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后厨 1 ◎立场转瞬即变◎


    周一。傍晚。


    天色从苍白的橘黄逐渐坠入青紫色的阴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你们几个人心中各怀鬼胎,这整个白天倒也安安静静地度过了。


    没有怪事、老师也没有异变、更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恍惚,就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在用这夜幕给温柔地盖住。


    你略略有点不安, 不过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傍晚六点,你、美玲、慧敏, 还有闵特她们三人一同回到学校。那位“大师”也姗姗来迟——穿着那一身煞有介事的藏青袍子,手里拎着一只小布袋,鼻子里还哼哼着什么。


    他一路走来, 目光一直在你背后打量, 看起来是防着你随时背后捅他一刀。


    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闵特她们对大师十分尊敬,低头不敢多言。她们并不知情, 又经历过上周五在图书馆档案室的惊吓,情绪尚未完全平复, 今日说到底不过是鼓起勇气来遵守约定才重新过来。


    美玲这个鬼精灵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手插着外套口袋, 和你并肩走着,两只眼睛分别站岗,贼兮兮地乱看。


    你戳了她一下,她才笑嘻嘻地恢复正形。


    这家伙是唯一一个早就和你串通好了一切, 知道这个“大师”的底细和你的计划的人。可得好好演一下。


    “大师,就是这里, 你好好看看怎么解决吧。”你礼貌地说了一句。


    “怎么进?”他没有看你,转而盯着学校围墙上的铁栅栏——高大、密封性很强。至于学校大门, 早就上了锁。


    你摊摊手,看向美玲。坦白说,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正常”地进入学校。你可是一睁开眼睛就直接出现在了学校里和还是一个初印象是炸毛小太妹的美玲几人玩通灵游戏的, 你是根本也不知道要怎么在已经戒严的学校里再轻松潜入。


    美玲朝你眨了下眼,带着你们七个人绕到学校围墙的北侧。


    拨开杂草堆,那里有一块砖墙不知何时坍塌了,维修工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地上就竟留着一个不大的狗洞——大概也就半个洗脸盆大小,旁边还有些狗毛残留。


    “大师,您先请。”美玲忽然止步,笑嘻嘻地对那位大师行了一个虔诚的双手合十礼。


    你忍住笑,偷偷别过头。


    这家伙。


    “大白天的不走正门,要从狗洞钻?”大师像是被侮辱了一般,脸色铁青,鼻孔急剧张大。他一甩袖子,手里的小布袋差点掉地上,狠狠地瞪了你一眼。


    “真不走正门?”他又问了一遍。


    他一直盯着你看。你知道他的心思,说白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想骗取你的灵魂,而直到现在,他似乎都还没有感应到任何这学校的不对劲。


    “不进去的话,我们的约定就不做数了哦。”你淡淡地回一句。


    他脸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就阴郁下来了。


    “你们这群小崽子啊——”他咬牙,怒骂一句脏话后,竟然真的一边嘀咕着“晦气晦气”,一边硬着头皮爬进了狗洞。他瘦小的身躯塞进去倒也正好,只是布袍拖地,出洞时满身灰尘。


    然而下一秒,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时,看到的是你们这群女孩子——从围墙上猴子一样的爬过来,砰砰地一个接一个落到地上,稳稳站在他面前。


    别说灰头土脸了,就是连头发都没乱一根。


    美玲站在最前头,嬉皮笑脸地朝他挥挥手:“大师,欢迎来到我们学校。”


    “你们……”大师嘴角一抽,像是想发作,却又碍于自己刚刚钻狗洞的狼狈形象,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他只好用力一甩袍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一边咕哝:“小孩子不懂规矩…连招待法事的礼仪都不会…”


    闵特她们看得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美玲胆子这么大,也不敢多问,几人缩在一起,反而看起来越发像是跟着“大师”的信徒。


    你则走到美玲身边,低声道:“你故意的吧。”


    “当然。”她咧嘴一笑,“狗洞是我去年回家的时候无意发现的,那时候有条狗从里面钻出来,我就跟着学了一次。”


    “你还学钻狗洞啊。”你语气夸张地哇了一下,伸出手让她把爪子放上来。


    美玲狂拍了几下你的手才解气。


    她紧接着挤眉弄眼地用手遮住嘴巴,又说:“帮你出出气,让这个装神弄鬼的先钻下墙头好了。”


    你无奈地笑笑,美玲这样把大师给惹怒了也更方便你了。一个人的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是最容易出破绽的时候。


    而“大师”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你安排成第一道开胃菜了。


    大师回过神来,本来还想继续冷嘲热讽两句,但忽然间,他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猛地停下脚步,眯起眼,先是望向教学楼的方向,继而扫视整个校园。


    他那张满是褶子的干枯沧桑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油腻腻的光,那是你第一次看见他真正认真起来的表情。


    他的鼻尖微微发颤,真的像条狗似的嗅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一般。紧接着,那张本就不算慈眉善目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狠辣而贪婪的光——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这整座学校。


    哦,他终于发现了。


    是因为在进入校园前就感应不到吗?这倒也能说得通,不然的话他肯定早早就捏算了学校的凶险程度而做更多的准备。


    现下,他大概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确实有灵异所在,不过,你赌他无法看穿这里还存在着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就像他能看到你这具身体里的芯子产生了某种时运上的改变,却无法看到是什么力量操控着这一切一样。他大概是觉得这回能“捞个大的”了。


    说不定他还幻想着,能在收了你的灵魂的情况下,再把这股力量收入囊中,自己重登什么术法巅峰。


    你可不这么认为。


    这个“大师”的法术确有其效,他也并非装神弄鬼。但显然,他一切的本事都是困囿于“副本世界”这个框架里的。


    这所学校却不一样。从你一进来开始,就觉得这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固感”——规则在这里不是一如往常那样习惯成自然而存在着的,而是被铆钉了般让你先知晓再慢慢探索开来。


    连你都还没有摸清这个副本到底要你做什么。


    假若,这个大师若是能轻易拿下学校,那说明这里也不过尔尔,学校将不再是你的假想敌,而大师本身后续你自有办法对付他。你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可以从“校长”这条线入手——学校变成这样不可能和她没有关系,这所学校的校长可谓是灵魂人物,那么学校里的某些东西被这个大师给破了的话,那她绝对不会乐意就这样简单放过。


    又如果大师败了,那就更好了。


    这个人直接就死在了这里,你在校外的空间就会变得自由和安全。而且,他起码还能替你试出这里的水深不深。而你,就可以隔岸观火。


    大师思考的时候,你眯了眯眼,缓缓地举起手:“我们可以先去食堂。”


    大师眉头一挑。


    “我知道你想的是教学楼,可那里太‘正中心’了,不适合第一步探查。”你轻声解释,顺着他的眼神用手指过去,语气不急不缓,“而且——”你顿了顿,看向美玲,“我们之前已经在教学楼里遇到过问题了,对吧?”


    美玲和慧敏都猛点头,神色凝重。


    “我个人的看法呢,食堂,是学校的一部分,但又在功能上相对独立:它不归教学系统调度,工作人员也不在教学体系里不受老师们管辖。但是这个场所却和所有人的‘日常’直接相关。”你望向众人,声音压低,比大师还会故弄玄虚,“如果这里真的出了事,那就是毒在根本处。而且…我们大家也都不想以后天天只能在中午的时候吃些破面包或者家里带的冷饭吧。”


    要说别的,这群大小孩可能还要再思考一下,一说吃的,立刻就引起了共鸣。


    是啊,闹不闹鬼的先放一边,中午就这么一顿饭还吃不好真的很让人头疼啊。


    大师看着你,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哈,他还看不起这食堂里的异样了??他倒是没有反驳。


    毕竟,他的主要目标是你。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还在前面走,他自然会跟着。


    于是,你带头转身,朝校园一角的食堂方向走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残阳早就褪尽,只剩下黄昏的余温像一道道无形的涟漪停留在你们周身。食堂的玻璃窗上贴着“节约粮食”的标语,这几个蝌蚪字,你姑且还是认得的。但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大师摸了摸门缝,感受里面的气流。


    他止住你们的动作:“别急,煞气外涌,得先探门口的风水。”、


    只见他从小布袋中取出几样东西:一块铜钱、一把桃木尺、一面刻着“七星北斗”的黄铜罗盘。全都是花国的东西!玟特她们也不在意,只是虔诚地跟着合十祷告。看来这样半溙半花的法师在这边并不少见,也比较有信服力。


    大师口中喃喃,蹲下身,捻了个看不懂的手势,再用中指一划,就在脚下的水泥地上画了一个小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撮灰,形成了这个圆。然后将铜钱放入其中。


    “此地五行凌乱,阴阳不调,有‘食煞’之象。”


    他说出这话时,你下意识望向那扇紧闭的食堂大门。它纹丝未动,可气压好像忽然沉了下来。


    大师手持罗盘,左转三圈,右转四圈,忽地往前一步,桃木尺横在食堂门前左右比划。他沉声道:“门口偏东南三寸,有一处死煞角。”


    “死煞是什么?”你得问个清楚。


    “一线生机在死煞”他自言自语道,又抬高声音说,“你,拿三支香去门口左角土里插下。”他猛地点了一下玟特,吓得她一个激灵,说得是溙语。


    “我、我不敢…”闵特退了一步。


    大师冷哼一声,改而望向美玲:“你。”


    美玲嘟了下嘴,看你的眼神知道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和他对着干,于是只不服气地咕哝一句“什么破规矩”,还是走了过去,将香点燃后,再插入泥土。


    明明没有风,香烟却斜着被吸进了食堂内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向外抽着气。


    你们屏着息等着,直到三炷香都烧没了,那烟还是没有恢复正常。


    “再来!”


    美玲又接过手,赶紧添上烟。


    如此这般直到三轮,食堂里的那个东西才“吃饱”了似的,不再如饥似渴地啜食着烟气。


    一缕烟直直地往上钻。


    “很好。”大师便从怀中抽出一张黄符,上面的字符左看右看你也没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反而是玟特跟着念了一下你才发现这玩意儿居然是文化融合了的溙语符。


    大师咬破指尖,屈指将一滴血弹在符上,嘴里念咒。明明没有点火,却有一股诡异的灼烧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布坛。”他说完,便跪坐在门前三步之遥的地方,摊开了随身的布包。


    你才注意到,那是一块绣着“乾坤雷印”的黑布,四角用朱砂勾勒出八卦,可是这个八卦又好像和你认知中的有一些不同,颜色——你也说不准,但反正你没见过这种有些发灰发暗的颜色来描出来的八卦图,再仔细看的话,好像


    太极的黑白鱼眼并不是一个中心对称的图案!难怪你会觉得看着很奇怪,因为以它们为中心的八卦方位也全都歪斜错了位。


    这个老东西还真的邪得没边


    你心里暗自吐槽着,大师已经进行到了下一步。他身前的地面正中放着三枚烛灯、一个小香炉、以及几道叠好的符纸。


    他点起香,口中念念有词:“天清地灵,开坛立阵,诸神来助,魍魉退散。”这是你能听懂的,还有很多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你听了只觉得头疼。


    烛光一明一灭。


    他是在专心对付食堂吧?下一秒,空气真的“动”了。


    从食堂门缝间,似有一道黑影凭空飘出,像是某种极细极长的东西,从缝隙中缓缓扭动,扑向火光所在的区域。


    “退后!”大师厉声喝道,掐指连弹三张符纸。黄符在空中燃起青焰,如流星般直击门口。空气中传来一阵怪异的腥臭味,像是肉类发馊、却又夹杂着烧糊塑料的焦味。


    这个味道,你那家里在父亲死前也常年有着这样的气味。


    烛火剧烈晃动,有一盏猛地熄灭。


    “它知道我来了。”大师喃喃道,眼神却亮了几分。他不像怕,反而像是兴奋地望着这股反扑而来的力量,“果然是一口好煞,假若我能将这‘食厄煞’收于符中,再加上异女灵,三年不愁。”


    他得意忘了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那就试试吧。


    你眯起眼,低声提醒美玲她们,让她们准备好:“来了,真正的试探开始了。”


    大师开始结印,口中念出一连串拗口的咒语:“敕令天罡,伏魔除煞;烈阳照灶,黑祟速灭!”


