤哈瞧着有些畏惧。
赤哈想着,陛下这几年是威严渐重了,他都有些难以面对了。
他原本想着,如果皇帝真有那个心思,他自然不敢说什么,但是听这番话,似乎早就准备要给苏敏找个合适的人选了。
既如此,倒也没什么顾虑的,他诚恳的说道,“陛下,微臣是跟着阿敏也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如今看她嫁给谁也都觉得不妥,原本想着,扬古泰也算是好的,但是他家中一直不喜阿敏。”
赤哈觉得皇帝派扬古泰去四川,自然是想提拔他,但是估计也跟苏敏有关系,他和皇帝都觉得扬古泰是很合适的人选。
但是扬古泰到底要什么时候能有军功?有了军功能不能说服他阿玛?这都是未知数,皇帝当然可以下旨赐婚,但是强扭的瓜总归不甜,谁都不想让苏敏受委屈。
而且扬古泰那个心
性,大家都觉得还有些孩子气,不够稳重,兴许过几年,去了外面就改变心意也不可知。
既然都是为了给苏敏找个合适的人选,那其实他也可以。
“陛下,微臣的阿玛早就赋闲在家,家中大多都是听从微臣的,何不就让阿敏嫁给微臣。”这件事一开始他觉得不妥,但是走了一路,到了乾清宫,心里就稳定了下来,就像他说的这般,他们都希望苏敏有个好归属,那何不放在自己身边?
皇帝这才抬眼看着赤哈,因为赤哈成亲早,大家都没往他身上想过,如今再一看,还真就是像他说的那般,而且因为赤哈心性稳重,倒是比有些跳脱的扬古泰更合适。
一时两个人愣住,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屋内氛围变的有些安静。
苏敏这会儿已经平复了心情,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要是她现在有心仪人选,倒还能为自己争取一下,可她没有。
要说她喜不喜欢扬古泰,肯定是喜欢的,但那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也就多了一点点好感,却并不多。
等着苏敏踏入了次间,皇帝就朝着她招了招手,“阿敏,这件事你想如何?”随即指着赤哈说道,“他说不如将错就错,就这样成亲了。”
苏敏,“……”
赤哈却真诚的说道,“这件事我思虑不周,总归是我的错,阿敏,我会对你好的。”
***
瓜尔佳氏一脸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府邸,一问丫鬟,“老爷呢?”
丫鬟规规矩矩的回答道,“老爷刚得了一只啸月大将军,拿着去外面和人比试去了。”
什么啸月大将军,不就是一只蛐蛐?真就是玩物丧志,瓜尔佳氏皱眉,再一打量眼前的丫鬟,桃腮杏眼,柔媚入骨,好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她心中不喜,问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丫鬟低眉顺眼的,根本不敢抬头,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禀夫人,奴婢是昨儿个是才入府的。”
瓜尔佳氏就知道这是又新收回来的,心中气不打一出来,又问一旁的管事嬷嬷,“你去喊了账房过来。”
那嬷嬷不敢迟疑,马上就去喊了人。
瓜尔佳氏仔细查看账,等着看完就把账册子往桌上一丢,气的瞪眼,“那新入府的丫鬟不就是妓子?赎身居然花了三千两。”
再一想想别人家老爷都是内政大臣,只有他们家老爷拿了一个虚职爵,毫无上进心,整天在吃喝玩乐。
倒不是花不起这银子,至于新添的女人,她也不是那种吃醋捻酸的人,到了这个岁数早就看开了,就是每次看到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怒其不争。
一旁的嬷嬷赶紧说说道,“夫人,这不是还有大阿哥,下面几位阿哥跟着大阿哥也都是学的有模有样,您可要放宽心,往前看。”
提起赤哈,瓜尔佳氏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想着老的已经这样了,她就不管了。这才入关多少年?曾经那个上弓射箭的旗人汉子已经变成这个模样。
不管怎么说,她把赤哈守好就行了。
一旁的嬷嬷看着瓜尔佳氏脸色好多了,说道,“奴婢今儿个在您身后看着那个苏敏,一看就是端庄的,而且很得陛下的看重,以后帮衬大阿哥,咱们这大阿哥必然前途无量。”
提起赤哈,瓜尔佳氏终于平静了下来,对嬷嬷说道,“旁的我不管,以后守好了西门,东院那些脏的臭的都不要让她们过来。”
府邸分为东西两边,东边住着老爷和夫人,西边这个是几个子嗣,但是瓜尔佳氏常年住在西边的落英院,显然是不想看到这位镇国公。
送走了瓜尔佳氏,太皇太后也舒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对着苏嬷嬷说道,“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放心,我瞧着这婚事就挺好,赤哈你也是见过,这些年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品性端正,长得又好,虽说是做填房,但是今年赤哈也才才十九,正是大好年华,真是相配的很。”
苏嬷嬷觉得这个赤哈要比索额图强多了,就像是太皇太后说的,是打小看着长大,对于品行自然是了解。
虽然不是头婚,但要是头婚,就轮不到他们家苏敏了。
就是心里还有一些隐隐的担忧,她一直以为会是扬古泰,总觉得这事有点太草率了。
不过到了如今这地步,懿旨都已经下了,倒也没有什么可回转的余地。
苏嬷嬷准备晚上喊了苏敏问一问。
太皇太后今天促成一桩婚事。心情大好,中午多吃了半碗汤,又加了几筷子炖的酥烂的牛筋,倒是把苏麻拉姑和苏嬷嬷高兴的无以复加。
吃了晚膳,太皇太后就问起秀女的事情来,“我瞧着那个乌雅氏颜色尚好,陛下太过勤勉,也该是找个合心意的伺候。”
她原本担心皇帝沉溺后宫,耽误正事,而且他年岁尚小,也不适合太过纵欲,她还想着是不是盯着一点,不过当时为了稳定朝政,拉拢朝臣,尽快亲政,这才过早的举行了大婚。
结果倒是她想多了,她这个孙儿真就是不同,如果是她的儿子福临是个多情种子,那么这个孙儿就是个修了无情帝王道的人,都不爱去后宫。
好在这一次张氏和皇后都有了身孕,倒是好消息,但总要再给皇帝再找个合适人选伺候才是。
如今皇帝也是长开了,倒也不怕了,开枝散叶,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苏麻喇姑笑着说道,“奴婢已经叮咛过了,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有时候一个人颜色太出众,很容易被人盯上,更不要说如今那位中宫正是个不容人的。
晚上,坤宁宫的窗棂外飘着几片树叶,殿内却静得压人。
皇后赫舍里氏斜倚在铺着云锦软垫的卧榻上,素手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上,眉尖拧成的结比外面乌云还要要沉。
“撤了吧。”她抬眼扫过膳食,白玉盏里的金丝燕窝还冒着温气,可她连碰一碰玉箸的心思都没有。
佳嬷嬷连忙上前,哄道“娘娘,您怀着龙胎哪能空着肚子?皇上许是被琐事绊住了,您再歇会儿等一等?”
“等等?”皇后呵出声,伸手就将案上的玉盏扫落在地,青白玉碎成几瓣,里头的金丝燕窝泼了满地,甜腻的热气混着怒气往上冲,“往常隔着三日总会过来的,今日从午后等到现在,连个传口信的小太监都没有。”
“奴婢派人去打听打听吧。”这会儿兰英虽然不像是以前那般受宠,能在御前伺候,但是打探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皇后却道,“打探什么?左右不过来了新的秀女,看花了眼,我怀着他的皇长子,在这儿饿肚子等他用膳,他倒好,在储秀宫看那些狐狸精!我这皇后当得,还不如路边的娼妓体面!”
佳嬷嬷膝行两步,死死按住皇后的手,声音发颤,“娘娘快别说这话!今儿选秀是太皇太后特意叮嘱的,说是几年都没选了,规矩都要没了,重要是为那些亲王阿哥们的婚配,皇上也是碍于孝道而已,哪里有什么看花了眼。”
“再说,您要是气坏了身子,龙胎有个闪失,岂不是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得逞了?”
皇后看了眼钮钴禄氏住的承乾宫方向,目光像是淬了毒,阴狠无比,“你说的对。”她猛地撑着软榻坐起,她是大清的皇后,有什么可畏惧的。
“备轿!先去承乾宫,再去储秀宫,我倒要瞧瞧,谁看我笑话,今儿就得去给她们立立规矩!”
佳嬷嬷心里着急,但是去不敢规劝,这时候说,只能是火上浇油。
一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钮钴禄氏住的承乾宫,那宫殿刚好在坤宁宫旁边,凤撵不过抬了一会儿就到了。
钮钴禄氏身着藕荷色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根簪子,看起来素净无比,早在殿门内候着,见皇后扶着宫女踏进门槛,忙屈膝跪伏在地。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圣安。”她的声音压得温顺,额角垂落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皇后没有叫钮钴禄氏起来,坐在椅子上,慢吞吞的吹着茶,却也不喝,只望着外面发呆,下面钮钴禄氏跪的脸色发白,膝盖处的酸麻渐渐蔓延到小腿,却忍着一句不吭。
皇后低垂着眼睑,
打量了半天钮钴禄氏的窘态,只觉得身心舒畅,那心中的邪气也消散了不少,皇帝是没来看她,但是钮钴禄氏甚至都没承宠,比起她,自己这点委屈似乎也好受了一些。
“夜深了,该歇着了,你起来吧。”
皇后从承乾宫出来,钮钴禄氏少不得又要跪送,只觉得她膝盖下的青砖却像浸了秋露的冰,寒意顺着衣料往骨缝里钻。
等着皇后走后,李嬷嬷心疼的扶着钮钴禄氏,骂道,“真是黑心肝的东西,当初都是一道入宫的,如今怎么这般会蹉跎人了?娘娘,您的腿没事吧?”说着喊了宫女过来,到了热水给她热敷。
如今天气不算凉,但是跪着许久,也是很难受。
钮钴禄氏坐在炕头软垫上,冷冷让宫女把那个皇后做过的坐垫给丢了,说道,“那边你安排过了?”
李嬷嬷点头,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还是没有说,她们娘娘向来有有主意,成算,当初要不是娘娘一跪,也不会换来老爷的赦免。
钮钴禄氏摸着酸疼的腿,自从上次跪在乾清宫之后,她的腿就有些不好了,太医都说让她好好养着,千万不可再如此了,她看向皇后赫舍里氏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说道,“马上就要入冬了。”
皇后赫舍里氏在凤撵上,只觉得身心舒畅,但是想到储秀宫的那些秀女,又觉得心里发堵,说道,“去储秀宫。”
佳嬷嬷战战兢兢的跟着她,刚才只见只是让钮钴禄氏跪着,倒也没有出格,刚松了一口气,又见她去储秀宫,只觉得那颗心又提了上去。
如今后宫空虚,有许多闲置的宫殿,秀女们倒也不用挤在一起,乌雅氏就和另外一个秀女富察氏安排在偏殿里。
不过乌雅氏被太皇太后都夸赞过,多半就是要留宫里了,管事嬷嬷都不敢对她如何,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富察氏着实羡慕,选秀的时候,后面坐着太皇太后和,太后,还有皇帝,那陛下她瞄了一眼,只觉得年少英挺,当真是少见的威严,只可惜她是没有这机会了。
忽闻殿外太监高唱“皇后娘娘驾到”,两人忙起身跪在门口相迎,看到一身雍容华贵的皇后赫舍里氏走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乌雅氏与富察氏齐声行礼,话音刚落,赫舍里氏的目光已牢牢锁在乌雅氏身上。
不用人介绍,她就看到了乌雅氏的好相貌,她嫉妒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她和钮钴禄氏,虽为高门出身,但是论相貌,也是不及乌雅氏这样的美人的。
她对着富察氏说道,“富察氏起来吧。”皇后赫舍里氏语气平淡,从进门开始就只盯着乌雅氏,那目光刺目而挑剔。
富察氏起身,倒也不敢说别的,只老实的站着,她心里明白,皇后大抵是冲着乌雅氏来的。
果然听皇后说道,“乌雅氏,你怎么穿的这么打眼?”
