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久前签署的卖身契, 赋予了这个男人理所当然的权利。
阿纳托利看着双蓝绿色眼眸中的惊惧与憎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灰眸中的暗火燃烧得更加汹.涌。
就在这时, 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弥漫在空气里——甜腻、靡丽颓废的玫瑰香气,正从江昭生微热的肌.肤上悄然散发, 丝丝缕缕,萦绕在两人之间。
空气中的香气像个无形的引子, 江昭生心中咯噔一下。
阿纳托利灰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兴奋得跟不久前在擂台上的江昭生如出一辙, 扣住江昭生膝盖的手背绷起血管。
——哪怕江昭生柔韧性再好, 毕竟身为男性,无法像女生那般自如屈膝, 只觉得韧带被扯得隐隐作痛。
“呃!放开!”
江昭生痛呼出声,拼命反抗, 手肘击打,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控制中逃脱。
阿纳托利像个感受不到疼痛的怪物, 他的反抗如同石沉大海。对方的力量是压倒性的,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所有的踢打和挣扎,只是徒劳地消耗着自己的体力,反而更像是一种“打情骂俏”, 催化着对方眼中愈发深沉的暗火。
挣扎中, 江昭生忽然停了下来。
他喘着气, 看着托利亚此刻格外具有侵略性的脸庞
有用吗?
逃离沈启明,却落入了江挽澜的手中。拒绝这场婚姻, 然后呢?他能逃去哪里?更何况他已经亲口答应了。
既然总是要依附于人,既然总是要被掌控,反抗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笑, 更加难堪罢了。
反正也是要结婚的。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令人疲惫的麻木感席卷了他。抽干了江昭生所有的力气和斗志。
一直紧绷抵抗的身体,忽然之间就软了下来。
江昭生突然停止了所有反抗,像一具突然被抽走了线的木偶,瘫软在软垫上,只剩下胸膛还在因为之前的挣扎和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
阿纳托利立刻察觉到了身下人的变化。
突如其来的顺从,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惊喜,但也带来一丝不安。
他想要的是鲜活的、怒骂的、会咬人的江昭生。
——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这份馈赠。
他松开了钳制,但并非放开,而是转而搂住他的腰背,将彻底放弃抵抗的江昭生举高抱了起来!
江昭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随即又为自己的本能反应感到一丝难堪,将发烫的脸颊扭向一旁,不肯看他。
阿纳托利抱着他,几步走到墙边,将他按在坚硬的墙面上,冰冷的触感激得江昭生微微一颤。随即,他又被抱起,放在了旁边用来放水杯和毛巾的大理石台面上。
“哗啦——乒乒!”
台子上的玻璃水杯和杂物被尽数扫落到地上,震耳欲聋的噪音在空旷的室内回响。
江昭生坐在冰冷的台面上,被迫分开双,阿纳托利站在其间,再次贴近。小腿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没热身,还是阿纳托利的压/制太粗.暴。
阿纳托利低下头,想去亲吻江昭生粉色的、微翘的唇珠,却扑了个空——“妻子”固执地扭开脑袋,避开他的亲吻。
最后,这个饱含情意的吻,落在了对方线条优美的脖颈,随后移动,找到了对方凸起的喉结上。阿纳托利被拒绝后有些失望,带着惩罚意味,啃.咬地落下。
江昭生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拆开包装,吞吃入腹的糕点,马上就要被吞噬殆尽。他害怕得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蝶翼。
就在这时,小腿猛地抽搐了一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他过度紧张忘了放松肌肉,又没有做过热身,终于抽筋了。
“呃”他轻轻痛呼,眼球一酸,眼睫逐渐湿润。
阿纳托顿住了动作,观察他的表情,察觉到对方四肢的僵硬,低下头,握住他的小腿肚,专业地揉按起来,帮他尽快摆脱抽筋。
但代价就是肌肉抽筋的影响剧烈升高,酸胀刺痛的感觉让江昭生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生理性的泪水簌簌滑落。
最后的屏障被破除,江昭生还是被逼得哭出了声。没有激烈的哭喊,却因为另一个人无法发声显得清晰无比,细碎的、压抑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眼泪无声地淌个不停。
阿纳托利似乎被这泪水彻底击穿了理智。
他轻.咬着江昭生柔.嫩的耳垂,留下浅浅的齿痕。江昭生怕他真的用力,害怕被他咬掉耳朵,不敢挣扎得太远,这反而让阿纳托利更方便地捧住他的脸,将他偏开的脸转回来,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江昭生被迫微微张口,细细的银.丝连接着饱满的唇瓣,透明的涎.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滑落,与泪水交织,淅淅沥沥地淌过下巴。亮晶晶的。
那张总是带着骄傲的漂亮脸蛋,此刻一片狼藉。
江昭生失控地落着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坏掉的水龙头关不住眼泪,更关不住溃堤的情绪。
他束起的高马尾早已散乱,黑亮的发丝扫在脖颈和脸颊,因为濡湿蜿蜒着贴在雪白肌.肤上,带来细密的痒意。
阿纳托利似乎格外迷恋他的头发,叼起一丝被打湿的发梢,像狗叼东西那样凑上来,递给江昭生看。
江昭生又羞又恼,正要伸手抽出自己的头发,阿纳托利却先一步,抽走了那根早已松脱的发绳。
长发如瀑般瞬间披散下来,因长时间束着,带着自然的卷曲,同时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沉醉的玫瑰香气。
阿纳托利的动作依旧带着暴走边缘的、毁灭性的占有欲。
江昭生看见了他脑袋后面的时钟,长长的分针已经走了半个圈,他简直哭累了,两眼向上一抬,仰着脑袋涣散地望向上方明亮的灯光,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仿佛能看见满天扭曲旋转的星星。
阿纳托利始终沉默着,所以在这令人窒息的事故中,江昭生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发出的、陌生的声音,以及那无法控制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对方结实可靠,但同样剧烈起伏的胸膛,麻木疲惫得像马拉松后期般,载沉载浮,几乎快要放弃所有思考,意识时有时无。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头皮传来一阵剧烈的牵扯感。
阿纳托利忽然大把攥住了他披散的长发,手指绕了半个圈缠绕在指间,不痛,拽的是发根,目的是迫使江昭生仰起头——但并不妨碍这幅场面“暴力”的让人心惊。
江昭生累到极致,毫无生气,甚至没有意识到被他扯了头发。
泪痕交错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然后,他低下头,精准地吻上了那双微微张开的唇。
江昭生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
那个吻,便只落在了他饱满的下唇。
浅浅的,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吻。
然而,就是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触碰——
阿纳托利像遇见危险那样绷紧了全身肌肉,江昭生感觉他的手臂瞬间坚硬如铁。对方喉结迅速滚动,猛地将江昭生死死按进怀里,牙齿抵在他的脸颊,把那脸蛋当苹果似的欲要啃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江昭生这才慢半拍地害怕起来,这简直是野兽才能产生的威胁感,但同时持续折磨了他许久的束缚,就在这浅浅一吻之后,骤然消逝。
仅仅是靠嘴唇的接触这么久的坚持就功亏一篑?
江昭生茫然地睁大了湿润的眼睛,望着训练场天花板上有些刺目的灯光,像一条脱水的鱼,分不清汗水和泪水,整个人都虚脱了。
世界一片空白。
训练场的混乱与失控,仿佛一道分水岭,将江昭生与过去那个还会激烈反抗的自己彻底割裂。
他不再费力思考,他被安置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像一件被精心保养的藏品。
有时会长时间地望着窗外,看着日光移动的轨迹,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灵魂飘到了半空,冷漠地俯视着下面那具名为“江昭生”的漂亮躯壳。这躯壳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对母亲微笑,对未婚夫则默许一切亲昵。
这种糜烂的、近乎自暴自弃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试穿婚纱的那天。
“王后之心”是一件极近奢华精致的婚纱,长长的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水晶和珍珠,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光,繁复的蕾丝边颈环设计恰好能遮住他喉结的线条。
江昭生站在宽敞明亮的试衣室中央,像一尊等待被装扮的人偶。巨大的落地镜映出他的身影,身上只余下一件丝质睡衣,微凉的空气让他肌肤泛起细小的颤栗。几名训练有素的女佣垂着眼,开始为他穿戴那件无比华丽的婚纱。
最先触碰他肌肤的是冰凉的丝绸,贴服在身,女佣沉默地拉紧背后的系带,一层层,一点点地收缩。
“……嘶,”江昭生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呼吸变得短促,他下意识地微微挣扎,身后恭敬的女佣低声提醒:“请您稍微忍耐一下。”
最近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无论是江挽澜还是阿纳托利,因此,当女佣提出意见时,江昭生下意识地轻轻道歉:
“对不起”
缀满了细密水晶和珍珠的缎面主裙被小心地提起,套过他的头顶,缓缓落下。
然后是一双白色的丝.袜,顶端连着精致的蕾丝边,还有两根细细的白色吊带。
江昭生有些疑惑这个设计,直到看见了配套的轻薄布料?!!