    黄符再起火光,但那股从门缝溢出的“气”却忽然变得凝重了。你一瞬间感觉到四周温度骤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食堂中爬行而出。


    那不是风——那是气息,是某种“存在”的吐息。


    “再不封门就来不及了!”大师大喊。


    他就要抓起香灰撒向门缝。


    可是。


    你挡住了门缝。


    大师这才从春风得意中醒来,脸上满是惶急:“你们几个快退开,这食堂里封着不干净的东西!你们想干什么?”


    还问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能确定这用了邪法的大师会不会本身所念的那些咒术就是有害于你的呢?


    “你敢耍我??”大师双目圆睁,可是他做出来的阵法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能再收回了。


    大概依托于邪念所做的这些事情就是这般覆水难收的吧。


    “我就耍你了,你怎么办吧。”你说。


    这话让他噎住了,大师目光剧烈地闪动了几下。


    “你以为你摆了我一道吗?这东西不受我控制之后,马上就会把你还有‘伊怒迫妮(这些女孩们)’给吃掉!”他破口大骂道。


    你知道,你逼他到了临界点。但你早就准备好了。


    “来吧。”你回头冲美玲使了个眼色。


    美玲立即明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袋子,一把倒出一整套金光灿灿的首饰——金环、金簪、金链、金扣、金项圈、金腰带,甚至还有一副缀满金叶的传统溙式舞者头冠。


    “这么多??”你简直惊呆了。你是问过她家里有没有什么金首饰或者头面,说不定可以变成你们的“盾”,她也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但是谁知道能有这么多?


    这家伙带着这么多金子上学???


    “不是你们花国人喜欢的那种纯金,不贵也不重的!”美玲满不在乎道,“但保管有用!”


    不管什么真金假金还是沙金,反正渐弱的夕阳反射在金器上,一时间照得你们仿佛是六尊即将起舞的神明,金光熠熠。


    慧敏第一个冲上前,麻利地戴上金链和耳饰,闵特三人也略带羞涩和迟疑地接过配饰——不过动作一点也不慢。


    她们虽敬重大师,但比起一个说话怪里怪气的中年男人,她们显然更信任你这样的同龄女孩。


    “快,”美玲催促着,“漆!”


    玟特和她的姐妹们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罐子,分给每个人。这是用于跳传统巫女舞蹈时所使用的金漆妆面。


    你毫不犹豫地抹上。随手乱抹的一道道手指形状的金纹在你额头、眉骨、双颊浮现。


    玟特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你修饰了一把,边涂边和你说它们是溙北传说中的“护神纹”,是古时巫女用来沟通森林守灵的神圣符号。


    “大师,我准备好了,你呢?”你近乎挑衅地问。


    你挡在门前,身披金饰,神色笃定。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师震惊地问。


    “护体。”你一字一顿,“我们用的是最本土最可信的法子,就不劳你费心了。”


    “真的不用给大师也抹一些吗?”玟特到底还是有点不安,还在抓着你的胳膊问。


    “别管他,他要真是大师,就能自己活下来。”说完,你转身,对准那扇锈死的大门——一脚踹开!


    咯吱、咯吱、咯吱。


    这么大的玻璃门,根本不应该发出这种破旧铁门一般的动静的。


    只在门开的一刹那,那原本还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如洪水猛兽般喷涌而出,瞬间将你们几人卷入其间!


    “大师!!”玟特惊叫出声。


    “别管大师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结阵!!结阵!!”大师狂吼着,双手抬起试图稳定自己的八卦图,可图阵的边缘开始发出“滋滋”的响声,似乎被这黑风腐蚀!


    你已来不及多想,只抓住慧敏的手,另一边是美玲,玟特她们终究还是和你们站在了一起。


    你们六个,六座小金人一样地站成了一个环形,以最无懈可击的姿态,抵御着被大师引出来的黑风。


    金漆在暗中发出光焰,首饰间更是互相反射出光网,穿透过黑色的不祥风暴。


    “你确定这东西能挡住吗?”美玲低声问你,声音都在颤。


    “这时候了你才想起来问这个?”你无语地摇摇头。


    美玲咬着唇,眼圈红红的。


    什么嘛,这家伙居然一直在害怕?你还真是没注意到这姑娘百转千回的小心思。


    算了算了,宠她一回吧。


    “金色是神圣的颜色。”你握紧她和慧敏的手,比上一次还要坚定地为这条规则注入解释,“溙国的鬼怪害怕金色,害怕金色皇家的神明,害怕这传统的金面妆发。我们走的是完全意义上的正统路线,而这邪灵…它根本无法侵入我们!”


    “我我我信你!”美玲的眼睛被风吹得都睁不开了,“我没哭啊,是迷了眼睛。”


    “我没说你哭啊!”你大喊着回复。


    “我都听到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慧敏低声道,“我也看到了”


    “啊啊啊别说了!”美玲闭上眼睛,不是很想面对这面子破碎的一幕。


    “好啦,我们在一起,没有必要害怕它。我们现在也可以是神明了。”


    就在这句玩笑话落下的同时,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风,仿佛被你们这团金光所阻,竟无法再向前推进半分!


    然而,大师却彻底慌了。他的八卦图中央正渐渐破裂,那些贪婪吸食怨气、邪气、祟气的蛇形纹路开始倒卷——它在吞噬他自己!


    “我不会放过你!”大师指着你怒吼,“你这小儿戏的东西,你真以为你就能斗得过它?!你们破了我的阵,这些东西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不是说它们很危险吗?你不是很想要这些东西吗?”你冷冷一笑,“那你就自己顶着吧。”


    大师瞳孔骤缩,黑风将他裹挟着冲入食堂深处。他的阵图在空中碎裂,化为无数灰烬。


    而你们,也在一阵冲击波过后,被冲倒在地。


    咳嗽了几声之后,你发现你们进入了食堂后厨——


    作者有话说:咪们国庆假期玩得怎么样^^虎忏悔虎已经玩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力


    第177章 后厨 2 ◎狗狗这么可爱◎


    你们几人被那邪性的黑风卷进来的刹那, 只觉得一股粘腻又带着腥甜的湿热包裹住了全身——就像你上周在冥想课的梦里做的那样。


    恍惚间失去重心,只觉得一头栽进了黑暗中。待到眼前稍微恢复些许光亮,你率先醒转过来。低头一看, 原本金光熠熠、充满神圣庇佑的装饰已被厚重的油污覆盖, 变成了浑浊的铜黑色。


    美丽的花纹、神圣的尖顶饰、耳饰和臂钏——全都沾着腻腻的东西,有些地方甚至还贴着不知道是肉末还是毛发的黏腥物质。


    你把还在晕乎乎的女孩们一一敲醒。


    “啊!!”身旁一个女孩反应很快, 尖叫一声,拔腿就要冲向角落的水槽。她想洗干净身上的这层油污。


    可是就在洗手的一瞬间,你们发现水龙头竟然只冒出一丝滴答淋漓的锈水, 浑浊、发黄, 就这样涂在身上的话,那还不如不涂。


    “别洗了, 没用的。”你出声叫住了她。


    她茫然转过头,你已经走近一步, 用简单的溙语沉声说:“你洗不干净的。它不是普通的油和烟, 是…某种障碍。这意味着, 我们‘进来’了。”


    你转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学校食堂后厨的备菜区,空间出奇地大。光线从头顶的老式灯管里投下来,却始终不够亮似的,不知道是眼睛出了8问题, 还是空气本身出了问题,周身像蒙着一层无形的旧塑料布, 昏黄、沉闷、带着水汽和冷气混合后的潮霉感,看不太清楚。


    白色瓷砖铺成的地面到处是发黑的接缝, 贴着地的下水道口飘来淡淡的铁锈味——但比这更浓烈的是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所以…我们这是…”玟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还是强撑着问。


    你扫视了整个房间:三排宽大的不锈钢备餐台,几个大菜篮子放在地上, 角角落落里是几个刚好一人高、宽的灰色储物柜,有些门虚掩着,有些则紧闭。


    你们终于进入了场景。


    那么,现在你该教她们生存了。


    “大家听我说。”你走到众人中间。


    这感觉有点怪异。你教过很多新手外来者如何在副本场景里生存,但这还是第一次手把手带着本地人去通关场景。


    “金饰没失效,它还在保护我们,只不过它现在也在承受…这里的污染。”你抬起手臂给她们看臂钏上溢出的乌油,努力用不那么好像把这里当游戏的外来者心态来表达,“说明我们这次闯入的真的是比较深入的区域。”


    “我们现在是在后厨的备菜区,很有可能接下来还会有宰杀区、烹饪区、储藏室等,连着一个又一个——像,”你卡了一下,又觉得说出来没有关系,“副本的关卡一样。”


    没有任何外在力量阻止你,很好。


    你顿了顿,看了每一个人一眼,眼神坚定。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出口之前,找到这里的秘密。这也是我们原定的目标。”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给学生开放过,在外面只能看到打饭的窗口。换句话说,这后厨的‘规矩’,我们全都不清楚。它不是表面看到的干净和热气腾腾——你们闻到了吗?”


    众人都下意识深吸了一口。


    “是冷气。”美玲第一个说。


    “是血。”慧敏说得更准确。


    你点点头:“所以你们要时刻准备好面对不干净的东西。”


    你走到储物柜前,手覆在灰扑扑的柜门上,低声说:“这些柜子…太多了。可太干净了。”


    “你觉得这里是躲藏点?”美玲敏锐地接上。


    你点头:“并不是说这是游戏,但是,我们可以试着把它当成恐怖游戏一样来对待。所以柜子,是我们可以躲藏的地方,可这又说明什么?说明这儿的‘敌人’可能随时会出现。大家记住:听到异响、呼吸变冷啊、灯光有闪烁啊——第一时间躲进柜子,不要犹豫。”


    她们都紧张地点头。


    你示范地拉开一个柜门,里面空无一物,刚好站下一个人。


    “我们要保持冷静,等到了安全的时候,我会负责给大家打信号,没有听到我的信号,就不要从柜子里出来。”你说。


    “好。”


    “那现在,我们开始搜查。”


    你带着众人仔细搜索当前的备菜区。


    这里很空也很大,好在你们人手很足。很快,就在水槽下面找到了一根毛发,粗硬、灰白,尖端还有疑似血迹;还在墙缘地砖缝里看到渗出的一线干涸的褐红;一处砧板上有明显的抓痕,不像刀划,像是爪子抓挠的印记。


    爪子?是鸡吗?