乌雅氏穿着一身红色锦缎鲤鱼纹的衣裳,配上她妩媚的面容,实在是相得益彰,十分耀眼,她紧张的说道,“这是臣女家中准备的衣裳,倒是没注意,娘娘莫要怪罪。”满人可没有什么正红色只有正妻穿的规矩。
皇后目光像淬了冰似的扫过乌雅氏,“我瞧着你是心思不正!穿红戴金,步摇晃来晃去,眉梢眼角都带着股子妖媚劲儿,活脱脱像只狐狸精!你与富察氏同住,人家穿素色,你偏要穿石榴红,不是想勾引人,是想做什么?”
乌雅氏身子猛地一颤,声音发颤,“娘娘恕罪,臣女无心的。”
“无心?”赫舍里氏往前倾了倾身骂道,“你当本宫眼瞎?我看你这做派,连街边勾栏院里的姑娘都不如,以为穿身艳色,就能哄得皇上上心?哪里还有秀女的端庄!”
“娘娘!”乌雅氏哪里被这么骂过,又气又委屈,泪水瞬间涌满眼眶,“臣妾家世清白,父亲是正黄旗包衣护军参领,臣妾绝不是那般不堪之人,求娘娘明鉴”
乌雅氏的哭声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的落在地上,顺着砖缝往下渗。
而赫舍里氏坐在桌边,看着她痛哭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痛快。
“来人,教教她规矩。”
等着皇后走后,乌雅氏哽咽了许久,两个伺候的宫女马上过来扶着她,虽然她得了太皇太后的夸赞,但是无论家世还是身份,都远不及皇后,更不要说赫舍里氏还有子嗣在身上,她根本无从抗争。
过了片刻,有宫女给她拉开袖子来看,上面只有两个红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被扎针了,宫里打脸向来不打脸,打脸那真就是不给活路了,所以也只有这种方式。
四周死一般的安静,乌雅氏含着泪,在宫女的伺候下重新梳洗,打开了首饰盒,她伸手去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纸条来,正是前几日有人丢到她盒子里的,上面写一行字,内容却触目惊心,当时她只是不明白,现在是彻底懂了。
她恨的衣袖都差点被攥破,暗自下了决心。
***
晚上,赤哈回去之前把苏敏叫到门口,轻声细语地说着,“你要是心有所属,我必然会帮你,让你有情人终成眷侣,但我瞧着你在宫里整日只是贪嘴,玩乐,也没旁的了。”
苏敏听了失笑出声,说道,“赤哈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在你眼里我就如此顽劣不堪?”
赤哈爽朗笑出声,温和而好听,说道,“倒也不是,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说着就要伸手揉揉她的头,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又把手收了回来。
小时候四个人聚在一起,皇帝太过少年老成,他这个人又向来墨守成规,不敢轻易冒头,至于扬古泰,又是个跳脱的性子,年纪还小,只有苏敏,稳重有余,又格外活泼有趣。
那般枯燥的伴读生活,硬是让苏敏带出几分童真的乐趣。
跟着苏敏,他知道麻雀的蛋是淡灰色,喜鹊的蛋则是蓝绿色的,放在火堆上烤,那香气特别勾人。
他还知道南苑有一处地方种着几棵桃树,其中最左边那棵的桃子最甜,每年他们都能摘一兜子回去,在路上吃,吃不完就分给路上的农人。
扬古泰之所以那么喜欢跟苏敏玩,就是因为她太会玩儿了。
有时候回想起来,那几年才是他最无忧无虑的童年。
“你仔细想想,若是实在不愿,我去向太皇太后娘娘说去。”赤哈说道。
苏敏有点好奇,“赤哈哥哥,你要怎么去说?”
“就说我另有所爱。”
苏敏忍不住笑,“那你额娘不得打死你?”
“我是男子,婚事上多些波折也没什么,只要陛下肯信任我,总有出头之日,你却不同,对女子来说,名声是顶顶重要的。”赤哈说得很是认真。
苏敏心里五味杂陈,她指尖在帕子边角上捻了又捻,那方绣着玉兰的素帕被捻得发皱,银线滚边的流苏缠在指节间,绕了两圈又松开,松了又绕回去。
檐角的风卷着不知名的花香,她眼神动了动,说道,“赤哈哥哥,你给我一些时间想一想。”
赤哈笑了,俊秀的脸上满是宽和温柔,“不急,你只管慢慢想就是。”
“赤哈哥哥,你就不怕扬古泰生气?”
“有什么办法?给了他那么多时间,却一直没什么进展。”赤哈叹气,望着远处落叶已尽的梧桐树,说道,“这前前后后已经出了多少事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许多人都盯上你了,有些事,我们总要为你考虑。”赤哈说的我们,自然也包括皇帝在内。
苏敏和赤哈在暖阁的偏殿边上聊天,这个位置虽然隐秘,却能从暖阁的窗户里望见。
皇帝在屋内写南怀仁留给他的西算题,这原本是他最喜欢做的事,因为推演的过程格外有趣,可这一次,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皇帝放下笔,侧过头,往后靠了靠,就看到正在聊天的苏敏和赤哈。
他一直都知道赤哈和扬古泰生得不错,毕竟是太皇太后为他找的伴读,总不能找个面容丑陋的污了眼睛。
扬古泰高大俊朗,赤哈却偏俊秀些
,但不管如何,两人的容貌都算是上乘。
两人的品性他也了解,也都是好的。
华灯初上,不知不知中天色黑了下来,月光淡得像掺了水的银,斜斜铺在金砖地上,被窗格割成细碎的块。
屋内的灯光把皇帝龙袍上九龙戏珠的纹路照得忽明忽暗。
他松开用力掐着窗棂的手,指腹蹭过刚才硌出的红痕,忽然想起小时候夏天,她在御花园逮萤火虫,非要用布包裹着送给他玩,夜里暖阁帐子内,他们背着伺候的顾问行,打开了布包,那萤火虫亮起点点灯光,有趣而温馨。
不过萤火虫终究不该被关在笼子里,第二天就死光了,就像是那个笑起来,眼尾上挑,显得有几分狡黠的可爱姑娘。
今天晚上原本是苏敏值夜,皇帝却让她回去了,这倒是少有的事情,因为有时候不到苏敏值夜,皇帝还会把她叫过来。
不过苏敏今天脑子昏昏沉沉,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就突然被赐婚了,也想早点休息了。
那个她一直当做哥哥的赤哈,居然说就这样过吧?
她沉下心仔细琢磨了半响,不得不说,比起扬古泰赤哈是更合适的。
沉稳内敛,性格又温和细致,他们以前在一起陪读的时候,苏敏要操心扬古泰去惹祸,还要去时时的哄着皇帝开心,因为他太少年老成,像一个小老头一样喜欢板着脸。
唯独赤哈不需要操心,当然这可能也和他大他们三岁有关系。
但是年龄大的多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沉稳周到。
苏敏越发觉得宝瓶说的对,不是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才惹出赐婚的风波,而是她身边这几个人都太过出众了。
有他们在,这么一对比,她根本找不到更好的了。
苏敏今天经历的事儿太多,实在是没有什么心力,早早的就上了炕,准备睡觉。
结果睡得正香甜,突然间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叫醒了,外面来了一个太监,正跟宝瓶吵架,“知不知道我是哪的?刑慎司知道吗?太皇太后派过来的,叫你们姑娘赶紧起来。”
苏敏知道出事了,穿上衣服,随意拢了下头发,出了门去,外面来了十几个人,其中领头的太监有些面生,很高,但是偏瘦,眼睛是一条缝,却非常锐利,看人的时候只觉得很不舒服。
那人看到苏敏,面色马上就柔和了下来,说道,“你就是苏姑娘吧,储秀宫那边出事了,咱家也是秉公办事。”
苏敏就想起自己去储秀宫凑热闹的事情来,这是出了大事了,不是寻常事儿,他们不敢来这乾清宫问人,更何况这还是太皇太后吩咐的。
那太监里有一个眼熟的人,正是梁九宫的干儿子梁平,他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哭道,“苏姑娘可出大事了,那乌雅氏上吊自尽了。”
苏敏一惊,人好好的怎么会自尽?看着苏敏疑惑的眼神,梁平赶忙解释,“不过救下来了。”
苏敏没什么害怕的,她就在影壁后面看了一眼,连门都没进去,旁边两个守着的太监也都看在眼里,这件事扯不上她的,也就是过来问一问话的事儿,再说她可是御前宫女,他们就算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令,也不敢对她如何。
这从这些人凶悍,但是待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事儿他们要办,但是显然也不敢得罪人了。
“麻烦苏姑娘,跟咱家回去吧。”
苏敏就给宝瓶一个眼神,“你去跟前头说一声就行。”
那几个太监对视了一眼,神色变的更加温和了。
苏敏说道,“我去收拾下。”
那些太监也不敢催她,过了一会儿,苏敏就跟着人去了,宝瓶急死了,跑到前面去,一打眼就看到顾问行似乎往这边看过来,大概也是听到动静了,说道,“出了什么事?”
宝瓶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顾问行皱眉,一个好好的秀女居然自尽?,这件事倒是值得玩味儿了,又仔细打听了经过,说道,“苏姑娘就是贪玩,不过这件事也是她无妄之灾,轮不到她什么事儿,大概也就是刑慎司例行的询问,你不要担心,明日陛下醒了,就跟他说一声。”
就在这时候,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出了什么事儿了?”
顾问行去看皇帝,见他穿着月白色里衣,布料柔软,直接垂了下来,显出他颀长的身段来,不过皇帝的眼睛通红,似乎一直没睡着。
顾问行心中一凛,似乎猜出了原因,倒也不敢耽误,把事情复述了一遍,皇帝蹙眉,说道,“宫里可许久没出过这种事儿了。”
皇帝不爱去后宫里,所以大家能分的宠爱也就那些,甚至许多人都没承宠过,既然每个人都差不多,那自然没啥好争的。
“给朕更衣。”
顾问行赶紧喊人进来,一时伺候的宫女进来,个个都打起精神来给皇帝穿衣,他扯掉繁杂的龙袍,指着织金常服说道,“穿这个,快点。”
这是后面新来的顶替兰琪的御前宫女,心态沉稳,手脚也麻利,虽然有些害怕,但很快就给皇帝穿戴好,他抬腿就往外走,说道,“是哪个方向?”
顾问行就跟在后面,宽慰道,“苏姑娘只是去门口凑了下热闹,人都没见着,怎么着也不会连累上她,因为太皇太后发了话,刑慎司自然是要把所有牵扯的人都抓回去,您也不必太过着急。”
皇帝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急匆匆的朝着宝瓶指着的方向去,走了几步,见宝瓶发呆,说道,“跟着呀!”
宝瓶吓了一个激灵,眼中含泪的跟着,说道,“姑娘何曾去过刑慎司,那地方听着就怪吓人的。”
宝瓶还记得,当时在宫门口被拦,要不是那个大人一直说什么要押解刑慎司,苏敏也不会拿出那块皇帝亲临的玉佩来。
顾问行觉得宝瓶这话也真是不该说,因为皇帝的脸马上就黑了几分,脚步则是更快了,他觉得都能生出风来了。
他只能宽慰道,“陛下,奴才已经先派人去前面拦截了,您慢点。”他也认识刑慎司的那个马太忠,那小子狠归狠,但却也是鬼精鬼精的,最是会看风向,不然他们这个位置的人很容易被人端了。
马太忠可是不敢真的欺负御前的人。
苏敏一路跟着太监往里走,不止是她,她发现许多去储秀宫送膳的,伺候的宫女,都是一批批的被逮着往里走。
对她倒也是客气的,既不敢绑着她,也不敢让她走快些,就连梁平也因为她的缘故,也格外被优待了。
苏敏就是有点困,觉得今天真是一堆事儿。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拦住了马太监,那人苏敏认识,好像是御前的太监,叫八喜。
马太忠腿都迈不动了,看着一旁的苏敏,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来,他心里悔的跟什么似的,他也不是不新人了,也知道苏敏这一号人物,招惹不得,但是今天不是没办法?