他甚至佩服自己能平静地拒绝:
“这个就不必了。”
女佣们面面相觑,有些无措。就在这时,试衣间的门被推开,阿纳托利走了进来。他灰色的眼眸扫过现场,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他挥了挥手,女佣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镜中那个穿着华丽婚纱、脸色苍白的“新娘”。
阿纳托利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俯身拾起了那副连着蕾丝吊带的白色丝袜。他在江昭生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江昭生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身后巨大的裙摆牵扯,阿纳托利趁着这个档口握住他脚踝,把人定在原地。
阿纳托利的动作异常专注,他托起江昭生的脚踝,绅士地避开可能碰到的任何地.带,冰凉的丝滑面料一点点包裹上江昭生的腿,给他带来一种奇异而羞.耻的感觉。
江昭生低下头,能看到阿纳托利灰色的发顶,和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没.入裙摆,而且让他感觉有些痒,因为对方盲着视野摸索。找到地方后,阿纳托利仔细地将蕾丝吊/带末端的扣子,精准地扣在自己腰下的特定搭扣上。
穿上了。
这个认知让江昭生感到一阵眩晕。他被动地呆呆坐着,任由对方完成另一条腿的步骤。整个过程里,阿纳托利没有一丝狎/昵,仿佛只是个来伺候穿衣的佣人。
当最后的扣子扣好,阿纳托利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凑近,透过镜子凝视着江昭生。
镜中的影像显得格外不真实,华丽的裙摆,细腻白纱包裹的修长双.腿,披散的带着弧度的黑发,失神的脸庞,以及那双盛满了迷茫的蓝绿色眼眸。
阿纳托利的眼中掠过深深的惊艳,他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妻子纤细的腰肢,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又珍视的姿态。
江昭生没有动,也没有看他,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最后猛地抬起手,手肘狠狠向后击去,重重撞在阿纳托利的心口。
“滚!别碰我!把这些东西从我身上拿掉!我不是”
太久没有交流,语言系统有些混乱,江昭生的眼眶迅速泛红,想撕破裙子,却被坚韧的布料勒紧了皮肤,留下一道道红痕,像鞭子抽打过一般惊心动魄。
阿纳托利被他肘击得闷哼一声,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无声地对抗着他的驱逐。他任由江昭生发泄,甚至在他尖利的指甲划过自己手背留下血痕时,也没有松开。
直到江昭生耗尽了力气,挣扎变成了无力的颤抖,最终瘫软在他怀里,通红的眼睛和流不出眼泪的眼眶。
江昭生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对劲,眼神涣散,身体微微发抖。
阿纳托利这才稍稍松开一些,但他没有放手。而是低下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江昭生湿润的眼角,这个擦拭的动作让对方的泪水滑落、打湿了他手指上的茧。
他牵起江昭生那只刚刚抓伤了他的手,低下头,将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印在了对方的手腕内侧。
江昭生身体微微一颤,积蓄的怒火和自厌像是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口子,迅速地流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重的疲惫、茫然,和扭曲的倾诉欲。
他闭上眼,将额头轻轻抵在阿纳托利的肩膀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一个迷茫的孩子那样问:“托利亚。”
“我有点累。”
那场试衣之后,江昭生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似乎被抽走了,更加顺从。阿纳托利的缠绕变得无处不在,细致入微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会从身后默默拥住他,将下巴搁在他颈窝,一同沉默地凝视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
这种包裹式的“照顾”令人窒息,却诡异地提供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无需思考,无需选择,那么所有的责任和痛苦似乎也暂时远离了。
然而,一个微弱的念头却始终未曾熄灭:他想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再见江晚一面。
他罕见地主动向阿纳托利提出了要求:“婚礼前,我想去看看小晚。”
阿纳托利灰色的眼眸凝视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江昭生怕他不同意,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乞求的意味:
“我不会说什么只是看看她。很快回来。”
良久,阿纳托利点了点头。他从来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江昭生,尤其当那蓝绿色的眼眸里盛着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的微光时。
出行的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帖而迅速。直升机直接降落在私立专用停机坪上,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外界窥探。江昭生被阿纳托利仔细地裹在一件宽大的风衣里,几乎半拥着带下飞机,送入等候的车辆。
一路上,江昭生都很安静,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甚至靠着阿纳托利睡了一觉。
见到江晚的地点是在学校一间温馨的会客室。江晚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进来。
她脊背挺直,身上穿着合身的定制校服裙。
“爸爸。”
“小晚。”江昭生心底那片麻木的湖面因见到江晚而泛起细微的涟漪,他伸出手,想像过去一样抚摸她的头发,却被江晚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划过心头。
“最近还好吗?”他收回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当然很好。”江晚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你怎么了?看起来气色一般。”
直白的问话让江昭生一时语塞。他避开女儿过于锐利的视线,垂下眼,斟酌着开口:
“没有我只是,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处理些事情。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他试图用一个模糊的“离开”来掩盖那场荒谬的婚礼。
话音落下,会客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江晚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少女并不像同龄人那样娇小,阴影几乎笼罩住了江昭生,毕竟她也是Alpha。
江昭生心里有些慌乱,这些天他好像骨头都泡软了,遇见强势的人哪怕是江晚也会觉得不安,他的瞳孔微缩,迷茫和恐惧蔓延开来:“小晚?你”
他的话被江晚打断了,对方扯住了他的头发。
“那么,”她轻声问,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好奇,仿佛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能告诉我,这份‘手艺’,是出自谁吗?”
江昭生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他被迫偏着头,视线艰难地向下,终于看到了——在自己耳边,有缕被精心编成细密、牢固麻花辫的发丝。
是阿纳托利可能在车上,在他昏沉沉睡去时编的细细麻花辫
他完全没发现!
然后,江晚极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无奈的语调。
“爸爸,您总是这样。”
说话间,她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动作并不粗暴,指尖轻轻拂过江昭生耳侧的发丝,随即精准地捏住了其中一小缕,稍稍施加力道,引导着他的视线转向自己。
头皮传来细微的牵拉感,不痛,江昭生被迫顺着那力道微微偏头,对上江晚近在咫尺的眼睛。
少女的眼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和在意。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江晚的声音低了一些,“告诉我,这是谁弄的?”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耳后那缕被编得细致又牢固的细麻花辫。
“是谁在你头发上做这些事?”她的语气里带着不满,一种对于“外人”越界介入他们父女之间领域的不悦,“你允许了?”
江昭生的呼吸一窒。他看着女儿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巨大的慌乱和羞耻感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江晚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松开了捏着他发丝的手,但那份专注的的视线却丝毫未移。
她向前半步,距离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他是谁?”
她的质问里没有侮辱,只有一种强势的、近乎固执的关切和因被排除在外而产生的不满。
江晚不是在审判他,而是在以她的方式,想要弄清楚是谁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以如此亲密的方式侵.占了她父亲的世界,而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种冷静之下的在意,比任何指责都让江昭生感到无地自容。
他看着江晚那双写满了“我需要知道,我必须知道”的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作者有话说:^ ^
江女士好坏的……
第52章 1000作收加更
沈启明出差了。
江昭生被震醒, 迷迷糊糊地想。
“停下。”
自言自语落地后,只剩下细微的机器运作声,他翻身扑了个空, 沈启明不在,少了个运动, 却不敢觉得轻松。
还不如他在身边呢江昭生像猫一样趴在床上伸展——面朝枕头,手臂伸出, 塌下身, 床单上被推出波浪形的褶皱。
这样放低上身重心, 头发从背后滑落, 扫在脸上,不小心落在唇边。
可主人已经没手去拨开了, 他需要解决一个更麻烦的东西。
脑袋侧过来压上枕头,一边视线受限, 江昭生一只手背在后面,就差一点差一点就碰到了
可突然, 那极强的麻劲顺着脊椎爬上来, 让他功亏一篑,像被大雪压断的树枝似的,“扑通”一声摔进床铺。
再次回神, 终于能控制四肢时, 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沈启明不在, 但是他好像长了眼似地知道江昭生起床,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打招呼。
也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因为江昭生没有跟他打电话。
艰难地放弃了自己取出来的想法,江昭生努力用膝盖撑起身体,拨开嘴角的头发, 狼狈地把脸蹭上沈启明的干净外套,洗过的衣服弄得深了一块也毫不在乎,戴着红绳串金铃的手伸出,把桌子上的平板拿了过来。
视频通话在他碰到的时候准时拨打过来,他悄悄在屏幕外白了一眼,随手把发丝别在耳后,看着镜头点了接听。
“老公。”
沈启明那边没有开麦克风,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勾起弧度昭示着他听见了,江昭生看着他的西装三件套,以及那个仰视的角度,忽然悟了。
再看右上角,十点半,沈启明在开会。
而且故意在会议上跟他视频。
他忍了口恶气,打算等他回来再算账,沈启明自然不会公方,但江昭生无论多少次还是受不了他白日宣*的态度。
内心再怎么想,也不能激怒或者挑衅对方不然就不是甜甜蜜蜜喊个“老公”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遥控器,遥控器,江昭生在心里提醒自己,免得一会又忘记了,他咽了口唾液,失神之前又颤巍巍喊了句:
“老公。”
“沈启明。”
对方手掌动了动,挪到镜头里面,露出个平平无奇的黑色钢笔,但江昭生分明看见,沈启明的大拇指推上笔盖,自己这边的细微噪音变大了就是这个东西!
“呃”
他又开始走神,看着对方的手想到很多别的,强行把自己拉回来,知道自己触犯了喊他大名的规矩,在床上艰难地换了个姿势,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像海豚那样支起来,举起平板让他从上往下看自己。
江昭生穿着V字领衬衣,这个样子,大一号的衣服不可避免地袒露出来肌.肤,就像宽大T恤能从侧面一览无余。
简直像个给大哥献.媚的主播,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
“老公。”
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地捏着电子产品边缘——不然根本使不上力,江昭生感觉自己的瞳孔好像都在颤抖,两眼发直,自然没有注意到,沈启明那边已经换了几个坐姿。
是笔盖开关在笔盖上快点合上。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江昭生却脑袋“嗡”地一声,平板砸在枕头上,整个人虾球一样蜷缩起来,手掌死死攥紧床单,手背绷起浅浅的筋,良久,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艰难的低/喘。
“呵呵。”
平板那头传来低笑,江昭生失神地想,笑个屁,但行动上却是把东西扶正,侧过脸,用还没擦掉泪水的双眼“含情脉脉”看着镜头那边的男人。
沈启明满意了,钢笔在手上转了个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江昭生却因为他的动作打了个颤。
“这么害怕?”
吓死我了江昭生没出息地点头,对沈启明这种人,越是不服他越过分,江昭生宁愿伏低做小,哪怕对方提出的要求再无理。
“可以取出来了吗?”
