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潜想了想, 问柳萧:“你是打算收徒了?”
“收徒?”柳萧顿了顿,“没有这个打算。”
他自己资格都不太够, 虽有一身修为,只是经验毕竟不比旁人,要是收徒,只怕要误人子弟,若是之后恢复了记忆,柳萧说不定会考虑一下,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
再说, 柳萧是剑修, 也没别的能教了, 小睿也不一定喜欢剑。
闻人潜“哦”了一声,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没真的想要柳萧收徒。
换句话说,要是柳萧收了徒,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肯定就少了许多, 闻人潜才不要。
当然, 要是柳萧真的想收, 闻人潜也不会拦着, 现在他没这个意思, 闻人潜当然不会去主动提议。
没过多久,找到玩具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来找柳萧了,柳萧把提前包好的红包一个个送出去, 同时留意着没有人偷偷摸摸地来领第二次。
柳萧在孤儿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强势的孩子们通常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既然柳萧在这里, 那他就得多注意一下。
事实证明,柳萧的担心不无道理,柳萧还没把红包发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争执声。
“这个玩具是我找到的,你应该给我才公平!”
“可是,这是我先看见的,而且柳哥说一个人只能换一次红包……”
闻人潜侧耳听了一阵,问柳萧:“要出去看看吗?”
外面的争执声越来越大,柳萧匆匆地把红包交给身前的孩子,正想赶出门外,就听见小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干嘛干嘛,不许吵架,都静下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听着挺神气,柳萧脚步一顿,还是没有立刻赶出去。
那两个孩子居然也听了小睿的话,被抢玩具的那个孩子哭诉:“这是我的红包和玩具,他非要拿。”
小睿听他们说完了前因后果,自己下了判断:“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听见没有?干什么,不服气?不服气就去找院长评评理,看她觉得这玩具该不该给你。”
对面的孩子没声了,也不知是怕院长还是怕小睿。
很快就有一个孩子跑进屋内,眨巴着眼睛把玩具递给柳萧看,柳萧便把红包递给他,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才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那孩子摇了摇头,“小睿已经解决了。”
“是吗。”柳萧没有多问,把那孩子给放走了。
正好这时候小睿走进屋内,对上柳萧的目光,孩子刚才的威风凛凛消失无踪,像是怕柳萧揍他。
“我没欺负他们,”小睿缩了缩,“我只是在调解争端。”
柳萧应了一声:“干得不错,这么长时间不见,混成孩子王了。”
小睿似乎不太习惯被柳萧夸,闻言脸涨得通红,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不多时,关志文便叫他们去吃饭了,各种平日里不大常见的菜摆了一桌,孩子们在院长规定的位置上坐好,等她说可以开始吃了,才一个接一个拿起了筷子。
年夜饭分了两桌,像往常一样,关志文和院长分别坐在两张桌子上,好看着孩子们吃饭,这顿年夜饭吃得很热闹,孩子们拿着柳萧买的果汁,学着大人的样子敬酒玩,偶尔一次闹一闹,秦晓歌也就随他们去了。
大多数时候,秦晓歌和关志文吃饭的时候都在忙着看孩子们,自己是没有时间吃多少东西的,今天也没有例外,当孩子们一个个收好了碗筷排着队出去的时候,他们不过吃了三四分饱。
秦晓歌给孩子们放了电视看,餐厅离外面只有几步的距离,也方便他们留意外面的动向。
刚才柳萧和闻人潜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等孩子们都走了,秦晓歌便把两张桌子上的菜挪到了一起,从锅里把其他的都盛了出来。
“来一起坐吧。”院长招呼柳萧和闻人潜。
闻人潜坐在柳萧身边,他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和柳萧之外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过,不免有些紧张。
秦晓歌看出了他的局促,没有点破,只是笑道:“年后有没有什么安排?”
柳萧颌首:“要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吗?”关志文看着有些羡慕,“是蜜月旅行?”
柳萧顿了顿,而后摇头:“不是。”
要真是蜜月旅行就好了。
闻人潜不太懂蜜月旅行是个什么意思,柳萧告诉他:“就是结婚之后一起去旅行。”
“结婚”这两个字似乎让闻人潜想起了什么,他“哦”了一声:“我们结婚了,但是没有旅行。”
柳萧顿了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们结婚了,”关志文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婚礼办了吗,不是,柳哥你结婚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啊?”