过了片刻,就看到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马太忠直接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甜文,甜文,不虐,女主设定不是什么大女主,就是一个寻常人。[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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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见……见过陛下。”马太忠马上就朝着皇帝磕头,生怕晚了一息的功夫就被治罪,他其实早就认识苏敏这号人物了,在宫里几十年,可不是白待的。
但是想着,也就带回去问一问,等着皇帝晓得时候,人就已经回去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皇帝这个点了居然就追了过来。
那几个太监都跪了,没有一个敢抬头的,梁平也跪着,但是自觉靠着苏敏有些底气,倒也没有把头抵在地上,而是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等着发现只有顾问行,没有他干爹梁九功之后,这才失望的耷拉着脑袋。
苏敏其实没觉得害怕,她靠着皇帝这样一个靠山,没人敢对她如何,也是她运气不好,就这
么沾上这件事了。
顾问行提着灯笼过来,笑眯眯的说道,“苏姑娘,跟咱家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睡上个把时辰。”
苏敏就看了一眼马太忠,那意思显然是再问,现在可以回去了?
顾问行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抬脚朝着跪在地上的马太忠来一脚,骂道,”混账东西,陛下跟前的人,也是你能随意带走的?”
马太忠只觉得这一脚踹的极为舒服,能发脾气就好的,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了,哭着脸说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而已。”说罢又对着苏敏说道,“苏姑娘,对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
皇帝对顾问行说道,“你问问清楚。”随后拉着苏敏就往回走。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往回走,苏敏不敢跟皇帝并排,稍微落后几步,倒是规规矩矩的。
等着回到了暖阁,皇帝仔细打量苏敏,刚才在外面看不清,这会儿屋内灯点的明亮,皇帝就看到刚苏敏的眼尾泛红,带着几分委屈。
“陛下。”苏敏扁了扁嘴,其实她并觉得委屈,但是看着皇帝大动干戈的去找她,这般郑重对待,忽然就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的,在这幽深的宫里,是被人惦记着的。
皇帝难得没说什么,而是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突然柔声问道,“饿不饿?”
苏敏马上就来了精神,“饿!”
“那让御膳房做个你爱吃的桂花糯米汤圆?”
“多谢陛下。”
李多福自然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就是被小康子扒拉醒的时候,一肚子气,这会儿正是睡的最香的时候了。
他一巴掌拍在小康子的脑门上,“你小子是不是想害死你干爹?这年纪了觉本来就少,你这么以来,我指定少活十年。”
小康子不敢打扰李多福睡觉,可怜巴巴说道,“干爹,那我自个儿去煮下桂花糯米汤圆……”
小康子的话还没说完,李多福一下子的精神了,他瞪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桂花糯米汤圆?是不是你苏姐姐让你做的?”
小康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是乾清宫那边的月满姐姐过来要的东西。”
李多福马上就说道,“乾清宫的那不就是你苏姐姐的?你当陛下爱吃这一口呢?”
小康子还想问问他,结果李多福揉了揉脸就起身了,说道,“你苏姐姐的东西可得我来做。”随后看了一眼旁边御膳房的方向,哼了一声嘀咕道,“老东西,还想撬我墙角?门都有没有。”
李多福可是知道呢,那李玉贵狗东西,早就想巴结苏敏了。
呵呵,他怎么能给那老东西这个机会呢?不可能。
李多福不仅做了桂花糯米汤圆,还塞了两个他新研究的奶油团子。
这种奶油团子就是苏敏跟他说过的吃食做法,表皮是用糯米粉做出来的,吃起来外皮软软糯糯,里面则是香甜的奶油。
苏敏看到奶油团子的时候高兴坏了,说道,“这么快就做出来。”
先吃汤圆,一个荷花小碗里也就三个,苏敏分了一个给皇帝自己则是吃了两个汤圆,又拿出奶油团子来,苏敏一个,皇帝一个。
两个人都是甜食爱好者,这个奶油团子倒是非常对胃口。
皇帝难得夸奖了一句,“叫你学点女红,倒是千般艰难,这吃食上,不用旁人教。”
吃了好吃的,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苏敏很快就困了,连连打着哈欠,皇帝指了指一旁靠窗的炕头说道,“歇着吧。”
苏敏原本想要伺候皇帝更衣的,却见皇帝摆了摆手,这意思叫她不要管了,她又实在是困,就自顾去了炕上,等着躺上去,很快就睡了过去。
皇帝却没有睡,径自在内殿站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熄了灯,只有廊下的几盏挂着的红灯笼,光线十分的微弱。
苏敏睡觉格外不老实,不过一会儿就把被把浅杏色的绸缎薄被踢到了一旁,皇帝上前给她盖被子,她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的哼唧了一声,像是可爱的小猫,她往枕里埋了埋脸,几缕碎发贴在鬓边,被呼吸吹得轻轻颤。
皇帝的目光似乎被吸引着,怎么也挪不开。
好一会儿,从案桌上拿了一本上次没看完的书,指腹蹭过微凉的纸页,半响,却没翻页,实在是看不进去,最后又把目光挪了过去。
她睫毛很长,像是蝶翼一般,但是他知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目光,多么的可爱灵动。
案头的茶早凉了,皇帝端起来抿了口,涩意漫在舌,脑中反反复复都是赤哈那句话,“陛下,不如将错就错吧,微臣发誓,对阿敏必视之如珍宝,敬之如宾,爱之如己身,护其周全。”
他的目光落在苏敏她闭着的眼上
他慢慢放下茶杯,秋夜的凉,漫进暖阁,他静静坐着。
片刻之后,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皇帝怕是吵到苏敏,率先起身去了次间,果然看到顾问行已经赶了过来。
“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位乌雅氏,选秀那天,陛下也见过的,被太皇太后娘娘夸赞过的,您可是有印象了吗?”顾问行怕是皇帝等着消息,急赶慢赶的走了回来,还喘粗气,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看,没看到苏敏,就知道这姑娘指定是睡着了。
原来,皇后走后,乌雅氏越想越想气,就拿了腰带去上吊,还是被宫女发现的早,这才得救及时,但还是惊动了太皇太后。
“皇后吗?”
皇帝看着窗外,目光微沉,“她还是如此,总该要吃点教训。”
第二天早上苏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了,皇帝一般四点就要醒了,然后梳洗吃饭,六点就开始批折子,有时候还会召集大臣商议政事。
苏敏看了看天色,最少是上午十点了,她起身走到了门口,看到石榴站在门口候着,她是代替兰琪的人,这个人不爱说话,却做事却非常稳当,这是没把她叫醒呀。
石榴看到苏敏笑着说道,“陛下说,苏姐姐醒了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苏敏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就知道这是让自己回去休息了,但是她也很好奇,乌雅氏那边怎么样了?
她从乾清宫出来,刚好就遇到了顾问行,问道,“顾爷爷,昨天,您问出是怎么回事儿吗?”
“别提了。”这要是别人问,顾问行肯定就不说的,但因为问话是苏敏,自然是另眼相看,又想到昨天皇帝一晚上没睡,急匆匆的去找人,可见对这位的看重,心中暗暗叹气,神态越发和蔼,说道,“太皇太后这次气的可不轻,几年没有选秀了,朝中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太后太后娘娘就想着让宫里热闹热闹。”
谁知道第一个惹出事情来的居然是中宫的皇后赫舍里氏。
“您是说皇后从储秀宫回去,那乌雅师就上吊了?”苏敏想起皇后和脾气来,一上头当真是什么感都敢说,肯定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但那乌雅氏是出身本来就不高,是包衣出身,父亲不过中等官职,面对皇后这样的家世,还有她皇后尊贵的身份,朝着她辱骂,也只能受着了。
苏敏想着,乌雅氏毕竟是以后的德妃,这不会影响四阿哥雍正爷的出生吧?
顾问行小声的说道,“太皇太后把皇后娘娘喊过去骂了一顿,要不是她现在有了身孕,估摸着早就被罚了。”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免死金牌,再加上她的家事,虽然欺辱了秀女,导致自尽,但是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不过苏敏记得皇后肚子的这个孩子没多久就夭折了,皇后生的第二个孩子才是那位两度被废的太子殿下,不过她记得这两胎是隔了好几年。
知道来龙去脉,苏敏倒也松了一口,想着既然太皇太后都已经把皇后骂了,那她也摘掉了嫌疑,不过以后凑热闹还是要小心一点。
回到了后罩房,宝瓶正在等着她,看到苏敏直接就跑了过来抱着她,眼眶都红了,“姑娘,昨天可把奴婢吓死了。”
苏敏笑着说道,“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宝瓶还真是一晚上没睡,挂着两个黑眼圈,苏敏就打发她去睡觉。
“奴婢给姑娘拿了饭,吃过了再去睡。”
虽然宝瓶是后罩房洒扫的宫女,但是因为她是伺候苏敏的,旁的人都不敢指使她做事。
“奴婢又不累,也就是一个晚上没睡,您别把我当做瓷娃娃一样的。”
其实宫女的日子挺苦,特别是像他们这种没有身份的打杂宫女,连贵人身边都凑不过去,干着着宫里最脏最累的活。
但自从跟苏敏在一起,她的活儿就变成了照顾苏敏的生活,加上苏敏的性格又格外的随和,让她越发忠心耿耿了。
想要一辈子抱着这个大腿不放开。
一开始是带着感恩的心情,觉得难得遇到这样的差事,一定要好好把握,但是现在宝瓶是真的心疼苏敏了。
“昨天的奶油团子不错,你让他们再做两个。”
苏敏洗漱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衣裳,宝瓶就提着早膳过来了。
海鲜粥加虾饺,还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奶油团子,正是苏敏刚才要求的,昨天吃完犹自觉得意犹未尽。
宝瓶好奇的问,“姑娘,这奶油团子里是什么馅儿?”
“是奶油,用牛乳做出来。”沉淀分离又打发出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她能吃上全靠绑着皇帝这个大腿。
苏敏喝了海鲜粥,口感绵密,粥底裹着蛤蜊,还有蟹肉,鲜嫩异常,之后又吃了虾饺,一个里面最少两个大虾仁,加上肉馅儿,咬一口都是爆汁的,她吃的这个叫心满意足。
宝瓶已经在旁边吃奶油团子了,外皮软软糯糯的,里面是白色奶油,咬一口清香,甜软的口感,宝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苏敏也拿了自己的那份儿奶油团子,说道,“你说我们把这奶油团子拿去外面卖怎么样?就像王记那样,开一个食铺。”
宝瓶悠悠的看了苏敏一眼,“姑娘这两个团子,李公公收了我十两银子,他说这东西太费事儿了,食材也用的多,十两银子一点都不贵。”
苏敏,“……”她心想得了,成本太贵,过程复杂……很难复制出来。
又过了两日,苏敏听闻皇后被禁足了,说是皇后并没有思过,又去羞辱了乌雅氏,好家伙,苏敏觉得这皇后是真的很勇。
上午太皇太后下了旨意让皇后闭门思过,结果下午的时候就见红了,马上就喊了太医过去,说是皇后怒急攻心,这才动了胎气。
皇帝一直在坤宁宫没有回来,毕竟是他第一个子嗣,而且还是皇后生的,如果是儿子,那就是嫡长子了。
赤哈却悄悄来找她,他递给苏敏一个油纸包给她,“早上过来的时候,看到便宜坊的焖炉烤鸭,正好没人排队,就喊了人买了过来。”
苏敏打开油纸包,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说道,“多谢赤哈哥哥,早就馋这一口了。”
等着苏敏收好烤鸭,赤哈问道,“怎么样?那件事想的如何了?”