沈启明似乎又说了什么,才点开麦克风,低头看他,眼神里充斥着溺爱和鼓励。
然后在江昭生期盼的目光下,钢笔盖子被打开了。
“不可以哦。”
“没了我,让它陪着你。”
“等可是”
江昭生很快就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狼狈地吃了口自己的头发,眼泪被甩掉,牙齿咬着床.单,最后终于抑制不住地“呜呜”哭起来。
“这么脆弱,到时候怎么给我当孩子的母亲啊,昭昭?”
“呜呜”
江昭生管不了那么多,抽噎着,红彤彤的眼睛里又燃起了怒意,鼓起气势瞪对方时,又被沈启明开笔盖的动作吓到了。
“不要!”
沈启明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循循善诱地让他操作,把昨天自己留下的玩具拿出来,江昭生像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甩了几米远,在对上沈启明幽深目光的那一刻又打了个哆嗦,小猫一样弯下腰,弓起身子,似乎要去够那个摔到地毯上的东西。
“昭昭”
“唔我在捡。”江昭生心虚地伸出手,去够床下的东西。
他倒是很有心计,知道弄脏的东西沈启明就不用用第二次,但视频里,因为他去够床.下东西而塌出弧度的腰,因为重力滑落的衣摆,漏出对方有些疏于锻炼,腹肌退化的肚子,还有因为体脂含量低的、竖形的肚脐。
沈启明有些自作自受地捂住脸,心想江昭生真是天生的有办法让人发狂。
“算了,”沈启明把图中画面截了个图,准备打印下来放到自己的珍藏保险箱里,跟他解释道,“不用了,扔了就扔了。”
江昭生一秒回到镜头前,双手放在大腿上,坐起身看他。
乖巧而懂事,也是他日复一日培养出的成果。
“你去那个房间,我有给你准备的‘任务’。”
江昭生经常收到沈启明的“布置作业”,不是男人出差他就休息放假,有时候,为了让他更加依赖自己,沈启明会让他知道,机器是无情的,只有“人”能给他歇息和安稳,一个轻柔一个恐怖,江昭生很快倒戈向男人,在出差前黏黏糊糊挂在他身上,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离不开人。
偶尔在外面,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长头发的美人穿着一身的高级定制,抱着沈启明快比他腿还粗的胳膊,脸埋在他身上,不愿离开,依恋得像离开他就活不了的样子。
这一幕不管是谁都忍不住代入一下,因为极大地满足了身为雄性的虚荣心——尤其是在江昭生抬头露出那张漂亮的过目不忘的脸时,想取而代之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江昭生不敢开口,容易暴露自己是男人的事实,只能悲怆地掐着他的脖子胳膊,无声地张牙舞爪——
“不要给我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换成是别的人来做,那就是作的代名词,但江昭生“悲愤”的肢体动作太鲜活,五官太过明艳,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幻想,要是这样的人做老婆,那可不是想拴在自己裤腰带,天天待在一起。
“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娇妻了昭昭。”
江昭生最好面子,听到这话一愣,白皙面庞上逐渐泛起晚霞般美好的色彩,他人愣愣呆呆的,恐怕以为自己真的献丑了,在公共场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环顾打算道歉——沈启明在周围人眼珠子掉下来之前把他抱在胸口,在他发顶上吻了吻:
“——我很快回来。”
江昭生就着沈启明的指示,举着平板打开了房门。
“好了,看见了吧?”
视频画面一花——江昭生夺门而出,垂眸看着沈启明,难以置信地问:
“不可能你想开膛破肚我只说。”
“沈启明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清楚吧,为什么要用比你还刑具的东西折磨我啊?”
他崩溃地抓住自己打理得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头发,神色恍惚地掩在嘴上,瞳孔放大,像惊恐的猫一样,喃喃自语:
“我上辈子又不是什么容器”
沈启明笑得肩膀发抖江昭生太可爱了,他真心觉得,自己爱欺负他,有江昭生本人的一大部分原因。
“嗯,是的,你不是容器。”
“你是我孩子的妈妈。”
江昭生被他的土得想晕,但现在太阳当空照,晕太早没用。
“我没有跟你说土味情话那个是锻炼当妈妈用的。”
沈启明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很简单粗暴,很直白,让江昭生的脸颊像煮熟一般,逐渐红透。
“我是Beta,怎么给你生啊老公”
“撒娇没用,你可以做到。”
“那你能不看吗?”江昭生艰难地问。
不能在他面前表演那个,太丢人了。
他丝毫没想到,家里肯定有无死角的监控,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居然已经这么低了。
“当然可以,加油,年轻的妈妈。”沈启明笑着通过镜头凝视他。
江昭生用滚烫的指尖挂断了电话,良久,脸上温度下去以后,打开房门。
刚才没有仔细看,等真的拿到手才发现,原来是软的,而且里面装的有鸡蛋一样的东西。
一想到一会要把这他狐疑地打开灯,发现有个配合使用的椅子。
原来是有底座的,然后通过注入内容物,达到沈启明说的那个作用。
还真是某种意义上,为做母亲做准备了。
“!”
他无措地拍了拍脸,心想我真是疯了居然一本正经地研究这个东西。
但既然说了,自己就要达成,江昭生不知道自己这个死脑筋让他吃了多少亏,哪怕是沈启明也经常对他“失信”,他倒是愣头愣脑地,每次答应了就做到,搞得沈启明有时候良心发作,捏着他的鼻子叹气问“你是天使吗?”——
江昭生拿起那个东西,固定在椅子上,看起来就像个只有游戏里会出现的东西,但他却要尝试下去。
Beta艰难地开始研究,某种意义上,江昭生的另一个害他至此的缺陷是行动力,比如本来可以磨磨蹭蹭,从挂断电话墨迹到吃饭,或者干脆花一个下午做这件事,但他在中午吃饭之前,就填满了自己,饱腹感让他微微一滞,满脸是泪水地想,好了?
沈启明通过摄像看见这一幕,尤其是对方今天早上还空荡荡的衬衣,现在已经不自然地有一处弧.度,更是给自己改签了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当天回去,看看这个变成“小妈妈”的爱人。
江昭生感觉行动起来更折磨了,尤其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怪异,他微微扶着墙,本来想弯下腰,在一般如遭雷击,整个人不自然地僵在原地,泄气地“呃”了一声。
怎么办,会不会弄不出来啊?
他的担忧转为害怕,沈启明在飞机上接到视频电话,差点流下鼻血。
电话那头的人,碧色的眼睛满是求助,眼眶红得要哭,却因为怒气烧得无法流下泪水。
“我弄不出来了。”
沈启明原本有些怜爱地看着他,但当江昭生把视频往下,挪到手覆盖的地方时,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你的孩子。”
“等等我回去。”
沈启明难得地结巴了,他倒是真的有些恍惚——如果江昭生给他生孩子不行,还是太冒风险了,而且昭昭自己就是个孩子,不要让他吃带孩子的苦,也决不能让任何一个生命夺走他更多关注。
他知道自己对江昭生有不正常的感情,连那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孩子的醋都要吃。
“昭昭,让它们多留一会怎么样?这是天大的福气。”
江昭生似乎瞪了眼镜头,沈启明没看清,因为对方很快神色转为一种掺着震惊,茫然,还有些惧怕的神色。
“为什么是热的?而且好烫。”
“随着时间,会变成液体。”沈启明看着他的眼睛说。
“别怕,不会伤害你,会慢慢流出来。”
那就好,不用真的去cos产妇,江昭生舒了口气。
“那你快点回来老公。”他囫囵挂断了电话。
很快,江昭生又遇见了新的麻烦。
卵的内容物似乎带着绒毛,热意伴随一股奇痒,他眼前直冒金星。
鼻尖好酸,是哭太久了。
沈启明回来时,就看见江昭生失神躺在地上,手指抠进地毯,脸颊边是小小的一块暗色,长发海藻般铺在地上,早上结实平坦的地方弧度不正常地.鼓着。
“昭昭。”
他还没迈入房间,江昭生就抓住了他的裤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颤巍巍的:
“老公它折磨死我了。”
“”
沈启明把他打横抱起,江昭生瞬势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泪花,像往常教育的那样,吻了吻他的耳朵和喉结:
“欢迎回来。”
又掰着他的脸,轻轻吻了吻嘴巴:
“我想你。”
这次是沈启明也没办法控制了,融化时间是固定的,内容物是他也无法改变的,江昭生一直在咬他的肩膀,血腥味都出来了,但沈启明知道他应该不是痛的,因为江昭生几次都弹了起来在他帮忙时,紧紧咬着他的衣服,手指陷入他的皮.肉,如果不是隔着衣服,恐怕后背都快挠成地图了。
“你应该补点水昭昭。”
沈启明想喂他凉水,江昭生听不见他的话,早已魂飞天外,他只能亲口渡给人。
还得按着对方的脑袋,免得水全顺着下巴喂到地上了。
这么喧宾夺主的东西,沈启明看着江昭生失神的眸子想,果然不能有孩子那种事,还好他是个Beta
但他又忍不住想,对待死物都如此温柔,那真的有孩子的话,昭昭岂不是像包容自己一样,永远原谅、永远接纳,包括它对自己的爱?