柳萧无言以对,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结婚了。
闻人潜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在现在说这句话。
“还没办婚礼,”柳萧含糊地应付了过去,“我们打算之后再告诉你们来着。”
关志文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柳哥和一个鬼修谈了恋爱,对他们来说也需要接受一会儿,要是直接跟他们说他们已经结婚了,未免有点太惊悚了。
秦晓歌倒像是看出了什么,一人一鬼不说,她也没问,只是笑道:“如果要结婚,别忘了先跟我们说一声,我也好给你们准备贺礼。”
而后他们又开始了别的话题,柳萧嘴上应着,思绪却渐渐飘到了不知哪里。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闻人潜结的婚,难道是上辈子?但他记得他们的婚礼不是被闻人远搅黄了吗?
偏偏他现在还不能问,柳萧面上云淡风轻的,心里已经复盘了好几个来回了。
这里的大年三十也不会像别的地方那样喝酒聊天玩游戏,饭吃饱了就算结束了,而后柳萧帮忙把孩子们带到房间里洗澡睡觉,接着便准备回去了。
“新年快乐,小萧,”院长像以前那样帮柳萧理了理围巾,“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而后他转向闻人潜:“闻人先生也是。”
被称呼闻人先生让闻人潜有点不自在,他沉默片刻,还是道:“叫我的名字就行。”
院长还得回去看着孩子们,关志文把一人一鬼送了出去。
“对了,柳哥,”关志文神秘兮兮地拉住了柳萧,“你俩结婚一定得告诉我,我要给你们送份子的。”
“份子?”关志文自己都还是个学生,虽然平日里得了空也会去打打工赚点外快什么的,但终归是比不得捉鬼师赚的多,柳萧又哪儿能收他的钱,“没关系,你自己留着用吧。”
关志文却摇头:“我一定得送的,柳哥记得告诉我就行了。我们加个微信吧,闻人哥,要是到时候柳哥不告诉我,我就指望你了。”
闻人潜眨了眨眼,回头看了柳萧一眼,见他没有意见,就掏出手机和关志文交换了联系方式。
柳萧倒不是很担心,要是他执意不收关志文的份子钱,就算他转给了闻人潜,闻人潜也不会要的。
他正想着,闻人潜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
柳萧凑过去一看,关志文发来的第一条消息是:闻人哥,你想不想看柳哥小时候的照片?
柳萧:?
——我把我手头的柳哥的照片都给你,不过之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闻人哥得跟我说。
闻人潜犹豫了两秒钟,直接一口答应:好。
他们就这样当着柳萧的面达成了一桩肮脏的交易,柳萧无语地看着闻人潜把关志文发过来的照片全部保存到相册里,还得扶着他,以免闻人潜走路不看路撞到了哪儿。
柳萧牵着闻人潜往回走,接着打了一辆出租车。
大年三十的晚上是很难打到车的,柳萧等了好一阵,才有一辆车跳出来,说是距离这里还有十几分钟。
“今晚感觉怎么样?”柳萧问闻人潜。
闻人潜“嗯”了一声:“挺好的。”
他看上去没觉得不适应,柳萧也就放了心,终于提出方才想了许久的那个问题:“你刚刚说我们结婚了,是怎么回事?”
闻人潜眨了眨眼,记起来柳萧已经忘记了。
“是之前你还是魔尊的时候的事情,”闻人潜解释,“你说之前婚礼没办成有点可惜,于是就补办了一个。”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柳萧叹了口气,心里的滋味不知怎么有些奇妙。
“因为我们现在和结婚了也没什么两样呀,”闻人潜有些茫然,“我们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还会双修,以前在明终是只有结婚了才能双修的。”
柳萧不知怎么有些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在闻人潜的脸上捏了一把:“结婚是很重要的事,老实告诉我,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没说?”
“没有了,”闻人潜摇头,“如果之后再想起来会告诉你的。”
柳萧叹了口气,也是拿闻人潜没辙。
这个笨蛋。
紧接着柳萧又想,闻人潜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是觉得他们已经结婚了,没必要再来一次。
柳萧有些不快,虽然这理由还挺幼稚的,但是想到闻人潜已经和上辈子的他结过婚了,觉得和现在的柳萧说这件事没有必要,柳萧就觉得心里闷得慌。
毕竟只有前世的他和闻人潜结了婚,总让柳萧觉得有些不平衡。
闻人潜正探着头等车,就觉得柳萧牵住了他的手,闻人潜回过头去,有些困惑:“怎么了?”
“我们也要结婚。”柳萧面无表情地告诉闻人潜——
作者有话说:柳哥:(暗戳戳又有点不爽)
第162章 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
“可我们……”不是已经结过了吗?
闻人潜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再和柳萧结一次婚又不是什么坏事,干嘛要拒绝?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闻人潜凑过去问柳萧, “会早一点吗?”