苏敏想起随着太皇太后的懿旨一起送过来的陪嫁,有一部分已经摆在她屋内了,当然其他的也在筹备中,也会陆陆续续给她送过来。
“娘娘的懿旨都下了,还能如何?”
赤哈笑,“总要你愿意才是,不急,那你再想想,横竖婚事在明年。”赤哈的脾气是真的好,跟苏敏有商有量的说着。
苏敏直白的说道,“赤哈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苏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毕竟京城里也找不出比赤哈还好的。
就像是宝瓶说的,她身边这几个是京城里最出众的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同长大,深知彼此性情,她知道赤哈的人品靠得住。
没有爱情时候靠什么?自然是靠品性。
赤哈难得摸了摸苏敏的头,说道,“那就嫁过来吧。”赤哈说着话,神色温柔,“我一定对你好的,不让你受委屈。”
苏敏不知道怎么面对扬古泰,虽然两个人也没什么约定,“那赤哈哥,这件事你去跟扬古泰说。”
“好,我去说。”
“你不怕扬古泰打你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一直瞒着他。”
刚下过雨,风里裹着不知名的青草味道,非常好闻,看着赤哈稳重的应对,苏敏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她觉跟着赤哈似乎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今天不能更了,应该是要上夹子了,我存点稿子,下夹子多更点,留言有红包[星星眼]继续求点营养液
第27章
石榴红的帐幔被轻轻挽在银钩上,帐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却压不住空气里的几分焦灼。
皇后侧卧在铺着软缎的御榻上,手只轻轻搭在隆起的小腹上。
她披着头发,乌黑的头发服帖的压在耳边,衬得那张脸越发没有血色,她蹙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怕稍一用力就惊扰了腹中孩儿。
殿外传来熟悉的靴声。
皇帝走进来,皇后抬眸看他,那双傲慢的眼睛里,此刻都是柔情。
“陛下,臣妾也不是故意的。”赫舍里氏说着就泪如雨下,抓住皇帝的手,“臣妾就是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自己气不过……”
皇帝看着皇后没有血色的脸,忍了又忍,语气冷淡的说道,“你得想明白,你如今不是寻常女子,是大清的皇后,你的每一步都连着社稷基业,今日这错,朕可以暂不追究,但你若再任性妄为,不顾嫡子安危,只知道拈酸吃醋,毫无一个皇后的气度胸襟,便是遭人非议,朕也不会轻言放过。”
皇后去看皇帝,见他眼中毫无温度,威严渐盛,心里终究是害怕了起来,其实她当时并没有想去骂乌雅氏,第二次过去时想去哄一哄她。
结果那乌雅氏,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居然一点都不给她颜面,还拿言语刺激她,她一时气不过就又骂了几句,正巧被来替太皇太后看望乌雅氏的苏麻喇姑看到了。
“臣妾错了。”赫舍里氏靠过去,闻着皇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任由泪水打湿那片明黄。
皇后当初她刚入宫的时候和皇帝吵架,她没低头,那时候她觉得皇帝虽然尊贵,但是需要她家的协助,她一个堂堂辅政大臣之首的孙女,嫁给他也不是为了伏低做小的。
但是皇帝却不理她了,整整一年多,她那时候她才明白,这宫里终究不是她入宫前的府邸。
另一边,慈宁宫里,太皇太后绑着额帕,似乎头疾又犯了,苏嬷嬷和苏麻喇姑在一旁伺候着。
“娘娘,给您热敷下吧。”
太皇太后闭着眼睛点头,宫女端了热水来,苏嬷嬷挤帕子,苏麻喇姑把太皇太后额头上的额帕拿下来,然后敷上了。
过了片刻,太皇太后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说道,“你说说,她怎么就能这么不着调?当初刚入宫的时候对着玄烨耍脾气就算了,后来不是想通了?她一个皇后,在这里跟秀女吃醋,上门去羞辱,一点颜面都不顾及,真就是……”太皇太后说着,只觉得头又疼了。
“要是选了那边的,不至于如今这样。”太皇太后指着承乾宫说道。
苏麻喇姑和苏嬷嬷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如何规劝,太医说过了,总要让太皇太后发出气来,这才能平息。
“呵,那点小心思只当我看不出来?玄烨一个天家帝王,还只守着她一人不成?真就是异想天开,索尼去的早,不然真要是把他喊过来问一问,到底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太皇太后说完,果然舒坦了一些,闭上了眼睛,苏麻喇姑说道,“她年岁还小,又有了身孕,
自然就是娇气一些,您多多教导她好了。”
“还小?我在她那个岁数的时候……”
太皇太后气的睁开了眼睛,却像是回忆起了过往,脸上神态复杂,没有继续说下去,苏麻喇姑知道太皇太后这是想起了以前。
她生平不易,那太宗皇帝是个痴情的,专宠宸妃海兰珠,几乎把后宫搅乱一团,不给旁的嫔妃活路,在后来顺治爷的时候,又有个董鄂妃。
所以太皇太后最是恨独断专宠,吃醋拈酸,结果皇后娘娘这是全占了。
既想专宠,又心胸狭窄不知道掩饰,好在她不得皇帝宠爱,不然太皇太后如何受得了?
“娘娘,陛下是个有分寸的,您就放心好了。”
提起皇帝来,太皇太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说道,“玄烨是个好的。”
“你去把乌雅氏单独挪到一个屋子里去,以后不许皇后过去。”太皇太后不敢再禁足皇后,只能不让她靠近那边。
原本把乌雅氏留下了来是板板钉钉的事情,如今太皇太后被皇后气的,准备更加关照这位了。
乌雅氏虽然因为容貌引起了皇后的忌惮,但是有了太皇太后的庇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如今皇后是再也不敢碰乌雅氏了,因为只要乌雅氏有个意外,大家都会怀疑到皇后身上去。
钮钴禄氏在偏殿辟了一个佛堂出来,每日里都会在里面礼佛,这一日正全身素净的在抄写心经,看到李嬷嬷过来,微微侧头看向她。
“孩子是保住了,只是太医说需得躺着静养,不可多走动。”
钮钴禄氏面上依旧是惯常的素净,只是眸光转凉的瞬间,那眼底深处似晃过一丝极淡的讥讽,像是初冬时节的初雪,还没落下就在半路化开了。
“运气是真好。”
李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屋内听到外面风声沙沙的声音。
***
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选拔秀女的事情也接近了尾声,太皇太后做主,宫里留下来了乌雅氏,还有两位秀女,其他的不是赐给宗族贝勒就是,众八旗贵胄,撂牌子的秀女则是回家自由嫁娶。
太皇太后一口气赐了十几个婚事,京城里倒是热闹了好一阵。
这让之前因为鳌拜的事情,弄的人人自危的京城也变的喜气洋洋了起来,许多喜铺店,都赚的盆满钵满。
苏敏的银子又见了底,她对宝瓶嘀咕着,“你说要是开个喜铺就好了,也不行,我也出不了宫,我爹他们也都在常州,就算想开,也没有合适的人。”
宝瓶手里拿着一个兔毛的手套,正在细心的缝着,苏敏冬日里最喜欢堆雪人,每年乾清宫后面都会并排着几个雪人,那都是皇帝和苏敏堆的,她得赶紧给她多做几双。
“那个新人的银子,您怎么不收呢?”
宝瓶说的就是乌雅氏送来的荷包,乌雅氏家里是包衣,门路广,很快就知道了苏敏这号人物。
苏敏想着被退回去的银两就心痛,乌雅氏家里不愧是京城的包衣,家里是真有钱,比钮钴禄氏还大方,直接送了三千两的银票。
“我要收了不就得在陛下前面替她说话?感觉就跟拉皮条一样的。”苏敏扁着嘴,当然,倒不是她多么的有骨气,最重要的是因为,皇帝不喜欢这种,她也深知这一点。
感觉在深得盛宠是好,但是也有一个痛苦,巴结的银子收不了呀。
“要不别吃那个奶油团子了,太贵。”自从苏敏迷上这个奶油团子,她们财政情况就每况愈下,好吃是好吃,但是李多福收的钱也是真贵。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看到个小太监八喜过来,说道,“苏姑娘,赤哈大人喊您呢。”
八喜是顾问行的干儿子,是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但是不爱说话的主儿,每次传话都是一字不落的复述,没有一句多余的,此外连个招呼都不爱打。
苏敏想起梁平和小康子来,都是一个比一个机灵,这一对比,八喜就显得有些木讷了,不过或许,顾问行就喜欢这种性格,觉得稳重吧。
苏敏点了点头,照了下铜镜,觉得发鬓还算齐整,就出门去了,整了整身上的湖绿色锦缎衣裳,走到了旁边的夹道,赤哈早就等着了,他手里拿着个荷包,刚过去就闻到了甜香味儿,他如今被皇帝安置到了兵部任职,说起来和这里并不近,但是几乎隔着一日都会过来。
主要两个人都已经被太皇太后赐婚的身份了,加上苏敏住的地方在乾清宫后面的后罩房,隔着内宫刚好一堵墙,算是属于外宫,外臣进来,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
苏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最近吃的委实有点好,赤哈不定期的投喂,加上爱吃的奶油,这也是增胖的甜食,感觉有点喂胖了,连就很圆润。
赤哈穿着一件四品官职的朝服,花翎顶戴,露出一张略显俊秀的面容来,朝着苏敏笑,和煦如风,“跑慢点,这么急干嘛?”
“赤哈哥,你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赤哈知道苏敏喜欢外面的吃食,不光是好吃,还带着一股子新鲜劲儿,这姑娘太鲜活灵动了,像是春日里生机盎然的青草,朝气蓬勃。
“你上次不是说想尝一尝苏记新出的桂花糖?”
苏敏接过来,闻一闻,琥珀色的桂花形状的糖块,每一个精致的像是艺术品,“哎呀,这个真好看,是用模具做出来的吧。”
赤哈对这些也不懂,只能顺着苏敏说道,“应该是,手捏也不可能这么齐整。”
“真好看,都舍不得吃了。”
“这有什么舍不得?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买就是。”赤哈觉得这东西再贵也就是一个糖,不值得苏敏这般心疼。
苏敏听了就拿了一块吃,然后递给赤哈,他其实不太喜欢吃糖,但是他做事一向妥帖,既然是苏敏给他的,自然不会扫了面子,也就低头吃了进去。
皇帝批折子批的头疼,以前鳌拜把持朝政的时候,这些事儿都轮不到他,但是真正握住权柄,这才发现是一个很辛苦的政务。
他从暖阁出来,准备走一走,吹一吹风,顾问行体贴的拿了一个明黄缎绣云龙纹斗篷给皇帝披上,说道,“陛下,外面凉。”
这一年的过得可真快,苏敏回宫时候还是在下雨的五月份,一转眼天都冷了起来,康熙想起苏敏,就不自觉地朝着后罩房而去。
顾问行一看就猜出了七八分,自从苏敏和赤哈定了婚约,皇帝就时常叫她回去歇着待嫁,好歹绣个自己的喜帕。
以前七天里有六天在皇帝跟前伺候着,如今倒是少了许多。
结果,刚走到了后罩房这边的夹道,就看到苏敏和赤哈靠的很近,神态亲昵的在一起吃糖,脸上有说有笑的,好不亲密。
顾问行把头低下来,都不敢去看,怎么他就感觉不是滋味呢?
皇帝立在雕花廊柱后,指节攥紧了腰间系着的白玉双鱼佩,目光发冷,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靴底碾过树叶的轻响,混着远处隐约的笑声,都被他拢在宽大连肩的袍袖里。
回到了暖阁,皇帝问康亲王,“最近赤哈都在办什么差事”
“正在兵部历练政务,熟悉典章。”因为赤哈刚调过去,自然不会马上就开始做事,还是要先让他熟悉下。
康亲王有点不懂皇帝意思,恭敬的答完,偷瞄了着皇帝,查看皇帝是神态。
皇帝神色如常,说道,“怎么?他做事不上心?怎么整日都有空出来晃荡,也该是给他事情做一做了。”
“微臣遵旨。”康亲王觉得皇帝这话前后有点矛盾,第一个质问他赤哈是不是做事不上心,看着是质问,实则是觉得他不给他放权,在责骂他,但是后面说他到处晃荡就有些……
好像是对赤哈出来转悠不满那应该是赤哈出来转悠的时候被皇帝看到了吧?
