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比你想象的要更沉, 也更锋利,藤蔓也远比你想的要有韧劲。
手起刀落,你感觉自己的虎口被震得有些痛, 还好藤蔓被割了下来。
“非常好, 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位小姐的动作,她的后背和胳膊发力, 腰部挺直,这样就不会脱力还能够最大程度地借力。”拉蒙对你的结果很满意,召集大家来一起看你的动作。
成为大家的视线所向, 你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根据拉蒙的指导又多砍了两刀。
每个人都过手体验了一遍后,你们围成半圈, 拿着分发到手里的砍刀砍下第二批的树皮和藤蔓。
托尼突然“嗷哧”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她, 而她甩着手抱怨道:“这树是不是有毒啊?我手麻了。”
“树皮没毒, 是汁液辣。”教授去查看了她的手指,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又指了指树干:“你剥得太深了,进到白髓里了。这些你应该有学过的。”
“所以我们在进行采集活动的时候,一定要戴好护具。雨林里的植被复杂, 对自己的防护是第一位的。”
“知道了。”
几个人一起,很快采集到了足够的材料。
“好了, 听我讲。”拉蒙从地上捡起一段粗藤,掂了掂, 用刀割出几个劈开的端口,然后说:“我们来学怎么做担架。”
“担架看起来只是两根棍一张网,但别忘了躺在上面的是伤员, 舒适度和防护度都非常重要。就算我们现在有了藤蔓,它也只能编织成线,要有‘骨架’,才能确保安全。”
他边讲边做。
“找粗一点的树枝,最好是棕榈的主干,这种树硬,有弹性,不会被踩断。砍下幼树,做成两根主架,中间交叉绑三根横杆,分别对应着头、腰、腿的位置。”
他说着举起手臂比划,再次强调:“你们不要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活儿。人重,地面又滑,你担架不稳,要是直接滚下坡,伤员可就惨了。”
没有人说话。
朵拉很快砍来合适的树干,拉蒙竖起大拇指,教着你们几个如何用藤蔓去加固框架后,他从包里拿出防水布,把连接处裹上:“这里,要防血,要防扎,要防人动的时候下面的杆子弹上来打到脊椎。”
“你们是来这里学东西的,但不代表你们必须全部都原地取材,现代科技的使用是很有必要的。”看出你们的疑惑,拉蒙打趣道。
“记住了。”希亚教授这时终于开口,“拉蒙现在说的这些,是我们接下来的考察里必须记住的内容。我希望卡洛斯的事故是最后一次,但我们在雨林还要待十四天,每天都有可能出现新的突发事件。”
十四天吗?你暗暗算着,有点庆幸时间不算太长。
在学生们都埋头做着担架时,教授来回看着每个人的动作,一变说着:“听好了,如果你们的同伴受伤,流程是这样的——
“第一,固定伤势。如果有外伤,止血。如果是扭伤或骨折,固定关节,两边绑实,中间垫软。
“第二,不要急着挪动,及时通知我。今天之后每个人都要随身携带急救包和安全装备,假如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要确保可以应急。
“最后,注意,我们的项目是公益的课外性质的夏令营,不需要你们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也一般不会涉及到要分组行动的情况,只要跟紧大部队,随时观察地形掌握节奏,明白了吗?”
向导拉蒙接了话:“第四,做任何事情不要想着一个人出风头,而是配合。”
你暗暗整理消化这套流程,稍稍放下心,感觉尽管是在野外,带队的人还是很专业的,来自环境本身的危险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而是更多的要约束好自己和——别被猪队友拖累了。
在正式动身前,又是朵拉,她不知从哪里采来几片宽大的某种芭蕉的叶子,用手帕把上面的一层水雾擦净后垫在担架上:“这样的话会软一些,也凉一点。”
教授对她的细心很是赞赏。
你则蹲下配合她整理担架,倾佩地问她:“你好熟练啊,怎么知道用这个叶子?”
她头也没抬:“以前,我们家老人就是这么抬人下山的。”
她没用“村子”,没用“长辈”或“朋友”,只是用了“我们家”。
会是什么有用的隐秘故事吗?
你轻轻点头,没有追问。
担架是你们这些学生做的,真的到了要使用的时候还是拉蒙和弗莱迪来抬。
地面很滑,藤蔓湿得像油,教练会不时伸出刀在前面“开路”,砍断缠绕的枝条。
经过刚才那一阵子的合作劳动,你们几个学生之间的关系也近了一些。
氛围也没那么严肃了,大家彼此搭起话来。
托尼撞了撞你的肩膀,笑得很灿烂:“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你还经常健身呢。你去哪个健身房?”
你哪儿知道这些?
不过从她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方式里,反推出来她和“你”之前就是认识的并不难。
“我不固定去健身房的,我习惯多去不同的地方而不是长期办理一家的卡。”你顺着她的话,好像两个人很熟悉一样,“你的肩膀练得才是不错,别取笑我了。”
“哈!哈!哈!”托尼爽朗地锤你一拳,“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之前我都以为你是书呆子。”她努努嘴,意有所指地瞥向米娜:“我觉得——无意冒犯,只是觉得这样更好——你可以试着多带着她一起加入我们,不要让她落单了。”
“哈哈。”你尬笑一声,也看向米娜。
这个雅裔的女生是有点不合群,可人家看起来很自在啊。
由于族裔的原因,你确实更关注米娜的动向。
在你眼里,她只是有些不爱说话,实际上并没有落下任何的学习内容,也很积极参与体验。
“无意冒犯——我觉得她这样挺好的,个性不一样嘛。”你观察着托尼的表情,小心地学着她甚至是之前的麦克斯说话那样:一句话里先记得叠个“甲”。
“哈哈哈。”托尼大笑起来,“你真有趣。”
“哈哈哈!”你也笑。
“哈哈哈!”她还在笑。
…
能别笑了吗…
一直到托尼笑出来眼泪,她才找了个理由,退到了一边,去和麦克斯还有贝卡聊天去了。
你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子,只想赶紧回到营地。
你还不知道有什么通用规则,但你隐隐约约觉得就在前一分钟和托尼的对话里,你可能差一点儿就违背了规则了。
营地所在地不远,你们一行人很快到达,刚把Carlos安置好,这边大伙儿就默契地像按下了恢复键似的忙碌了起来。
这个果真是负责后勤的弗莱迪利索地搬出来成桶的饮用水,接着把一堆看起来营养很丰富的干菜和糊糊煮了进去。
贝卡则把急救用品分批归位,坐在一边整理成小药包,分发给学生们。
希亚教授则站在主帐篷门口,与向导低声交换几句话,拿着地图比划着,看起来正在修正今天的路线图。
你没有加入她们。
趁着大多数人围在火堆边等食物,你迅速钻回自己的帐篷,拉好拉链,终于得以有独处时间。
帐篷里潮湿闷热,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确定一件事:
你是谁。
匆忙背出去的登山包并不是你的,而你的背包居然被裹在角落里的一堆明显不是你的尺码的衣服下。
这些衣服和它们属于的主人的睡袋一样臭,刚醒来时你还没有格外注意到,现在再进来帐篷,你感觉像是有人死在了你的鼻孔里。
强忍着不要呕吐,你在自己的背包里找到了五神花露水,欣喜地喷了喷。
classic(典雅的)!你开心地甚至在心里拽了句嘤文,沉浸在来自五神的清爽香氛里。
很快你不得不从这片刻的陶醉中醒来,继续翻找。
总算,你找到了一部爱果手机——你的面容可以解锁它,果然是你的手机。
本来想着,既然是爱果手机,甚至看生产序号还是“米国生产”,也许也能像麦克斯一样联上网呢?
却遗憾地发现,依然无法使用网络。
等下再说那个吧。你先点进爱果手机,在系统自带的文件夹里找寻着。
还好,使用爱果手机的“你”,会很依赖爱果自身的手机生态,所有的有用的东西都储存在手机里。
最新保存的文件赫然写着“亚麻孙夏令营科考队”。
你赶紧打开。
原来这是来自米国的某名校的地球科学系和南米洲某大学的生环学院的合作项目,贝卡曾提及的nsf原来就是米国的国家科学基金会,在此次项目的资助方里占大头。
项目目标是——好几个单词你都不认识…只勉强看懂“亚麻孙”“地貌变化”“微生物什么什么的系统”。
没事,等有网了把词典下载下来就能使用翻译了。
再往后一页是对教授的介绍,字数太多,你决定先跳过。
点开第二项,这里就是小组职责表里,清晰列出每一个人的任务。
又是一堆陌生的词,看得你两眼一黑。还好你自己的职责很简单:
协助“助理贝卡”与“数据库录入员米娜”来完成数据编码、格式校对等等。
感觉你要做的事儿好像不难?
再仔细一看,原来这一群硕士、博士里,就你一个菜鸟本科生。
不过你也乐得自己职责不重。
唯一担心的是…你把手机放下,站在副本的角度来思考。
假如要你来设计这样一个场景和事件,你绝对不会只是让所有人都团结互助地在一起共同完成一个目标。
如果出事,说不定最不重要的那个人会很容易被忽略。
在副本里,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你要想个办法在不被人过度注意的情况下也不被忽视。
关掉手机,你拉开帐篷拉链,笑吟吟地拿出背包里的零食。
你走到还在背着教授偷拍的麦克斯身边,分享零食:“嗨~你方便借我用一下热点吗?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加粉相机好友了。”
麦克斯抬头看你,原本挂在脸上的那种兴奋劲突然就没了,反而僵硬了起来。
他往后缩了一点点身子,语气却带着笑意:“呃…你是说我…我来给你开热点吗?”
你点头,有点对他的态度不明所以:“就几分钟,我们可以加好友,然后发快拍。”
麦克斯沉默了两秒,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会…查我手机里的东西吗?”
你愣了一下,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
“当然不会,我只是连个网。你可以设个热点密码。”因为他过于认真的询问,你一下子甚至怀疑难道自己的认知有毛病??