柳萧方才也是一时情绪上头,至于什么时候结婚,当然还没有想好。
“之后我再安排吧。”柳萧轻咳一声,觉得自己简直幼稚得不行。
就在这时,柳萧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辛泽发来的消息。
——霓旌大人, 新年快乐。
柳萧也回了一个“新年快乐”, 而后他想到什么, 问辛泽:大年三十羽月不用办宴会吗?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而后才发了一句:宴会正在举行。
所以是在宴会途中摸鱼了?
摸鱼被柳萧抓包,辛泽似乎有些尴尬,抛下一句“有人找我”就跑了。
柳萧正想锁屏, 又想起什么, 翻了翻手机, 寄出去的几个快递都显示已经签收了。
“师姐应该收到我们的新年礼物了, ”柳萧说,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那我问问她。”闻人潜翻出手机就一个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没过多久就接通了。
申从云接闻人潜的电话总是很快,对面挺安静, 似乎不是在过年的什么聚会上,让一人一鬼都有些意外。
“师姐,”闻人潜晃了晃手机,“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申从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知是不是柳萧的错觉,他总觉得申从云开口的一瞬间声音格外冰冷,但紧接着就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听不出什么异样,“师弟也在?”
“我在,”柳萧应了一声,“你现在在忙?”
“没呢,大年三十的我忙什么,”申从云笑道,“哎,我给你们的新年礼物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闻人潜说,“我们打算回去再拆。”
申从云是知道闻人潜跟柳萧回孤儿院过年去了,她笑了笑,道:“你们的我也收到了,师弟送的项链我很喜欢,但是阿潜啊,你怎么送了把剑给我?”
“你不喜欢吗?”闻人潜问,听上去有些失望,“那把剑确实是我现买的,不过要让工匠现打一把也来不及了……”
“我没说不喜欢,”申从云听着有些无奈,“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不用剑了。”
“剑修用剑不止能用右手……”闻人潜说,“你喜欢剑。你和我不一样。”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申从云没法反驳,甚至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算了,”她叹了口气,“你们回去了?”
“还在等车,”闻人潜说,“你没在过节吗?”
“出来透个气,待会儿就回去。”申从云笑道。
师姐弟三人又寒暄了几句,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申从云听见柳萧说车来了。
“那你们回家吧,”申从云笑道,“大年三十,玩得开心点。”
申从云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终于回头望向桌对面的人:“考虑得怎么样了,冯长老?”
对面的冯长老面色勉强维持着平静,额头的汗却已经出卖了他,他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颤巍巍地开口:“当年我并没有对你们师徒几个动手,闻人远关押闻人师侄的时候,我还帮他说了几句好话。”
“是啊,”申从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所以我没有直接把这些事情告诉沧泽宗的其他人,而是先来找你商量,已经很给面子了吧?”
冯长老的目光落在桌上摊着的那些文件上,那些都是复印件,重点的地方被某些特殊工具进行了处理,但依然足够不堪入目。
“你想要什么?”冯长老咽了口唾沫,终于道。
“当年你们做了什么,现在就这样做吧,”申从云面色不改,“顺带一提,你刚才提到了阿潜,怎么,你是想试试阿潜临死之前受过的苦吗?”
冯长老面色一白,闭着嘴不再开口。
申从云看上去很满意这个结果,在掌心划了一道,对冯长老伸出手去:“既然如此,来定个血契吧,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些资料我到死都不会散布出去。”
冯长老必然是心有不甘的,但有把柄在申从云手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同样在掌心划了一道,二人血液交融。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长老了,”申从云毫不留恋地起身笑道,“哦,对了,这些东西就留给长老吧,也能帮你再回忆一下……自己之前的光辉事迹。”
她转身离开,留下呆坐着的冯长老和一桌子凌乱的文件。
长老呆愣片刻,桌上的照片再次映入眼帘,他面色白了黑黑了白,终于按捺不住低吼一声,把那文件全部扫到了地上。
申从云当然没有在意冯长老现在究竟在如何破防,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下山去,一边打开自己的备忘录画了一个小勾。
“冯长老也搞定了,嗯……我看看,还有三个。”她正盘算着要怎么把另外三个也搞下来,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人,申从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闻人溪。
对了,还有这一个。
申从云停下脚步,像是在等他。
“师姐!”闻人溪大步走上前,来到申从云身边,小心地揪住了她的衣袖。
他看上去特意打扮过,甚至选的香水都是和申从云相得益彰的,申从云只当没发现,笑道:“你怎么来了?现在大堂里应该在开宴会才对。”
“宴会有什么意思,”闻人溪撇了撇嘴,“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假得很,一口一个掌门的叫,巴不得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才好呢。”
闻人溪年幼的时候虽然不在闻人远身边,但回到沧泽宗之后,对这种事情看得多了,也就懂了,沧泽宗门派虽小,可也算是五毒俱全了,规模比不得大门派,缺点倒是一个都没有少,现在闻人远死了,新掌门还没有确定,他们倒是先喊上了。
“既然不喜欢那种场合,我们就换个地方待着吧。”申从云笑了笑道。
她一手在闻人溪肩头拍了拍,身上的香水味热烈却不过浓郁,把闻人溪迷得晕头转向,一句话没问就跟着申从云走了,半晌才想起来要问:“师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找个清静的地方,”申从云回答,“你不是不喜欢到下面去吗?”