被占有了,却在努力与之相处,江昭生太适合被家养了昭昭虽然主体性强,却很容易被人牵着走,性格很像omega,贤惠的妻子待定,绝对会是个好妈妈。
沈启明甚至有些红眼了,开始思考为什么是自己早出生,为什么不是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做丈夫,一个投胎做孩子。
“昭昭,昭昭。”
最后一点也流淌殆尽,完成了自己身为道具的最后使命。沈启明帮他清洁休息,江昭生如释重负地倒进浴缸,闭着气,水面浮起他的长发,偶尔冒出一串泡泡。
他在生气,但也仅限于这种可爱的、短暂的方式对抗了。
“昭昭,小美人鱼,抬头。”
江昭生在水下待了一分钟,肺部有些缺氧才抬头,眼睫毛沉甸甸地往下落着水珠,像极美的海妖一样,却带着海妖没有的清纯无害。
沈启明的衬衫卷起,干燥的掌心贴在他湿漉漉的发顶,江昭生蹭了蹭他的手心,倒像是美人鱼那样有些非人感,沈启明知道他应该是今天刺激太多,精神上休息了,脑袋晕了,只会处理简单的信息。
这可是江昭生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他趁虚而入,也不顾自己的衣服,把人从水里捞起抱在怀里,帮他按摩太阳穴,江昭生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后背,被他按得舒服了,下巴搁在他肩膀想睡觉。
“你太可爱了,昭昭。”
江昭生被这句话惊醒,心脏颤抖了下,他不喜欢别人夸他——而且沈启明的夸奖总能让他产生羞耻感。
“怎么这么漂亮,聪明,像天使一样,这么好的人,是我的爱人吗?”
“我爱人这么完美,谁看了不眼红,跟你在一起太幸福了。”
沈启明的话接二连三、无比赤诚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按摩的温和节奏,江昭生简直像融化了一样,下巴从对方肩上滑落,逐渐下滑,最后整张脸贴在对方胸口。
“你是最完美的人吗?宝宝,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老婆吗?”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闭嘴,可是按摩好舒服。
江昭生忍无可忍,抬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对方笑出的气息喷在手心,他撤回了手,嫌弃地蹭上沈启明衣料。
“要这样才有用。”
他的下巴被捏住,沈启明吻上他的嘴。
其实他们很少亲吻,因为沈启明说,希望江昭生记得每一个吻,弥足珍贵。
男人像虔诚的信徒那样,先赞美爱人,让他清楚意识到,是谁跟他在一起,才会亲吻他。
但沈启明的吻一点都不虔诚,倒像是亵渎,江昭生完全没料到,刚刚还在夸赞自己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有掠夺性。
赖以生存的空气都被抢走,江昭生想抢回来,却正中沈启明下怀,男人好像不需要呼吸一样,静静等待江昭生的进攻,等他坚持不住了,再一拍他的后腰轻笑道:
“昭昭,你还没学会换气?别一会把自己亲晕了。”
“”
江昭生锤了锤他的肩膀,再也不想管任何事了,沈启明爱干什么干什么,他累了。
“我要休息,我想睡觉,晚安,老公。”
说完,还是亲了亲他的嘴,这是“晚安吻”。
沈启明不会再为了自己的需要动他,江昭生浑身清爽地睡在新的床榻,被拍了拍侧腰,熟练地翻身,在熟悉的胸前找到位置睡下。
长发被沈启明小心翼翼梳理了,捧起来放在他脑后,防止半夜压到。
“昭昭,做妈妈感觉怎么样?”
江昭生快要睡着了,忽然被打断,没好气地捏住沈启明的双唇,随后嫌弃地挪开在他衣服上蹭了两把。
“下次不要出差了。”
意思是不怎么样。
沈启明低低笑了,笑得江昭生怒地拍了他两巴掌,让他安静。
待到真正的入眠时刻,江昭生却怎么也睡不着,神志起起伏伏,心跳却渐渐加快。
他在等,等一个熟悉的动作。
良久,呼吸声近了,额头处传来温热的吻,虔诚地停留三秒,随后,长发被抚摸了几下。
“我爱你。”
耳边是气音的表白,头发还被牵扯着些,江昭生却因为这些动静,无比安心地沉入梦境——
作者有话说:(3[▓▓] 晚安[可怜][星星眼][让我康康][垂耳兔头]
第53章 引火烧身
阿纳托利趁江昭生不在, 特意去置办了些私人物品。他回到他们下榻的酒店套房时,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一丝极淡的、江昭生常用的洗发露的清香。
他一眼就看见江昭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对方似乎刚沐浴过, 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缓慢地滴着水, 将身上那件浅色的珊瑚绒睡袍洇出深色的水痕。他没有擦拭,静静地坐在那里, 低着头, 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美丽雕塑。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这一幕让阿纳托利灰眸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 随即化为一种惊喜。他原本以为,依照江昭生近日若即若离、时常独自出神的状态, 至少要到深夜才会回来,甚至可能需要在外面“请”他回来。
他放下手中印着奢华logo的纸袋, 里面是他刚采购的洗漱用品,迈步走过去, 在江昭生面前弯下腰, 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上对方湿漉漉的后脑勺,将对方的脑袋按向自己腹部。
江昭生没有抗拒。
甚至,在短暂的僵硬后, 他顺从地、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地侧过头, 将整张脸颊更深地埋进阿纳托利熨烫平整、质感冰凉丝滑的西装面料里, 鼻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嗅到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冷冽的雪松与古龙水混合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 浓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扫过对方的衣料,任由阿纳托利的手指穿插进他带着湿意的黑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占有意味地抚摸。
他温顺得像一只终于认主的猫, 依赖地寻求着主人的抚慰。
阿纳托利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几乎将江昭生整个圈进自己的领域。他低下头,干燥温热的嘴唇珍惜地碰了碰江昭生光洁微凉的额头,一个无声的亲吻。
两人就这样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相拥,身影投在墙壁上,缱绻得像对密不可分的爱侣。
只有江昭生自己知道,他贴靠着阿纳托利坚实胸膛的那侧身体,肌肉绷得有多紧,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雷鸣般的鼓噪。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但理智却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破这令人沉沦的、温水煮青蛙般的掌控。否则,他恐怕会彻底失去最后一丝清醒,像真正的菟丝子一样,缠绕依附于这棵带毒的巨树,直至被吞噬殆尽。
“累了”他抬起眼,声音被衣料闷得有些软糯,带着一股浓浓的、仿佛被抽干力气的倦意。蓝绿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望向阿纳托利时,显得格外脆弱易碎,“我们回房间躺一会儿,好不好?”
阿纳托利凝视着他,灰眸深邃,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打横将江昭生抱了起来。
江昭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随即又像是羞于这种下意识的依赖,将骤然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胸口,躲避着他的视线。他能感觉到阿纳托利胸腔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似乎是对他这种罕见的、笨拙依赖反应感到满意。
他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阿纳托利替他脱掉鞋子和外套,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起干毛巾覆上江昭生的脑袋。
随后又启动了吹风机,温暖的风流拂过,洗发香波的清淡香气随着温度升高而氤氲开来,弥漫在两人之间。
江昭生被热风吹得脸颊发烫,皮肤泛起淡淡的粉色。但他没有避开,那双翡翠般的眸子甚至一直紧紧追随着阿纳托利的动作,哪怕飞散的碎发和持续的热风让他不得不高频率地眨动着眼睛,长睫如同颤动的蝶翼,他的目光依旧灼灼地落在阿纳托利脸上,专注得几乎有些异常。
直到他看到阿纳托利脖颈处的皮肤,似乎因为这种长时间的、毫不避讳的注视,而逐渐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并缓慢地向耳根蔓延。
就在江昭生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热风逼出生理性泪水时,阿纳托利忽然伸出手,用掌心轻轻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视野骤然陷入黑暗。江昭生在他的掌下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反复剐蹭着对方略显粗糙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而持续的痒意。
“为什么?”江昭生轻声问。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答,但江昭生本意也并非寻求答案只是需要借着这短暂制造出的、掺杂着一丝暧昧尴尬的氛围,搅乱阿纳托利惯常的冷静步调。
只有对方心思出现一丝紊乱,他才可能找到实施那个疯狂计划的微小机会。
江晚看见他流泪,眼中却燃起了一种锐利的、近乎灼人的光芒,她的话直接穿透了让江昭生浑噩的迷雾:
“爸爸,跟我走。”
“立刻。”江晚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Alpha天生的、有些命令的口吻,“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的状态不对很不对劲。”
“你不需要待在任何让你觉得痛苦、或者”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直接的,“会让你哭的人身边。”
“我有能力带你离开,忘记所有乱七八糟的事,跟我回家。”
逃离这里!跟小晚走!
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投入眼前阿纳托利的怀抱。
“托利亚我想问你个问题”江昭生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茫然的、仿佛不确定般的试探。
“你喜欢我吗?”
阿纳托利动作一顿,显然疑惑他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答案似乎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关掉了吹风机,嗡嗡声戛然而止,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他放下吹风机,灰眸中带着审视和不解。、
问完后,江昭生向他那边倾身,快要贴到对方身上——
江昭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主动的亲昵或依赖,以至于阿纳托利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因长时间吹风而身体失衡,下意识地想要稳住他。
“你不喜欢我?”江昭生委屈地瞥了一眼肩膀上带着薄茧、充满力量感的手,仿佛那是一种推拒。他抬起头,望向阿纳托利的眼睛,却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挪开视线,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冷漠,“我知道了是那种情况吧”
阿纳托利眉头蹙起,想要补救,似乎想用手势或表情表达什么。
但江昭生却猛地打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尖刻起来:
“你是喜欢江挽澜吧?”
这句话太过突兀震撼,以至于阿纳托利明显地怔住了,灰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错愕,似乎花了数秒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是太喜欢我母亲,所以她让你娶我你就答应,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择偶权。”江昭生继续说着,语气越来越冷,仿佛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推理得出的、令人作呕的事实。
阿纳托利头一次在脸上产生焦灼,他有很多话想跟江昭生说,却苦于无法开口。
“而且,我们俩的眼睛颜色是一样的,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怀念她唔!”