    “是猪毛吗?”慧敏捏着毛发皱眉。


    你捏了捏,总感觉有点太柔软了。这也绝对不是禽类的绒毛。


    几人对视一眼,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你正要开口,忽然——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划破空气,像是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却又比那更湿滑。


    然后是细碎的爪子刮擦瓷砖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如同什么东西在冰冷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走。


    你立刻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们别出声,自己则像猎豹一样轻盈地闪身进了一个柜子。


    下一秒,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动作。


    柜门合上的刹那,你听见外头那东西停下了。沉默压得人胸口发闷。


    你屏住呼吸,靠在柜壁上,耳边只有同伴细微的吞咽声和自己心跳的回音。


    刮——刮——刮。


    声音越来越近。


    它在闻。


    它在找你们。


    你感觉柜子外的空气都被压低了,灯光闪烁一瞬,影子贴在柜门上,像什么牲畜又不像牲畜——毛发倒立,影子狭长,嘴部极大,几乎占了半张脸。


    它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它走了。


    你心中绷紧的弦悄然松弛。


    你们逃过了第一波试探。


    但你知道,这只是开始。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你伸出指节,轻轻敲了敲金属柜门,三下。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尖上。


    大家都心惊胆战地从各自蹲守的地方钻了出来。


    这里还要继续搜查。


    首先确认,这里是备菜室。


    你环顾四周:切菜台、调料架、血迹已干的菜刀和案板、几桶半空的食用油,还有地上的小型油渍…这些你们都已经反复翻了一遍了。


    但不对,不完整。


    你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冰箱呢?


    你想起来了。


    备菜室没有冰箱是不合理的,尤其是溙国这种高温环境。


    你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堵后墙,墙面粗糙,有涂层剥落的痕迹,但在最角落的那块瓷砖上,有一条细微的边缝,像是人为压出的划痕。


    “这里。”你指了指。


    一个女孩蹲下去摸索,很快摸到了一块突起的金属物,看起来不是传统的把手,更像是某种工艺处理的伪装构件。她手一用力,那扇门便发出“吱呀”一声,缓缓地朝你们敞开。


    冰冷的气流扑面而来。


    是冷库。


    你率先迈步进去,寒意像是无数细针,从脚踝一直扎到后脊。


    这里的墙都是霜白色的,地板上积了薄薄一层冻霜,你的鞋底与其摩擦时发出“吱吱”轻响。顶部几根裸露的铁管结着霜,滴着水。


    一眼望去,各类冷冻食材堆放得杂乱无章:一桶桶半化的冰淇淋倒在地上,勺子插在其中;散落的冷冻咖喱块碎成了黄棕色的冰晶;几袋半开口冷冻炸鸡块撒了一地,像谁急着逃跑时踢倒了什么;大量未封口的黄油和冷冻蔬菜胡乱堆在墙边。


    大家都对这邋遢的环境感到有些不适。


    你往更深处走去,看到最里面堆满了肉块。


    但这些肉块——不对劲。


    它们看上去不像猪肉,也不像牛肉,每块肉都带着关节,有的甚至还带着皮毛残留。你弯下腰,小心拨开一袋冷冻塑料膜,眼前的“肉”赫然露出一个弯折的关节骨头,细长而多节,末端…居然有一枚指甲。


    “啊啊啊啊啊!”还是那个女孩。你发现了,她有些过于敏锐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在还没有学会适应这样的环境却拥有这样的技能,她得有更强的心智才可以。


    你回头,正看到她从一袋肉里抽出一截明显像人类手臂的部分。但再细看,崩裂的霜冻下怎么居然是厚密的皮毛啊,再再细看,就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感觉,而只暴露出兽爪的结构。


    “是狗…是狗,不是人。”她哆嗦着说。


    但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比看见人肉还要恐惧的惊骇——你明白,她看见的不是“□□”,而是杀意。


    “汪…汪…”


    一阵低鸣声忽然从冷库最深处响起,仿佛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咀嚼、吞咽,又像是隔着几十米厚的墙传来的一声低吠。


    你猛然转头,发现最里面的那扇门——冷库深层的存储室,正在微微晃动。


    有人?


    不对,是东西。


    一阵敲击声随之而来,“咚…咚咚咚…”


    那不是任何有理性的人的敲门节奏,更像是某种巨兽用身体在撞击。


    你来不及思考,大喊一声:“撤!出去!”


    众人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你最后一个出来,关上冷库门,却在关门的一刹那,看到那堆冻肉之中,有一个黑影站了起来。


    你不敢细看,猛地关门,拉住门闩。寒意仍残留在指尖。


    下一秒,你们所有人再次扑进那一排柜子中,各自闭紧柜门。


    你的心跳仿佛卡在喉咙口,几乎要跳出来。


    这一次来的,不是幻影。


    你透过门缝看到一只脚从门外走进来,拖着沉重的皮鞋底,落地声咚咚咚响。


    是人,是一个很眼生的厨房大妈。


    她拖着一具残破的——狗尸吗?像拽一袋旧衣服一样,把它摔在地上,骨头啪啦啪啦响。


    再看她打开搅肉机,把那具半烂的尸体一点点塞进去,肌肉、皮毛、骨头、血液混合在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搅动声。


    你强忍着胃液上涌,把整个身体压到柜子最深处。


    可是这还没完。


    大妈忽然停下了动作,环顾四周。


    她低下头,眼神落在——敞开的冷库门上。


    不是已经关上了吗??


    还是说——


    你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接受这一场景——她发现了异常。


    她怒气冲冲地朝冷库走过去,嘴里咕哝着听不懂的溙语方言。


    你听到她进去的脚步声,然后…


    一个女孩开始哭了。这个女孩也是第一个发现冻肉的女孩。


    大概她被那场景刺激到了,现下才会有些崩溃。但是,必须要坚强啊你无奈地在心里给她加油。


    她哭得倒是很小声,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每一声啜泣都像铁锤一样敲在你心上。


    你咬住手背。


    柜门隔不隔音?不知道。


    她会不会自己停下?不知道。


    大妈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


    你只能赌。


    你只能等。


    然后——


    “砰——”


    她回来了。


    你透过柜门缝隙看到,大妈怒气冲冲地出来了,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油光锃亮,眼睛里却像空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她像鬼魂一样开始在房间巡视,一圈又一圈。


    然后,她停在一个柜子前。


    毫无疑问,是那个女孩的柜子。


    她真的听到了吗??


    那个女孩明显捂住了嘴巴,可是这反而让她的身体抖了起来,把柜子撞得咣啷啷地响。


    你好像听到了玟特在倒抽气。是啊,那是她的好朋友啊!


    大妈在那柜子前歪着头盯了很久,久到你们都以为那个女孩要完蛋了的时候。


    她继续走了起来。


    她停在了你的柜子前。


    你看到她脚尖就踩在门缝前。


    她弯下腰了。


    你甚至感觉她的脸正在对着你呼气,热而粘稠的湿气透过金属,像是在舔你皮肤。


    你强迫自己睁眼睛,你要看清楚她的所有行动,然后尽可能做出所有预判。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她忽然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开了。


    她走出了门外。


    你不敢立刻动,直到在心里数了整整一百下,你才缓缓推开柜门的一条缝,探出眼睛。


    没人。


    你再敲了三次柜门,轻声说了一句:“出来吧。”


    众人如潮水般倒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仿佛刚从冰窟中捞出来。


    你也终于喘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整条背脊全是冷汗,内衣早已湿透。


    和美玲对视一眼,你俩几乎同步先冲到绞肉机旁查看那一摊新鲜的肉泥,剩下几个女孩紧随身后。几个女孩已是脸色惨白、捂嘴干呕,甚至连玟特都侧过了头,不愿多看一眼。可你知道,必须有人确认这肉的真伪。


    于是你强忍恶心,低下头,靠近那台还余温未散的绞肉机。血液与脂肪的混合味扑面而来,掺杂着某种说不出的、熟悉又令人反胃的臭气。


    你轻轻嗅了嗅,心中却陡然一沉。


    你以前也不是什么“美食家”,在家里自然是不下厨的,大学时更不用说,不是吃食堂就是外卖,哪怕工作后也因加班常常依赖速食。


    可是副本改变了你。在副本的这五个月里,你不仅成了个大厨师,还因为对食材的熟悉还学会了分辨不同肉类在加热前的气味——鸡肉、猪肉、牛肉…而眼前这滩粉红肉泥,清晰地散发着猪肉的香气。


    “这不是狗肉的味道…”你低声道。


    “可我们亲眼看见她把狗尸体塞进去了啊!”美玲颤声说。


    对啊。你拧起眉头。


    就在这时,她灵机一动,转身去翻垃圾桶。在翻过一堆血淋淋的包装纸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用光的、撕开封口的调味袋——


    “猪肉风味增香剂”。


    你握着那袋子,觉得可笑和恶心。


    这说明,那些本应令人退避三舍的“狗肉”,在这样加工后尝起来,就是猪肉的味道。而这不仅意味着食堂可能长期在用狗肉冒充猪肉,更可怕的是——如果调味能改变肉的味道,那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关节弯折的“人形肉块”…


    你打了个寒噤,强行止住继续思考的念头。


    这时,那个一直在哭的本地女孩情绪终于崩溃了。她用溙语大声吼着什么,大意是:“明明就有大门,为什么不走大门?!我受够了!”


    她哭着冲出房间,玟特来不及拦住她,急忙追了出去。你们也只能跟了过去,不论如何,她也是你们的同伴啊。


    平心而论,她已经忍到了极限,却也已经在极限下做得很好了啊。


    但等她们刚一出门,那女孩的脚踏上了通往“外面”的送餐口门,女孩的身影就如空气般消失了。


    你们不可能再追上她了。


    “怎么会?”玟特跌坐在地,泪眼朦胧。


    “别难过了。”你只能这么说,强行把她拉起来,摇摆着她的肩膀,“我们必须赶紧找到线索——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们继续进入下一个房间。


    这间厨房比起前一个备菜室更像是真正“行进中的厨房”——灶台上还有未熄的火苗,汤锅里翻滚着带血的汤水。案板上,一块块被剥皮的肉块摆在盘中,旁边的白毛斑点分明不是猪毛…你走近一看,那是一片狗皮。


    毫无疑问。


    墙上的白板用溙语和嘤文潦草写着“明日菜单”:


    猪肉咖喱饭


    香煎猪排


    五香香肠


    你盯着那几行字,脑中一阵空白。


    再仔细一闻这里的气味,可不就是这几道菜的味道吗?合着,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组食堂大妈们,现在正进行着对明天的准备流程。


    “大妈们呢?她们都去哪了?”美玲低声问。


    你脑中一闪,终于将之前种种细节串联成形——


    这是一个表里交错的空间。


    你们所在的厨房与“她们”所在的时间重合但不相交,只有在某些节点交错,她们才会出现——而你们,必须避开那交错的时刻。


    那就先继续检查吧!