闻人溪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山下那什么舞龙舞狮的活动已经搞起来了,不少弟子们从头顶飞过,开始准备除夕夜的表演,闻人溪想到今年过年的事情实际上也都是长老们在操办的,一点都没有让他插手。
申从云走着走着,就发现闻人溪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去,发现闻人溪犹豫地看着她,看上去有些茫然:“师姐,我真的能当好这个掌门吗?”
申从云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只是问他:“你想当吗?”
闻人溪下意识就要点头,但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申从云面前,不必说那些假话,于是道:“不太想。”
就算不做掌门,他依然也能像以前那样过得很好,干嘛还要再去受这个苦?
申从云笑了笑,没有鼓励他,只是拍了拍闻人溪的肩,笑道:“没事的,有我呢。”
这是闻人远死后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更别提说这话的人还是申从云,闻人溪鼻子酸了酸,低低应了一声。
“走吧,”申从云道,“表演要开始了。”
闻人溪用力点头,加快脚步跟上了她。
*
一人一鬼回到家之后,就准备拆申从云寄来的新年礼物了。
送来的包裹有两个,一大一小,看包裹上的名字,大的那个是闻人潜的,小的那个是柳萧的。
闻人潜拆开包裹,里面躺着的是一块薄薄的金属板,闻人潜记得柳萧也有一个,似乎是叫电脑。
闻人潜把它捧起来在眼前看了看:“这是电脑吗?”
柳萧点头,他看了一眼牌子,这电脑的价格还不低。
柳萧能理解申从云为什么给闻人潜买一台电脑,毕竟现代社会,有一台电脑做事总是会方便许多,虽然闻人潜现在没有用的习惯,但以后说不定是会用上的。
在闻人潜的注视下,柳萧打开了自己的那个小盒子,那是一块手表,柳萧平时不怎么用手表,看时间也大多是直接用手机,因此他对手表也不是很了解。
他掏出手机搜了搜牌子和价格,在看见那之后跟着的四个0之后,柳萧默默放下了手机。
“师姐有心了。”柳萧叹道。
好吧,赚钱的理由又多了一条,要是没钱,以后连礼物都送不起。
柳萧搜手表的时候,闻人潜已经到房间里把送给柳萧的礼物盒子拿出来了,但他没有立刻给柳萧,而是把东西先藏在了身后,问他:“你给我买了什么?”
柳萧到门口把一个盒子抱了进来,闻人潜指甲一伸就把快递箱子划了开。
那是一台机器,闻人潜看见包装上写了“空气炸锅”四个大字。
“空气炸锅?”闻人潜记得他在电视上看见过,是个用来烤东西的厨具,很好用。
“喜欢吗?”柳萧问他。
闻人潜用力点了点头:“很喜欢。”
他抱着箱子左看右看,半晌才想起来柳萧的礼物还没有给,他从身后掏出礼物递给柳萧,眼睛亮晶晶的,期待他能喜欢。
闻人潜送给柳萧的礼物是一只小盒子,从外表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只大概能看出是个首饰类的小玩意——
作者有话说:师姐被我写得像个欺骗别人感情的坏女人()说起来设定里修士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身体生长,所以师姐的头发染了之后就一直是红的,不用补色,很方便呢(
第163章 烟花 为什么是我戴……?
柳萧把那只小盒子拆了开, 躺在漆黑绒布上的是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看上去是两个小巧精致的夹子, 中间用一根漆黑的链子相连,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总之看上去就不算便宜。
柳萧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根链子,在闻人潜紧张的目光中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
闻人潜眨了眨眼,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礼物送得没错。
但柳萧问到他为什么会想买这个,闻人潜又没法实话说自己偷偷看了柳萧的手机, 他轻咳一声, 没有正面回答柳萧的问题:“你喜欢就好。要试试吗?”
“好啊, ”柳萧勾了勾嘴角,“那就试试吧。”
大年三十的晚上照例是会放烟花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盖住了屋内男鬼的小声哼哼。
“为, 为什么是我戴……?”闻人潜有些茫然, “你不是说喜欢这个吗?”