“只是连热点,我没有办法查你的手机啊?”你侧头,表情微妙。
他眉头一皱,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某种“很怕自己被听到的忧虑”:“你知道吧…就是,热点是连接啊。我连□□都没开,有的时候你知道,别的国家的设备连上来,我这边就会跳一些奇怪的提示,我不确定是不是被追踪。”
你忽然意识到,他不是不想帮你——他是真的怕。
怕什么?
联想到现实中的一些社会新闻,你的苹果肌不自觉地用了力:“放心,我不是黑客。”
“更不是间谍。”
麦克斯表情还是有些紧张,于是慌忙补了一句:“不是说你啦!我真的无意冒犯!是系统有时候会检测到奇怪的设备。我是果云的付费用户,我不太想让别人连上来…你懂吧?”
你轻轻点头。你当然不懂。你完全不懂怎么会扯到这里。
就算热点确实有信息泄露的风险。
算了。
你感谢了他的热情,准备直接去找教授借热点。
“哎,我真的很愿意帮助你的,我很喜欢花国,真的,我尊重你和你的国家,真的。”麦克斯急了,一个劲儿地解释。
“放心吧,我没有想那么多。”你笑笑,想了想,补上了:“哈!哈!哈!”
“真的吗,太好了,哈哈哈!”麦克斯也笑起来。
为了防止互相还要再笑几轮“哈哈哈”,你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教授这个时候正在一个人看书,对你的到来只是有点惊讶。她戴上眼睛:“怎么了?”
你小心地提出自己的需求,承诺只是和家里人报个平安:“您如果拒绝的话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们花国人和母父之间的联系比较紧密,我只是不想让她们担心。”
根据目前你模模糊糊感应到的“种族观念好像很重”的氛围,你干脆把自己的请求扩大成好像是你的族裔都会有的文化现象。
和早上卡洛斯受伤后教授一直很严肃的模样不同,她听了你的请求后眉头松解,一瞬间露出慈母一样的表情,轻易地就同意了。
“快和你的家人说一声吧。”她笑道。
“太好了,谢谢您!”你一个劲儿地感谢,手机连上网后,马上打开了薇信。
一定要有学联啊。
你已经经历了两个没有学联的副本了,但刚经过那么一出,你实在觉得要是费半天力气却没能找到通用规则话就太亏了。
——就算知道副本是虚拟的,这里的本地人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正常人”,可是经历过的这一遭是实打实的,你心里实在不痛快。
薇信打开地有点慢,你看着教授强笑着。
内心很焦灼地等待。
出来了!
置顶群聊就是学联!太好了!你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恨不得抱着手机亲两口。
熟悉的群聊,熟悉的群结构,熟悉的群信息。
你很快找到整理好的12条通用规则:
1. 共享冰箱不属于你
2. 也许你该只吃刚好的食物
3. 你的赞扬会给别人带来美好。反之亦然。
4. 学会微笑,这很有用。
5. 这里没有鞭炮。
6. “What do you mean by that?”是最后的警告。
7. 加入姐妹/兄弟会。成为最值得信赖的姐妹/兄弟。永远尊敬地正视姐妹/兄弟会大楼。
8. “我”比“你”更重要。
9. 禁止靠近“白篷车”。
10. 不要去图书馆,知识不是好东西。
11. 做一个心胸开朗的人,你会发现空气都是香甜的。
12. 社媒是当代最重要的展现自己的地方,你知道该如何保持一个积极向上的社媒形象——
作者有话说:求不要在国内过德国时间在德国过美国时间技巧=。=虎再熬下去要改名奶油大熊猫了 -许愿在国内零点前起床并再写一章
第122章 第一天 ◎分析规则+第一天◎
感谢了教授, 你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盯着屏幕,把保存下来的截图设置成屏保,缓慢地将它们一条条读完、记下。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 你分析着背后的隐藏深意。
——虽然塔玛拉那人有点毛病, 但是能有个人来帮你解读一下规则的话就好了。
甩甩头,现在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 要赶时间呢。
你重新读了一遍第3条。
“你的赞扬会给别人带来美好。反之亦然。”
这句话本身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甚至说在任何一个地方,大家都会喜欢赞扬的语句, 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嘛。
特意写在规则里的话, 这是不是说,不赞美就会带来灾祸?
你联想到短视频里许多讽刺虚假的米国白人式恭维的视频。
如果更深入思考一些的话, 有没有可能:不顾真实情况只是盲目夸赞的话,那你撒的谎也会变成真实?
这又会惹来什么样不可控的后果呢?
你又看向第6条。
“What do you mean by that?”是最后的警告。
翻译是“你是什么意思”。是一句并不难也没什么歧义的语句。
为什么要特地用嘤语来标注?这大概说明, 这句话本身才是特殊的, 任何其它的同义句并不能同等看待。
在副本中意味着什么呢?它代表某种触发?还是某种“问责”的信号?它是谁说出来才有杀伤力的?
如果对方说出这句话, 你要如何做?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是否可以利用它来渡过难关?
你呼吸很轻,屏幕反光映出你沉静的面孔。
其实这次的规则一如既往地在玩谜语人那一套,却大部分都在很明确地告诉你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你只是不能确定哪些事情真的对你有益罢了。
太过明确也不好, 你总感觉处处是坑。
你心中默默评估。
1、2、3、4、6、12这几条都与“日常行为”强相关,是初期最容易误踩的雷区:
还好你现在用不上冰箱, 这种自然环境下也谈不上什么暴饮暴食;至于微笑,你今天已经亲身体验到了“哈哈哈”的重要性, 以后应该也不会做错;而第12条的社媒,倒也不算特别难?
7、9、10是很特定的场所规则,看起来是目前无法触发。
只有“知识不是好东西”一句话像是在暗戳戳地表达些什么, 值得时刻警惕。
而5、8、11最模糊,像是在说“状态”或“意识形态”本身,最难防,也最危险。
你盯着第8条:
“我”比“你”更重要。
要说在一个奉行个人主义和精英主义的社会里,哪怕是鼓吹丛林法则那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大不了就狠下心做一个纯粹利己的人。
但“引号”似乎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我”是谁?“你”又是谁?
看起来更像是误导新手以轻易掉入“大胆地做一个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所有她者之上”的陷阱里。
毕竟在任何一种社会,哪怕是副本这种鼓励外来者血腥厮杀的地方,彻底抛弃人性底线去做一个精致利己的人的话,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有好报。
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指代相当模糊的句子。甚至也许,是语言规则本身呢?
比如当你使用“我”的时候,会比一直指着对方说“你”要更…
这么想着,你突然联想起来和托尼及麦克斯对话的时候,她们一直在强调“我”的个人观点,哪怕指向的全都是被她们对话的“你”,好像这样她们话语里对你的冒犯都可以被消解了似的。
会是这样吗?
帐篷外,贝卡喊你:“嗨!你在里面做什么呢?不要睡懒觉哦,我们准备出发了。”
“来了。”你迅速锁屏,恢复平静表情,把手机揣回兜里。
再多想也无益,先走一步看一步。
走出帐篷,你先看向升起的灶火。
弗莱迪做的早餐已经被分食干净,注意到你的目光,他无奈地耸肩:“下一次不想饿肚子的话就要按时出来吃饭哦。”
你表示理解了,拿出能量棒开始啃。
除了腿脚不便的卡洛斯和留守营地的弗莱迪,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
教授开了个临时小会,把今天新改的行程简单叙述了一下。
这么说可能不好——“无意冒犯”——但卡洛斯的受伤确实让整个科考队的节奏从一开始就变了调。
第一天将不做正式采样。可哪怕是在重新调整过的临时计划中,这一天也密得像一份随时会爆炸的清单。
主要是少了个人,大家的身上都要多担一些新的职责。
上午行程从“旧林火带”开始。
那是去年残留火灾的区域,植被焚毁后新长出一层混合灌木,土壤温度偏高、菌落稀薄。
教授带着你们穿越浅层雾气,在藤蔓间讲解菌丝恢复的关键时间节点。
你作为一个来帮手的小小本科生,不知怎么,就自然而然地仍然按照文件里的一样和米娜一组,负责记录现场土壤温湿度数据。
没了无人机航拍,麦克斯主动请缨用手机在一旁拍摄,话不多,
贝卡、托尼、朵拉几人也有她们的工作,你也不是很懂,就也没有太留意。
午餐是在一块旧滑坡遗迹地简单解决的。
食物是向导拉蒙提前准备的凉烤树薯饼,口感粗糙,像咬进了一嘴旧树皮。
但大概是因为这可是本地土著的食物,大家都没有吭声,反而一叠声地给出称赞。
你也附和着“哈哈哈”地说了几句:“尝起来很有趣。”
也不算撒谎嘛。
下午行程则调至湿坡区。
这是当前团队计划重点采样的区域,林地分层完整,生物多样性丰富,是微生物与蕨类寄生群落交叠的重要实验带。
教授每到某一个小组会缺人的时候,就把你抓了过去,这次你就和托尼一起测试了两个坐标点的GPS信号稳定性,并对比去年数据做了初步修正。
你是什么也看不懂,只好凭借着认真的态度和良好的自我洗脑“没事的做错了也没事的我是本科生嘛”来稳定心态,将所有编号标注录入文档。
这么忙碌了一天,你居然几乎都要忘记了还在副本了。
说实话还挺有趣。
傍晚回营后,每个人都又累又兴奋。
麦克斯则呼唤你们所有人过去围观他录下的还没有剪辑的原始视频。
这里面每个人都被他拍得像丑猴子,托尼“哈哈哈”笑着把他开玩笑似的揍了一顿。
你看到自己捧着电脑做数据记录时的傻样儿,觉得自己看起来真的命苦极了,但也觉得很好玩。
很快,画面里你们几个从藤丛中穿过,光影交错,而其中一帧——朵拉突然坐直了身,指着画面上的某个角落,低声说:“那是…卡洛斯吗?”