总之康亲王抓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让赤哈忙起来,别浪费这个人才,别让他到处乱转悠,还让皇帝看到。
他觉得自己理解的没错,在揣测圣意上,他还是有些自信的。
那之后,赤哈突然发现自己就忙了起来,康亲王丢给了他一堆事情,光是查看往日的粮饷账目就不是一件
轻松的事情。
甚至都没空去看苏敏。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过来,给苏敏拿了一罐子蜜饯,就急匆匆的走了,说道,“最近忙的厉害,可能没办法像前阵子那般来看你了。”
苏敏其实也知道这是赤哈哄着自己,隔着一天来找自己玩,给她带吃喝,就是为了让她高兴,想让她安心的嫁给他。
这份心意,她算是收到了,“自然是差事要紧,赤哈哥,你先忙着,有空了再来找我。”
赤哈忙的今天饭都没吃上,忙不失迭应了一声,正要回去,却还是回过身来,摸了摸苏敏的头,说道,“有事就给我传信儿。”
“我知晓了。”苏敏乖乖的点头。
赤哈见了就有点心疼,“马上过年了,到时候就沐休了。”
每年腊月二十号左右衙门就会封印,次年正月二十二左右才会重新开印,但是赤哈作为宗室也是挺忙的,先要到宫里赴宴,还要去各家亲戚拜访,不过总体来说也是比现在有空。
两个人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十月份,是找钦天监算过的日子,说黄道吉日,正是相宜,就是瓜尔佳氏觉得太晚了,苏敏却觉得挺好,能有个心里的缓冲期,不然她真怕自己逃婚了。
苏敏却道,“今年我想回家。”
赤哈正要走,感觉事儿积累了一堆,要是今天在做不完就要熬夜了,听了马上就停下脚步,问道,“过年回去吗?”
其实宫女每年都有假期,但是基本都休不成,过年过节的时候宫里的主子是不会放走自己得用的人,跟官员不同,这休假几乎是摆设,不过明年苏敏就要嫁出去了,加上她年纪大了,也可以长途跋涉了去江南,所以决定找个机会给皇帝告假就回去了。
从京城去常州来回就要两个月的时间,加上呆在那边的时间,怎么也要两个半月了,所以她准备告假三个月。
成婚前,她很想在爹年跟前待一阵子,起码尽尽孝,她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却是婴穿,所以对父母,几个兄长,也都是喜欢的,那都是她的家人。
赤哈听了沉吟了半响,说道,“你一个人回去总是不安全,我看看能不能陪你同去,刚好也拜见下岳父。”
“赤哈哥,你如今这么忙,还有家中的事务怎么办?”赤哈是家中的长子,很多事情自然需要他来出面。
“什么事情也比不上这个重要呀。”这时候虽然去江南的路都已经非常顺畅了,大部人都是坐船下去,但是毕竟路途遥远,谁也说不准会如何。
其实苏敏是想着让皇帝给自己找个侍卫就是,她也不是那种莽撞的,非要自己一个人出门的人。
但是如果赤哈跟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阿敏,还有时间,我先去安排下行程。”赤哈笑着,然后摆了摆手就赶紧往回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差事加的有点多,有些事儿也不需要他来做的。
想着还是要找机会问一问康亲王。
苏敏回到了后罩房,想着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不如今天就跟皇帝说了,正好她今天做出来了要给皇帝的一双绫袜。
这还是皇帝让她重做的,说是会罚了列钱,但其实也就是说一说而已,就是这绫袜确实是拖了很久,年初的事情,这快到年尾了才做出来。
苏敏拿着绫袜去了东暖阁,皇帝正在批折子,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沉吟,旁边已经摆了一堆的奏折了。
见到苏敏过来,朝着她招了招手说道,“不是让你歇着了。”等着苏敏过去,指着一个折子说道,“你看这个章优,实在是不像话。”
苏敏看到旁边堆着一摞折子,都是章优的请安折子,皇帝以前给她看过,打开来一看还是那个熟悉的话。
[皇上您好吗?]
皇帝批复,[朕安。]
苏敏忍不住笑,这个章优每次的请安折子就是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皇帝都没辙了。
苏敏一直都以为,奏折都是很严肃的,格式都是拉满的,但其实根本不是,就比如这个折子,就是这么简单,皇帝回的时候也会很随意。
屋里有点凉了,苏敏就让外面的宫女把暖墙烧热一点,等着回来就把自己做的绫袜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皇帝,说道,“陛下,奴婢亲手给陛下做的绫袜,奴婢手拙,做的不好,您别嫌弃。”
皇帝接了,略带几分调侃的说道,“朕还以为,等你出嫁都收不到了。”
苏敏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衣袖,说道,“怎么会呢?奴婢是一刻都忘不了,就是奴婢手拙,每次做了都不满意,就又重新做,这才做出来这个还算能入眼的。”
皇帝接过来一看,倒真是用心了,是最简单的云纹,但是没有歪七八扭的,很齐整匀称,比起宫中绣娘自然是差远了,但是对于苏敏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皇帝看了好几眼,似乎不敢置信,最后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让宝瓶给你喂饭了?”
苏敏诧异,说道,“怎么会,我又不是没有手……”说到这里突然就懂了,皇帝是暗指她,十个手指头都被针戳破了。
“陛下!”苏敏扁了扁嘴。
皇帝眉眼松了些,没了平日里的锐利,把那点笑意拢在眼底,难得笑了笑,说道,“倒是诚心了,扎到手了吗?”
苏敏觉得这可是一个邀功的大好机会,说道,“也没有,就一点点,陛下,奴婢这么辛劳,没有赏赐吗?”
苏敏垂着的眼睫忽然顿了顿,再抬眼时,那双眼眸睁得圆了些,视线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期待。
皇帝原本深沉如深潭的眼底,忽然漫进些极淡的光,漾开温柔的涟漪,“倒是会要赏赐了。”随即对梁九功说道,“去拿了新供上来的东珠来一袋。”
梁九功觉得这苏敏可真是做了合适的买卖,一双绣的不怎么样的,是的,虽然皇帝眼里,还算入眼的绫袜,但是他看着可觉得不行,这也太差了吧?也就是皇帝纵容着她。
苏敏是真喜欢东珠,每次看眼睛都亮晶晶的,但是没想到皇帝会真的赏赐给她,其实皇帝平日里格外抠门,是的,对她尤其抠门==
但是她发现,最近这段时间,皇帝似乎变大方了许多。
梁九功去开了库房,拿了新供奉来的东珠,一袋里二十个,个顶个的漂亮温润,等着送过去,苏敏拿着爱不释手,“陛下,您待奴婢可真好。”
苏敏的好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撒——
作者有话说:以后每天晚上八点更新,继续求点营养液[星星眼]
第28章
晚上,夕阳斜斜的照进暖阁内,带着金色余光,把苏敏这几日养的圆润的脸映衬的十分生动,像蒸笼刚下锅的糯米团子,软糯可爱。
皇帝提起茶杯,正慢悠悠的喝着,听到苏敏的话,手顿了顿,他的目光就黏在了那抹软糯的脸颊上。
“你要回去省亲?”
“想回去陪爹娘过个年。”
康熙微微蹙眉,又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按道理苏敏都已经被赐婚了,大多数的人会离开宫里,回家待嫁,但是因为苏敏家在常州,而赐婚的赤哈又在京城,所以太皇太后就给了她个恩典,直接从宫里出嫁了。
所以她想要回去省亲,不算是僭越的要求了。
皇帝待苏敏宽厚,自然也不会拦着她去跟父母相聚,一同过年。
“奴婢想着在结冰之前就走。”苏敏要坐船,太晚的话,河水就结冰,没办法坐船,到时候改做骑马,路上不安全不说,马车也很波折。
“朕知道了。”
苏敏知道这多半是同意了,想着回去就开始准备行礼,不知道告诉宝
瓶,她会如何的高兴?太皇太后也给了她恩典,让宝瓶随她一同出宫。
宝瓶说从来没去过南方,她是地道的北方人。
其实苏敏穿越前也是个北方人,后来到这边倒是成了南方人,在常州长到八岁,再后来就没回去过了。
想想,虽然小时候因为离魂症颇多艰难,但是父母疼爱,三个哥哥也疼宠,所以可以说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几乎活在溺爱里。
就连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祖母也会格外看重她,因为苏家两个兄弟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娃娃。
想到家里,苏敏就不自觉地脸上带着笑。
“就这么想回去?”皇帝把茶杯放下,他连着忙政务,熬夜点灯的,脸色有点苍白,加上这语气,苏敏居然听出点幽怨的感觉。
苏敏甩了甩头,再去看皇帝,见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板着脸,像一个小老头,一点不像是他这年纪该有的模样。
不过也是,皇帝打小就是这样,所以她总是想要让他多笑一笑的。
“奴婢已经离家八年了。”苏敏说着就提起家乡的事情,“奴婢后花园里有一颗老槐树,秋天叶子落得满阶都是,奴婢总爱爬上去,时常看到母亲到树下寻,喊着莫要爬高,快下来。”
皇帝静静的听着苏敏讲起小时候的事情。
“后院花厅外,有两株桂树,风一吹,金屑似的花瓣就落在我衣襟上,还有芭蕉,叶大得能当伞,小时候顽皮,时常躲在后面听父亲和幕僚说话,奴婢最盼的是傍晚,府衙前街传来小贩卖糖粥的吆喝,奴婢就喊了使女去买一些回来,白粥裹着红糖,撒上一把桂花,实在是香甜。”
“您吃过那边的大麻糕吗?芝麻粒裹着酥皮,咬一口掉渣。”
“可惜陛下不能去,到时候奴婢就买了大麻糕给您尝尝鲜。”
苏敏想到皇帝和她站在街角吃大麻糕就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想想也应该很有趣,皇帝似乎猜出来她的想法,说道,“叫人买了进来,好好的坐在座椅上吃,站在街口拿着吃,实在是有失体面。”
苏敏没想到皇帝真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他们俩个大小一起长大,就像她了解皇帝一样,皇帝熟知她也是应该。
“奴婢知道了。”苏敏乖乖点头,“陛下说的是。”
皇帝就知道苏敏永远都是认错比谁都快,但是下下次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行我素,倒也没有生气,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呀。”然后很无可奈何的神态。
苏敏笑,殷勤的给皇帝续茶,说道,“陛下,喝茶。”
“朕倒是想去江南走一走,如果能,还想去两广瞧一瞧。”皇帝露出向往的神色来,“把这大好河山都看一遍。”
皇帝自小在宫里长大,读书的时候读到过很多风土人情,更何况如今和江山皆是在他脚下,自然是有想去瞧瞧的心情。
“要是陛下跟奴婢一同回去就好了。”
梁九功在一旁端了茶点进来,一听就愣住了,这苏姑娘是鼓动皇帝跟着去她出宫呢,可真是了不得,这种话也就是这位敢讲了,毕竟是皇帝真的把她当做闺女一样的。
这几天让他去拿了内库清单来,他在上头看了划线的几样物件,都是适合女子的,还有个顶顶漂亮的五屏风式镜台,这显然是要给苏敏当做嫁妆的。
如今,江南就不说了,靠近两广可是有个郑经在,那可是大清的心腹大患,谁敢让皇帝过去?