    你们迅速掀开每一口锅,确定里面的东西后就立刻盖上,严防再被注意到。你们速度很快,终于你掀开了最后一个大煮锅的锅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颗完整的人头!


    是大师的人头!你还能看到那鼓胀的眼袋呢!


    你心脏骤停,可细看后,却发现那其实是一颗狗头。


    你正想松口气,却注意到——狗嘴里似乎咬着什么。


    你犹豫了一下,最终伸手将那物掏了出来,是一张泛黄发皱的纸条,字迹怪异。看不懂。你招呼几个溙国女孩来认字。


    “这是‘守门犬祭文’。”她们低声道,然后讲起一个传说:


    “相传在旧时,寺庙都会饲养守门犬,因此就立下规矩,守门犬死后不可食其肉,否则便会招来报应。因为狗是守护者,食之等于亵渎‘守门人’,会被永远困在原地,走不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如此反对吃狗肉的原因”玟特面色不善。她还沉浸在可能失去一位好友的愤怒和悲伤情绪之中。更别提她知道了自己曾在懵然无知的状态下竟然多次吃过狗肉。


    你正沉思,忽然厨房深处传来清晰的“剁肉”声!


    又来了!怎么这么快??


    “躲!”


    你们早已形成默契,各自奔向金属储藏柜。你钻进那个之前用过的柜子,蜷缩身体,拉紧门。


    片刻后,那声音越来越近。


    这次你又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听觉判断:咯…咯…咯…


    这不是第一次的那个怪兽,更像是一个人提着长杀猪刀,让刀尖在地上拖行,这才能划出金属一样的锯齿声。


    那声音一会儿停,一会儿动,就像是在“听”,在“闻”。


    你屏住呼吸,额头冷汗直冒。


    咚——


    一个柜门被撞了一下,好近!是别人的?还是你的?


    你有些感官上的混乱,因为这次你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不,不对,她已经不在了…


    下一秒,你感觉那声音就在你柜门外——你甚至能闻到一股混着血腥与油烟的气味,就在门缝外!


    你死死咬住下唇,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敢眨眼。


    嘎吱——


    你听到门把被握住的声音。


    什么?柜子失效了??


    糟了。


    你心脏几乎要爆炸,可就在这时——啪。


    有人从你身后,轻轻拍了你一下肩膀。


    你整个人几乎惊叫出声!


    可你明明后背是贴墙的!柜子里又怎么会有人?


    你一动不动,瞳孔剧烈收缩。


    要出去吗?这不对,不对,既然看不到,你身后也确实抵着墙,那就不存在!不管了,就是不存在!反正,门外的那个肯定是存在的


    那只手再没动,但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下一秒,门外的拖刀声停了。


    “咯咯咯…”


    是笑声——那种发自喉间、低哑干裂的笑声。


    “继续藏…继续藏…你们这些可恶的不好好学习的死小鬼”


    然后,声音慢慢远去。


    你依旧一动不动,直到那脚步声在另一个房间彻底消失。


    你数着节拍,你的呼吸才慢慢恢复。


    你轻轻敲了三下柜门,示意安全。


    “出来吧……”你低声说。


    大家虽然信任你,但这一次,大家出来的速度显然变慢了许多。


    你先拦住了美玲让她检查你的肩膀。


    她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你这里…有一个手印!”


    果然是这样。那东西,还是真实存在的。


    你忍着恐惧继续推理:每一次时空交错,“她们”对你们的干扰越强,而你们对她们的观察却越少。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的时间,正在耗尽。


    “我们必须现在就找到出去的路。”你说道,“下一次…或许再也没有‘安全柜子’这种东西了。”


    第178章 后厨 3 ◎老鹰抓小鸡抓老鹰抓小鸡◎


    你走到进入出餐排列室的门前, 那是玟特的朋友消失的地方。


    那里本该通向明亮的食堂前厅,是学生们打完饭后坐下吃饭的地方,最不济, 你们也能因为这室内的光而看到一些那边的——但现在, 门后完全是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洞,毫无人气, 也毫无声息。


    你站在门边,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探了进去。


    冰冷。该怎么说呢你体会过的最突然的冷气是逛超市时背着身子和朋友打闹时, 一个错身就到了冷冻柜前面, 那股冰凉凉的冷气不经然地抓住你的胳膊,你就会打一个原本并不至于的冷颤。


    这里的冷, 更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被无声地抽走的错觉。空洞。


    你猛地缩回手,掌心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需要再去找更多的线索, 你脑中划过一幅画面:如果整个人走进去, 或许会像被吸入太空一样, 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女孩消失得很彻底,再看也一样。你们也别想从这里找到出口。


    “不能走。”你喃喃。


    这是本能。


    这扇门看似是出口,但它应该并不属于你们这一层空间,它通向何处, 你不知道,但你知道绝对不会是学校里的现实世界。


    你转过头, 重新打量整个后厨烹饪间。


    这里其实很大:十几个灶台、五个大冰箱、洗碗槽排了一排在灶台的对面墙边、一整排的金属置物架,还有墙角堆放的几桶过期调味料。天花板很高矮, 却依然被油烟熏出一层灰黄。细看之下,竟然还有一点…潮湿。


    有种什么东西在湿漉漉地生活在这里的感觉。


    角落里的臭虫,遍布的致病霉菌之类的。


    就是这个地方, 必须还藏着线索。


    毫无疑问,否则——那扇门就不会在你靠近的时候“吞掉”你的温度。没有门,那就肯定还有别的出口。你这么告诉其她人,这也是判断思路是否出错的方法。


    它总会有一个让人离开的途径,所以当你们用尽力气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答案后,使劲联想,就总能找到新的突破口,再试就能成功。


    只是此刻你的思绪如同破了的锅盖,蒸汽腾腾,却没法成熟。


    你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食堂大妈。


    那几个“不定时出现”的怪物。她们可以自由穿行不同区域、不同空间,甚至在你们眼皮底下穿梭。


    如此说来,你们被困在了这里,可她们却能“自由行动”的存在。


    有了!


    你猛地想起她们曾经出现的三个时间点:


    第一次,是你们发现案板上和角落里的疑似不是常见肉类的毛发——怪物几乎是“嗅着线索”而来;第二次,是冰库门打开后,你们发现了冷冻狗肉,大妈就提着狗尸走进来,完成一次威慑和巡视;第三次,也就是刚刚,你们进入备餐区,才刚刚打开锅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她们不是随机出现。”你一拍手说。


    美玲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你:“什么意思?”


    “她们是这里体系的一部分。”


    你像破解一个游戏一样解释着这里的情况——可不是游戏吗?甚至还有供你们躲藏的柜子和莫名其妙的“倒计时”暗示。


    “大妈们的出现,是‘警告’。她们不是单纯来杀人的,她们是来维持这个空间‘稳定性’的。”


    大家都不敢出声,仔细听着你说话。你用手比划着越说越快:“每次我们逼近真相的时候,规——这里的维|稳者就会用一种最暴力的方式让我们后退。就像你登入不允许你使用的网站,越往里深入,就越会弹出窗口警告你‘前方网页危险’,恰恰是因为你快要成功了。”


    美玲最懂你的思路,马上问道:“所以…我们不要再找线索了?”


    可是不找线索又怎么能离开呢?所有人都带着这样的疑问看着你。


    “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线索。”


    你的目光重新扫过屋子每一寸细节:锅、灶台、调料架、堆满餐盘的水槽,还有地上模糊不清的油渍。


    是啊,你们想要知道食堂的真相,你们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原来食堂偷偷烹饪狗肉的真相吗?剩下的,就不再是能在这里找到的东西了。


    因为这是个悖论。


    如果你们不寻找食堂挂猪头卖狗肉的真相,那你们对这个空间就没有威胁,也就不会找到任何的松动所在,那你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没有出路的小场景里。它是这么小,小到——说白了,一览无余,还能再找什么呢?


    但如果你们真的试图把吃狗肉的真相揭开,就会触发“怪物追逐”——这简直根本就是Video Game——你这样腹诽后,又悄悄打了一下嘴:怎么真的成了个“留子”,连在心里想事情都开始花嘤混杂。


    不过这一点倒是提醒了你,以前的那种特殊场景,也会让你有种箱庭游戏的感觉,却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设计感”这么重。


    巧合? 也许都是所谓副本意识的操控罢了,程度轻重的区别而已。你晃晃头,把走神的自己拉回正途。


    总之现在处境甚至更糟,上一次柜子里的反应告诉你,你们现在已经没有藏身之处了。


    “所以,这样研究下去的话就是死路。”你说。


    听你这么说,大家的表情都有点精彩,连最挺你的美玲估量了一下氛围都没回应你,只挤眉弄眼地告诉你她理解。


    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中却回响起一个声音。


    ——“死路里有一线生机。”


    是大师的话。


    你差点忘了这个肮脏恶臭的老东西确实有些本领,他用他那张错乱歪邪的八卦图,占卜出你们这场劫数时,留下来了这一句不清不楚的提示。


    你开始认真思考“死路”这两个字。


    怎么样做才是死路呢?


    你想了想,掏出手机,提议:“我们在这里尽可能地多拍照吧。”


    “哈?”美玲一愣。


    “仅仅是找线索有什么用,我们至少也要留些证据,再做些破坏,才能真的威慑到这些不守规矩的人啊。……快接近真相了。”你笑道。


    “巴帕辽!(你疯了!)”玟特突然出声大吼。


    “我们陪你们来这里玩过家家,现在我的朋友出了事,你却让我们不更加谨慎小心地做事,反而是这样作死,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直都静悄悄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她是自己不听话乱跑,怎么能怪我们呢?”美玲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你很想说你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可是就算维持了暂时的和平,大家不能团结的话,最后的后果说不定比那个自己跑掉的女孩还惨。


    而且你对她们也有一些了解,因此你保持了沉默,只是焦躁不安地在心里数着数字。


    美玲和玟特张牙舞爪地吵了大概在你数到一百下的时候,她俩又走上前互相抱了一下。


    她俩本来就只是发泄而已。


    玟特对于朋友的遇难本就怨念很重,可是她也无人可怪,直到你拿出一个危险的选项出来,她才终于找到机会把积攒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美玲何尝不憋闷呢?她再信任你,可是当自己的生死悬在剑下,她又怎么能不在百感交集的时候产生一些怒气和后悔呢?可她不会在别人攻击自己朋友的时候也跟着对你发火,那既然玟特提供了这样一个发泄口,她也就这么钻了进去。


    “对不起。”玟特用花语生硬地对你说。


    你捏捏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你俩也和好了。


    所有人便都拿出手机按照你说的那样开始取证。


    快门按下的瞬间,你听见了轻微的抽气声。


    是玟特。


    她的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她站在大家边上,眼神落在那扇曾“吞掉”她朋友的门上,指节发白。她强忍情绪,努力地大口呼吸,终于还是拿出手机,加入大家。


    你走过去,低声说:“她不是你能一个人找回来的,玟特。我们在一条船上。”


    她抿嘴,摇了摇头,还是有点自嘲地说:“对啊,如果我们这样死了,就会见到她了。”


    “不会的。”你对玟特说。


    小队重新凝聚,照片一张张拍下,信息一条条记录。每一块墙面、每一口锅、每一个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角落”都拍上几张。


    你找到了保鲜袋,直接夹取一块肉封好。


    接着,你反手就打翻了面前这个炖锅。


    “咚。”


    是锅重重地砸在地上。


    “咚——咚——”


    她们来了。


    从厨房的暗角里、走廊尽头、甚至你刚刚检查过的灶台旁,不知何处,六七个食堂大妈还有大叔鱼贯而出,每人手里都拿着刀、铲、铁锅,脸上表情狰狞可怖。


    好了,boss战来了。


    “跑!”你一声大吼,伸手就拉起还在发愣的女孩,再推着玟特就窜进了旁边的洗碗区。


    既然这么符合游戏的设定,那你就把它当成是游戏,那你可就太知道套路了。


    先藏柜子,这是最基础的躲藏;没有柜子可以躲,那就开始追逐战。


    正好,这里还有一个大桌子——操作台。


    爱玩游戏的人都知道,出现这样的地形,就是在说:绕着桌子转,就能把“怪”甩到后面。


    就算这里不是真正的怪,可是身强力壮的后厨工作人员们大多体型宽胖,你们这几个少年却猴子一样的矫健。她们未必能逮住你们!