所有人一愣,因为卡洛斯这一天从未离开过营地帐篷。
就算他想,且弗莱迪真的能粗心大意到连个病号都看不住的话,他也做不到啊…你看了一眼自从大部队回来以后就一直哼唧不停地卡洛斯,虚弱得几乎要惹人怜爱了。
麦克斯立刻跳过去夺回手机,把画面暂停放大,那只是树影之间一道模糊人形,下一秒镜头晃动,就再也看不清了。
“可能是重影,”麦克斯安慰着所有人。
大家都跟着附和。
希亚教授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一旁听着了,她只扫了一眼,出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要放大这些毫无证据的事。好好休息,准备晚餐,明天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所谓晚餐除了队伍准备好的那些营养搭配、口味不详的食物外,弗莱迪不知从哪里还摘了野生菌子,有一股怪异的香味。
可是向导拉蒙作为本地人吃得两眼发光,你于是也放心地吃完了。
吃完晚餐,属于团体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除了不可以离开营地,大家终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白天在林子里四处科考时,托尼还在说吃完晚饭要在一起做些团体活动。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吃完了饭,所有的兴奋就全都退去,只有疲惫在湿热的环境里像黏在皮肤上的泥浆一样,挥之不去。
晚霞出来了,透过茂密的枝叶将地面染出一片锈红,可你们连坐着欣赏的力气也没有了,甚至麦克斯也没有举起手机。
帮助弗莱迪把晚餐的炊火收拾好,每个人的动作都变得机械:放包,检查设备,整理一整天的产物。
没有谁在此时还保有“远足”或“探险”的浪漫幻想——这简直就是一场生存考核——对你来说更是如此。
你坐在临时搭起的塑料布下,低头望着自己的鞋。
沾满黏泥,鞋带断了一边,袜子湿透。
把脚从湿哒哒的鞋袜里拔出来,脚掌都已经泡得发白,像从水里泡了太久的纸巾。
雨林里的气候多变,有时也不是不热,但它格外地潮。
空气像湿毛巾一样糊在脸上、脖子上、耳后、膝盖后方,甚至…□□内侧。
你不敢想,如果经期不规律的女生进入到当前的场景里而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突然来了月经,会是多么可怕的情况。
有事干的时候,好像还能忽视掉这些不适感,可坐着不动的时候,就算把这穿了一天的衣服全都扒光,也还是难受。
你忍不住开始想:可以洗个澡吗?
你不知道这种放在花国影视剧里必然由女角色提出而后引发一系列灾难的事情到底是否真实,所以也不好去问,只是不动声色地听大家在讨论些什么。
就看这些人的傻样,你不信就你自己觉得不舒服且忍不了。
果然,麦克斯在一边低声嘀咕:“我身上太臭了,我真的得冲一下…”
托尼懒洋洋地摊在躺椅上,翻着眼皮说:“你想去哪洗?现在天黑了,你总不能下河吧。”
贝卡从卡洛斯的帐篷走出来,抱着一堆处理过的纱布,看向你们那边:“想洗澡的等明天再说吧,我们会经过水源。今天晚上就用毛巾擦一擦吧。野外科考是要习惯脏乱差的环境的,也有助于你们自己免疫系统的建立。”
麦克斯马上不甘心地问:“为什么?其实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河边,打着灯快速地冲洗一下就好了。”
她把纱布丢进垃圾袋:“打着灯?你是想去洗澡还是去当猎物啊?”
麦克斯一拍脑门,傻笑道:“还是贝卡助教想得周到,我都没意识到这些。”
贝卡拍了他一下,胳膊却搭在了你身上:“而且晚上降温快,洗完容易感冒。到时候你们说不定只能提前回家了。”
你跟着哈哈笑起来。
晚间闲聊再持续了十几分钟,就以托尼说自己累了为号角结束。
而托尼直接钻进了你的帐篷。
啊,你的室友原来是托尼啊。
你只好也回到自己的帐篷。
内部比外面更闷。湿气封在纤维之间,像躲不过的霉菌。
你打开背包侧袋,抽出压缩毛巾和一瓶喷雾型消毒水,小心地沿着脖子、腋下、膝盖后方擦了一遍。
唉,你自己都有点嫌自己脏,只好努力不去看颜色,只是把那团脏布用塑料袋封住,绑死口,扔到帐篷角落。
可是你再干净,完全不在乎这些、只是把外裤和外套脱掉就脏着卧下的托尼依然在密闭空间里散发着让你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汗臭。
“我觉得要不还是擦洗一下,也许睡觉会更舒服。”你学着托尼的语气,小心地遣词造句。
“这有什么的,我不想感冒,而且可能和你们花国人的习惯不一样吧,我不太喜欢使用一次性产品,”她说着,语气很热情真诚,眼神划到你刚刚扔掉的一大团湿巾上,笑起来,“这不太环保。”
说着,她倒头就睡。
留下你发愣。
不要生气,她就是一个副本里的傻瓜,不要生气。
牢记规则11,只要你够心胸宽广,空气就可以香甜。
不知道是规则在起效,还是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恐怖如斯,你还真的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被瘙痒的皮肤闹得在半夜醒来。
耳后潮得像刚洗完没吹干,你能听到帐篷布上滴水的声音,树叶滑过彼此的声音,还有远处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像卡洛斯。
还有近处难以忽略地来自托尼的鼾声。
你闭上眼,咽下一口发热的唾液。
试图让宽广的胸怀再次把你哄睡。
但这夜里的声音也太丰富了。
一开始你以为是雨水,又或是什么虫子钻进了帐篷缝隙。窸窸窣窣,极细极轻,像老鼠在塑料布上小心地走路。
你甚至试图翻个身让自己忽略过去,但它并没有停。
反而越来越近。
不是风声,不是水滴,而是那种人类特有的、迟缓而笨拙的脚步——有人在林地间行走,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掌,穿过落叶和泥地。
啪嗒啪嗒的。
你屏住呼吸,等了几秒,才轻轻地拉开了帐篷侧边的小透气窗。动作很慢,你不想让任何声音泄露出去。
透过那层透明塑料膜,你看到一抹影子从你的视野边缘经过。
是…是卡洛斯。
你几乎是立刻认出来的——那条绑着绷带的左腿、那件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科考队T恤,还有他那抹了发胶抓了造型的头发。
他就站在离你不到十米的地方,背对着营地,身子微微前倾,好像正在倾听什么。
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几乎不敢动弹。
卡洛斯不是应该在帐篷里吗?他发着烧,腿骨裂开,白天还躺得几乎动不了。
可他现在站着。
不只是站着,他还在慢慢往更外边走。
你知道那是教授白天强调“不可以靠近”的方向。
他没有带头灯,没有手杖,没有呼吸声。他的步伐一瘸一拐,却每一步都踩在最干净的泥面上,像在踩什么看不见的轨迹。
他停住了。
他是看到什么了吗?
他转过了身。
他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你对视上了!
你猛地把头埋下去,心跳如击鼓。
按理说,应该看不到你才对。
你屏息坐了一会儿,直到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远去。
卡洛斯没有回帐篷,他彻底走远了。
你又看了一眼。
直接和那双眼白浑浊的黑色眼睛撞上。
你和他,只隔着一层塑料膜——
作者有话说:嘿嘿
第123章 第二天 ◎疑云◎
你像一只倒下去的大鸟, 直挺挺地摔进睡袋。
屏住呼吸,一只手把睡袋缓慢地拉上,把身子完全缩进去。
你闭上眼。
但你听见了——
一段声音, 从那层塑料膜后传来。
他还没有走。他在说话。
隔着几层帐篷外膜, 你听不清。
他的口音很重,而夜晚的雨林, 又不仅仅只有人类还没有入睡。
而且…你直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东西出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么转移着注意力,你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你醒来时, 外头已经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后勤弗莱迪在招呼着:“你们这群瞌睡虫, 快点起来,再迟一点, 就又没有饭咯!”
你翻身坐起,睡袋底下湿湿的, 身上汗味混着泥臭。你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喉咙像吞了泥巴, 头还晕着,像熬过一夜热病。
但你还是慢慢爬出帐篷。
啧。
你第一眼就看到了卡洛斯。
他坐在火堆边,活蹦乱跳地在剥一根煮得发白的玉米,表情懒洋洋的, 笑着跟贝卡开玩笑,说:“我梦到我昨天跳水了, 醒来才发现腿还是断的。”
贝卡哈哈哈了几声:“很好,你的身体素质非常棒, 这样的话你就不会错过我们今天的行程了。”
“年轻真好,”弗莱迪一边搅着锅里的糊糊一边跟你闲念叨,“我年轻的时候说不定也能这样, 不过现在只能在队伍里做做饭看看行李了。”
你怔怔地站在原地,太阳照在你的脸上,手背湿透,脑子还停在凌晨那张扁压在窗膜上的脸。
那是他吗?
其实一夜过去,你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更不知道,万一是梦的话,你又要怎么看待这么个离奇的梦境可能带来的警示。
如果只是梦,为什么你还记得那种贴膜的“轻压感”?那层雾气的味道?那句缠在耳后的低语?
勉强接下弗莱迪的话茬恭维了几句,你把自己的早餐拿好,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就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在你身后响起:
“哇,你眼神太露骨了。”
你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大清早的你大概是神智不清,居然就直直地看着人家卡洛斯看了半天。
而说出这话的是托尼。
她嘴里叼着一块野果咬下,笑得露出8颗牙齿,只是双手抱胸的姿态却显得很是疏离。
她歪着脑袋看你:“我懂啦,卡洛斯确实是很性感。他受伤了我也差点哭出来。”
你怔了一下,立马整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样——我只是、呃,只是有点好奇他好得太快了。”
托尼完全不听你解释,只是一脸“我理解”的表情,笑嘻嘻地拍了拍你肩膀:“当然当然,我也是这么担心的。尤其是不知道他的肌、肉、线、条有没有变形~”
这人怎么能想到这么多的…
难道说?