苏敏知道历史上康熙皇帝六次下江南,觉得他应该是想去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三藩没除,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当然,她也就是惋惜下,并没有真的想让皇帝跟着去的意思。
皇帝看了眼外面,已经是萧索的初冬了,真要回去须的尽快出发才是说道,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下周就启程吧,朕派伊尔根觉罗跟着你。”
苏敏的计划也有找皇帝要个侍卫的想法,不光是伸手好的问题,皇帝亲派可是代表着不同的权威,要真是遇到了劫匪,对方肯定也掂量下。
但是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派了自己的带刀近卫。
“多谢陛下。”
伊尔根觉罗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不过办事稳重,她也放心。
“但是陛下,赤哈哥也说要跟着奴婢一起去。”
皇帝先是惊讶,随后马上就觉得按照赤哈做事儿稳妥的性格,也不会让苏敏一个人回去,大概也是想回去拜见下岳父吧。
他也说不上什么心情,只觉得这手里的茶味苦涩,弥漫在嘴里,难以下咽。
“让他跟着你也好,不过他恐难说服家里,朕下一道旨意便是。”
苏敏以前总觉得皇帝严苛,虽然也知道是为了让她多学点东西,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很累,但是这一刻,皇帝妥帖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一直都知道皇帝就是这样的性格,非常念旧,重情义,喜欢把身边的人都安置的妥妥当当的,好似都要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就像她对苏嬷嬷说过的那样,只要她不是犯了忤逆康熙的大错,这一辈子应该就是他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了。
那时候送她去外面养病,也是派了一对人马守着寺庙。
***
瓜尔佳氏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年节事务册上,却有些看不进去,身侧站着的赤哈,已经沉默却坚定的站了一会儿了。
“不是娘拦你,”瓜尔佳氏先开了口,声音温和得,“你要随阿玛去宫里陪宴,而且你三舅舅一家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他最疼你,你难道见都不见一面?”
赤哈无意识的抚摸着腰带上系着的荷包,上面的绣活儿很一般,但是确实苏敏绣的,他倒是不嫌弃,每日都带着,“舅舅不是要待个半年?等着我回来的时候也是在的,所以额娘放心,断不会失了礼数。”
“娘不是说你失了礼数,是这分寸得拿捏好,她是汉军旗,又是续弦,虽说有太皇太后赐婚的恩典,可咱们爱新觉罗的宗亲府第,终究讲究个体面。”
“额娘,您多虑了,旁人只会觉得我们未婚夫妻和美,艳羡这份赐婚。”
瓜尔佳氏笑骂道,“说的什么话?看来你是真喜欢这桩婚事了,哎,也罢,就是你兵部上的差事,你要妥善处置,还有也跟你阿玛好好讲一讲。”赤哈从小中规中矩,鲜少看他这般活泼,瓜尔佳氏瞧着就高兴,就不忍心说扫他兴的话了。
而且瓜尔佳氏也知道赤哈的脾性,既然说出来了,那必然已经是做好了准备,轻易不会改变。
院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圣旨到!”
瓜尔佳氏和赤哈都是一怔,忙起身整了整衣袍,快步迎到外厅。
传旨太监捧着明黄卷轴站在正中,声音清亮:“传万岁爷口谕,常州知府之女苏氏孤身在京,年节归府需人照拂,爱新觉罗赤哈,即是未婚夫婿,自是应该亲自护送张氏归府,务尽礼数,不得怠慢,钦此。”
等太监走了,瓜尔佳氏上前,伸手替赤哈理了理衣领,心里十分的满意,“苏姑娘在万岁爷跟前也十分的得脸。”
瓜尔佳氏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因为苏敏很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喜欢,冲着这个就能助力赤哈以后前途无量。
“儿子晓得了。”赤哈把圣旨小心叠好。
瓜尔佳氏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丫鬟,“这路上少不得要受冻,你去把那件新做的狐毛的斗篷取来。”
有小丫鬟跑来说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问道,“喝酒了没?”
小丫鬟不敢说话,瓜尔佳氏倒也不用问了,因为两个随从扶着醉醺醺的赫舍图,爱新觉罗走了进来,他眯着眼睛,看到赤哈,笑的合不拢嘴说道,“我的赤哈,好儿子,快来,扶着阿玛一把。”
赤哈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悲喜来,神色沉稳,走上前扶着父亲,他劲儿大,单手几乎把父亲环住,支撑了起来,这可把赫舍图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拍赤哈的脑门,“好儿子!”
要不是知道他喝醉了,还以为找借口要打儿子呢。
瓜尔佳氏心疼的上前拉开赫舍图的手,说道,“手劲儿这么大,别打疼了。”
赫舍图也不生气,哈哈笑着,对赤哈说道,“你额娘心疼你了,哈哈哈。”赫舍图打了一个酒嗝,喷的一旁的靠着他的瓜尔佳氏满脸的酒味儿,恶心的她差点吐了,赶忙走开,再一看赤哈,还是稳稳当当的扶着赫舍图。
赫舍图看瓜尔佳氏避开,得意的笑了一下,“平时嫌弃你家爷,可算是熏着你了。”随后开始掏兜,拿出一沓子银票来,说道,“赤哈,阿玛也疼你的,看,这是阿玛给你赚来的银票,以后你随便用。”
赤哈沉稳的脸终于黑了几分,每张都是一百两的大面额,随意的看了眼,都是几十张,这少说也要五六万两了,怎么来的?
“阿玛,你这银子怎么来的?”赤哈知道,他爹可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儿,好在祖上留下了不少产业,瓜尔佳氏又抓得紧,家里到是不缺银钱。
就是他额娘会一直控着他阿玛花钱,这让赫舍图一直嘀咕着瓜尔佳氏抠门吝啬。
赤哈是真担心他阿玛做出格的事情,别是牵扯进不该牵扯的事情,见儿子这么一问,赫舍图得意的说道,“是康亲王,他有个生意,让我一起入股,你瞧,这一年就分了这许多。”
听到是康亲王赤哈就松了一口气,但是又觉得莫名,康亲王做什么生意?又仔细问,赫舍图原本就是什么都不管的人,一问三不知,最后憋了半天才说道,“好像是在江南做粮食的生意,不止我,就是安亲王,明珠都入股了,你怕什么?”
赤哈还是觉得不放心,想着要去问一问,不过现在主要的事情就是陪苏敏回常州去,他要去准备舒服一点的马车,还有带哪几个护卫?都要考虑下,他对瓜尔佳氏使了个眼色就让她回去,自己则是把父亲送入了厢房里。
赤哈知道瓜尔佳氏速来厌烦他阿玛,但是他却不能逃避,只能尽量自己伺候,让额娘回去歇着去。
等着到了房间,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赤哈被各种香味熏的头疼,有些姨娘,年岁还小,看着赤哈这般年轻俊秀,少不得多看几眼。
赤哈厌烦,把人都赶走了,喊了熟知一个姨娘过来,正是以前伺候的老人,最是稳妥,他叮咛了几句就出来了。
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决定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先去一趟兵部,把事情都交代了,再回来安排出去的事情。
当然,也要入宫问一问苏敏,坐车赶路有没有什么忌讳,总要问清楚,然后定下出京的日子,他看了眼天色,外面阴蒙蒙的,越发的冷了,他觉得要尽快,不然河水都要结冰了。
***
苏敏准备回去了,自然就要收拾下行囊,不过年后还是要回来的,毕竟在出嫁之前要在皇帝跟前努力刷刷好感度。
她还打听过赤哈家里的情况,听说赤哈的阿玛很不靠谱,但也就是吃喝玩乐,标准的纨绔子弟作风,也就是这些了,没有旁的恶行,倒是瓜尔佳氏,她素有贤惠的名声,听说管束的很严,她见过几面,印象都很好。
不过婆婆永远都是婆婆,再怎么明理,婆媳之间也很难像亲母女一样的,更何况是在这样礼教森严的古代。
苏敏早就做好准备应对这些了,不过她想着,实在是不喜就让赤哈找个外派的职务,出去看看逛一逛,避开就是了。
宝瓶一听说也要带着她去,高兴的嘴都翘了起来,说道,“奴婢还没见过老爷和夫人,姑娘,他们都什么样呀?”
什么样?
她记忆海停留在八岁那年,母亲哭着不敢看她,父亲则是紧紧的抱着她上了马车。
在苏敏的印象里,他们是典型的严父慈母的做派,父亲做派严谨,是老式读书人的那种,而母亲则是温柔贤惠,她声音非常好听,温柔的像是江南的春日阳光,她还是婴孩的时候就喜欢听母亲给她唱曲儿。
都是家乡哄孩子的小调,柔和缠绵。
“还有三位舅老爷吗?”
苏敏还有个三个哥哥,大哥像父亲,几乎一样的做派,考上了举人,如今在山东做县令,二哥则是有些精明,比起读书,更喜欢交友,游玩,一直没有出仕,如今家里许多生意都是他管着,至于三哥,则是去学了武,前些年还说要参加武举,不过父亲说的他性格太跳脱了,不够稳重,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参加,如今还在山中。
宝瓶认真的听着,说道,“几位舅老爷都是好的。”
苏敏说着说着就更想回去了,以前不知道,现在觉得,真就想很想早点回去看一看父母,还有兄长们。
还有那个明明十分重男轻女,嘴里嘀咕着什么一个丫头片子吃这么好干嘛?但是每次都会剩了自己的燕窝偷偷喂她。
她记得那些燕窝是父亲好不容易托人弄来的,也就四两,三两给老太太,一两则是给母亲,因为她娘身体一直不好。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心里是个成年人,所以这些都记得很清楚,特别是,老太太一边嫌弃她的摸样,但是又一边又心肝肉痛的喂她吃这些好东西。
是个非常有趣的老人家,苏敏发现,自己也有点想这个心口不一的老太太了。
苏敏列了一个清单,准备给家里人带的礼物,都是些京城里的东西,得抽空出去买一趟,或者托着赤哈买也行,还要和宫里的人打个招呼,比如张氏,她肚子也大了起来,最近在正在小心养胎。
皇后和张氏预产期都在明年,不过皇后在前,张氏再后,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毕竟皇后第一个有嫡子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晚安,继续求点营养液[星星眼]
第29章
景仁宫里张氏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肌肤如凝脂,真的是好一个倾城之色。
烟青色旗装装松松拢着身子,衣襟下已显怀的肚腹微微隆起,她抬手轻轻搭在上面,神色温柔。
宫女溪月端着参汤进来,差一点就看呆了,见窗户半开着,风带着十足的凉意吹进来,忙上前关上窗棂,说道,“主子,这天儿越发冷了,您怎还开着窗子?别是着凉了,小心肚子里的小阿哥。”
张氏端着参汤,闻了下,那味儿,一飘到鼻尖就滞住了,只觉得十分的难以下咽,她眉峰轻拧如远山笼了层薄雾,让人想要忍不住为她抚平。
“主子,您就抿两口吧?”溪月急得声音都软了,“钟太医说您胎象虽稳,可身子太单薄,气虚得很,这参汤最能补气血,您多少喝些,对您和小阿哥都好。”
张氏这才抬眼,眉眼动了动,端起来一口喝掉了。
溪月给张氏拿了蜜饯,等着着她吃了,有些犹豫的说道,“万岁爷,已经五日没来了。”话音里藏着委屈,听着皇后那边,上次动过一次胎气之后,隔着一日就会去看看。
张氏没应声,只从锦盒里取出个物件攥在掌心,那是半截碎玉镯,她目光落在窗台上,眼神空茫得像窗棂上的冷雾。
“不妨事。”张氏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在梅枝上,“陛下不来,自然有不来的道理。”
溪月是彻底没脾气了,她们主子这容貌,绝对是宫里独一份儿的,但是偏偏她却没有什么争的心思,真是叫她怒其不争。
只是看着面带轻愁的张氏,溪月有些无措,也不知道如何哄张氏,最后看到挂在墙上的纸鸢,拿下来,笑着说道,“主子,您看这纸鸢,还是苏姑娘送来的,您还说等着有空了就去放纸鸢,倒是一直没出去过,要不今日奴婢去放,您就坐着看两眼?”