阿纳托利忍无可忍,猛地倾身,双手用力按住他的双肩,将他压进柔软的床铺里,他低下头,急切地想要堵住那些冰冷伤人的猜测,证明它们的荒谬。
但江昭生猛地偏开头,那个急切的吻,只落在了他被吹得温暖的头发上。
“你不用急着证明什么,”江昭生疲惫漠然地开口,“我只是察觉不到你的爱,托利亚。”
江昭生他猛地挣脱开对方的钳制,转过身去,用冰冷的脊背对着他,仿佛连多看一眼都嫌厌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的背上,几乎要将他灼穿。
江昭生猜测,阿纳托利此刻恐怕正因他那番荒谬的指控而震怒,又在极力克制,或许还在思考该如何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让他“信服”。无论如何,一场争吵似乎在所难免。
而这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让那个在见到江晚后就疯狂滋生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决绝。
他的心越跳越快,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
江昭生慢慢地转过身,面向阿纳托利。脸上换成那种柔软的、依赖的神情,主动向对方伸出手,寻求一个拥抱。
阿纳托利灰眸微暗,似乎有些意外,但依旧俯下身,准备将他拥入怀中。
就在两人距离最近的那一刻——
江昭生忽然推了一把他的胸口,脸色也由温顺变得难看,蹙眉咬上自己的指关节,他的长发完全被吹干了,此刻凌乱地披散在一边,看起来就像影视作品中那些疯狂而明艳、被镜头捕捉给观众凝视的美人。
“不对,你绝对是把我当替代品了,不然为什么是女装?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江挽澜很像?”
阿纳托利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感问题,这位哑巴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找不到有用的工具,干脆单膝跪在江昭生面前,捧着他的手献吻。
江昭生抽回自己的手,不出意料地,阿纳托利抬头对上了一双冷冽如冰的眸子。
他想到了服务之类的东西,大脑一热,直接把江昭生的珊瑚绒长袍下摆掀开——
“啊!”
江昭生是洗完澡和头发出来的,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忽然往下.流的地方去了,没有丝毫防备,但阿纳托利分开对方双t后,愣住了。
准确地说,是如遭雷击,大脑充血,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是传说中的真空甚至比那个还有些过分“出格”。
那双和结婚款式相仿的、但纯黑的蕾丝边丝.袜,甚至连两个吊带都还原了,丝袜边缘微微勒出一点
阿纳托利还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江昭生锻炼得当自然不会有赘肉,只是偏偏在这种地方,颇有些丰月叟,他为什么要穿在睡.袍下面?
在他分心的时候,江昭生窘迫地想把他弄开,不巧发力时正好阿纳托利前倾,毛茸茸的脑袋,短硬的头发,就这样剐蹭着。
“你滚起来”
江昭生后悔自己脑子一抽,把“攻略”托利亚看得太重要了,还以为这个男人冷血,于是特意准备了凶器。
现在好了,对方失控的狗崽子一样拱脑袋,可把他害惨了
阿纳托利正在服务他,江昭生感觉大腿有些抽筋,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毛病,体育教练吗?每次都在锻炼他的韧带。
“等、等一下。”
他感觉自己又要抽筋了,但这次阿纳托利没有给他按摩,而且视野受限,指关节本来想帮他压迫抽搐的地方,却不小心按在麻筋上,江昭生短促地叫喊一生,热着脸,忍无可忍地踹开对方。
但挣扎过程中,系成活结的珊瑚绒腰.带,不知何时自己散开,江昭生给他准备的另一个东西露了出来。
江昭生看见对方爬起来眼神又变了,意识到什么,扯衣领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阿纳托利的视力极好,一眼看见了那两个系带。
那是一件吊带裙,正红色,丝滑的料子,简洁大方,除了那两根细细的肩带,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看起来甚至像一条颇为优雅的晚礼裙内搭。
但重点是这条裙子,正穿在江昭生身上。和纯白圣洁的婚纱不同,这是如火般炽烈、夺目的红。
太丢人了,江昭生扭过头去扯纯色的被子试图把自己卷进去——
“我累了,我要睡了。”
但还没等他扯开被子,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阿纳托利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扯。
被子滑了一段距离,还是从他白皙的手里脱离,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褶皱。
“我累了!你听不见吗?!”江昭生羞愤交加。
那为什么要穿这条裙子?
阿纳托利无法理解江昭生矛盾的行为,他只知道自己被那句“喜欢江挽澜”的指控激怒了,又被眼前这极致的视觉冲击所俘获。他迫切需要向这个不断怀疑、不断推开他的爱人证明自己的忠心,证明他渴望的、深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江昭生一个人。
江昭生自觉深陷泥潭,只好扭过头,正对着阿纳托利的灰色眸子,他自暴自弃地任由他看,嘴上依然在挑衅——
“看见女装,你激动什么?把我当成谁啦?”
然后,他很快后悔了。
因为托利亚眼眶通红,大概是被气到极点,江昭生还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有些心虚,还不忘添油加醋:
“为什么跟我见面就喜欢呢?就算你不喜欢江挽澜,你的爱也很难让人信服,我怎么敢”
话音戛然而止,为了忍住惊呼。
江昭生死死捂上嘴,又猛地咬住手腕,眼前一花。
牙齿使劲带来的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了些,这些天在江挽澜宅邸的浑浑噩噩记忆开始反扑,让他感到恶心和头晕。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狠狠地刺激托利亚,一遍遍践踏对方的心——这个可怜的、似乎从未受过正常情感教育的家伙,恐怕还固执地以为自己是守护公主的骑士吧?
“而且”江昭生抬起头,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残忍,“我也不想嫁给你,再位高权重又有什么用?一个连‘不’字都无法亲口说出的残”
阿纳托利的眼睛已经充血,这样看和野兽无异,但他的表情却只有一片哀伤的空白。
原来江昭生那么反感他,他不想要一个残疾的、无法传达心意的爱人。
江昭生良心小小刺痛了一下,但还是抓紧机会,在他身.下轻蔑道:
“你知道一开始我有多害怕你吗?”
“那时候我多怕你,现在就有多讨厌”
他说到“讨厌”时,阿纳托利克制不住地握上他的月要,艳红的裙摆褶皱堆叠起来,像一团灼烧的火焰。
入目全是白色和红色,耳边是江昭生带着颤.音的控诉,哪怕一只脚被固定住,江昭生也要继续说——
“你看,就像现在的表情,你好可怕啊暴力狂。”
江昭生本想趁对方失神的功夫,来挣脱折磨他掉眼泪的东西,就差一点点马上就离开了。
但阿纳托利也凭借着本能,在他即将脱离时用力拽住对方双腕,像扯小孩那样往外一拉!
“你这个暴?!”
“!!!”
话没能说完,因为后半句直接变调高亢了几个度,江昭生的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被迫近距离地对上那双通红的、仿佛滴着血的眼睛。
这下,阿纳托利的表情真的如同绝望的野兽一般——他脸上甚至挂着两行刚刚滑落的、冰凉的泪痕,嘴巴无声地、缓慢地开合着,每一个口型都用力到极致。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那无声的宣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固执地、绝望地,仿佛不等到他的回应就绝不会罢休一般,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偏执。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知道,”江昭生忍着麻和怒气,往后退了一点点,“我看见了,你说你爱我”
阿纳托利察觉到他的动作,突然逼近,江昭生的努力付诸东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泪流的太急,吸气变成了一声抽泣,整个人抖了一下。
红色的裙摆正好落在大月退中段——但蜷缩起来可就缩了长度,江昭生想把自己藏起来,无处可逃。
托利亚疯了一样地按着他,眼眶红得要滴血。
我爱你。
“知道了,我也爱你”
江昭生环上他脖子,命令他闭嘴——
但,阿纳托利却猛地从他落下的衣袍上抽下那根柔软的腰带,动作快得惊人,利落地将他两只手腕束在一起,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结。
柔软的珊瑚绒布料,此刻却成了最牢固的束缚。
江昭生简直要气笑了,但很快,那点愤怒的火苗就被更强大的、求生的本能压灭。
这简直是灭顶之灾阿纳托利就像一头陷入绝境、负伤累累的野兽,只能通过一遍遍徒劳的标记和占有来证明——
我爱你。
“求求你了托利亚我快脱水了”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是真的感到了力竭和恐惧。
室内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从下午进来时就未曾开灯,此刻窗外街灯亮起,昏黄的光线投映进来,在墙上拉出模糊摇曳的影子。
“阿纳托利托利亚”
江昭生无力地把手举过头顶,手指上有牙印——不是他的,鸦羽般的黑发也彻底干过,此刻却半湿着,有些黏着侧脸,阿纳托利并没有帮他拨开。
他只是一味地学习兽类,像圈地那样,留下自己的痕迹。
“老公。”江昭生哑着嗓子,试探性地叫出这个称呼,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盼望着这能让他停下。
这个称呼有用吗?
他尚未燃起的微弱希望,立刻被对方下一个更加失控的行为彻底碾碎,逼出了更多绝望的眼泪。
狗东西他心里暗骂,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一滴,两滴,落在自己的脸颊和颈窝——托利亚还在哭?
眼泪是冰凉的,和他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江昭生艰难地抬起被缚的手,嫌弃地抹去那冰凉的液体。
该哭的是他才对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阿纳托利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嗬嗬”的气音,像被撕破了声带的风箱,努力地想挤出一点声音。江昭生听得心惊肉跳,想让他别努力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喜欢江挽澜我不该那么说”
他很识时务地劝解着似乎陷入某种癫狂状态的阿纳托利——毕竟此刻室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对方的轮廓,那压抑的、绝望的“嗬嗬”声听起来太可怕了,简直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
“昭”
江昭生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人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我一直在修文[爆哭][可怜][爆哭][可怜]
第54章 易感期
阿纳托利发出那个破碎的音节后, 江昭生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上那个眼眶通红、泪痕未干的男人,他不是哑巴?
但此刻,他根本懒得深究这背后的秘密, 逃离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趁着阿纳托利因情绪激动和刚刚“开口”而瞬间的松懈,江昭生把藏在枕头下的东西猛地抽出——一把不知何时藏匿的、小巧却锋利的餐刀!
江昭生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阿纳托利的肩胛骨下方刺去!他不想杀人,只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为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
然而,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 阿纳托利的反应依然快得超乎想象,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他肌肉猛地绷紧, 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侧开!