你看看托尼活泼晃动的马尾辫,再看看卡洛斯,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好了,小暗恋家,我带你去和性感小男孩聊天。”等你吃完饭,托尼立刻揽着你就往卡洛斯那里走。
“??不是,你不要——”这么一个“你”字刚说出口,你就感觉托尼的眼珠子一转,就像是粘在了你身上。
你立即警醒,舌头打了个结,换了种说法:“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微妙,我对他不感兴趣,只是出于对同行者的关心罢了。”
托尼的神色恢复如常,她松开你,耸耸肩:“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去和她们看看今天的计划,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你松一口气。
刚才这一点来自于被托尼裹挟和误会且似乎最终她也不信你的态度的不爽,都被你似乎找到了通用规则中“我”和“你”涵义的欣喜所取代。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不要去说别人“你”如何如何,而是去表达“我”怎样怎样。
哪怕你说的话是冒犯的,甚至对她人指手画脚的,只要你的出发点是“我”认为的,就是被尊重的;而即便你是在捍卫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如果你不客气地指出对方“你”如何如何,就是错误的。
不过你没开心多久,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昨晚睡得好吗?”卡洛斯说,只是和你套近乎似的,“你们帐篷的位置太好了,晚上风好像都是往那里吹的,我太羡慕了。”
“…嗯,还可以。”你回道。
不过,他怎么知道你帐篷的风口开在哪里?
你假装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眼角却不自觉地余光扫过去。
他的腿上还缠着绷带,这当着你的面刚换上的绷带上就已经渗出来血,可他坐得笔直、轻松,甚至没有一丝忍痛的迹象。
明明昨天他还是一个一点小痛都要鬼吼鬼叫的人,只能虚弱地躺在那里呻吟。
不管凌晨时那个是不是梦,你都确信卡洛斯不对劲了。
他会怎么样你当然无所谓,但你担心的是自己。
你恐怕自己在昨天对他施救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什么招。
一如既往,除了你以外整个这支“本地人”队伍里没有一个对卡洛斯的状态提出质疑。
你有什么想法和顾虑也只能靠自己观察。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空气太潮,还是你真的被什么东西所影响了。
一整天你都像浸在水盆里的衣服,沉得提不起来。
耳朵有点闷,眼皮总是发烫。你明知道自己是醒着的,却老有种还没从梦里醒的错觉。
你总是看向卡洛斯,即便没一会儿你就因为自己的感官感受而不自觉地走了神。
可越是这样,你越要强迫自己在完成今日科考任务的情况下,更细心地看出来卡洛斯会做什么,要做什么。
你必须要在卡洛斯身上找到问题所在。他现在的这个状态,还待在队伍里,必然还有其它的目的。
而你身上的负面状态,也得在你找出症结之后才可以清除掉啊。
你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今天去的地方,地形也更复杂,你还得留神,不要把自己摔了下去。
教授带着你们来到了一处断层带,说这里是去年滑坡点,对比拍摄有重要意义。
“用无人机建模。”她说,“我们要捕捉从崖顶到底部的完整断层纹理。卡洛斯,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好好地飞,这要记录的东西可不少。”
卡洛斯憨笑着举手:“好的女士,保证高质量!”
“崖壁那边坡度大,但风口好。”拉蒙指着一块布满藤蔓的陡峭斜坡,“你从那边爬,架设视角。”
托尼拍拍卡洛斯的肩:“今天你是导演,我们都是演员。”
所有人笑作一团,而你只低头看了看前方。
那里有一片吊藤——细长、湿滑、间隔不均,猛一看上去,像巨人散落在雨林里的肋骨。
第一次试飞,大家都要帮忙。
托尼负责同步时间戳,你辅助米娜来搞数据记要,教授则盯着实时显示器指导着卡洛斯。
麦克斯则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的时候,负责给大伙儿拍照。
他也很喜欢拍照,只是似乎普通的角度无法满足他。
“朵拉!”他喊道。
朵拉正在做地面上的样本收集——她做事认真仔细,希亚教授很放心让她一个人负责去做采集的事情,尤其是在教授想赶时间的情况下。
“?”朵拉抬起头。
麦克斯夸张地比划了几下,朵拉了然,用手给他指了指。
她俩可能以为背着教授时自己的动作很轻,但在努力不要昏过去的你眼里,她们简直像是会打手语的猴子一样在蹦哒来蹦哒去。
你身体不舒服,心里就烦躁,刚想让麦克斯安分点,就看他三下两下地就窜上了吊藤。
吊藤晃得厉害。麦克斯一只手抓着上面的树干,一只手把相机对准下方的你们。
你还保持着看向他的姿势,他忽然朝你挥舞起手臂来:“嘿!接着!”
不等你反应,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砸了过来,你反手一抓,竟然是相机。?你不解地看着他。
他指了指又投入到工作的朵拉,再指了指自己,做出“拜托”的表情。
好吧,他就是想让你给他也拍一张。
你抬起镜头——
然后他就摔了。
不,是藤断了。
一声轻响,麦克斯的身体倒翻下去,像个空中的布偶,脚还被几根藤蔓缠着,倒挂在你们头顶上,身体在半空剧烈晃动。
你的反应慢了很多,看到这种情况居然是下意识举起镜头去对焦他——这一瞬间,你的视野中只剩下他那张倒挂的脸,汗水从他额头往下滴进他的眼睛,嘴角上扬,齿列清晰。
他冲着镜头笑。
你一瞬间感到强烈的眩晕。
浑身汗毛倒竖,脚底像踩空了,整个人站不稳,差点把手里的相机摔在地上。
麦克斯这才挣开藤蔓跳了下来。
“嘿,花国女孩,你没事吧。”他问了句,看似关心。
你摆摆手,把相机还给他。
他摸摸脑袋,打开相机直接就开始自拍。
边拍还边和你说:“说实话,刚刚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是不是很男人?你快看我的肌肉!我本来还有些担心这几天不能去健身房会让我的肌肉往下掉,现在看来只要别让教授抓到,我随时可以做无氧训练嘛!”
这男人自顾自地对着你来了个大鹏展翅。
你只好哈哈哈地尬笑,然后转身回到工作中去。
对了,你还要盯着卡洛斯。
不知道是不是被麦克斯一打岔,你错过了什么,反正卡洛斯全程都表现得非常正常。
而教授也很开心能够得到非常好的航拍资料。
她和每个人击掌,直到走到你面前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你怎么了?”她把手贴到你的额头上。
你却感觉她说话时的嘴型和声音对不上节拍,你努力听,却越来越听不清。
“别动。”教授的声音冷静又利落。
你看见她蹲下,哦,你也被拉着坐了下来。向导拉蒙和其她人也凑了过来。
“脸通红,皮肤干热,出汗停止,目光发散…”她边说边按了下你额头和手腕,“她中暑了,这是热射病前兆。”
中暑?
你嘴唇发干,舌头黏在口腔里:“我…没事…我…”
“好了,不要说话。”希亚教授站起身,对拉蒙说道,“湿布、电解水,快。”
你想抗拒,但一股冷气猛地贴上你后颈。
向导拉蒙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居然是朵拉已经拿来一块泡过酒精的毛巾压了上来。
你浑身一震,开始轻微发抖。
教授的声音在你耳边像一根棍子,轻轻敲着意识的边界。
“别硬撑。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晕倒了,背你出去的人也是我们。”
你被迫靠在一棵树干上,双臂撑开,贝卡捏着一支滴管,滴下一口液体电解水进你嘴里。味道又咸又苦,但你确实感觉好些了。
拉蒙这时才回来,搬来了消毒用的整桶酒精。
酒精濡湿的毛巾在你身上擦拭着。你感觉热气从胸口往外拔,总算…总算…
你终于缓过来,已经耽误了两个多小时。
教授倒是没有很在意这些,毕竟这个上午,你们这个小队伍,已经获得了超出她设想的成果。
大部队正在煮午餐、休息。
而你的头发湿漉漉的,你的外套披在身上以防散热时又有蚊虫跑来咬了你一口。
你的嘴唇贴着一瓶温的口服补液盐水,贝卡就盯着你要你好好喝下去。
你默默地照做,心里明白过来一件事。
卡洛斯并没有影响到你,你只是单纯地不适应环境才生病了。
那,还要继续盯着卡洛斯吗?——
作者有话说:嘿嘿
第124章 第三天 ◎又一个人◎
希亚教授问你要不要先回营地, 你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又怕错过任何新的信息,咬牙说自己没事了, 更愿意继续行程。
教授点点头。
作为成年人, 既然你坚持,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大家都有心没有让你再做一些需要爬上爬下的活儿, 更多的时候你只是跟在米娜的身边记录一下。
你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卡洛斯。
但是,你一无所获。
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当他和任何一位其她的队员在一起时也没有做出什么你心中设想的“卡洛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影响所以会一个个地解决掉队员”这种桥段。
结束了这一天, 你有些郁闷地躺进睡袋。
帐篷内还是很闷热, 不过今天下午大家都去河边搓洗了一下,身体的感受总归是好一些。
你撑着手肘侧躺着, 头灯挂在上方钩子上,照在你手里的小词本上。
你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背单词的app来记你需要的这些, 索性把白天工作时遇到的所有生词全都记下, 结合一些你自己搜的学科专业词汇一起, 就这么整理下来。
背单词,也能让自己的大脑从卡洛斯身上的谜团中短暂拔出来。
你正专心地学习,突然,一声刺耳的总感觉像是在嘲笑的声音从身侧悠悠传来:“怎么这个时候还要背单词啊?”
你没回头, 也没出声。
托尼躺在她的睡袋里,不依不饶:“我在想, 你今天观察卡洛斯的眼神真是…特别啊。”
你翻了一页词本,声音很轻:“你想说什么?”