“是啊, 我很喜欢, ”柳萧慢吞吞地把第二个夹子夹上去, 闻人潜的腰杆绷紧了一瞬, 愤愤地在柳萧肩头用力咬了一口。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柳萧骗了,说不定那天的手机也是故意让闻人潜看见的。
“不错,”柳萧后退了一些端详了一阵, 满意地点了点头,“很适合你。”
他是满意了,倒把闻人潜气得不轻,他愤愤地拉过柳萧的手, 用他的手腕磨了一会儿牙,怨念得不行:“这是我送你的东西……”
柳萧理不直气也壮:“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怎么用也是由我自己来决定吧。”
闻人潜想必在挑选礼物上费了不少功夫,这链子款式简约,却也不会显得太朴素,点缀在一片泛起红晕的苍白之上,非常合适。
“别生气了,戴一会儿就摘,”柳萧亲了亲闻人潜的眼睛,问他,“外面在放烟花,你要不要看?”
这种状态下又哪里能看,但柳萧把闻人潜抱到窗边,让他坐在自己怀里,还要在他耳边说:“今天的烟花很漂亮哦。”
很漂亮吗?闻人潜的意识有些恍惚,他张了张口,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柳萧没怎么听清,摸了摸闻人潜的脑袋,让他再说一遍。
“对面……”闻人潜小声说,“对面会不会看见?”
柳萧原本是有再逗一逗闻人潜的打算的,但察觉到闻人潜确实是紧张了,他就没有说,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两个人都高兴才好。
“看不见的,”柳萧摸了摸闻人潜的发顶,安慰,“对面看不见。”
早在柳萧把闻人潜抱过来之前,柳萧就已经用了一个障眼法,无论从哪个方向,外面的人都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的,就算是正对面,看见的也只是一扇大开的窗而已。
有柳萧的承诺,闻人潜终于放松了些,他不受控制地发抖,弄脏了柳萧的手。
“怎么这么快?”柳萧的指尖挑起中间的那段链子轻轻扯了一下,“不是刚刚开始吗?”
闻人潜闷哼一声,气得想骂柳萧,但脱口而出的只剩下不成调的语句,闻人潜只能把全部的精力用在控制自己的声音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番折腾直接过了零点,闻人潜有点累了,被柳萧用毯子裹着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闻人潜窝在那儿半天没动静,柳萧也是担心把鬼惹恼了真的不理他,抬手捏了捏闻人潜的耳朵:“还痛吗?”
闻人潜感受了一下,语气满是怨念:“还有点肿……”
“那下次不用了?”柳萧试探地问。
他这么说,闻人潜又不太高兴:“这是我给你买的新年礼物。”
“那之后再用?”柳萧举手投降。
闻人潜想了想:“你用……”
柳萧这次也算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了,但对象当然是要哄的:“我用。”
这一番下来,闻人潜终于满意了,他自认找回了场子,也就原谅了柳萧。
电视机里的节目还在一刻不停地放着,正如窗外连续不断的烟花声,这烟火似乎同样放了一整个晚上,每年的大年三十几乎都是这样,今年也没有例外。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今年有闻人潜在柳萧身边,他没觉得太难熬,临近天亮的时候,还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不知什么时候,怀里稍微被他捂暖了的体温消失了,柳萧在睡梦中拧了拧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客厅里的电视已经被关掉了,似乎是怕吵着柳萧休息,而闻人潜坐在几步之外的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眺望着外面的景象。
“闻人潜?”柳萧唤了一声,“在看什么?”
闻人潜回过头,窗外映入屋内的晨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半,另半边脸在朦胧的阴影里,让他整只鬼看上去像一缕薄雾。
“柳萧,”闻人潜说,“太阳出来了。要不要一起看日出?”
柳萧想起来,之前在首都的时候,他们是打算一起在山上看日出的,只是被许娟那些人搅黄了,半夜就被一通电话给喊了回去。
柳萧站起身,毯子从肩头滑落,是闻人潜刚才给他盖上的。
他拉开窗帘,屋内稍微亮堂了些,柳萧看见城市那头缓缓亮起一束光来,光影的分界线从东面缓缓向城市另一端推移,逐渐点亮了眼中的一切。
这其实称不上一次正儿八经的日出,但仔细一想,在山中看日出与在城市里看,对于他们来说,要说真有什么差别,那也是没有的,顶多只是从山上看的太阳更大更美罢了,他们对生活有点仪式感,但不多。
“柳萧,”闻人潜向后靠在了柳萧肩头,“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看日出……”
他又一时兴起给两人定了个规矩,而柳萧只是笑了笑,应了下来:“好。”
*
“你们在做什么?”神识问,“收拾东西去旅游吗?”