张氏在宫里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就是苏敏,提及她,一准高兴。
果然,张氏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说道,“听说
苏姑娘和赤哈大人定了婚事,我还没向她道贺过。”说道这里却是停顿了下,“只她是御前红人,我倒也不好往前凑了。”
“这御前的红人,谁都想巴结,苏姑娘喜欢您,那是您的本事,您是不是把乌雅氏的话听进去了?甭听她的,她就是酸。”溪月气呼呼的说着。
选秀结束了快半个月了,皇帝还没去过乌雅氏那边,别说乌雅氏,其实后宫承宠都不多,年少皇帝更多的心思似乎都在前朝的政务上。
前几日,张氏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虽然身子重了,但是每个月总要去一次,不过这一次,太皇太后把请安都给免了,说下次不用再来了,肚子里的皇嗣更重要,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新晋的乌雅氏。
这宫里张氏是唯一的汉军旗,算是出身最不好了,乌雅氏居然当着她的面,问她是如何笼络住皇帝跟前的人的,简直就是在骂她心思不正。
你说乌雅氏和气吧?但这宫里的人就是这样,除非你不想争,无论面上如何恭顺和气,私底下都是另一个脾气。
张氏笑,说道,“没的跟她置气,就是苏姑娘快出宫了,总要顾忌些,替她着想。”苏敏现在宫里,皇帝跟前,自然万般好,别是出宫了,就渐渐被皇帝遗忘,到时候有心人要上个眼药水,那真就是不好了,所以能少有一事就一事。
张氏不争,也没有争的想法,这会儿只想安稳的养着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不等于看不懂这些心思。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小宫女说乾清宫的大宫女苏敏来了,溪月笑着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就说苏姑娘走之前肯定会来看看您的。”说着高高兴兴的出门去迎人去了。
苏敏确实是来跟张氏辞行的,“这就启程回常州了,张主子有没有东西让我捎给家里?”
张氏出身杭州名门,都属于江南,这也是苏敏和她交好的原因之一,细算起来,似乎长辈们还认识。
张氏平静的面容里,终于了波澜,惊喜的说道,“有,你等等。”
苏敏都给看呆了,每次看到张氏都觉得美貌至极,就这一笑,春花灿烂,那点平日里藏在眼底的清冷,竟瞬间化作了浸在温泉里的星光,闪着暖光。
这哪里是春花灿烂,分明是她这一笑,把整个江南的春天都揉进了眉眼间,任谁见了,都要醉在这春光里,再也醒不过来。
她忽然就懂了昏君的心思,为了这一笑,当真是值得拼命。
张氏让溪月研磨,沉思了一会儿就提笔写信,苏敏看了一眼就回避了,就是觉得张氏的字写的真好看呀,她的字先透着几分娟秀,骨力内蕴,遒劲含柔,已经有些风骨了。
她忽然就觉得有点可惜,如果在江南,她应该就是那种名扬天下的美貌才女,无数爱慕者,在这深宫里,她只能做个每日里默默等着夫婿的张氏。
苏敏收好了东西,问好的地址,两个人就闲聊了起来,苏敏是真喜欢跟张氏聊天,张氏声音像浸了蜜的软语,温柔得能把人化进去,苏敏每次听都觉得受用不已。
两个人都是长在江南,回忆起江南的过往,也都觉得有趣,一转眼就到了苏敏离开的时候,张氏拽着苏敏的手说道,“以后不知道何时相见。”说着就红了眼眶。
苏敏看不得美人伤心,说道,“奴婢可还要回来的,太皇太后娘娘为了奴婢颜面,让奴婢从宫里出嫁。”
张氏替苏敏高兴,说道,“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又促狭的问起赤哈来,“说是陛下的哈哈珠子,伴读,你们应该很熟悉吧,青梅竹马?”
苏敏点头,说道,“倒是熟悉。”
张氏看苏敏脸上并没有女子出嫁的娇羞,有些奇怪,问道,“可是不满意这婚事?”那可就糟糕了,太皇太后都已经赐婚了,断没有改变的理由。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赤哈,说起来,无论家世,年龄,还有容貌都是上乘之选,如果不是苏敏,不知道多少京中少女等着这一段姻缘呢。
“不是。”苏敏笑,说道,“赤哈哥哥很好,我也很喜欢,就是没什么期待的,嫁过去也都是能看得到的生活。”
张氏停顿了下,看着苏敏,眼中带着过来的人的洞察秋毫,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很好,但是你并不是心悦于他是吗?”
苏敏愣了下,才含含糊糊的点头,“也不是,喜欢还是喜欢的。”
“跟赤哈哥哥在一起很舒服,他总是那么体贴。”但其实跟扬古泰在一起也一样,他性格活泼,虽然总让人操心,但是也能让她玩起来,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苏敏从景仁宫里回来,不像是来的时候那般轻快,脸上倒是带出几分闷闷不乐的神态来,地上的青砖冷硬如铁,缝里嵌着半枯的草屑,风刮过红墙根,卷着几片干得发脆的树叶飘来。
这条路苏敏走了无数遍,明明该是熟路,此刻却望着发怔,只觉得这干冷的风,正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和心里的茫然缠在一处,冷丝丝的。
她耳边都是张氏的话,“他很好,但是你并不是心悦于他是吗?”
是的,苏敏并不爱赤哈,不过她想,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真正喜欢的,也许你以为是你的真爱,但可能对于对方来说,也不过是消遣之举。
爱情是世上最奢侈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古代。
她觉得就这样挺好的,安安稳稳的,在康熙的庇护下,富足而满足的生活。
苏敏努力的说服着自己,往回走,居然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乾清宫,她最近几乎都不用当值了,她和赤哈约好了出发的时间,她还给了赤哈一个清单,让他帮着买一些礼物带回去,都是京城的特产土仪。
也就是有事儿的时候,康熙会喊了她过去问话。
到了门口,守门的是顾问行,他笑着看苏敏,问道,“苏姑娘,今儿个怎么来了?陛下在午歇。”
苏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她原本准备还要去一趟尚衣局找王惜春,她也是苏敏在宫里唯二熟悉的人了。
结果就走到这里来。
屋内传来动静,苏敏就说道,“奴婢去伺候陛下。”顾问行笑眯眯的点头,看着十分的和蔼可亲。
苏敏去了内殿,皇帝刚起了身,穿着白色里衣,贴出肩背的线条,肩线溜直却不宽得压人,腰腹处衣料微微贴体,收出一道浅弧,紧实坚硬,是常年束身习武才有的利落。
不是那种肌肉鼓鼓的壮硕,更像初春未展的青竹,颀长里藏着韧劲。
“陛下,奴婢给陛下更衣。”苏敏似乎第一次发现皇帝身材极好的。
皇帝似乎还没睡醒,只看到来人是苏敏,神色放松了下来,抬手将散乱的领口抿了抿,指骨敲在锁骨处,衬得脖颈线条愈发清瘦挺拔,怪诱人的……
下午的阳光从窗棂投射进来,映得他少年的面容越发英挺,威严而持重。
苏敏看的有些慌神,皇帝相貌虽不及另外两个人,却也是顶好的,她走过去,站在皇帝前面给他套上外衣,便见他抬臂穿左袖,只是今日心不在焉,那袖口并没有对准,皇帝诧异看了一眼苏敏,却也没有说话,自己凑过去套进手臂,苏敏回过神来,一抬头,因为靠的太近,就碰到了皇帝的脸颊。
那一刻,她的嘴唇竟轻轻擦过去。
皇帝眼底闪过几分错愕,唇上还留着她嘴唇的温润的触感,连抬着的胳膊都忘了继续穿衣。
苏敏吓的把手放开,推掉了后面的茶杯,发出丁当啷的声音。
外面顾问行问道,“万岁爷?”
皇帝率先回过神来,说道,“无事。”那顾问行这才没有进来,而是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苏姑娘今日
难得过来,他可要守好了,让陛下跟苏姑娘多待会儿。
他觉得最近,陛下的胃口似乎都不太好了。
苏敏脸有点红,皇帝却率先镇定了下来,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这才几天没来伺候,手上就生了。”
皇帝自个儿把织金常服穿好,随后问起她的事情来,“东西可是都收拾好了,可还有缺的?”
苏敏心口咚咚的乱跳,无法平静下来,无意识等回答,“没有了。”
皇帝看苏敏有点受惊的摸样,说道,“今日伺候不周,原本是想要赏赐你些盘缠,就算了……”
苏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忘掉了刚才的心慌,马上就凑上前,殷勤的说道,“陛下,奴婢就是一时走神了。”她给皇帝沏了新茶,又端过来,还让顾问行去小厨房弄了些点心过来,“陛下喝茶。”
皇帝看着苏敏端了茶过来,她每次认错的时候,语调就会为上扬,有点偏软,像是含着糖,要软到人心口去。
最近李多福从奶油糯米团子启发,又制作出了许多类似的糕点,比如毛巾卷,这还也是苏敏提议的。
可惜没有芒果,要到很久之后才能吃上,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好吃,李多福找到了糖水黄桃代替。
饼皮的蛋香裹着柔滑奶油,夹着黄桃果肉混着奶油的绵密,清透不腻,非常好吃。
康熙也非常喜欢,两个人一人吃了一个,又喝了茶水,只觉得心满意足,苏敏有点舍不得这口吃的了,回去可就吃不到了。
做法繁琐也不能挡住她,主要这牛乳难寻,寻常的还不行,须的找脂肪量很高的那种,李多福也是试了好多种,才找出来的,也就是宫里才能供应的上。
当然,最后苏敏还是拿到了皇帝赏赐的盘缠,一共八百两银子,她已经乐的笑不可支,真心实意的给皇帝谢恩,说道,“陛下的恩宠,奴婢一定铭记于心。”
皇帝略带几分调侃道,“铭记于心倒是不至于,别乐不思蜀就是了。”
苏敏想起自己当初说去养病,因为皇帝没有规定时间,只拖了几个月才回来,大概是在提点她这个,就是她如何厚脸皮也撑不住了,微微红了脸,信誓旦旦说道,“奴婢一定会按时回来的。”
晚上,苏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谁不着,皇帝赏赐的银子还放在柜子里,沉甸甸的,非常的喜人,她却没空去数,虽然白天就那么糊弄过去了,但总觉得这心口有些不安。
苏敏把手放在脸颊上,有点烫,原来嘴唇那么软的,东想西想中,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嬷嬷来找苏敏,带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几套衣裳,还有鞋袜,都是苏嬷嬷自己做的,“你记得给你外祖母送过去。”
苏嬷嬷入宫就没回过家了,旁人倒还好,就是分外想念自己的母亲彭氏。
苏敏看着颜色鲜亮的衣裳,问道,“姨母,这颜色是不是太打眼了一些?”一般年纪大老人家都喜欢丁香色这种暗一点的颜色。
苏嬷嬷笑,说道,“她最喜欢这等鲜亮的衣裳,不是鲜亮的还不爱穿。”
苏敏笑着点头,把东西收好,说道,“那我也给老人家多送一些鲜亮的料子。”
“行,只要你有这份孝心就好。”苏嬷嬷说着轻轻的拧了苏敏的鼻子。
两个人聊了许久,苏嬷嬷还是不放心,最后听闻赤哈也会跟着去,笑着说道,“陛下对你,那可真是没得说,你一定要对陛下衷心才是。”
提起皇帝,苏敏就又想起昨天那个意外来,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我还是会回来的,您别像是以后都见不到了的样子。”
“也是。”苏嬷嬷叮咛了许多,又给她塞了二百两的银票,这才回去。
苏敏送了苏嬷嬷回来,就准备去一趟乾清宫,她觉得苏嬷嬷说的对,皇帝待她恩重如山,这会儿还没出宫,那就多去伺候陛下,她知道皇帝总是喜欢自己跟在左右。
结果刚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人灰头土脸的跪着,手上还带着锁链,一看就是重犯,那人低垂着头,头发也乱了,衣服单薄,只外面批了一个半旧的斗篷。
到了暖阁,顾问行惊喜的说道,“苏姑娘,您东西都收拾完了?”