“我说啊, 卡洛斯确实挺吸引人的。拉丁血统、修过古典吉他、体能好、肌肉也很大…”她顿了顿,笑了一声,“不过你知道吗?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运动一些的人。”
你合上词本, 不慌不忙:“我觉得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还是不要随便下结论。我也只是担心他伤没好全。毕竟昨天那么严重的摔伤,今天就满营地跑,正常人都会多留意。”
托尼轻笑,翻了个身,声音更近了一点:“这么说来你们花国人真擅长‘观察’啊。”
她凑得很近,影子笼罩在你的身上,你不得以往前挪了一点,转过身坐起来,困惑地看着她:“?”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她说。
你也在心里翻着白眼复述了这句话。
“我觉得很多雅裔女孩都没有你好看,你的眼睛不像她们的那么…”她说着,笑得很促狭,两只手各捏在眼角,往上拉了拉,“而且说话也不太响。适合做间谍,也适合做那种…默默蹲角落记笔记的角色。”
你抬起头灯,灯光反射在帐篷壁上,照亮她的侧脸。她还带着那副“我其实是在开玩笑”的微笑。
“你在试图暗示什么?”你语气平淡,就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冒犯。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在我们这儿,好像总显得特别‘努力’。”她说到“努力”两个字时,刻意拉长了尾音。
你不动声色:“是啊,我确实很努力,这可能因为我的智商比较高,所以我更愿意去付出努力,来得到以我的智商可以得到的最多的东西。”
你耸肩:“无意冒犯,可能比较一般的人不太能明白这种感受,不过确实害怕努力的人一般都是因为努力了也没用。”
“哈哈哈!”你笑道。
托尼默了三秒,她笑不出来了。
她还是压低声音,继续出击:“我只是好奇,你们都这么…警觉吗?这是不是某种文化基因?”
你转头,望向她。
你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也许这是一个好时机去试一试一个规则:“What do you mean by that?(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问话落下,帐篷内陷入一种咔哒一声上锁的寂静。
托尼的表情有一瞬间地停滞了。
头灯光线明明没有变,却像打在一块透明的胶片上,一种朦胧的光晕笼罩在你和托尼身上。
托尼沉默。
你也沉默。
可你的手忽然一热——不是发热,而是变得沉重、宽大、有力,像不是你的手了。
你低头,发现自己身上那军绿色的衬衫变成了一件明黄色吊带背心,胸口还挂着两条满是贴钻的粗链子。
举起手,指甲居然变得足有四厘米长,粉得发亮,贴着像是刚从兵工厂磨出来的一排铆钉。
你感觉天旋地转,下一秒,你长大了嘴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巨大镜子。
小小的帐篷早已变成一个华丽的舞台,而你变成了一个黑皮健身大姐。
浑身肌肉,穿着性感,化着斜飞上额头的眼线。????
镜子里,有一个并不是你的倒影,还有同样成了黑皮的…看脸…好像是托尼??
与你的打扮不同,她身上穿着粉色毛绒浴袍,脸上涂满面膜,站在一间像美甲沙龙一样的房间中央。
她手里捏着一把迷你吹风机,怒视着你。
“你怎么能那样说我?!”她说,“你这是对我的言语攻击!”
震惊归震惊,事到如今似乎只能迎战。
你缓缓走过去,一脚踏碎地板上的碎钻台阶,手指指着她胸口:“你说‘我们那边的人’,那你说说——你是哪边的?”
你的尖锐长指甲差点戳到她的胸口,她吓得往后退一步:“我——我是友善的!我是开放的!我有很多少数族裔朋友!我从不直接说那些话!”
你啪地一声一甩指甲:“所以你是怕别人知道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美甲带着你动了起来,你的嘴皮子和指甲就像是连在了一起。
你举着一把闪亮的水钻指甲钳,托尼挥着她的电动美甲笔,两人在五颜六色的沙龙中互相飙舞语言、甩彩光攻击、用讽刺句编织陷阱。
“我其实特别欣赏你们雅洲文化,真的,很古老、很有禅意——只不过太喜欢数学的话是不是就损失了创造力了呢?”
“挺好奇,你一边说欣赏,一边把我缩进一个方便贴标签的盒子里。不过话说回来,可能没有文化的族裔对其她族裔的幻想也只能如此浅薄。”
托尼吐血,候场半晌:“我只是想表达尊重,你干嘛这么敏感?”
“我不敏感,我清醒。反倒是你,似乎有点激动了,为何这么激动,chill,girrl。(冷静)”你弹着舌。
托尼快要气疯了:“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话,你是在说嘤语吗?”
你乘胜追击:“所以说chill,作为母语者却听不懂的话大概需要重新回到小学去学习了。话说回来,来自异国她乡的我却能够和你在同样的学校做着同样的事情,说明你在自己的规则里却都打不过外来的人,so pitty(遗憾)。”你用着气泡音,拉长语调。
啪嗒啪嗒间,最终你一记后空翻——就好像你生来就可以如此舞动身体一样——一脚把托尼踹进了她那边的大盒子。
那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口型箱子,她躺在里头,嘴巴不停地自动说出“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来不这么说——”然后就被机械臂把嘴封住了。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你猛地从睡袋里坐起来。
头灯还亮着,词本掉在胸前。
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就像是大脑开启了自动保护机制让你忘记了一些离谱的事情。
可你的指尖微微颤着,仿佛指甲下还残留刚刚那场战斗中的亮粉和怒火。
而托尼那里,她也醒转过来,看向你的眼神充满复杂的躲闪。
你们相视无言,她最终只是躺了下来,背对你。
你只能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卡洛斯值得比这更好的。”
…随便她吧。
你只知道自己赢了。
虽然不记得怎么赢的,而且隐隐有种以后绝对不会再轻易使用“what do u mean by that”的后悔感,但是至少来自这个莫名其妙的同帐篷室友的危机应该已经解除了。
反正她之后应该也不敢再随便招惹你了。
夜里下了雨,打在帐篷顶和地面植被上的声音完全是天然的白噪音。
你睡下了,一夜无梦。
你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三天一早,雨早已停了,但水汽一如既往地没有散去。
雨水没能把温度降下来,反而在太阳升起、温度升高后把这里变成了湿蒸房。
你从帐篷里出来时,空气带着一股烂木和泥草混合的味道,蚊子像一团黑云一样在你耳边绕圈飞。
拉蒙烧了一些驱蚊的干草,可看起来无济于事;弗莱迪早早在煮水,贝卡则因着昨天你的情况,一大早就开始整理队员体温表。
你接过消毒水擦了擦手,贝卡关心了你几句,你打起精神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这才放心地结束了和你的对话。
今天的任务是前往东南侧一片低洼林地,那里积水较深、植被密集,是典型的孢子喷发活跃区,同时也有不少寄生菌、腐生类真菌繁殖。
朵拉是主力采样员,你呢,继续负责记录样本位置与时间,同时帮助麦克斯拍摄定点照片。
你还记得希亚教授说完安排后麦克斯不太高兴。
“希亚,”他说,大大地叹气,“我昨天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无人机,也许我也可以试着飞一飞。”
教授根本不理睬他。
你们的队伍很快出发,向林内推进。
你和朵拉走得很近,Max在你们后方十几米,而米娜就离得更远了。
米娜其人确实是有点过于孤僻了,以至于你试探了好几次她是不是外来者。但她对你也是一样的敬而远之,你也就不再骚扰人家。
目标地就在前方。
走进那片湿林不难,地形远比第二天的藤蔓要好一些,但停下就难受。
地面极其湿滑,脚踩上去就是“噗哧”一声,浆泥能把半个鞋底吞进去。
藤蔓高高低低绕过树干,头顶不停有水滴打在后颈,偶尔脚边还有疑似蛇类留下的黏痕。
朵拉倒是非常兴奋,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她在一个倒木边弯腰:“看这里,这种白顶伞形是一种冬虫夏草,你看寄生虫尸体还连着。”
哇,你凑上去好好观察。
朵拉戴好手套,用镊子小心翻起那块泥团。
下面确实有一只已经成灰褐色的甲虫,背部鼓起,真菌像羽毛一样从它身后生长出来。
麦克斯在一边照相:“哈哈哈,你们看这像不像一个被装饰过的罪人?”
大家笑作一团,你却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挺让你后背一凉的。
真菌寄主死亡后再长成新的形态…谁又替代了谁呢?
你联想到卡洛斯。
你朝后方看了一眼。
你本来是想找卡洛斯的。
却看到麦克斯正站在细密叶子透下的阳光的缝隙处,正对着一棵倒木拍照。
他侧脸被阳光打得很清楚,地上的光线照得亮晶晶的。
你本来只是随意瞥一眼。
然后你停住了动作。
他没有影子。
你眯起眼,再看一遍。
光是从斜后方打下来的,他的设备包、树干、你自己的背影都清晰可见。唯独他那一块——空白。
地上的泥土被阳光洗过,却没有一个人的形状。
你假装蹲下帮朵拉拎起采样袋,抬头时,又看了一眼——还是没有。
朵拉有点尴尬地在你耳边轻声问:“你怎么突然安静了,是我说太多了吗”
你赶紧摇了摇头,把眼神移回来:“别误会,我只是又热到了。”
“快多喝点水,要总是生病的话教授说不定会把你踢出去。”朵拉认真地说。
“踢出去?”你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吗?”朵拉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捂住嘴,随后在你有点可怜的期盼目光中还是开了口,“希亚教授是出名的魔鬼教官,她每年都会抓学生来参加这种科考,但明明是课外活动,挣个学分和社会活动点罢了,她的组却总是有学生出事。”
“所以她现在很在乎这个。”朵拉努努嘴,“不然卡洛斯为什么强撑着。要是就这么被踢出去了,到时候就真的白受罪了。”
希亚教授给你的印象是严厉认真但也很好说话的,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
不可以被踢出去这一点你倒是不意外,经过了这么多副本,你早就建立起来一套副本生存的思维体系,不然第一天你就会借口离开科考队。
你在意的点不是这个。
而是…
“你也觉得卡洛斯是——在强撑?”你有点激动。
朵拉见你两眼放光,好像有点尴尬,但还是结结巴巴地接住你的话茬:“正常人都觉得他不对吧。谁的腿能伤成那样之后还可以跑跳啊。”
“是啊。”你点点头,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这是真的意外之喜。
朵拉应该不是外来者,但是她能够不像其她人一样麻木地接受卡洛斯的变化,也许说明在一些事上,你可以信任她并且与她建立结盟。
“朵拉,你看那边的蘑菇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你指着麦克斯附近的地面,引导着朵拉。
“嗯?我看看。”朵拉不明就里,但还是前往那里。
很快,她就一脸不自然地折返回来。
你期待地看着朵拉,她瞪大双眼,几乎就要指着麦克斯说些什么了。
“嘘。”你忙把她拉住,两个人往前再多走了几步,“不是我看错了,对吗?”