柳萧正在往隐霜上贴符纸,他应了一声,道:“要出去几天。”
神识坐在餐桌上看柳萧忙来忙去,按理来说,柳萧出门对她来说是好事,平时这两个人在家里的时候,神识都不敢随便出来晃荡,当电灯泡可不怎么有意思。
而现在她有片刻沉默,随即问柳萧:“你们要去找房弘光吗?”
柳萧动作不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想一起去?”
“之前在羽月都城的时候,他们找来了很多鬼,”神识说,“这次应该也会有。我能帮你们的忙。”
柳萧终于瞥了她一眼,看出她知道了什么:“这次过去,我和他八成会死一个。你能狠下心来吗?”
神识当然知道柳萧和房弘光早已经你死我活,她顿了顿,哑声道:“我不能看着他错下去。”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有过去的感情,说得难听些,她不过是一缕她的铸造者留下的念想,不拥有任何东西。
但正因如此,神识知道,若是她的铸造者还在世,现在会做什么。
她不会逃的,她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为了避免更多人因为她所爱的人受到伤害,阻止他们是她的义务。
“那你一起来吧,”柳萧应了一声,“但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不需要你保证,”神识哼了一声,“我自然有让自己安然无恙的办法。不过那什么,我想求你一件事。”
柳萧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神识轻咳一声,看上去有些扭捏:“要是我们赢了,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忆安那边去?”
她不说,柳萧原来也打算这么做,一开始不把玉牌还给房忆安,是因为神识是重要的证据,要是被房弘光发现了,把玉牌没收就得不偿失了,要是之后一切结束,柳萧也没有继续把玉牌留在身边的必要。
“柳萧……”闻人潜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可以吃饭了。”
柳萧应了一声,转而问神识:“你要不要吃点?”
神识很久没有吃过东西,柳萧这么一问,也觉得有点馋了:“你俩不介意的话。”
“没什么介意的,”柳萧一边往餐桌走,一边道,“对了,要是他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不准贬低他和他做的东西。他的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用心。”
神识“啊?”了一声,刚想说别人请她吃饭她怎么会贬低厨子,她不是那么没有素质的人。
下一秒,闻人潜就把一盘绿色的鸡翅端上了桌:“柳萧,做可乐鸡翅用的可乐用完了,我就用了雪碧试试。嗯?你也要来吃饭吗?那再去拿双筷子。”
神识沉默,她突然明白了柳萧来之前为什么要跟她说那样一句话,合着是在打预防针呢。
神识有苦说不出,只得尬笑着在桌边坐了,并发誓之后再也不相信柳萧的鬼话。
在与房弘光约定的前一天,柳萧和闻人潜出发前往了石阳岛。
这座岛屿位于双径河之上,更偏向明终的那块区域,地图上显示,由于这里地处偏僻,因而没有人定居,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房弘光才选择了在这里见面。
从明终往石阳岛过去没有飞机直达,只有一艘在早上九点出发的船只,目的地还不是石阳岛,只是在前往其他观光岛屿的时候中途路过,除了柳萧,没人在这一站下船。
一踏上这座岛屿的土地,柳萧就觉一股极其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这地方的鬼气竟是藏也不藏一下,大概是仗着石阳岛在明终的势力范围,这才有恃无恐。
“为什么这里的鬼气这么浓?”闻人潜有些困惑,“像是这里有个鬼巢……房弘光在饲养鬼吗?”——
作者有话说:存稿终于有四万了!这段时间在写隔壁番外的结局了,番外写完还想再写一个抽象小短篇,好久没写抽象想得不行(bushi
第164章 交易 似有在这暗无天日的潭中被困了数……
他们当然知道房弘光与鬼有来往, 甚至之前那次在公交车上刺杀柳萧,也是驱使鬼来做的, 只是房弘光并非鬼怪,对鬼并没有天然的压制,甚至他驱使的有些鬼连灵智都没有开。
上次来袭击灵背龟的鬼中间有好一些承认自己是受房弘光驱使的,但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让那些鬼甘愿为房弘光卖命,他们却又说不出来,像这是一段已经写进了他们魂魄中的程序。
他们没走多远, 就看见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站在小路尽头, 他没有穿着南斗阁标志性的绣有仙鹤纹路的袍子, 而是换了一身常服,身姿挺拔,看不出断了一条腿的痕迹。
“尚掌门,”柳萧对尚语堂微微颌首, 平静得不像是有仇, “好久不见, 你的腿伤好些了没有?”