    “绕中岛操作台一圈!”你大喊,“别怕,她们肯定比我们慢!”——你的舌头打了个结,你差点就顺嘴说出来了迎战精英怪的技巧。


    美玲跟着你第一个冲出去,玟特随后——那一刻她还犹豫了一下,她又走神了,你甚至听见她低低发出一句疑问:“诶?她们…”


    你没回头,冲过去挡住她的视线:“别分神!”


    你们绕着操作台狂奔,大妈们摇晃着身体追了上来。刀锋在白炽灯下泛着油亮亮的冷光,砸撞在操作台边沿的声音震得你耳膜嗡鸣。


    “啊啊啊!”有个女孩尖叫。


    你们就都开始尖叫。


    这真的很解压!!


    你们鬼吼鬼叫着开始遛大妈,一圈又一圈不,这圈要慢点,不然你们都要追上大妈了!


    诶?


    这不对吧。


    仔细看大妈的动作,实则很僵硬和重复,根本不像是她们对你们有着很强烈的杀戮欲望,更像是本来就在陪你们表演。


    你猛地停下。


    美玲撞到你后背,哎哟地捂住鼻子。


    你们站在操作台一侧,对面,大妈们也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们手上的刀仍旧抬着,但整个身体,却似乎在向后缩。


    仔细看的话,其实你们和她们好像状态有点像。


    你慢慢放下自己顺便从备菜间抄在手里的刀,面目全非的大妈们看起来也好像更犹豫了。


    这时候,玟特终于开口:“我…我知道了。”


    你看她一眼。


    “你知道什么了?”


    玟特因为之前有些情绪用事,这时候对于发表看法有些不自信,你赶紧推推美玲,让她说点好听的,别让玟特再怀疑下去了。美玲叽里呱啦地就说了一堆话。


    玟特终于松松眉头,先对着大妈们合十行李,接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大妈们的脸。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们脸上的花纹?”


    这当然是第一反应就看到了,但最初你只觉得那是油污、汗水和皱纹勾勒出的脏污,甚至可以说这是很常见的本地人异化的表现。


    但现在,被玟特提醒,你越看才越发现有点古怪意——那不是脏,而是被精心画上的线条。


    青、红、黑三色交织,如波浪状顺着鼻梁、眉骨和颧骨蔓延而下。看起来像是某种古怪的脸谱,又像是…舞台妆。


    玟特缓缓说出几个词,美玲也瞪大了眼睛,在你晃了晃她后才赶紧帮你翻译:“娜娜惊容、鬼王惊惧…这是我们的传统面具舞!”


    你一脸迷惑。


    “娜娜是鬼妻娜娜——嗯就是一个传统故事啦!她在丈夫发现自己是鬼后就会画上这样的妆容表示状态的恐惧,鬼王惊惧也差不多。总之,在我们传统面具舞剧里,这种花纹不是表示愤怒,是‘惊恐’。”美玲抓着你的胳膊疯狂摇晃。


    “是我们之前误会了。她们不是要杀我们,她们是在试图吓退我们。她们自己应该也很恐惧!”美玲说,转头和玟特交流了一会儿,俩人都对着你狂点头。


    哈?你的脑子一阵晕。


    玟特补充:“那是一种旧时代的表演手法:脸谱越恐怖,代表角色越胆怯。比如鬼王落败的时候,会画这种花纹;‘仙女惊恐’等情形也有类似样式。我们相信,不同的情绪也是灵魂流向了不同的地方。”


    再看大妈,你们不动了,她们也就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的花纹确实如玟特她们所说,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哭泣或者哀求,并不是纯然的恶意。


    你开始回忆刚才的追逐路线。


    你们是跑着绕操作台的。但因为速度远快于她们,实际上,在第三圈开始之后,某种程度来说,是你们在追她们


    最初,是她们举着刀冲来——对,是这样开始的,她们一鼓作气地冲过来,你们慌忙躲避、逃窜。但再后来,因为你们年轻灵活,几个房间转来转去,几次速度没控制好,倒成了你们反过来在“追”她们。几个小女孩绕着中岛台狂奔,大妈们气喘吁吁地跟不上。她们甚至有几次差点撞上厨具,慌张退后,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你从来没想过这个角度。


    在这个场景里,手握证据、打烂厨房的你们才是攻方。


    遭了,真正的“怪物”,可能根本不是她们。


    或者说,她们…也只是被困在“后厨”的人。或者,听命做事的人。


    你放下手里的刀。


    缓缓地,试探着。你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明智,但你需要确认一些事。


    对面的大妈也停了下来。


    她举着锅铲,肥大的围裙前还沾着些未干的汁液,像是血,像是酱汁,也可能只是汤底。但你看到她的表情变了——她那张脸,扭曲而繁复,完全不是自然人的模样,只有着上挑的眉,大大的眼,嘴角再扬起。


    饱和度极强的色彩融化开来,剩下那用黑边描摹着的五官里震惊与惊恐更加明显。


    玟特小声在你耳边解释:“她脸上那个花纹,是‘灵通开’,是猴子惊恐的脸,在舞剧里表示角色遇到不可理解之事,只有陷入混乱状态时才会画出来的。”


    她们在怕谁?是你们。


    她们像你们怕她们一样怕你们。不单单是你们掌握了可以让她们失去工作、身败名裂的证据,是不是还因为,你们在这个时间线里,反而成了她们眼中的“幽灵”?


    你们凭空出现,四处翻找,再搞破坏,然后藏起来。


    从她们视角来看,是不是会觉得厨房的器具在凭空移动、门被打开又关上、冰柜的东西乱了位置、藏匿在角落里没有洗干净的血迹也被抹到了一边?


    在她们现身后,你们就立刻藏进了柜子,以至于她们完全无法看到人,只能感知到异动——就像是在经历一次神秘的闹鬼事件。难怪她们一开始只是疑神疑鬼地四处瞧瞧看看,到后来才试图强势反扑。


    可是,你明明看到之前一个大妈诡异一笑——哎呀,笨啊!她们的外貌可以被这个空间被扭曲成这样引人误解的程度,那她们其它的表情也被扭曲到使得你误解不是很合理吗?


    这就说得通了!


    但这也说明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大妈们并不是这里的恶灵,她们只是守着某种禁忌,而你们的“发现”触碰到了这个禁忌边缘。


    那谁才是?你之前的思路错了一半,就得找新的思路。


    不对,不止错了一半。


    你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落在被你看作安全屋的铁柜子上。


    你的所有想法都是基于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掀翻食堂里的真相的,再加上作为游戏里的常见元素,你理所当然认为柜子是用来躲避巡逻的大妈的。


    当然,它确实也承担了这样的效果。


    那么,为什么柜子可以是安全屋?你之前没有细想过。


    厨房里出现铁柜子,多突兀啊,而且,大妈们既然不是没有逻辑的恶灵,她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索性打开柜子看一看?她在透过柜子往里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柜子会在最后失去躲藏的功效,这一点看起来也没错。但是原因呢?


    大妈在害怕。不是在害怕你们。


    她们把恐惧投射到了你们身上,而真正的源头是——


    你走近它。油渍斑斑,残破不堪。门被你们开开合合好几次,这会儿你才发现铰链都几乎断了。但那并不重要。


    你用袖子轻轻擦了擦柜子深处,那一层浮油被你抹掉后,剩下的只是暗红色的锈迹,斑斑驳驳。


    可再细看——你的眉毛抬了抬。


    那不是锈,那是血。


    血的颜色干涸了,与铁锈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像陈年污渍。但你看的够仔细,能分辨出其中深浅不一的分层,就像是不同时间的血迹叠加所致。


    你指尖轻轻一点,居然有点黏。


    再整理思路。


    也就是说,柜子对于大妈们来说根本就是恐怖的,所以她们不就第一时间去查看柜子;但是随着异样(来自你们的)越来越多,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呢,她们就会抄起武器,打开柜子,看看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柜子里到底有什么?被非法捕捉的狗吗?她们自己也因为杀狗吃狗而感到害怕吗?因为信佛的缘故吗?


    “这不对。”你喃喃说。


    “什么不对?”几个女孩都凑过来。


    “这柜子太大了。”你喉咙发干。


    对啊,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嘛?你不是一看到柜子就知道了用途吗?


    “这柜子是装人的。”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你自己也感到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种比身后有人追杀所导致的后脑勺发凉更本能的恶寒。你迅速抽回手,结果却在衣袖下感到了一阵湿润。


    红红的。


    是血。


    新鲜的血。


    滴答、滴答。


    你低头——那积年累月干涸了的血,焕然生机了一样,正在往外渗!


    你立即后退,哪怕踉跄了几步。你砰地就要把柜子关上,可紧接着,柜子缝隙间,几根惨白的手指挤了出来。


    接着是几只断掌,从缝里疯狂地伸出来,柜门被卸掉了。


    实则不需要这样做,因为它们带着死不瞑目般的扭曲,白白的面条一样晃荡着、抻长着、想要拉住你!


    第179章 后厨 4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你拿着刀, 直接斩断即将抓住你的手。


    没有血色因而格外白嫩嫩的手掉在了地上,鱼一样地滚动了起来,其她人不想看也看到了, 尖叫霎时响起, 混乱爆发!


    你把柜子当“安全区”,原来这里才是罪恶之源!你得再往里看一看。


    不, 你没有被控制,你很清醒,你真的很清醒, 你既然能切断那两只手, 就还能再切几只——现在,你只想看清楚, 柜子里到底什么情况。


    美玲和慧敏当你傻住了,一把把你往后扯, 直接从柜子边揪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别、别阻挠——啊。你这才悠然转醒你刚刚确实被控制了。你对着她俩投以感激的笑。


    接着, 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就从手腕处离开, 明明无一物却割得你生疼,再举起手用眼睛使劲地瞧,又没有伤口。


    应该是那抓住你的手的残魂。


    你们都离那飞舞着的手远远的,这样看, 它们竟就只是困在柜子边一小圈的距离里,摇曳的旗帜一样, 并不能对你们做什么。


    只是这样吗?你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另一方势力。


    大妈大叔们蜷缩在厨房角落,彼此抱着, 形容恐怖又焦虑,但她们依然比你们要更加气定神闲。


    她们张开嘴巴,不知道是你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对她们的声音进行了妖魔化的处理, 还是她们本就只是再用这种调子唱着含混不清的话。这是一段吟唱,像咒语,像哭腔,像在压制某种不祥。


    你们几个女孩的脑袋都跟着疼了起来。


    狗叫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你从进入溙国副本后就时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听到的很远处一声或快活或警示的狗吠,而是低沉、怒号、带着回音的声音。


    是滚出来的嚎叫,是千声万声一波波压出来的檀音!