朵拉猛地点头。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感觉好像,除了我们两个,别人都没有发现这些。”你说。
朵拉静默不语,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拍拍你的肩膀:“你保护好自己,今天回去后我查查资料,说不定能找到什么。”
你握住她的手,重重地“嗯”了一声。
你觉得自己不仅是找到了一个同盟,甚至是找到了一个,也许就是故意留给你的一条“生路”。
毕竟你对科考、雨林什么的一窍不通,就算是发现了异常也只能闷着头瞎猜,而朵拉可是一个在雨林里活像回了快乐老家的人。
不过你也不可能完全只依靠朵拉。
你站在真菌们的世界中,看着那些被控制的虫子,背着羽毛一样的尸体蘑菇,在林地中一排一排站着,像正准备上演一次静默的游行。
你仍在继续思考整个链条。
一切从哪天开始的?
卡洛斯受伤那天你记得清清楚楚。他的伤口深可见骨,就在伤口附近,有个绝对是奇怪印记的东西。
是那个东西,把他异常化了,还是说,那个东西预兆了他的异常?
麦克斯呢?他身上有没有和Carlos一样的伤疤?
你耐心等着机会。
直到中午前,你们在一块长满鬼针草的林间休息。地面软湿,阳光打在草叶上,水珠还在往下滴。
麦克斯把包随手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一块树根上,用驱蚊的干草束烘着着湿漉漉的鞋垫。
你蹲下时,假装是在捡东西,顺手用靴子边缘挑起一块泥团,抖了抖,啪地甩到他小腿上。
他一惊,哎呀一声抖了一下,你一副反被他吓到的模样,泥点溅起更多,直搞了他一身。他一下子跳起来:“小心一点!”
你笑道:“真不好意思,要不你找个水坑去冲一下?后背都粘了。”
他扭头一看,果然一团泥卡在衬衣脖子里。他烦躁地一边脱外衫一边努力维持开朗活泼好说话的形象:“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你则装作若无其事地系袋子,眼睛却一瞬不移地扫过他低头时裸露出的后颈——
在那里,你看见了。
一道呈放射状的痕迹,位置偏下,延伸至肩胛骨,皮肤略鼓起一块,像是愈合得不彻底。
你差点没握住袋口,指尖泛起微微的麻。
它的形状和质感——和卡洛斯那条腿上的一模一样。
而且卡洛斯的那个因为糊满了泥巴和血,你看得并不清楚,麦克斯身上的这个,则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这是一道像是从里往外咬出来的牙印。
只是看着,你就幻视仿佛有什么怪物要从那道伤口中撕咬而出。
你缓缓站起,掸了掸裤子,面不改色地走到贝卡那边,低声说:“我这里有些数据对不上…我想确认一下昨天的视频记录,及时查漏补缺。”
贝卡皱了皱眉,但没多问什么:“那你记得别动源文件。”
你接过她的数据板,转身坐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
你飞快地检索到Day 2 上午的资料包,找到卡洛斯和麦克斯都在场的素材。
你一帧帧翻。
上午麦克斯吊在吊藤上时的画面:
你暂停、放大——背部清晰。你一格一格查看他的肩膀、脖颈。
干净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那道印记。
你继续检索其他时段素材:午饭时间,麦克斯换衣服,笑着和朵拉抢一块鸡胸——你放大,他伸懒腰时,后领敞开,颈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从这些视频的记录来看,卡洛斯也并没有对麦克斯做任何事情。
相反,是托尼一直在和卡洛斯接触。
呃,你还看到角落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你一直在瞅卡洛斯。
你捂住脸,居然真的这么明显。
等下。
这并不能代表卡洛斯没有接触麦克斯。
事实上,麦克斯只有第一晚因为受了伤需要一个专家来照顾,所以是和Freddy一起的。
但从第二天起,卡洛斯就“恢复良好”,搬回了原本的帐篷。
而他的室友是——麦克斯。
你把数据板归还给贝卡。
所以,很可能卡洛斯在搬回帐篷那天晚上,做了些什么影响到了麦克斯。
你不知道那是不是传染、附身、植入、催眠,或者说,根本就完全与你的推断所不同,根本就是随机的事件。
到底是卡洛斯把什么“留”给了麦克斯?
还是说,他们两个都只是…
容器?
甚至不止他们两个?
这个印记的蔓延是一对一、按天数蔓延,还有没有别的契机呢?
你借口说要去方便一下,把除了教授助理的贝卡以外所有女生都喊了过去陪你一起。
本来女生之间就习惯结伴去方便,这倒也不突兀。
你又说自己想去洗手。
“别那么矫情了,我们不要走远。”托尼一本正经地反驳你。
但你很快就发现了“what do u mean by that”的真实效果:就是自从你主动发起警告并赢下这局后,当你的态度硬起来,对方似乎就只会退让。
于是你眼睛一瞪,胳膊一抱,气息往下一压,气泡音出来了:“别那么恶心了,我们去去就回,再说,我们四个人还能有什么意外吗?”脱弄
朵拉本就好动,她也没有意见,米娜更没有意见了,托尼悻悻地跟着你们三个一起去了。
在水边,你又说要洗澡。
一路顺从到了这里的其她三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在水边快速地冲洗了一下。
你看到了,没有一个人身上有印记。
“那咱们回去吧,别在水边待太久。”你心事繁多,不想再多耽误时间。
下午则继续探索这片区域。
没人说话,汗水贴着脖子流下,哪怕呼吸都有点黏稠的味道。每走一步,裤腿都会扫到带刺的草,耳边的蚊子像随行的巡逻兵。
教授走在前头,一直没停步。她总是习惯在人最疲惫的时候加快速度。
你走在中段,手里拎着设备包,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有没有掉队。
麦克斯和米娜落在最后。
米娜看起来有些走神。她单手拿着一小块标本板,边走边记录。你看到她停下了几次,蹲下检查地上长出来的一种橙褐色菌盖。
再往后几米,是麦克斯。他举着自拍棒,一边拍自己,一边模仿米娜的语气:“真菌是最被误解的生态话语者~”他说得像在开玩笑。
但你就像昨天留意卡洛斯那样今天一直在关注麦克斯,他说的每句话都让你觉得话里有话,很是刺耳。
你有点担心米娜。
你正犹豫着要不要像之前一样,故意去找米娜搭话,这样她就会越走越快直到跑到队伍最前面,远离麦克斯。
刚回头,就听到一声细微的树枝断裂声,接着——
“吼——!”
是某种低沉的、带着冲撞感的兽类声音,从你们右前侧的密林深处炸开!
藤蔓间,一双黄红相间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边。
下一秒——鬃毛野猪从那片藤丛中猛地蹿出!
比普通的野猪大一圈,鬃毛炸起,獠牙外翻,它像一团长满尖刺的泥石流,直直朝朵拉——不,更多是米娜冲去!
朵拉还没反应,米娜正好转身,满脸都是懵!
你没有犹豫。
你本来就在想着要不要把米娜赶走,自然也注意着麦克斯。
而你看到他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野猪第一时间没有动,没有喊,也没有奔跑。他只是轻轻抬起手,好像准备说什么。
你大脑还来不及组织语言,身体就先动了。
你冲出灌木丛,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角度,侧身冲向她们,喊了一声:“米娜!蹲下!”
米娜没听清,你索性直接撞上她,把她扑倒,和她一起滚进一侧的泥沟里。
你手腕擦到了树根,火辣辣地疼,但你看到朵拉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逃过那头猪的冲撞路径。
只来得及检查自己的擦伤只是留下红痕,万幸没有破皮,不然你是真怕自己感染!
野猪却还没有停止攻击!
那头野猪从树后蹿出,粗壮的肩脊像石头,眼里满是狂暴的红光。你能听到它蹄子在烂泥里打滑的声音。
你几乎是扑倒在地,把Jinny按到身下,它才从你们左侧咆哮着擦身冲过,撞翻几株灌木和一块岩石。
“嘭嘭嘭!”
树上的鸟儿都嗷嗷叫起来,呼啦啦地扑打着翅膀离开这里。
希亚教授开了枪,直接把野猪给打死了。
“全部集合!!不要乱跑!”教授的声音像鞭子抽在背上。
卡洛斯冲了过来,拉着麦克斯起来。
你这才注意到,这麦克斯居然全程都没有跑远!
拉蒙也走过来,举起刀,对着野猪又捅了几下,拽到一边,割下它的脑袋,口中念念有词。
你搀着米娜起来,她喘着气,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你感觉自己后背湿透了。
“我…我刚才…”米娜结结巴巴地看你,“你怎么知道它要冲过来?”
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答案。
你怎么可能告诉她是因为自己一直在盯着麦克斯,生怕他会害她才能反应这么快呢。
“我们都是雅裔嘛,所以我可能在有事的时候更关注你吧。”你哈哈地笑起来。
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话听起来怪怪的,还好经过这件事后米娜对你的防备明显地卸下了不少。
你们迅速地整队,站在原地,教授还在犹豫要不要提前离开。
拉蒙把她拉到一边用硒语很激动地说了不少东西,你看着教授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和无奈。
而学生这边,麦克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似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无辜”的笑容,手一拍,带头鼓起掌。
“太帅了!”他叫起来,“刚才救人简直太帅了!hero!(英雄)”
“heroine(英雌)!”朵拉纠正了他的说法。
你则举起手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
麦克斯却继续说道:“你啊,下次救人之前也考虑下摄影师的感受,我没拍下来啊。”
你回了他一个微笑,避开了和他的身体接触。
他看起来很轻松,很合群,甚至比平时更“接地气”。
但你就是赶紧,麦克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
看起来,他是准备做一件事。
只是你让那件事没有机会发生。
教授那边和拉蒙的讨论出来了结果,她有些怒气冲冲的。
“今天的行程到此结束,枪声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所以我们要先撤回营地。”她显然并不真的以为危险,只是不喜欢行程再次被拖慢。
大家在教授的命令下迅速清点设备、收拢队伍,回去的车上,教授语气比平时更冷:“这片区最近应该是鬃猪换巢期,本不该出现单只成猪…是有人之前擅自偏离路线惹到了野猪?”