刀刃还是刺入了身体,但避开了原先的地方, 深深扎进了阿纳托利左上臂的肌肉里,鲜血瞬间涌出。
江昭生心中一凉:完了, 他失手了。以阿纳托利的性格和力量, 盛怒之下会如何对待他?他几乎能预见到更加黑暗的监.禁和惩罚。
但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
阿纳托利只是闷哼了一声,眉头因剧痛而紧紧皱起,看向江昭生的眼神是一种……近乎悲哀的了然。那灰色的眼眸深处, 没有愤怒, 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沉痛,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刻。
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但长久失语带来的障碍让他发声异常艰难,最终只化作几个破碎、结巴的音节:
“昭昭”他盯着江昭生的眼睛, 仿佛在确认,“你恨我”
刀还插在阿纳托利的胳膊上,江昭生看着对方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下意识地摇头,想解释他并非想要他的命。
但阿纳托利没有给他机会。这个沉默的男人,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偏执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猛地握住了江昭生依旧紧握着刀柄的那只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完全包裹住了江昭生颤抖的手指。
然后,在江昭生惊恐的目光中,阿纳托利引导着那只手,将本就深陷肌肉的刀锋,又往里狠狠推进了几分!
阿纳托利额角绷出血管的形状,但他的眼神依然死死锁住江昭生,磕磕绊绊地,用沙哑的声音说:“这样?”
江昭生彻底惊呆了,他想挣脱,但阿纳托利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固定着他。
“不,不是,”江昭生最怕疯子,声音发颤,“放开!我只是想离开,我不想杀你,放我走!”
阿纳托利缓缓摇头,他握着江昭生的手,开始缓慢地、坚定地将那把刀从自己手臂中抽出来。
鲜血随着刀身的退出流淌得更加汹涌。然后,在江昭生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阿纳托利引导着那把沾满他鲜血的刀,转向了自己的胸口——左胸,心脏的位置附近。
他的意思清晰而荒谬:如果你要离开,那么,给我更重的伤。
或者,是另一种含义——想更彻底地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我还清醒,只要我还有一丝力气,我就不会放你走。
“不!”江昭生可不想被追杀,拼命想要抽回手,“疯子你这个疯子!我不要!我不要杀人,我只想走!你放开我!”
阿纳托利看着江昭生眼中真实的恐惧和拒绝,那决绝的眼神似乎松动了一丝。他握着江昭生手腕的力道稍稍放松,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用气音挤出几个字:
“走可以弄晕我”
他的眼神直白地传递着信息:让我失去意识。否则,我爬也会爬去找你。
江昭生最近的情绪被放大,敏感脆弱,看着他那副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是愤怒,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他已经分不清了。他看着阿纳托利引导着他的手,将刀柄轻轻抵在自己颈侧的一个位置——一个可以导致短暂昏厥,但动作稍有不慎就会致命的位置。
阿纳托利甚至微微向后仰了仰头,方便他动作,仿佛在说:朝这里来。
江昭生的手抖得厉害。他看着阿纳托利紧闭双眼,带着引颈就戮般的决绝。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江昭生一咬牙,用刀柄狠狠砸向了阿纳托利指示的那个位置!
阿纳托利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极力控制着倒下的方向,避免自己的鲜血溅到江昭生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双眼紧闭,失去了知觉。
江昭生脱力地跪坐在床边,看着眼前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阿纳托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能犹豫,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扯过床单,胡乱擦拭掉手上和脸上可能沾到的血迹。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阿纳托利,心中五味杂陈,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
江昭生迅速换下那件可笑的红裙,穿上自己原本的衣服,将凌乱的长发随意扎起。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满窒息感的房间。
他必须立刻找到江晚!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江昭生凭着记忆,朝着之前和江晚会面的方向狂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在他醒来之前,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出了电梯,转身的刹那,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坚硬温暖的胸膛。
“对不起!对不起!”江昭生在出神,被突如其来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抬,只是一个劲地道歉,握紧胸口的衣领就想绕开。
对方不仅没有侧身,甚至往他离开的方向堵了堵。
不要在这种时候找事啊江昭生头痛不已,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几分无奈和玩味的叹息:
“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
江昭生猛地抬头,当看清暗处中那张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庞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沈启明!
是沈启明!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启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揽住他软倒的腰肢,将人稳稳地扶住。看着江昭生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他低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别急,你为什么一看见我就怕成这样?我又没打过你。”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江昭生哪根脆弱的神经,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委屈、无助、混乱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先是无声地流泪,随即变成了压抑不住的、伤心欲绝的哭泣。
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迅速打湿了沈启明胸前的衣料。
沈启明似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将哭得几乎虚脱的江昭生更紧地搂进怀里,用宽大的外套将他整个人裹住,隔绝了夜晚的凉气和可能存在的窥探。
“别哭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行了,别哭了。”
可江昭生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
沈启明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复杂:
“一会你会后悔的。”
声音太小江昭生没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泪水太汹涌,平时整齐的睫毛纠缠成片,那双眼睛美得格外不真实,看起来像玻璃柜里展示的昂贵洋娃娃。
沈启明抬起手,用有些粗粝的指腹温柔地擦去江昭生眼角的泪水。
“你还记得吗?”沈启明看着他那双哭得红肿、却依然明丽的蓝绿色眼睛,陷入了回忆,“我当时找到你的时候,你没哭。”
“在你祖父母的葬礼上你一滴眼泪都没掉,像个活的雪人。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冷心冷情的小东西”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阴沉的日子。
“没想到,等我真要带你走的时候,你倒是一直在哭,”沈启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的笑容,“突然拉开车门就跑出去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那时候你就在马路边哭,哭得路人还以为我拐卖小孩,差点报了警,”他顿了顿,看着怀里依旧抽噎不止的江昭生,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还是这样”
江昭生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沈启明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让他无比恐惧的面容,此刻在泪水中扭曲模糊,却奇异地和记忆中某个久远的、同样混乱无助的片段重叠在一起。
他哭得更加难过了,为这无法摆脱的困惑,也为始终如一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江昭生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沈启明不再多言,只是将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外套将他严严实实地盖住,走向停在阴影里的一辆黑色轿车。
沈启明将人塞进后座,车内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江昭生的抽噎显得更加清晰无助。
弄得前座司机都频频看向后视镜,但只能看见长发男人的小半张瓷白的脸。
“真的不是我在欺负你,你看看都让别人误会了。”
沈启明拿手给他擦脸,被江昭生嫌弃地打开。
转而拿出手帕,又被江昭生夺走。
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斑驳地洒在江昭生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冷淡或高傲的蓝绿色眼眸,此刻被泪水洗刷得如同雨后的湖泊。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一簇簇黏在一起,随着他抽泣的动作微微颤动,像被狂风暴雨打湿的花瓣。
泪水不断地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涌出,滚落过苍白的脸颊。泪珠在下颌处汇聚,然后滴落,他哭得毫无形象,鼻尖泛红,饱满的唇瓣因为哽咽而微微张开,喘息着,湿润的水光让那抹自然的绯色更加诱人。
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几缕发丝划过他挺翘的鼻梁,黑白分明,形成一种惊心的对比,江昭生此刻像是被精心雕琢却被狠狠摔碎的艺术品每个棱角都折射出光芒,破碎的美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既能唤起旁人的怜爱,也能让人内心产生些黑暗的想法
想让他为我而哭亲手把他弄成这样
沈启明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幽光,有惯常的掌控欲,也有心疼和怜爱,他伸出手,算不上温柔地擦过江昭生湿漉漉的脸颊,抹去那几道泪痕,他的手掌太过粗粝,虽然干净却让江昭生感觉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哭得更加厉害,仿佛这轻微的触碰也成了难以承受的刺激。
“别哭了,”沈启明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喟叹,“你这副样子”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流逝的黑暗。
你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既想摧毁,又想独占。
江昭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被他厚颜无耻的发言震惊到,一副“你怎么敢说这种话”的样子,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沈启明越靠越近,危险,江昭生却因为躯体化无法动弹,被他的严肃表情吓到待在原地,直到对方捧上自己的脸,把鼻梁上的碎发挑开了、
细腻的发丝划过肌.肤,呼吸喷洒在自己的下巴江昭生能看见沈启明眼中的赞赏和惊艳。
他轻轻低头,含上江昭生挺.翘的唇珠,很轻缓的吻,一只手固定着摇摇欲坠的人,另一只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按着对方后脑,找到让人放松的穴位揉按。
直到江昭生的肌肉从僵硬变得缓缓放松,沈启明才缓缓移动脑袋,贴上对方柔软的唇。
在他们过去相处的日子里,亲吻倒是比更亲密的行为频率更低,因为沈启明把吻当做一个安全感的锚点——一种“奖励”,一种回归温馨的行为。
不知不觉间,江昭生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当沈启明吻上受惊的人时,对方先是僵硬,随后不自觉地融化、瘫软下来。
“张嘴。”
江昭生有些恍神,下意识地照做,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沈启明已经熟练地攻城略地,弄得他舌.尖发麻,头皮也一阵发麻。
当他微微睁开眼时,没想到沈启明一直在看他,早已有所预谋,甚至颇为骄傲地跟他对视——
亲的舒服吗?
江昭生被他的眼神烫到,迅速阖上眼,无论如何也要摆脱这个吻,齿关发出些声音。
“呃!”
沈启明自觉地主动结束这个温柔却强势、有些过分漫长的吻,把他猛地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叹息道:
“你的眼泪怎么是甜的?”
车子在夜色中行驶,最终停在郊区一栋看似普通的独栋别墅前。江昭生被沈启明半扶半抱地带下车,心中一片死灰。他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另一个更加坚固的囚笼,是重回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然而,当他被带进灯火通明的客厅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是江晚!