    冰柜里那条被割下的狗腿那一堆堆不成形的“肉块”还有被剥下的新鲜皮毛。


    这狗却是大妈大叔们召唤出来的??


    你们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真正关窍。


    杀狗吃肉只是表象,说不定根本就只是附带着去做的一个事——“杀都杀了,还能顺便节省一点食堂的开支。”她们说不定就是这样去想,然后把余下来的钱愉快地分赃。


    玟特脸色苍白地说:“她们用狗…不是为了吃,是用来镇压的。”


    镇压谁?


    她们每天献祭狗,再如此这般亵渎地处理狗尸,根本就是为了用狗的死气压制这些——柜子里的冤魂!


    这些手从柜中钻出,就是“人”的鬼魂。而狗,是看门的东西!


    狗叫声引起那些手的剧烈抵抗,这场搏斗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的。


    手们就这样相识被反刺激到了一样,居然真的往前越伸越长,甚至要扯你们的脚。一个女孩已经被抓住,你们牢牢抓住她,这才使得她只是鞋子被扯了下来。


    “快!再唱!”玟特叫道。


    一桌之隔的另一群人何尝不想唱得更起劲呢?只是即便隔着厚重的涂料,你也能看到她们的脸色开始发青,可能是过度恐惧,又也许是魂魄开始被反噬?


    她们的努力颇有奇效。


    在某个节点之后,那些手像被按了暂停键,先是停滞,而后软绵绵地垂落在地上,被无形的利齿咬断,终于不甘心地缩了回去。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腐败的腥甜混合的味道。


    它们死了——或者说,暂时被撕碎了,回去了自己该待的地方。


    你看着那地板上滑腻腻的黑色血迹也蜿蜒着回到柜中,霉菌、虫子、任何你能想到的文明社会里人类本源恐惧一样的在垂死挣扎。


    它们抽搐,卷曲,最后“啪”地一声断裂,血渍消散成暗红色的雾气。


    大妈们松了一口气。


    你听见她们那种奇怪的喘息声——介于哭和笑之间,大概又是场景自带的吓人“音效”。


    可是不对。


    不对,不对。


    空气里仍然有声音。


    还是那些狗吠,明明一开始还只是远处压下来的海浪一样的阵阵回声,几个呼吸之间你明明白白感受到那声音越来越近——“汪…汪…汪——”


    玟特抬起头,脸色惨白。


    “狗…狗还在。”


    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声音,不只是声音。


    音浪开始凝结,声音便有了重量。那“汪汪”的吠声打得光都无法凝结,于是化作空气中的暗影,一层层堆叠起来,就像被扭曲的烟雾,却有着可怕的密度。


    那声音的形体从地面升起——一团漆黑的气雾,像浓稠的油浆一样向上爬。它们互相吞噬、叠加,直到最后——一只巨大的黑狗从声音中“走了出来”。


    它的毛像被烧焦过的铁丝,眼珠却是惨白的。嘴里露出不成比例的獠牙。唾液滴落地面,竟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它只是看你一眼,你的呼吸就停了。


    这就是“看门犬”吗?


    食堂的这些人召唤来了大狗来对抗冤魂,而看门犬的使命,是看家护院,咬死一切触犯禁忌者。


    那些冤魂它已经撕碎,它却再次现了型。


    只有凶猛、不亲人的狗才能做最好的看门狗。


    它们也许曾经是对着人摇摇尾巴的野狗,但现在它们可是合格的看门犬,凶猛,暴戾,而且,没有铁索的束缚。


    那些人无法控制它,从她们死灰一样的脸色,你就可以看出来。


    而现在,它的目标转向了你们。


    对,是你们。包括你,美玲,慧敏,玟特


    摄人的眼珠子把你们和食堂的人看在一起。


    玟特颤抖着说:“它们在分辨我们有没有也是加害它们的人。”


    “我们没有吃狗啊…”一个女孩低声说。


    “对啊,我们不是早就发现了食堂的异样,所以才来到这里…”慧敏喃喃。


    玟特已经放弃抵抗,开始用溙语低声祈祷,她的声音颤抖着,混着泣音。


    这么宗教的话语对你来说难度太高,只能理解大意:“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没有杀狗,也没有吃狗肉。”


    可你心底响起另一个声音。


    ——“真的没有吗?”


    上周二,是你第一次来到食堂,上周三,是你们第一次阻止了玟特她们进食那里的食物。


    在这之前呢?


    在午休的时间里,女孩子们手拉着手笑着排着队跑去食堂匆匆打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和香气扑鼻的餐食,把一个上午努力学习的疲惫都变成食欲,大块朵颐起来。


    那汤里的肉香,那油花翻滚的咖喱酱,那一块块嚼劲十足的“猪肉片”。


    而现在,你想起了那股味道。


    不是你吃的,是你的这具身体吃的。还有美玲,还有慧敏,还有玟特


    但那不是猪肉。


    那是狗。


    你能再吐出来吗?那些肉早已化作了这具身体的养分,融进骨血之中。身体里的血液告诉你黑狗,你——你们——早就吃过它们,吃进了这些狗的命。


    你们浑身都是刺激黑狗以至于它张开血盆大口的气味。


    “该死!”你骂出声。


    狗的喘息近在咫尺,像锅里的风暴。你几乎能感到那股热气舔着你的皮肤,这也过于炙热了,你看到它喉咙里象征着地狱的烈焰。


    你们就要被这狗给“煮”了。


    “柜子!快进去——”有个女孩喊。


    “不行!”你大吼,“柜子已经失效了!”


    做了违法欺诈行径的大妈大叔们是你们这些学生的敌人,柜子能维持第一波大妈大叔们的巡查,冤魂又将她们也变成瑟瑟发抖的被攻击者,而后是狗,把冤魂吃掉,但现在你们也成了盘中餐。


    咒语、狗、柜子——这些原本维持平衡的装置全被撕碎。


    “死路里有一线生机。”


    是的。


    现在就是死路。


    你已经无处可逃。


    你们都是。


    你们这些女孩,还有大妈,甚至包括之前那拍一拍你的肩膀吓你一跳的鬼手。


    食堂的这些人还在唱着咒语,但已经变了调。她们合掌低吟,声音高一声低一声,像风箱一样。


    她们的眼神已经空了,她们认命了。


    她们也在等待,虔诚不已,大概早死正好可以去往西天极乐?


    你看着黑狗,黑狗张开嘴,凝固了的暗红色血一样的舌头拖在地上,呼出的气味带着腐肉的甜腻。


    那口腔,是不是像一扇门?


    “它…的嘴…”美玲沙哑着嗓音说,“是不是就是出口?”


    你猛地看她一眼。她比谁都更关注你的眼神,以至于第一反应就明白了你的心思。


    “疯了。”慧敏在旁边发出颤抖的否定,但声音里没有力量。她本来就没有主意,要么是听美玲的,要么是听你的。


    美玲的眼神却亮着——那种破釜沉舟的亮。她看着那狗的嘴,下定决心似的心一横,就往前扑过去。


    “别动!”你伸手去抓她。


    你这样一叫,慧敏立刻跟着你一起扑过去,两人死死抓住美玲的手臂,把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狗怒吼一声,声浪震碎了灯管。火花在空气中炸开,映得每个人的脸都青白交错。


    你大口喘气,看着那血盆大口,心跳得像要炸裂。


    对。死路。


    大师说过的死路。


    眼下这一切,全是死路。可被狗这样复仇形式一样吃掉,怎么可能是生机?


    主动送上去被狗吃,和把脖子送给食堂大妈们又有什么区别??


    死亡才是死路的话,你现在发了狂把别的女孩们全给杀|了难道也可以?


    诶,对!你可以杀|害同伴,也可以杀害敌人,还可以主动送死,你们这些人都是杀与被杀的关系;你们——你们是平等的!


    不,换一个词会更好平平衡?


    啊,没错!


    你们本来就是一个食物链一样的整体!


    这受召唤而来的大黑狗,实则也是可以被杀的。


    因为——它不是早就死了吗?


    “死路里的生机…”你激烈的头脑风暴着,你焦灼地在巨犬仇视的目光下踱来踱去。


    想想、再好好想想


    死路


    如果那老东西说的不是比喻,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死路”呢?


    如果,你们要出去,必须先走进“绝对无法出去”的地方——比如这间密不透光、充满油烟气味、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困难的厨房最深处?


    这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间,哪里有什么纵深?


    死路


    在狗的死路里。


    你的心平静下来。


    你们这些人可以有无数条死路,甚至那些冤魂,也可以被刀斩杀——说不定多砍几下,它们就不再作祟了呢?


    只有狗的死路是唯一的。


    生路也是唯一的。


    那就只能是这样了。


    你站起身,开始一步步倒退,回到锅边。


    那口锅。你亲手揭开的锅盖里…曾看到“大师的头”。


    下一秒,就成了一只狗的头颅。


    这口巨大无比的锅就在灶台上,在两个空间的间隙里——在你们所在的这个空荡荡、出不去的地方,又在食堂大妈们所在的她们备餐的现实里,它都在咕噜噜地煮着。


    蒸汽正不断冒出,沸腾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呼吸。你跑过去时,那气雾扑在脸上,烫得眼睛都睁不开。


    “你要干什么——”慧敏惊恐地问。


    “试试看。”你的声音发抖,但平静。


    滚沸的汤汁翻滚着。


    你伸手进去。


    好吧,你还是咬着牙的,毕竟万一你错了呢?可惜你还是不够壮,不然你高低也要把那几个食堂的人里抓几个过来帮你试一试。你冷酷地想。


    你现在有一种过分焦虑和过度激动后的贤者时间一般的冷静。


    其实就是思维过载了。


    你的脑子里想着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你终于把手放了进去。


    一点也不烫。


    甚至是冰凉的。


    你的心脏狠狠一缩——然后再度剧烈地、要死了一样地跳动起来。


    谢天谢地!不,谢谢你自己。


    就是这里。


    这锅汤果然就是门。


    “跟着。”你咬牙,一跃而起,整个人栽进那锅里。


    一瞬间,世界失去了声音。


    热气,血腥,咒语,狗叫…全都被吞噬。


    你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你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你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类似的话语,怎么好像出现过很多次?


    在这样混沌的思考中,你睁开眼睛。


    意识复苏时,你当然第一反应是睁眼寻找熟悉的景象,却只看到一片朦胧的黑。


    不过这是一种泛光的黑,像雾、像云,也像被无数舞台灯照得黑得发虚的世界。你想要说话,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寂静无声,除了你自己的心跳。


    你本能地抱紧自己——你本该害怕的,可是忽然间,却觉得平静。好像你终于被某种看不见的线拖拽出了混乱和嘈杂。


    你像是一个游魂飘荡在意识的边界,却又像一尊清醒的佛像,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然后,是一连串的扑通声。


    是她们!