没人吭声。
你瞥了一眼米娜,她的背包掉了,手里的样本板还在抖。
你不想质问她,她已经吓得够呛。
回到营地后,队伍气氛低沉。贝卡帮米娜和你处理软组织挫伤,希亚教授和拉蒙一起指导着弗莱迪架好了夜间警示线,主要是为了防范野猪来报仇。
托尼则罕见地沉默,不再多嘴。
只有你的心情是好的。
毕竟不论到底怎么回事,你直觉自己阻止了一场异常的发生。
你晚上都在反复琢磨。
第一天的晚上,卡洛斯在帐篷外面对你说了一些你听不懂的话,而你并没有听懂。
今天,麦克斯站在野猪袭击的路径上,准备对米娜做些什么。
你不明白这些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越来越多的线索即将指出一条规则。
你躺在睡袋里,盯着帐篷顶的光影反射。
有些放松,但不敢彻底放松。
这一晚,你睡得很不安稳。
你做了一个沉入深井的梦,而井口处,不是月亮,却是一只眼。
你惊醒了。
“我们的美梦家难得起这么早啊。”托尼对着你开玩笑。
其实,昨天之后她就不再和你开玩笑了,更是见面就把脸扭开,不敢和你起争执似的。
而现在的托尼,精神满满,就好像恢复了夏令营刚开始的状态。
“早——”礼貌性的问候还没有说完,你的瞳孔一缩。
托尼正当着你的面换衣服,在她的肚子上,赫然显示着那个好似牙印的印记。
而且远比麦克斯身上的要狰狞——
作者有话说:早起写小说成就达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怎么又中午了……马上就要狂奔出门,今天会试着在实验室摸鱼,看看能不能多写一些存存稿^ ^
第125章 第四天 ◎无济于事◎
一瞬间, 你几乎忘了呼吸。
你低下头,装作在收拾自己的物品,可你脑子里全在飞速地翻页:
印记。怎么可能是她?
你几乎可以肯定:麦克斯也没有再有任何异常举动, 卡洛斯看上去也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救下了米娜, 也没有漏掉和她之间的互动。
朵拉在与你达成麦克斯和卡洛斯都有问题的共识后,她肯定比你还更懂得要怎么远离异常。
——那托尼是怎么中招的?
按照你一开始的设想, 卡洛斯到麦克斯,这是一对一的、需要进行某种你还不知道的接触,然后才会出现下一个有印记的人。
你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手指, 发觉它们竟微微发抖。
你原本构建好的“异常模型”突然崩塌了。
这一整套线索框架,现在都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新的印记打了一个无法解释的补丁。
她到底什么时候“被选中”的?
还是说——
根本没有“被选中”这回事?
你盯着帐篷顶那一圈圈的水痕, 只觉得冷从脚底一寸寸升上来。
也许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也许这所谓的“传播”根本没有逻辑,没有因果, 没有可供记录的触发点。
也许, 那只是你用来自保的一种幻想。
你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阻止”过什么。
不管了。
只靠自己一个人去想这些东西, 你感觉脑子都快要炸了。
主要是实在找不到源起,只有似是而非的规律,如今却又被打破了。
趁现在还早,赶紧去和朵拉聊聊, 说不定她找到了你完全想不通的线索呢?
你钻出帐蓬,抬头看见灰蓝的天。
托尼说得还真没错, 你今天起得确实是早,连弗莱迪还在慢吞吞地醒着困。
教授则一如既往地精神满满已经开始看文献了, 你和她打过招呼,就看到朵拉也已经起来。她正坐在营地边缘的树根上,背对着你, 手里握着一个小木雕。
你自然地走过去,她看了一眼你,给你挪了一点空。
你坐了下来。
“所以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你说。
“我做了个梦。”朵拉低声道,漆黑的眼睛微微眯着,“我梦见他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他身上裹着藤条,皮肤像是被泥水泡过,嘴唇裂着,却还是一直在说话。”
“他是谁?”你看着朵拉的脸,突然打了个寒颤。
“卡洛斯。”
你努力维持冷静:“那他说了什么?”
“我听不清,”她说,“就像是在模仿什么人的声音。”
你心里一震,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那你找到了这些事情的意思吗?那些印记,那些奇怪的反应?”
她点点头,把木雕放在膝盖上,是一只木头雕的小动物,像山猫又像鬃猪,身上刻满了螺旋状的花纹。
“我查过了,”她说,“我妈妈是里约人。小时候,她给我讲过一些‘老森林’的传说——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你摇头。
她低声道: “在老森林里,所有违反规则的行为都会被还回来,不是报应,是‘回收’。它不是为了惩罚你,是要拿回它失去的东西。”
你看着她。
她的肤色比卡洛斯那美黑出来的小麦色要深一些,比向导拉蒙的肤色要浅一些。刚好和将明未明的丛林深处,融为一体,只有红彤彤的嘴巴和亮晶晶的眼睛在彰显着她的存在。
一瞬间,你有点不想听她继续讲下去了。
但她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掩盖的颤。
“我昨天晚上问了拉蒙,他一开始不肯说,但后来磨不过我,还是跟我讲了,卡洛斯失足掉下去的地方靠近一块长满骨形藤的水坑——那里不仅仅是希亚教授所讲的非探索区,那里根本就是本地人也不愿意靠近的禁区。”
你皱起眉:“为什么?”
朵拉的手指慢慢在木雕上划过: “那里死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在那里说话太多,就丢了影子。我们相信,那里是‘老森林’和人交换语言、影子和骨头的地方——它听得太多,就会记住你,然后…变成你。”
你吞了吞口水。
“可是拉蒙为什么不说呢?”你指出疑点。
“他不想丢了带队向导的钱,就这么简单。”朵拉没好气道,“如果是敬畏雨林的人,就不会随便让我们这样一群吵闹的白痴进入雨林。”
你虽然也被骂到,但一时忘了要反驳。
她继续刚才的话说:“卡洛斯那天受伤后,你有没有觉得他腿上的伤疤…是不是像,像某种东西从里往外出来过?”
关于这一点,你并没有和朵拉分享,只因你还不知道朵拉对于“异常”的感知到了哪一种程度。
“你是,梦到了这些吗?”你不置可否,只是追问着她。
她默认了。
“我看到那个,就什么都知道了。”朵拉伸出手,在上面给你比划,“我妈妈给我讲过很多很多的睡前故事:如果有人被‘老森林’留下了痕迹,接下来,它会自己去找骨头、血、影子、言语和名字。”
骨头、影子…
这不正好对应着伤到骨头的卡洛斯,失去影子的麦克斯吗。
朵拉叹了口气,泄愤似的一脚踢飞地上的小石子:“卡洛斯这个完全没脑子的蠢货,他是第一个。他进了该死的地方,森林就开始回收欠它的东西。”
“可是,其它人并没有犯错…”
朵拉摇头:“在这片地上,一人的错,就是大家的债。”
你忽然想到昨天那场野猪冲击。
教授也说了,特殊时期的野猪不会单独出现,那这单独的野兽就这么冒出来,还真的有些,被有意识的深林报复的感觉。
如果你没有救下米娜——是不是,她就会是那个“血”?
可是,现在是托尼,按照朵拉的说法,她是什么呢?
啊。
只是一瞥,所以本来没有在脑海里行成记忆的,但现在你突然想起来了。
你确实在托尼的睡袋旁看到了一盒新打开的卫生巾。
这个不怎么在乎个人卫生的女生,今天一大早就在换衣服,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了。
她来月经了。
你立马告诉了朵拉这件事。
“这么看来,果然是‘老森林’的诅咒。”朵拉把木头人收起来,很是头疼,“你应该知道的,来这种地方科考,我们都会提前服用避孕药来避免生理期的。但是她却还是被引导着…”
你愣了愣,又是觉得这套逻辑无懈可击,又觉得,这也未免太…合理了。
你站起身,风穿过树丛,把水汽往你脸上吹。
再看朵拉,她一脸平静,手指慢慢把木雕包起来收进袋子。
“你真的确信吗?”你问。
她反问你:“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你张了张嘴,没能答出什么。
一切都能对上,一切都能解释,一切都有来历,可以说比你自己那一套推理系统自然得多也连贯得多。
可你反而产生了某种逆反。
太完整的故事,通常都不是真的。
副本把一个朵拉送来就算了,还会把真相这么轻易地放在你手里吗?
不过,也不一定。
如果本来“老森林”的计划是让米娜成为被选中的“血”的话,野猪的突袭好歹还算是讲道理的;但是让做了措施的托尼违背自身的激素来了月经,就像是在耍赖了。
这摆明了告诉你,迟早祂还是会选一个来杀,这份不确定倒是中和了答案写在明面上的安全感。
“那,托尼身上的那个印记,还能解除吗?”你决定还是跟着朵拉再走几步看看。
她抬眼,轻声说:“那两个白痴男可能没救了,但托尼既然是今天才有的印记,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朵拉只说她需要三样东西:燃过一次的红木灰,雨林里“带壳却不开花”的植物种子,被火烧过但没裂开的泥土。
“要怎么找?”你问。
朵拉神秘一笑,拿出一个小瓶子。
里面装着的正是红木灰和泥土。
对了,你们确实是去过山火地带采样!