苏敏点头,随后问起外面那个人,“那是谁?”
“是香山的知县,叫姚启圣,胆子大的很,居然自己私自开了海禁。”顾问行对苏敏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苏敏一愣,姚启圣?是那个姚启圣?——
作者有话说:尽量晚上八点更,没有就延后了,不敢说大话,怕自己是[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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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姚启圣是什么人?
在苏敏眼里,那真是顶顶了不起的人,她在某个王朝里看到过这个人的剧情,是一个头发花白倔强的老头子,号称怪才。
所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意去查看了他的资料,看完就觉得电视剧几乎篡改了他的生平。
他并非持才傲物倔强的之人,而是一个踏实肯干型的务实人才,却偏又不拘泥于形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一生三起三落,成功收拢台湾,姚启圣这一生,是为家国燃尽的烛!
苏敏看完资料就深深的被感动了,但是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因为按照史书,他实际上是在香山县被抓拿,而不是被带到御前来。
顾问行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早上发了好一顿脾气,还没用膳。”一副忧愁的模样。
苏敏往里瞧,外间除了几个汉臣,几个最近受宠的满人大臣都在,就连索额图也在,要知道因为上次御前动手的事情,皇帝已经冷落他很久了。
后来索额图的额娘来求婚事,也被告知苏敏早就订了婚,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也是安静了好一阵子,大概觉得很是没脸。
看来,皇帝冷了他一阵子,这是准备继续用了。
不过想到之前求婚的事情,她还是不想面对索额图,恰好遇到了陈廷敬和熊赐履过来,还有保和殿大学士魏裔介。
陈廷敬对苏敏一直很礼遇,客气的打了招呼,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在跪着的姚启圣身上,神色复杂,似有不忍,又似在纠结。
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被熊赐履拉着进入了外间。
顾问行端了茶水过来,说道,“苏姑娘,不说早膳,连口茶水都没喝,您看……”顾问行倒不是怕皇帝发脾气,到了这个岁数,陪伴皇帝这许多年,这情分自然跟旁人不同,但就是觉得心疼皇帝,想让他多喝一点茶水。
每次让苏敏去端茶,皇帝都能多喝一口。
苏敏马上就会意说道,“顾韵达,我去吧。”她来这里就想要伺候皇帝的,自然要尽心尽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要嫁人了,总觉得皇帝对她越来越纵容了,没有以往那么严苛。
当然赏赐也多了起来,要知道以前皇帝对她可是很吝啬的。
苏敏安静的走了进去,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里面几乎没有大臣坐着,所有人都站在一起,不过明显安亲王和康亲王更亲厚一些,站在一处,熊赐履和陈廷敬在一处,还有索额图和佟国维在一处。
这就能看出简单的派系了。
她端了茶水给皇帝,然后安静的站在后面,一副随时听命的样子。
康熙的目光扫了眼苏敏,两个视线对上,苏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角上扬,像月牙儿似的弧线。
皇帝眼中的冷意化开,带出几分暖色来,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等着面对大臣的时候,又是那个少年威严的帝王家。
康亲王向来以维护朝廷威仪为要,沉声道,“陛下,国法二字重逾泰山,大清靠的便是上下有序,政令如山,上至亲王,下至编户,谁敢违制,便得受国法处置。”
索额图早已按捺不住,一直想要表现一番,听了康亲王的话,马上就
附和道,“陛下!臣请斩姚启圣以正国法!海禁乃世祖章皇帝定下的铁规,为的是困死台湾郑氏,断其粮道,绝其接济,姚启圣一个七品知县,竟敢视祖制如无物,私开海禁通商,他可知这一开,多少郑氏细作能混进内地?多少粮草军械能流往台湾?”
安亲王也道,“陛下,此人撼动国本,论罪当诛!”
苏敏听的心口一紧,历史上,姚启圣是治了死罪的。
熊赐履看了眼陈廷敬,甚至似乎想要去抓着他,却被他甩开,陈廷敬上前,说道,“陛下,姚启圣擅开海禁,确是违制,论法当罚,但他因民生疾苦而变通,论心可谅,”他顿了下,继续说道,“臣查得香山开禁三月,流民归乡者三千余户,税银增收五千两,并未给郑氏可乘之机。”
皇帝看了眼众人,说道,“叫姚启圣进来。”
姚启圣身上的囚服单薄,根本挡不住穿堂的寒气,布料勾勒出他清瘦却挺直的脊梁。手腕上的铁镣磨破了皮肉,每动一下,铁环相撞就发出咔啷的脆响。
最后,康熙帝目光重回姚启圣身上,“你还有何话讲?”
姚启圣挺直脊梁,“陛下,迁界令下,万亩良田成焦土,渔民不得入海,商人不得通市,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臣开禁,非为抗命,实为救命海禁是为灭敌,但若百姓皆因禁海而亡,灭敌又为谁守土?”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就连苏敏也觉得姚启圣的话太大胆了。
“混账,到了如今,你居然还不知悔改!给朕拉出去。”皇帝骂道。
姚启圣被近卫拉着,又踉跄的被提了出去。
一群大臣也陆陆续续的都出去了,皇帝冷着脸回到了次间,苏敏赶忙的跟了过去,见皇帝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又给他重新沏茶。
皇帝瞧了一眼苏敏,问道,“过几日就要启程了,怎地不去歇会儿。”
苏敏向来喜欢用好话哄着皇帝,她在这方面是非常厚脸皮的,抱自己的金大腿不丢人,说道,“奴婢想着要离开陛下了,以后不能伺候,心里不舍,想着行囊已经收拾差不多了,旁的事情还有宝瓶帮着奴婢,就想着过来好好伺候陛下。”
“别是人在朕这里,心早就飞回常州老家了吧?”皇帝难得调侃着,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放回去,拿起一旁的奏折来。
苏敏拍马屁归拍马屁,但是不会说谎,因为这太容易被看出来了,马屁的精髓就是实话就夸大几分,至于假的,那是一句都不能说的,只会让人厌烦。
“奴婢已经离家八年了。”苏敏语气微微上扬,带着软,像是莺歌一般。
皇帝这时候是拿苏敏没办法的,哼道,“这回倒是没有糊弄朕。”说着打开了奏折,再一看,忍不住拧眉,苏敏忍不住过去看,居然是耿精忠写的折子。
苏敏很快在那些繁琐的礼貌话里,找出了重点,那就是耿精忠想保姚启圣,她记得,地方志里写的就是姚启圣论罪当死,但因平南王耿精忠力保,又逢大赦才得免。
顾问行一直等着苏敏说服皇帝用膳,眼巴巴的往这里瞧着,再一看忍不住心里惊叹,苏敏居然凑过去看奏折,皇帝也任由着她看。
也就是苏敏可以这般看奏折了吧,随即又想起来,似乎小时候,皇帝就时常让苏敏读奏折给他听。
那时候苏敏的字认的不多,读的磕磕巴巴的,还被皇帝严厉的训斥,让她好好练字。
顾问行惋惜的想着,两个人小时候真的十分要好呀,可惜长大了,苏敏嫁出去了。
皇帝把折子一丢,发出啪的声音,说道,“这个平南王,居然参合这等事,就不怕朕治他的罪。”
苏敏知道,姚启圣最大的问题就私自开海,而海禁是为了遏制郑经这个朝廷的心腹大患,平南王作为藩王,居然还帮着姚启圣,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是在替郑经说话?
“阿敏,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敏没想到皇帝居然问自己,见她诧异的眼神,皇帝说道,“往常朕在这儿批折子的时候,你恨不得离着十米远,生怕朕拿个折子让你读,读不上来又要罚你练字,如今你靠得这么近,看得这么仔细,想来是对这事有想法了。”皇帝洞若观火地说道。
苏敏眨了眨眼,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万岁爷,这话倒是不假。”
皇帝往后一靠,拿起方才膳房送来的毛巾卷,皇帝觉得原先的名字不够文雅,给它改了个名字叫玉桃金卷,别说,听着还挺雅致的。
他走到炕边,指了指剩下的那一个玉桃金卷,“怎么还站着?你不是最馋这口?”
苏敏把碟子端过来,放在炕桌上,又挪过茶水,坐在炕桌的另一边,高高兴兴地拿起玉桃金卷吃了起来。
咬一口满是软绵的香甜奶油味,里面裹着满满的糖水黄桃,滋味实在好。
皇帝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便是吃点心时也不爱多话,但架不住苏敏喜欢说,一来二去,两人便是用膳时也会闲聊几句。
其实苏敏今天见到姚启胜时,就想帮他说话了,甚至暗自琢磨,今日万岁爷为何让人把姚启胜押到京里来?按道理,他不过是个知县,真若犯了大错,就地处置便是,再者,这事的主犯是两广总督,即便要押解入京,也该先押解总督才对。
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上次她在万岁爷心里种下的关于海禁的种子,如今是发芽了。
这会儿康熙正年少气盛,带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就像那日他说的有何不敢?这时候他肯定有了想要撤三藩的想法了,而银子是关键。
曾有人说过,姚启胜是个实干的全才,做事不拘一格又灵活有度,更有高瞻远瞩的眼光,若是万岁爷愿意启用他,或许两广之地会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姚启圣能稳住郑经,又大开海禁,收取税收,那自然对皇帝是大好的。
可苏敏也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历史的车轮因她而改变,这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陛下,奴婢不甚清楚。”苏敏虽偶尔偷懒,贪吃,总想着躺平过日子,可她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奴婢只是觉得,姚大人有些可惜了。”
皇帝严肃的说道,“他可是犯了海禁之罪。”
“您仔细看过姚大人为何要私开海禁吗?”姚启胜在这事上,做得实在漂亮:当年他接任江山知府时,府里的亏空就有十七万两,又因海禁的缘故,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他当时做的选择,是和葡萄牙人合作,把港口租给对方,一年能收二十万两银子,这些钱,他全用来补上了府里的亏空。
流民归乡者三千余户,税银增收五千两。
“您看,这算不算能吏?您不是最缺银子?”
这也是皇帝至今动容的原因之一,姚启胜做的许多事虽不合规矩,可出发点都是为了百姓,而非谋私利,而且太能赚钱了!
“朝廷禁海,防近海的原因,无非是怕接济反贼,可若是姚大人能收服那些人呢?”
“胡说,这种事儿是你能讲的?”
苏敏低下头,轻声道:“是奴婢轻狂了。”
皇帝却没说话,姚启胜先前面圣时,就说过自己能说服那些反贼归顺朝廷。“往后要谨言慎行。”
苏敏乖乖点头,“奴婢是想起小时候,有一年山东大旱,来了好多逃难的人,看着实在可怜,听说那些迁海的人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皇帝始终没开口,像是在沉思。
过了片刻,苏敏便伺候皇帝歇午觉。四周渐渐静了下来,只有凉风拂过窗棂,传来洒洒的声响。
苏敏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瞄了眼龙床的方向,再过些日子,她就要离宫了,到时候几个月都见不到万岁爷。
其实想起刚才说的那番话,她都有些后悔,举得自己胆子太大了,可她也知道,自己敢说出口,全是仗着万岁爷的纵容。
在皇帝面前,她看似乖巧听话,实则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大多都做了。
因为她清楚,只要自己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对万岁爷忠心不变,凭
着万岁爷念旧的性子,总会容她几分。
就像姚启胜的事,甚至关于海禁的议论,大概整个宫里,也只有她敢在万岁爷面前提吧?苏敏心里悄悄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来。
女孩子向来心细,她总能轻易捕捉到旁人的心思,比如,万岁爷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苏敏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龙床边上,轻轻撩开了帐子,看到皇帝在沉睡,他睡觉的姿势很稳当,平稳的仰躺着,两手规矩的放在两侧。
她的目光停留在皇帝脸颊上,那天感觉很软呀,她情不自禁的伸手碰了碰——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不是卡剧情,真的时间刚好写到这了,晚安[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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