少女的脸色焦急万分,在看到江昭生的瞬间,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目光敏锐地定格在养父红肿不堪、泪痕未干的脸上。
“爸爸!”江晚快步冲过来,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转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说,“你怎么样?他有没有对你”
她的话没说完,但眼神如刀般刮过一旁的沈启明,充满了Alpha的敌意和保护欲。
江昭生尴尬得无地自容——他终于明白沈启明在车上那句“你会后悔的”是什么意思了。
自己这副哭得稀里哗啦、眼睛肿得像桃子的狼狈模样,被女儿看得一清二楚,他有些愤恨地骂了句沈启明,下意识地想偏过头躲避,却被江晚捧住了脸。
“你的眼睛好红”江晚心疼地看着他红肿的眼皮,“是不是他弄的?”
“不,不是,”江昭生慌忙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更尴尬了,“是我自己”
他语无伦次,无法解释这复杂的状况。沈启明却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对相认的父女,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江晚紧紧抱住江昭生,感受着父亲微微颤抖的身体,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没事了,爸爸,我找到你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父女俩短暂地相拥,江昭生在女儿的怀抱中汲取到一丝久违的安心。但这份安心很快就被打破了。
沈启明走了过来,语气平淡:“叙旧先放到后面,你们有的是时间,江昭生,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这种语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只有在很早以前,沈启明还是名义上的老大时,会在外面这样叫他。
江昭生下意识想服从,但还是先看向江晚,江晚立刻挡在他身前,像一只护崽的母狮,冷眼看着沈启明:
“你想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沈启明挑了挑眉,没理会江晚的敌意,目光直接越过她,锁定在江昭生身上:
“是关于你的事。你最近,是不是感觉特别不对劲?”
江昭生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握了握江晚的手说:
“我先跟他出去一趟。”
江晚不满地反握他的手,江昭生乞求地看着他,面对他刚哭过的模样,眼睛可怜巴巴地眨了眨,江晚叹了口气,跟他说了句“有什么别瞒着我”,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走吧,快。”
江昭生扭过头看沈启明,脸上那副可怜的模样一扫而空,冷漠地推着高大的男人往门外走——
“你要说什么?”
“好冷漠啊,昭昭。”
江昭生没理他的玩笑,只是冷脸看着他。
沈启明只好收敛戏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容易情绪敏感,尤其是在Alpha身边?”
“会本能地感到脆弱,想依靠他们,不然脑子里全是负面想法,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但一个人的时候,又会陷入一种空洞的、提不起劲的状态?”
他每说一句,江昭生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症状,他最近体会得太深刻了。尤其是在阿纳托利身边时,那种莫名的依赖感和平静难道
“只有跟那个哑巴国王在一起的时候,你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对不对?”沈启明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深的困惑和恐惧。
江昭生哑然,捏紧手指,掩了掩自己的嘴,良久终于艰难开口: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沈启明走近一步,一字一顿地,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因为你在被‘改造’。”
“江挽澜,你的母亲,正在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强行扭转你的生理性别特征。她在把你,从一个Beta,改造成一个——”
他顿了顿,看着江昭生瞬间血色尽褪、如同被雷击中的表情,有些不忍地吐出那个词:
“——Omega。”
“你身上越来越浓郁的、不正常的玫瑰信息素,你的情绪失控,你对Alpha信息素的异常依赖和渴求都是改造的作用。”
“那个阿纳托利,恐怕就是她为你选定的、用来‘安抚’和‘标记’你的Alpha。所以你的身体才会对他产生那种反常的‘平静’。”
……原来那些莫名的情绪,那些不受控制的依赖和脆弱,都不是他的本意。
原来他的身体和意志,在不知不觉中被母亲篡改。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江昭生被这句话激得眼前一黑,浑身脱力,沈启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迅速上前一步伸手,把软倒的人接到怀里。
眼前的景象在江昭生眼前天旋地转,沈启明那句骇人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被改造变成Omega——
作者有话说:昭昭一哭我就兴奋啊,心疼和兴奋不冲突(x)[爆哭][可怜][爆哭][可怜]
第55章 弄哭他
江昭生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中, 江挽澜的脸庞无限放大,带着一种温柔到诡异的笑容,俯身凝视着他。
他想动想推开她, 身体却像被巨石压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鬼压床般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他。江挽澜涂着暗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一丝血珠渗了出来。她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擦去那点血迹, 眼神中充满了令江昭生毛骨悚然的怜爱。
紧接着, 阿纳托利的身影也出现在床边, 灰色的眼眸沉默而专注。他没有寻找任何消毒用品,而是直接低下头, 温热的舌尖舔舐过他脸上那道微小的伤口。那种湿.濡的、带着某种原始意味的触感,让江昭生胃里一阵翻搅。
他被这一男一女夹在中间, 如同祭坛上待宰的羔羊,冷汗浸透了虚幻的睡衣, 却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反胃几乎要将他撕裂。
“呃!”
江昭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窗外黑黢黢的,壁灯在床头洒下温柔光芒。
他环顾四周, 房间安静整洁, 被褥平整, 这让江昭生逐渐冷静下来:还好,那个混乱诡异的场景只是梦魇。
床头柜上整齐叠放着一套天蓝色的柔软家居服, 一看就出自某人的手笔。他深吸几口气,平复噩梦带来的心悸,然后拿起衣服, 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缓解了些心里的寒意和疲惫。
江昭生洗了很久,直到皮肤微微发红。出来后,他用一条毛巾随意擦了擦仍在滴水的长发,然后用一个简约的金属抓夹,胡乱地将大半湿发夹在脑后,几缕发丝不受控制地垂落在后颈,衬得他刚被热水蒸过的皮肤愈发白皙透亮,带着淡淡的粉色。
他走出房间想去倒杯水,却意外地发现会客厅里灯火通明。
悄悄走近,门只是虚掩着,大概是给他而留。
推开门,让江昭生惊讶的是——江晚和沈启明竟然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气氛算不上融洽,但也在严肃地交流着什么。
看到他出现,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江晚脸上还带着点火气看见他来,朝沈启明嗤笑了一下,扭过脸随手撩走马尾。
沈启明率先勾起嘴角,打破了沉默:
“昭昭,你教出来的孩子,可真是够强势的。”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江晚。
江晚立刻皱起眉头,不满地打断他,语气强硬:
“沈先生,请你放尊重些,不要用那种轻浮的语气说话。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
眼看气氛又要紧张起来,江昭生下意识地想缓和。
他默默走到两人中间的吧台边,那里摆放着一瓶开启的白兰地干邑和几个晶莹的小杯子。
江昭生有些局促地挤进二人之间,坐在吧台凳上,希望拿自己能隔开他们俩之间无形的火药味。
沈启明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拿起酒瓶,给三个杯子都斟上少许琥珀色的液体,提议道:
“气氛这么僵,不如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简单点,只问问题,不做事。昭昭,你先来。”
江昭生还没完全从噩梦和现实的割裂感中回过神,有些茫然。
沈启明已经抛出了第一个问题,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心情不好?”
江昭生犹豫了一下——他现在内心一片麻木,根本感觉不到所谓的“心情”是什么,良久,他摇了摇头。
“撒谎,”江晚立刻出声,眼神笃定,“爸爸,你每次有心事,右手食指都会无意识地抠拇指。”
江昭生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果然如此吗?
他有些窘迫,低声道:
“对不起。”
然后端起面前的小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
“第二个问题,轮到小晚了。”沈启明示意。
江晚毫不犹豫,目光紧紧盯着垂着脑袋的江昭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少女眼神锐利,仿佛已经知晓了部分真相。
江昭生心脏一紧,关于改造、关于Omega的事,他如何能对女儿开口?
江昭生再次沉默饮酒。这一次,酒精作用更明显了些。
男人仰头时,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喉结轻轻滚动。
喝完后,他用手背抵着发烫的额角,蓝绿色的眼眸蒙上更浓的水雾,眼神开始有些飘忽。浅蓝色的家居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那片肌肤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江昭生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试图汲取一点冷静。
江晚看着他如此干脆地认罚,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不满于他的回避。
沈启明倒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轮盘继续。
这次轮到江昭生提问,他看向江晚,手背托着染了酒气的脸,担忧地问:
“小晚你为了我,突然从学校请假这么久,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江晚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烦躁地伸手就要去拿酒杯:
“我喝酒。”
“不行,”江昭生按住她的手,语气坚持,“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或者我帮你喝。”
他不想女儿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影响。
江昭生伸手去拦江晚的酒杯,这个动作让他半个身子倾向女儿。沈启明眼神一沉,几乎同时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江昭生的后腰上,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有些微醺的人并未察觉身后的暗涌,江昭生低头小口吮吸江晚杯中的酒液时,唇瓣与杯沿接触,舌尖偶尔探出,这个无知无觉的动作在另外两人眼中带着一种懵懂的、无知的诱惑。
沈启明的眼神暗了暗,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声音低沉:“江昭生好好喝酒。”
“?”
江昭生茫然地抬头,唇上还沾着酒液,湿漉漉的。
游戏继续,又轮到了江晚。她看着江昭生此刻的样子,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Alpha的本能被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越来越清晰的玫瑰信息素撩动,她问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爸爸你是不是跟沈启明上过床?”