他这一句话就让尚语堂变了脸色, 但他好歹是忍住了没有动怒:“柳道友说笑了, 二位跟我来吧。”
他转过身去, 带着一人一鬼往里走。
这座岛屿从外面看上去都是郁郁葱葱的一片,但实际到了这里就会发现,这地方简直称得上寸草不生, 大概是在岛屿上用了什么障眼法,避免外来者窥见其中景象。
不过想来也是,这样一座几乎被鬼气浸透的岛屿,要有什么特别茂盛的植被, 也是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尚语堂一路把一人一鬼领进了一座小屋,这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一座建筑孤零零地立在荒芜的山地之中,看着倒有些诡异。
尚语堂推门而入,在屋内的唯一一张桌子面前坐下,示意一人一鬼随意。
柳萧在他对面坐了,闻人潜在这种时候通常是把话交给柳萧来说的,只安静地立在柳萧身后,没有开口。
“二位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不对?”尚语堂笑道,“此处是我与师父寻觅许久才发现的处所,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他这种人说话总是喜欢弯弯绕绕的,柳萧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尚掌门这次把我们叫到石阳岛来,是想说些什么?”
“想说什么?”补尚语堂笑了笑,“有想说的话的应该是你们才对吧,我们不过是提供了一个交流的机会罢了。”
他执意要把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柳萧也没在意:“那么尚掌门有什么条件?”
他只字不提闻人潜肉身的事,尚语堂在心里冷笑一声,道:“先前羽月私自囚禁了一名明终的掌门,虽说来自小门派,但这也不是羽月此番作为的理由。现在他领导的门派动荡不安,我们要求立刻将他释放,让他回到明终。”
这本来是一件可以放在明面上光明正大交涉的事情,尚语堂偏偏要在私下里说,大概也是知道不怎么光彩,柳萧哪里看不出来,比起那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掌门,尚语堂怕是更在乎从那掌门身上搜出来的那块玉牌。
柳萧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抱歉,尚掌门,我已经不是魔尊,对羽月的事务没有置喙的权力。如果你们想要让掌门回来,直接和魔尊去谈比较好。”
他这显而易见的装傻让尚语堂终于忍不住面露讥讽,他正欲开口,就听柳萧继续道:“不过,虽然没有换回那名掌门的权力,但我手里倒是有另一件东西,尚掌门或许会感兴趣。”
“另一件东西?”尚语堂皱了皱眉,“我希望你清楚,我不是什么破烂玩意都收。”
柳萧手腕一翻,一只锦囊出现在他手中,一开始有符纸紧紧包裹着,尚语堂竟也没感觉到柳萧身上还带了一个这个。
“这是……”尚语堂顿了顿,不知为何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柳萧没有回话,只是随手把那只锦囊解了开。
在那之中,一段针尖般纤细的丝线安静地躺着,透明如同玻璃铸造而成,窗外的阳光在那丝线上一照,似有流光万千。
“冥蚕丝?”尚语堂脱口而出。
“正是,”柳萧颌首,“我从一整卷冥蚕丝中取下这一小段,剩下的那些我在来之前藏在了别的地方。你们现在正在寻找冥蚕丝的踪迹,是不是?”
尚语堂没有回话,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果不其然,柳萧缓缓开口:“如果用肉身来换这冥蚕丝,尚掌门愿不愿意?”
尚语堂当然不可能一口答应,霓旌诡计多端,没人比他更了解,轻易就把寻找了那么久的冥蚕丝拱手让人,不像是他的作风,只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仅是霓旌,这同样是房弘光寻找了几百年的宝物,他将寻找冥蚕丝的任务交给了尚语堂,但至今为止,尚语堂没有得到冥蚕丝的任何消息,如今宝物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了尚语堂面前,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等不到霓旌下一次心甘情愿地把冥蚕丝交出来了。
若是将冥蚕丝拿到手,师父应该也会高兴。
“冥蚕丝在哪里?”尚语堂问,他尽力压制声音中的颤抖,但柳萧依然听出了他的迫不及待。
“别着急,尚掌门,”柳萧慢悠悠道,“我还没有说我的条件。冥蚕丝毕竟是千金难求的至宝,就算要拱手让人,我们也得商量商量。”
“条件?”尚语堂没想到事到如今柳萧居然还敢和他谈条件,“你可别忘了,你的道侣的肉身在我们手里。”
“肉身再如何宝贵,若是没有魂魄,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柳萧道,他回过头去,一手轻轻碰了碰闻人潜的面颊,“能要回他的肉身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没能找回来,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算太要紧。毕竟他的魂魄在我这里,怎么也跑不掉。”
在尚语堂看不见的地方,柳萧的指尖有片刻收紧,而尚语堂只是陷入了沉思,指尖不住轻敲桌面,似乎有些焦灼。
尚语堂的情绪有几度变化,终于他冷静下来,问柳萧:“你想要什么?”
“我要先拿到肉身。”柳萧平静地回答。
尚语堂的面色变了变:“你在耍我吗,霓旌?”
“不过是想先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尚掌门又怎么能曲解成我在耍你呢?”