    美玲、慧敏、玟特,她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跌落进来,连表情都是刚刚那一刻的惊惶。但你知道,她们在你身边,她们来了。


    太好了,她们还在!太好了,你再不孤单了。


    “哇真的不痛诶”美玲显然没有像你所经历的那些缥缈的感知,她还沉浸在要跳进热汤锅的瞬间的恐慌之中,但马上开始看起周围,“这里…是哪里?”美玲问。


    你们开始四处张望。


    周围空荡荡的,多亏她们来了,你才能看到,难怪周围是这样恍惚的暗,因为光线并不来自某一个灯源,而是从你们身体自身泛出来的。


    你举起手臂,光影就在你皮肤上涌动,它水球一样地裹住你,原来“舞台的追光”就打在你身上。


    你再看其他人,她们的身上也有同样的光芒。


    “有人…在看我们吗?”慧敏低声问。


    你皱起眉头。没必要再回答这个。


    “那就让她们看吧。我们继续找。”


    你们开始寻找什么,哪怕不知道目的。四周像是无尽的迷雾。你们因为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去找什么,所以时而站着走,时而又趴下来往下面看。


    时间沙子一样的从手指间隙坠落,你们这样不停地走着爬着,却不累,也不渴,时间仿佛静止在某个点上。


    不知过去多少须臾,你甚至觉得,也许,你已经死了。


    副本世界本来就有另一个亡灵存在的世界,不然如何解释种种副本规则之外的灵异事件呢?而且在第一个副本时你就经历过,虽然和这里不同——这大概也只是因为本就是不同的副本底层规则所导致的吧。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你下意识地转身看向其他人——她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副本的法则该是外来者才能穿梭副本,甚至保留着清醒的死后意志难道…你又被引导着去思考错误的东西了吗?


    又是那种熟悉的力量。


    你感受到某种“推手”——这是你久而未曾感受到的副本意识。


    在洛斯国副本时它达到巅峰,在米国副本时它又销声匿迹,以至于安静得让你觉得它在憋一个更大的坏点子。


    这个意识,本就该在无事发生或者总算要否极泰来的时候突然出现来窥探、驱动、引诱你去思考你不该想的问题,让你被误导而走入歧途,又或者直接放弃自己。


    现下你反而安心了。


    这是副本意识那恶心人的味道。


    只有被副本凝视的时候,你才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思维被雕刻、被引导、被考验。


    偏偏这个时候,你才能更好地清楚自己还“活着”而且即将变得更好,而不是艰难度过某个场景时堕入深渊。


    这听上去有些斯德哥尔摩。


    你选择先接受这样的自己,等离开了,再慢慢地好好地感受自己的生活、恢复自我的认知。


    你们继续聊。


    在这里,你们胡说八道,你学会了好多溙语单词还有一些歌。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本来觉得溙语非常难听的你,已经把溙语听得顺耳无比,甚至还能挖掘出来这门语言的独有美妙之处。


    就在你几乎要沉浸于这份哲思中的时候,你的手指碰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唔!”你下意识想要甩掉。


    可你很快停住。那是一块潮湿的泥。你低头看,泥中有一个清晰的小印记。


    三趾。


    指向前方的,是最长的那个趾头。


    你怔住了。你认识这个形状。


    你曾经在生物课上解剖青蛙时看过。你清楚地记得,它的脚趾,就是这样的模样。三趾,前趾细长,中趾最长。


    你曾在第一学期实验课结束后亲手把那只实验青蛙埋在了小操场边的土地里,你还很认真地划了一道线,像模像样地做了个仪式,说是“这是它的墓碑”。


    它来找你了。


    是它在给你指引!


    它把你从黑暗的厨房引向了这里,又从这里带你走向更深的真相。它孤零零地死去,没有嘴,不能说话,它只能用脚印,为你指方向。


    你看着那印记,心中泛起无法言说的感动和沉默。


    “对不起。”你只好这样轻轻地说。也为那没有得到妥善安置的被用来献祭的一切生灵。


    你向着脚印指引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段距离,就能找到下一个印记。像是某种灵魂的牵引,一只曾被你操控、切割、丢弃的生灵,正以它残余的意志、以它最虔诚的方式,将你引向一个出口。


    女孩们在你身后,一个接一个地走着。你们像是一队发光的毛毛虫,彼此依附着前进。


    又一次,你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你感觉不到脚步的疲惫,也没有时间的流逝。你甚至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走出去”?


    是离开副本吗?是清醒吗?是彻底逃离死亡和恐惧吗?


    还是说,是对“活着”这件事,彻底有了明白?


    在这个又黑又白的世界里,你想到了许多人的挣扎,许多怪物的呼号,它们的恐惧,它们的伤害,它们只是副本里的一个随时会被剥夺意志的存在,可它们也为了活着而努力地扮演它们的角色。


    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


    怎么可能呢?真的想明白了的话,你还活着干嘛呢?你的生命,要用你的一生来体会。而你的一生,绝对不止是这样在副本里做着虚幻的噩梦,被偶尔的能够统领她人带来的成就感所淹没。


    啊。


    你们一脚踩空,失重感猛然袭来。你伸手想抱住身边最近的慧敏,却什么都抓不到了。


    然后——


    你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静谧的背景音乐,还有一缕熟悉的香薰味——这是是冥想课的味道。


    你正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手指自然搭在膝盖上,呼吸缓慢而均匀。


    同学们还是那副样子,大多数都要死不活,少数如你提前清醒,若有所思。


    你的冥想老师正坐在你的前方,看着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你魂不守舍地回到家,沉默地度过了一个早上后,直到在冥想课上,你才想起来这一切。


    你的眼神变得清明,这时,你才发现这位冥想老师距离你居然这么近。


    第180章 副本意志 ◎就你这家伙是意志啊◎


    冥想教室内, 昏黄的灯光宛如潮湿池水中的泡沫般起伏闪烁。


    你这样醒来,庞大的记忆涌进脑海,你低着头, 沉沉地呼吸着。


    身边的同学早已一个接一个进入了梦呓般的状态, 呼吸变得沉长,表情却僵硬得和木偶没什么区别。看上去更像是昏死了过去。


    和上周一样。


    你专注着自我, 梳理脑海中的情绪和想法。直到你的后背开始泛起一阵冷意——你的寒毛倒竖,这就是老手外来者常有的对于危险的警觉。


    有人在靠近。那股气息带着香料、湿毛巾的臭气、以及某种像是热滚滚铁板般的压迫。


    是冥想老师。


    上一周,她的周身还是香气扑鼻, 而她本人也还是那样的温婉动人, 会让人很愿意倾听她所说的故事。


    眼下,她是臭的, 可恶的,是让你不用看就知道是一个巨大的危险靠近了时的反感。


    她蹲在了你身边, 甚至没有发出脚步声。


    她的脸离你太近了, 近得让你完全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身。


    然而这一挪, 肩膀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学生。


    “啪嗒”一声,那名学生像没有被烧好的泥人似的,软踏踏地一节节往下瘫,滑倒在一边。


    你眯起眼,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张涂着惨白粉底、唇角弯到几乎裂开的脸, 贴了上来。


    这里的女老师大都化妆,无时无刻不保持着某种纤柔姿态, 从来没有这样看着只觉得恐怖的时刻。


    你在食堂里学会了分辨本地人面具之下真正的情绪,再看眼前的老师,此刻实则是志得意满的。


    她这样盯着你看, 满意得不得了,好像有什么来自于你的东西,是她唾手可得的。


    然后你就发现她的表情冻住了,转而变成一种格外阴沉的恼怒。


    明明是老师,她却抓着你的胳膊,把你扯出教室。她也不管别的学生了,只是把你拖到办公室。你没有反抗,反而配合地任由她拖着你往办公室方向走。她的手指尖冷得像刚解冻的鱼皮,指甲几乎要掐进你皮肤里。


    她把门锁好。


    ——也许,不需要锁门也可以。你想。


    “你…冥想了什么?”她的声音尖细刺耳,却努力压抑着气恼的语调,仿佛你本该是她可以在手上随意把玩的瓷娃娃,却裂了一道口,倒把她给刺伤了似的。


    哦,把你弄到这里来,只是关心你在想什么?


    你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没救了”四个字。


    “我在想友情。”你淡淡地开口。


    “友情?”


    “嗯,我觉得交到新朋友挺好。大家虽然怪怪的,但也挺有趣。你看,”你微微一笑,“这里虽然像监狱,但其实也很有趣。”


    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之下,你人生中很大一部分真挚又傻乎乎的友谊却也来自于高中时期。


    她的眼角抽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你会说出这种话,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柔和而“慈爱的”弧度。她在演什么?是因为她觉得,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你的整体走向还是对的,她的愿望终于达成?


    可你下一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剖开了她那层伪装:“所以,我决定要加倍努力回到我家里去。”


    她的表情一下子绷不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阴沉得像积雨云压顶。


    你心里冷笑。很好,气氛到了。


    她“啪”地一下再次拽住你的胳膊,这一次,你甩开了她的胳膊。


    “你…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她终于爆发,“别人都觉得这是莫大的殊荣,都觉得会松一口气,你却在这里搞破坏?!”


    你站定了,眼神一点点抬起,盯着她。


    你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说:“你是不是…性格很多面?”你歪头看着她,“我怎么觉得我想象中的你应该是一个只会在背后使阴招却从不真正彻底露面的坏东西,可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倒更像个莽夫。”


    她眼睛瞪大,像一个有着丰富性格的普通人一样被你深深冒犯到似的一愣。


    “还是说你不是唯一的?”你咬着“唯一”两个字,“你们是一群意志混杂的复制体?你们来自各处,汇总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而你是其中混得最差的那个?以至于你对我的情况知道不多,所以才这么急匆匆地暴露了自己?”


    她猛然把你推开。


    哟,这还是个武士。


    于是你和她扭打起来,教室里的灯泡亮起来,再亮一点。啪,炸了。


    她把被你抓乱的头发梳到脑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只是眼中依然带着激动后的血丝:“你…你知道什么了?”


    你没吭声,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


    “别妄动!”她厉声警告。


    你却抽出一小撮灰色粉末。你不紧不慢地将它倒在地上,食指轻轻一弹。


    灰烬飘散,在地板上迅速画出一个奇异的小图案,只一瞬,又化作了粉尘。


    你抬头盯着她,缓缓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明显僵住了。


    你叹气道:“原本这是个预警道具,结果上个副本根本没派上用场。你说说,这是我运气太好呢,还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我,于是选择不再派出我的敌人?”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可不是嘛。在上个副本,这个道具就像消失的副本意志一样,毫无动静。


    这都让你觉得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偏偏还是在你被洛斯国副本时认识的朋友塔玛拉帮助学会了改造道具之后。你把它变得格外有用,接着它就不再派上用场了,要说没有一双讨厌的眼睛盯着你、针对你、和你故意反着来,你都不信。


    不过,它真的没用吗?它这次都因为剧烈地报警而被直接烧成灰了


    “而这个道具,在我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变成了这样。”你说,“第二天,好像也就是七天前。这说明什么?”