“只差那个什么什么种子,但也好办,我们今天本来就有一通好路要走,到时候不怕找不到。”你想着今天的行程。
是的,你们今天要进行营地的迁移。
这附近的植被和地质情况已经考察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要去南段高原边缘,那一带的植被情况和这里完全不同,据说,还有一块本地土著曾用作祭祀的石坪地,地形开阔,适合后续的测绘工作。
大家都陆续地起来了,你和朵拉定下计划,赶紧回去加入收拾行囊的大军。
坐上越野卡车,靠着车窗,看着外头树影飞快往后倒退。
经过昨天的事情,米娜本想坐你旁边,但朵拉已经先一步坐了下来,你只好带着歉意地对米娜笑笑,当然,她也没说什么。
朵拉的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指甲指腹按在封皮的裂缝上反复摩挲。她没有说话,但你知道,她也在想托尼。
——你觉得自己进入米国副本后就像变成了人型监控摄像头,每天都在盯梢不同的人。
托尼今天的表现和麦克斯甚至和卡洛斯都一样,她们完全洗刷了自打进入雨林以来的全部负面效应似的,托尼也完全没有了被你压制后的那股窝囊的感觉。
脑内一闪而过了什么,却没有抓住,你只好眨眨眼来继续思考别的事情。
车行到一处崎岖转弯处,一小段断桥需要人工过渡。教授让车队靠边等待修复,大家暂时休息。
朵拉趁机转头对教授喊:“我肚子不太舒服,要找棵好树解决一下。”
教授皱了下眉头,又一副“少废话快去快回”的表情摆了摆手。
做什么都要结伴而行,你就陪着朵拉一起去了。
你们钻入灌木后迅速拉远距离,朵拉低头寻找。
“啊!找到了!”
她跪下,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抓出来,掸去泥巴,捧给你看。
你伸头来看,却呆住。
这不就是坚果种子吗?
“这是巴西坚果,有着坚硬的外壳,但是开出来的花却很不显眼。”朵拉解释道。
“你确定吗?”你看着朵拉,有点质疑她的专业度。
朵拉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这股心虚却让你有点放心。
你的逻辑很简单:就是在副本里养成了疑心病,越是笃定的东西越有鬼,越是不靠谱的东西越说明它可能有一定道理。
你喜洋洋地和朵拉手牵手回去队伍里。
地势崎岖,行了一上午,才到达新的营地。大家还在搭帐篷,铺设防水布。你把朵拉拉到一边,低声密谋:“这里也太开阔了,我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环顾四周:“干脆就在那个石坪地好了,越显眼越不引人怀疑,我们就说过去清理一下。”
你看了一眼忙得晕头转向的所有人,觉得这个提议也还好。
朵拉先过去,开始用泥土和木灰布阵。
你则看着托尼——她在清点午餐用品,毫无防备地背对你,嘴里还在抱怨教授不给她午休。
你走过去,轻轻一拍她的肩:“陪我去拿前天的相机电池。你的好像也是我那组。”
托尼这人虽然有点问题,但是她对于别人的请求一般都还不太拒绝。一边嘴上嫌麻烦,一边还是站起来跟你走。
你带她绕过主帐篷,穿过篱笆林子,快步走到你和Dora事先选好的地方。
托尼走到一半察觉不对:“你搞什么鬼?这里哪有设备——”
你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个手臂瞬间绕到她后面。
她猛地挣扎,一脚踹你膝盖:“你发什么疯?!”
她太大只了!比力气,一个你和朵拉都不是她的对手!
再让她折腾下来,那可就太显眼了。
你一咬牙,闭了闭眼,念出:“what do u mean by that !”
片刻后,你带着失去的记忆和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羞耻感,拉着呆滞听话的托尼来到了朵拉的身边,
朵拉已经在你们边上点燃了熏烟,手里拿着大石头,敲碎坚果。
她的动作流畅,表情却很紧张。
熏烟让托尼的神情更加迟钝了。
“应该没事吧?”反而是朵拉问了你这句话。
“你说呢??”你看看她,又指了指托尼。
“好吧。我能行的!”朵拉嚎了一声,你紧张地看向营地那边,还好没有引起那边任何一人的注意。
朵拉跳起来,将混合的泥灰按上托尼腹部的印记处。
那印记像是从皮肤里被硬扯出来一样剧烈鼓动了一下。托尼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喊,整个人像弓一样绷起。
“有用诶!”还是朵拉自己欣喜道。
紧接着,她开始喃喃地念着你也不知道是硒语还是什么土著的语言,你听不懂,但节奏极快,像雨点敲鼓,密密麻麻。
她的手在印记上划出几道线,泥灰混着坚果,在她指尖拖成丝,在阳光下像是某种活着的、棕褐色的藤脉。
托尼嘴唇开始发白。
忽然——
印记动了一下。
像是被水蒸气灌满的一团真菌,“噗”地松弛了一寸。
它的边缘慢慢褪色,颜色从红转灰,从灰转白,最后变成了一块正常的皮肤。
托尼彻底昏了过去。
你和朵拉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交,然后你们都笑了。
你忍不住一把搂住Dora,声音还在发抖:“成功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她也没再克制,抱住你。
你们两个满身泥土、汗水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血腥味,就这样趴在那块雨林边缘的石坪上。
但是,休息片刻后,朵拉的口中长长地叹处一口气,说:“它退了。但说实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你没问她为什么。不过你也没有期望这一次仪式就能彻底根除。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做的。”你没有忘记这些。
“老森林”不会因为已经设下一重诅咒就忘记了其它的诅咒。
“肯定还是以预防为主。唔,我觉得关于‘血’的部分暂时应该不会卷土重来,但是我们要小心其它的部分。”她说,“听好了。”
朵拉抱住你的脑袋,离得很近。
你有点不自在地不知道把视线放在哪里,只好盯着她的嘴巴。
她说:“我们之后一定不能回应任何不是来自同伴的声音。”
这话说完,来自开阔处的一阵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的微风,把你吹得打了个哆嗦。
你点点头,重新把心悬起来。
就像是言出必行一样,下午的行程中,一开始还好好的,后面,林子里的声音开始发生变化。
这事儿发生在你们分组行动的时候。
最开始你以为那是蝉鸣。
高频而断续,像有人反复念一个音节,但并不准确,仿佛在练习发声。
接着第二道声音出来了——
“嘿依…贝卡…”
你猛地抬头。
那声音不是人说的。
它从你们左侧的密林中飘出来,断断续续,带着音节错乱的延时,就像一段被不熟练地模仿过的录音。
声音像是用石头刮在空气上——很轻,却锋利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朵拉… Dooorrrrra…”
你扭头看她。
她已经闭上眼,双手紧紧握在膝上。
你听到她用极轻的声音说:“别看它,不要回应。”
那不是人。
那是鸟。
朵拉在捡起坚果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有这种坚果在,附近就栖息着以它为食的鸟。
雨林里的鹦鹉,也是会模仿人声的。
一般来说,它们极少出现在有人类出没的区域,只在偏离人类的路线中栖息。但,那是一般的情况下。
且它们的叫声虽然几乎能完全还原人类的嗓音,但重要的是,就像任何一个家养的鹦鹉一样,它们只可能模仿听过的名字和句子。
而现在,它开始一个一个地叫你们的名字。
“米娜… 麦克斯… 朵拉…”
每一声都从不同方向来,越听,鸟儿的声音质感就越来越逼真。
一声一声,你不仅仅是听到了这些熟悉的名字,很快,你觉得自己听到了名字的主人在喊你,像是这片密林正用一切闯入其怀中的生灵的声音在召唤你。
热切地在等你答应。
你闭上眼,心脏怦怦跳,但你控制呼吸,不动。
朵拉慢慢在口袋中掏出一只骨哨,放在唇边,微不可查地吹了一声。
你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
“它在做最后的筛选,”她低声说,“真正会被吃掉‘名字’的人,是会答应自己名字的人。”
你明白的。
你们保持着一动不动。
可就在这时——
“嗯?” 有人在你们背后轻声应了一句。
你猛地转头——又是托尼。
可是,托尼根本不是和你一组的,她不是和米娜她们在一起的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而她正在调整腰包,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应了声。
一只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就在她头顶的枝桠上,黑色羽毛,眼神像石头。
它咯咯一声,叫了一句:“Yes?”
托尼这才停下动作,抬起头,下意识笑了一下,像是认出好玩的东西:“哇哦,它在学我?”
你立刻起身,打断她的反应:“我们得快点走了,教授说要在天黑前绕到另一边。”
你的声音太急,几乎在发颤。
你本来以为已经帮托尼逃开了这一劫的!
你本来以为是可以度过这件事的!
托尼则还是一脸不以为然:“你也太紧张了吧。”
朵拉站起来,低头吹响哨子,拽住了你,摇摇头,又往自己和你的肩上撒了一些红木灰。
她拉了你一把,悄声说:“别和她讲话,等它走。”
你们默默地换了方向,不再管她,朝前方走去。
雨林的声音慢慢减弱,鸟鸣也开始变成正常节奏的啁啾。
走出密林的刹那,你几乎想瘫在地上。
你回头看了一眼,托尼还在原地晃荡,似乎并没有受到直接影响。
你只感觉到一种挫败。
晚上,篝火前,教授让大家围坐一圈做“今日小结”。
你低头整理笔记,朵拉坐你右边,没说话。
托尼在讲她今天拍到一只奇怪的鸟,说像是鹩哥但颜色不一样。她说那只鸟一直在附近打转,声音还怪怪的。
没人当回事,甚至还起哄:“下次让它叫‘教授’,看它敢不敢!”
你强迫自己笑了笑。
但你眼角余光瞥见——
托尼低头绑袋口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复述:“Yes?”
你直觉托尼已经没救了。
即便你和朵拉帮助她摆脱了那些,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但你更担心的是,被喊名字或者什么,就像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好歹还是可以避过的。
可下一个被选中作为“血”的人,却似乎是不可以避过的。
“老森林”已经证明了祂可以用神奇的力量让托尼成为“血”的部分,那祂也可以随意地任何其她人成为流血的那个。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当了这个“幸运儿”的话…
除非,除非有人先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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