江昭生的脑子已经有些晕了,此刻更是大脑变成了浆糊,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慌乱地看向沈启明,又看向女儿,脸上的那些绯色都要褪去了。
江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她拿起自己的酒杯,直接抵到江昭生嘴边,命令道:
“喝。”
江昭生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双手却被身后的沈启明突然抓住,固定在身侧。他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仰起头,任由江晚将琥珀色的酒液灌进他嘴里。
液体来不及吞咽,顺着他的嘴角、下巴流淌下来,滑过纤细的脖颈,顺着白瓷般的肌肤没入衣领。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沈启明伸手,抽掉了江昭生脑后那个冰冷的金属抓夹。
一声轻响。
半湿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瀑布般瞬间披散下来,带着水汽和洗发水的清香,但更浓郁的,是那股无法掩盖的、甜腻而靡丽的玫瑰信息素,骤然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江晚的动作猛地一顿。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而诱人的Omega信息素冲击得眼神有瞬间的发直,灌酒的动作变成了无意识的倾倒,酒液泼洒在江昭生的下巴、胸前。
江昭生被迫张大嘴,徒劳地试图接住那些酒液,长发凌乱地贴在湿漉漉的脸颊和脖颈上,眼神迷茫,脸颊酡红。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欺凌得厉害、惊心动魄的艳丽感。
江晚看着这样的父亲,眼睛微微眯起,Alpha的侵略性本能被这脆弱又诱人的景象隐隐勾起。
“江晚。”
沈启明冷静而带着警告的声音及时响起,如同冰水浇头。
“看清楚,他是你爸。”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她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江昭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羞愧和更深的愤怒——是对沈启明的,也是对这失控局面的。
她放下酒杯,别开脸,不敢再看。
而江昭生,依旧被困在沈启明的臂弯和吧台之间,湿发粘腻,酒液淋漓,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弥漫,仿佛一个被意外打翻的、昂贵精美的香水瓶,散发出颓靡的芬芳。
沈启明从一开始提议喝酒,就是为了这个。
他的信息素对正在被改造的江昭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会刺激江昭生产生更强烈的反应。
而让江晚在场,用这种略带冲突的方式刺激江昭生,是为了加速他体内信息素的代谢和散发,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粗暴的“排毒”,免得那些外来的、改造用的信息素过深地侵蚀他的身体。
但不能让他休息——一睡着,那些信息素就会加速改造身体。
沈启明知道他这是喝醉了。
江昭生被困在沈启明的臂弯和冰冷的吧台之间,半湿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黏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脖颈上。
酒精让他的体温升高,细腻的皮肤透出一种诱人的粉色,从领口一路蔓延至耳根。
那双蓝绿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焦距有些涣散,长而密的睫毛被酒气和泪水濡湿,每一次眨动都显得沉重而缓慢,带着不自知的勾人风情。
他微微张着嘴喘息,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唇瓣被酒液浸润得饱满而鲜红,像熟透的樱桃。
刚才被粗暴灌下的酒液还有些残留在他的下巴,亮晶晶的,而且在浅蓝色的家居服上留下深色的、暧昧的痕迹。
江昭生此时整个人像一支被狂风骤雨打湿、娇艳欲滴却摇摇欲坠的玫瑰,散发着颓靡而浓烈的芬芳——那不受控制的玫瑰信息素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甜腻得令人头晕目眩。
“别睡,昭昭。”
沈启明用指节轻轻蹭过江昭生发烫的脸颊,试图让他保持清醒。心率需要保持在一定高度,才能最大程度地“挥发”那些不该存在的信息素,但又不能太过,让他难受。
江昭生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燥热无力,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偏过头,在沈启明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像只被惹恼却又无力反抗的猫,带着醉后的娇憨和委屈。
沈启明眼神一暗。若是平时,他或许会顺势而为,享受这难得的“亲近”。换做是平时或者别的场合,他可能早就把手指放进去,借口惩罚江昭生舌尖的触感,他比谁都记得清楚,只是轻轻一捏,就能让他求饶,好像舌尖被烫伤一样,哆哆嗦嗦地掉两滴眼泪。
但现在不行。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转而捏了捏江昭生敏感的后颈,低声道:“江晚在看着你呢。”
这句话穿透了江昭生醉意朦胧的屏障,清晰地传入脑袋。他挣扎着想要从沈启明怀里出来,身体却软得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地扭动。
沈启明轻易地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声音带着一丝故意的暧昧,目光却瞟向脸色紧绷的江晚:
“别乱动我已经跟她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是吧,‘女儿’?”
最后那个称呼,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挑衅的意味。
江晚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后,她松开手,一把抓住江昭生在空气中无助挥舞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垂着眼皮,语气冷淡得要结冰: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句话与其说是反驳沈启明,不如说是在强行压抑自己翻涌的情绪。
“晚晚我没有”江昭生被两人夹在中间,醉意和恐慌交织,声音带着哭腔,沙哑而脆弱,像受伤小兽的呜咽。
他求助般地望向江晚,那双被水汽浸透的蓝绿色眼眸里充满了无助和乞怜,足以融化任何坚硬的心肠。
江晚看着他那副迷失在迷雾中的眼眸,这副我见犹怜的姿态确实极具冲击力,但涌上心头的,更多是一种愤怒的酸涩和无力感。
是Omega的特质让他变得如此易碎,还是江昭生本质上就是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名贵花卉,经不起任何风雨?
——或许都不是。
他只是运气太差,从未有机会像普通人一样安稳扎根,所以才在成年后,被命运的浪潮无情地裹挟、撕扯。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回避,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江昭生,抛出了一连串更加尖锐的逼问: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爸爸?”
“——明明难受得要死,为什么从来不肯说出来?为什么非要一个人硬扛?”
江昭生被她问得浑身一颤,眼神闪烁着想躲开,却被江晚牢牢握住手,无处可逃。
“你是不是觉得找人帮忙很丢脸?是不是觉得被人护着很软弱?”江晚步步紧逼,Alpha的气势在不经意间流露,“还是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启明紧扣在江昭生腰侧的手:
“你其实潜意识里,很享受这种被人争来抢去的感觉?喜欢被当成战利品一样占有?”
“不是,我没有!”江昭生被这些话狠狠刺伤,猛地摇头,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
他因为激动和委屈,身体微微发抖,被江晚握住的那只手也开始用力,指尖几乎要掐进江晚的掌心,像是在无声地抗议这莫大的冤枉。
与此同时,空气中那甜腻的玫瑰信息素如同被投入了沸石,骤然变得更加浓郁、更具侵略性,仿佛是他无声的哀鸣与控诉。
沈启明旁观着,感觉到怀中身体的颤抖和骤然飙升的心率,这正是他需要的效果。
他没有出言阻止江晚,反而在江昭生试图挣脱后仰时,更紧地禁锢住他,仿佛在无声地支持着这场女儿对父亲的审判。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江晚也提高了声音,看着父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心里十分难受,但为了让那些该死的改造信息素尽快挥发,她必须继续这场残忍的逼问:
“为什么一次次把自己弄到这种境地?为什么不能学着依赖一下真正在乎你的人?你有依赖我哪怕一次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江昭生崩溃地重复着,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他的长发在挣扎中更加凌乱,泪水浸湿了鬓角,呼吸急促,信息素的浓度达到了一个顶峰,整个空间都弥漫着那股令人心旌摇曳又倍感压力的芬芳。
就在江昭生几乎要脱力滑落时,江晚突然松开了紧握他的手,转而用双手捧住他湿漉漉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
“哭出来,难受就说出来,不会丢人的别再把自己藏起来了,好吗?”
空气中那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玫瑰信息素,仿佛也找到了一个出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消散,如同被阳光蒸腾的晨露,再也榨不出一丝多余的甜腻。
沈启明感受着怀中人剧烈的颤抖和逐渐平息的哭泣,轻轻拍着江昭生的背。
闻到空气中迅速衰退的信息素浓度,他知道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
江晚也松开了手,看着父亲在自己和沈启明共同的“逼迫”下,终于将那些污浊的情绪和外来信息素一并倾泻而出,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这场看似残酷的折磨,是此刻唯一能帮助父亲的方式。
江昭生在这个过程中无助地求饶、哭泣、挣扎,但这对他是必要的“治疗”。只有让他心率飙升,情绪剧烈波动,才能在不清醒的状态下,最大程度地减少信息素对他身体的不可逆的侵蚀。
最终,江昭生在情绪剧烈波动□□力不支,彻底醉倒,软绵绵地瘫在沈启明怀里,呼吸带着浓重的葡萄酒气息,
他的脸上泪痕交错,空气里信息素的浓度也终于开始有明显的减弱趋势时,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启明打横抱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江昭生,对江晚说:
“让他睡吧,你放心,醒过来他会忘记,至少能暂时轻松一点。”
江晚沉默地看着沈启明将父亲抱回卧室,眼神复杂。
——
遥远的大洋彼岸,某军事基地。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巨大的全息战略沙盘前,背光而立,肩章上折射出冷冽光芒。
男人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副洁白无瑕的军用手套,动作优雅。即便未露正容,那周身散发出的、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与历经硝烟的冷峻气息,已足以令人生畏。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问道,“索莱尼亚那边,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国王婚礼,后来是怎么回事?没办成?”
身后恭敬站立的属下立刻回应:“是的,长官。根据最新情报,婚礼未能如期举行。据说是国王和他那位神秘的新娘,都失踪了。”
男人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国王?”他轻嗤一声,“那个灰发小子,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罢了。看来江挽澜那个疯女人,至今仍未放弃她那异想天开的信息素控制的‘蜂后’计划?”
属下谨慎回应:“江女士的研究一直在高度保密下进行,尚未掌握其核心进展。”
男人缓缓转过身,对下属保守谨慎的态度有些失望。
“她找到了,”他低声陈述,语气笃定,“她找回了那个曾经让她功亏一篑的关键。”
属下略显疑惑:“长官,您是指?”
“那个最初、也是最完美的试验品,”男人的目光掠过沙盘上索莱尼亚的版图,眼神幽深,“也是她那个疯狂‘蜂后’计划唯一的、不可或缺的核心——培育出能通过信息素掌控高阶Alpha的Omega,从而兵不血刃地构筑她的权力金字塔。”
“所以,当年那个失踪的试验品,并没有死,而是重新落入了江挽澜手中?”
“没错。”男人微微颔首,“那场荒诞婚礼的真正主角,那个引得索莱尼亚暗流涌动的神秘新娘”
他停顿片刻,清晰下达最终判决:
“——就是她失而复得的,‘蜂后’。”——
作者有话说:嗯大概就是江挽澜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了,所以江昭生的祖父母对眼里只有权利的女儿很失望,带着江昭生远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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