    她咬牙。


    你也龇牙笑了笑。


    上班搓去了你身上大部分的锐气,哪怕是之前的五个副本,你也大多还是在像一个大人一样面对许多困难。


    做一个体面的成年人,很多时候不得不瞻前顾后。哪怕危险并不会因为细微的错处而降临,你也循着惯性小心谨慎地独自生活。


    这次副本因为没有自由,所以你的困难加倍,天知道仅仅七天,你感受到的“马上要死了”的密度有多高!


    但就算这样,你依然得到了最宝贵的东西。


    少年意气。


    这是你曾失去的,而现在你又拥有了。


    在那不计后果任意闯祸里;在不管三七二十一闷着头就跟着好朋友干要命的事里;在看到坏事、恶人时想着用自己的力量去惩罚而不是息事宁人里;也在


    你笑得张扬:“你把腔势做得很足,但是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你看看你,你怎么能和我打架呢?难道你以为作为老师,天然的就有一层可以对学生施加暴力的权力并以为这是规则?”


    可是你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你同时有着更成熟的力量和借由顽劣少年身份所带来的理所应当的破坏性。


    “何况你都要对我动粗了,甚至还没有打过我,说明,你想要获得一具身体、一个身份来和我面对面地谈话、侵蚀我,反而对你的限制更大吧?”


    “——说明你在我身上看不到的东西,比你想象的多。”


    这位老师被你怼得哑口无言,可见她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你于是继续对她说着:“看来你不仅沉不住气,还信息闭塞——哎,你说是不是有很多个意志存在啊?而你是那个混得最差的一个,所以才不知道我身上还带着一个可以预警的道具?”


    “我真是太聪明了!”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前的副本意志都那么聪明、阴狠,你却如此愚蠢。”


    “你该不会是以为你已经控制了这个教室,控制了所有人,就也能这样控制我吧。但你连最基础的情报都没打听清楚。”你手一摊,“是不是别人不愿意告诉你啊?”


    你想到一个经典刻薄笑话:如果班主任总是爱在班里晃来晃去,大概率是因为别的老师都不爱带她玩。


    “你——!!”


    “我说错了吗?”你一脸诚恳,“意志那么多,你是最失败的一个,对吧?不但沉不住气,还信息闭塞。你说说看,你自己承不承认你是‘失败者’?”


    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那种压抑的癫狂如野兽般从瞳孔深处喷涌出来。


    “我现在就——”


    “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拍拍手,淡淡打断她的情绪,“你做不了,不论是作为一个抽象的意志而也不得不被规则限制,还是作为一个本地人无法对抗我这个比你更强壮也更聪明的外来者。”


    她颤了颤嘴角:“你太嚣张了…”


    “是哦。”你点点头,大方应下。


    你何止是嚣张啊,你简直想再把她暴打一顿,好让自己这五个月零七天的怒气和担惊受怕的窝囊气全都出一遍。


    不过,既然她默认了不同的副本有着不同的意志,那你就公正客观地不把之前的怒火也撒在她身上了。


    怪可怜见的~你高高在上地同情着她,实则你又靠近了一步,还在挑衅,声音低低的:“我劝你把你要说的那些话全都收回去,也别再自己变得更尴尬。我始终还是被你拿捏的一个小人物不是吗?你最好现在就回去,离我远远的,然后——别再试图插手我的想法。”


    几分钟前你把她揍得够呛,可是你温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把她打得她脸打得五颜六色。


    但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会为今天的态度后悔的。”


    诶,这个人!


    你是真的很恼火,也是真的很想撒闲气。要是她闭上嘴就离开,那你可就不准备再继续了。还有三周,你好好地生存,然后开开心心的离开,皆大欢喜嘛。毕竟和她这样对话过后,你的心里实则生出一股平淡的必赢自信。


    偏偏她还是要激你。


    行吧,过嘴瘾也是爽。


    “那你要加油啊,老师~”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回想着她那撑不住人脸的模样抵着你的头的片刻,你语气轻佻得几乎像在取笑:“刚刚是不是想进去看看?看看我脑子里有什么?可惜啊——你看不见。


    你继续说,声音平静,你懒得再取笑她了:“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我在你的世界里,还能笑着和你斗嘴?”


    老师没有回答。她发觉到了你态度的认真,于是回到座位,保持着一个老师身份的尊严,翘着二郎腿,自下而上地看着站着的你。


    既然她认真了,那也很好。你也确实有很多疑惑,你想和她聊一聊。


    你说:“你们这些副本意志所能影响的,大概无非就是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初始身份、再时不时地给我一些暗示或者甚至——给我捏一个针对我的场景,对吗?但是,规则是高于你们的。就像——清算者一样。你们制定规则,但是规则的运行却高于你们自身的意志。”


    她不说话,算默认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热衷联想且总是死里逃生的外来者大多会有所猜测。


    她用沉默保持着自己上位者的姿态。看来是学聪明了。


    所以你继续表达着:“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这一点显而易见。


    你顿了顿,眼神直刺她的眼底:“如果说开局是你安排的,那么开局让我面对一个不成熟的小女孩的挑衅、再让我利用我的优势去把这群小屁孩给指挥得团团转的权力,这些应该也是你所可以遇见的。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一直在想。”


    “很多时候,副本意志的恶意是很直接的,比如给我安排一个不靠谱的室友,再比如把我直接扔到荒郊野外——当然,这一次我所面对的通灵依然是很恶心的设计,但它对于我这样的老手来说,真的有那么困难吗?甚至于说,我就算只是用武力威慑那三个女孩,也可以轻松脱身。”


    “所以,你的目的,是让我感受这种掌控感。对吗?你是不是希望我,沉溺在一种可以命令别人、操控别人的快感里?”你点点头,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比如,像你一样。”


    语毕,你清楚地看到她强装镇定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分明闪过一丝惊慌。


    “再说所有我遇到的这些过于不利我的环境。”


    “这是一种非常轻微的针对——毕竟,外来者被送到随便一个副本去留学,本来就是不利于自己的,所以也许,我甚至可能都意识不到这些微妙又微弱的针对,只会因为找不到根源,而陷入恐慌。”


    你低下身子,双手将她死死逼在椅子上:“这只暴露出,是你,是你觉得被针对很可怕,”你笑道,“但我告诉你,被针对的那一刻,我才是清醒的。因为在压迫下,我才记得自己是谁,我才更加坚定地看到我要走的路。”


    她呼吸微乱,勉强直视着你:“你以为你能逃出副本?你以为…你能回家?”


    你笑了,笑得从容而冷峻。


    “你当然要这么说。”


    “可你也知道,你说的是谎言。”


    老师的表情开始崩坏。她冷笑,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愤怒:“没有一个人,能在度过副本之后回到现实。你听明白了吗?没有人。副本的日子会吞噬你,它会留在你梦里,留在你骨头里。你活过六个副本,你以为你还是正常人吗?即便你出去,也不过是一具走动的皮囊。”


    她咆哮着,所有的灯泡都炸裂。


    她在说她自己。你看到了她是走了怎么样的一条路。


    你反问:“那又怎么样?”


    她愣了。


    你继续说:“也许我会疯掉,也许我会永远做着没有止境的噩梦,但那是我的梦。那是我既然遭遇了这一切就该承受的命运。我的家,就在那里。就算我的身心早被撕扯得面目全非,我也要回去。因为——”


    你抬头,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


    “只有在那里,我才是我,我才作为我而存在。”


    “管它有什么困难呢?我会回去,也只会选择回去,或者死亡。”


    空气骤然寂静。


    老师身上的臭味变得更加浓郁,你终于发现,这是过于浓重的香火味道。


    “那种理想化的现实根本不存在!”老师说,语调是那么的平,语气却格外尖锐,“你可以在这里呼风唤雨、受万人敬仰——有地位、有崇拜者、有秩序!这是多完美的世界!”


    “完美?”你挑了挑眉,“哦,所以这是你们选择把我投放到这个副本的原因吗?因为这里是佛的世界?所以更容易让我心动?”


    佛。你嗤笑一声。你为了好好地活下去,除了学习溙语,就是在学佛学知识。


    她的眼神闪了一下。


    你忽然明白了。


    “——你真的觉得你在管理众生,超脱善恶,俯视痛苦,是吗?”你低笑着,“可惜啊,你的佛国,是监狱的形状。”


    她哑口无言。


    你的语调却反而温柔下来,像是耐心解释给一个顽固的孩子听:


    “你刚刚自己说了——这个世界有信仰,有朴实的民众,有规则。所以我才会来到这样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地方。我一直觉得为什么周围的人对规则一无所知,甚至有时候觉得——是我在教会她们规则。原来是因为这里就是佛的三千小世界中的一个。你的目的是,让我在这样一个大众懵然无知的地方,利用信息差,去沉浸在权力幻觉里,这样就误以为自己成了神明。”


    你笑:“你们就是靠这个,诱导所有可能的‘通关者’留在这里?”


    老师垂下眼帘,表情开始变得空洞。她闪躲着你的目光。


    “这之前应该有很多人就这么留下来了吧。轻易的成功让你枉然自大。原来如此。”你撇撇嘴。


    “你让她们以为自己被尊敬、被爱戴、被需要。”你冷笑,“可实际上,她们也不过是被分流的意识残渣。副本不让她们死,也不让她们走,只是让他们在梦境中继续当一个毫无特殊性的‘佛’——继续当你的燃料。”


    你并不知道这些被留下来的外来者对于整个副本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处,只是顺嘴就把上周刚和美玲一起看的动漫里热血中二的台词说了出来。


    “而你——”你轻声道,“也不过只是决定着你的更高意志的一枚棋子,你以为你就比我、比她们更高维到哪里去吗?”


    “够了!”她推开你,“少不识抬举了,我的目的可是让你也变成意志的一个视角!你已经被选中了,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


    你从容地后退,保持一个学生和老师的距离。


    “哦,这样啊。”你说,一脸无奈。


    感觉和这家伙说不通啊。


    她呼吸急促,脸色惨白:“你怎么——你不懂,这是升华。你可以摆脱人类的恐惧、摆脱痛苦、摆脱死亡然后被遗忘的命运——你可以成为‘世界’的一部分。然后你会变成一部分人的噩梦,也就会变成更多一部分人的神明。这是真真正正的好处,可不是你幻想的那种小儿科的东西。”


    “我对你是恨铁不成钢!我们是想把你变成我们的同伴的啊。”


    “可代价是,我不再是我。”你说。


    “你想走这条路,也走了这条路,于是你变成了意志的什么?一个‘视角’。这是什么呀?你是什么东西啊?”


    “你以为这是永恒?不——这是腐烂。你以为自己在‘度化’他人,但你早就是一具湮灭在宇宙里的尸体。”


    你拍了拍她的肩膀。


    聊到这里,你觉得自己的气也出够了,所以语气轻快得像是朋友间的玩笑:“我说,你太小家子气了。你们都太小家子气了。”


    “什么?”


    “纵使你有这样那样的手段,纵使你是某种抽象的庞大意识的一面,我承认你可以轻松地虐待我、捏死我。但此刻的你在我面前,也只是一个跳脚而无能为力的失败者。”


    “因为——”


    你靠近,低声道:


    “我、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以后再攒到一天写这么多我就改名奶油霸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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