尚语堂长长吐出一口气,问柳萧:“冥蚕丝在哪里?”
这一次柳萧没有藏着掖着:“在羽月,由魔尊保管着。”
“你不是说现在没资格左右羽月的事务吗?”
“无论如何,我和魔尊毕竟也是老相识,让他帮忙保管些东西也不是什么问题,你说是不是?”
这人完全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尚语堂气得不行,又开始思索起柳萧话中的真实性来,要是这人拿到肉身之后反悔了又该如何是好?
尚语堂定了定神,转而问柳萧:“冥蚕丝你们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在我们手里很奇怪吗?”柳萧反问,“不过,既然尚掌门那么问了,实话实说也没什么。这冥蚕丝是从鲍权办公室密室中的保险柜里找到的。”
鲍权办公室中有一个密室的事情尚语堂也是知道的,不过这也是在鲍权死后的事情了,除了管理局的少数几个人,应该没人知晓才对,可现在柳萧就这样随随便便说了出来,却也为他的话增添了几份可信度。
他们本就怀疑是鲍权暗中私藏了冥蚕丝,若真如柳萧所说,也是合理的。
尚语堂面色沉沉,终于应了下来:“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就立刻毁掉闻人潜的肉身。”
他站起身,转身走出门外,一人一鬼没有发现,他在转过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柳萧与闻人潜交换了一个目光,拔腿跟了上去。
去取肉身的路与来时的方向完全相反,他们一路往岛屿的中央过去,约莫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眼前的山向两边退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深潭。
在潭的另一端,一条水路从斜立两旁的山体巨石中间向山中延伸而去,目之所及处一片漆黑,看不清其中景状。
“闻人潜的肉身就在那里,”尚语堂往那山洞中一指,“我们需要乘船进去。”
二人一鬼下了山,山脚有一艘小舟随水漂浮,尚语堂解开岸边系着的绳索,那小舟像有灵性一般径直往那山洞的方向飘去。
“这山中设有禁制,这艘小船是出入此处唯一的工具,若是讨巧试图飞入山中……”尚语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萧没有回话,他一手从小舟边缘垂下,在指尖轻触水面的刹那,他似乎感觉到这水在一瞬间躁动起来,似有在这暗无天日的潭中被困了数百年的鬼魂点燃了这潭水,叫嚣着渴求生魂的气息。
柳萧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上尚语堂意味深长的目光,评价:“这潭中还真是卧虎藏龙。”
彼时小舟已经飘到了深潭的中央,距离那个幽深的洞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离岸边却已经足够远。
闻人潜倚在柳萧身边,在尚语堂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拉住了柳萧的手。
尚语堂转身望向这潭水,似乎回忆起什么,感叹道:“我还记得,我与柳道友第一次见面,是在门派的宗门大比上。当时你可谓万众瞩目的焦点,一介凡人出身,未曾有过师门教导,却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与我站在了一起。当时我已是第二次参加宗门大比,却依然惜败于你。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世间没有哪个地方比修真界更需要天赋……还有人脉。”
尚语堂回过头,对柳萧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我听说,当初要是没有闻人道友暗中相助,你怕是连宗门大比都参加不得。日后沧泽宗的前任掌门收你为徒,大概也有他在其中游说吧。你们二人情谊甚笃,当初要不是发生了那场变故,我倒还真愿意喝你们的一杯喜酒。”
不知不觉间,小舟已经停在水面上不再动了,一人一鬼却像是并没有发现。
他不明不白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柳萧的面色也没什么变化,问他:“尚掌门现在对我说这些,是在门派里缺个人与你追忆往昔?”
“不,”尚语堂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信你会用闻人潜的肉身来赌,一点也不信。”
下一秒,水面上突然炸开巨浪无数,密密麻麻的凶鬼犹如蝗群发了疯地涌向小舟,尚语堂负手而立,面上没有丝毫慌乱。
“抓住他们,”他抬手就是一指,“待你们被困在水牢里的时候,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作者有话说:尚语堂:我就知道你这个超级恋爱脑不会随便丢下闻人潜的肉身。
第165章 上岸 一天到晚师父师父的,他杀人放火……
冷风呼啸, 闻人潜的身影须臾便袭至尚语堂身前,鬼爪直袭他的面门, 而就在他即将捏爆尚语堂脑袋的前一秒,另一道鬼影出现在了尚语堂面前,将闻人潜的攻势堪堪挡下。
闻人潜意识到有些不对,当即收手退到了柳萧身边。
这些从水潭中冒出来的鬼并非鬼修,而一般的鬼自然连闻人潜的鬼气都受不住,但眼前的这群鬼甚至连灵智都没有开,却能生生受了闻人潜的一击, 其修为大约与元婴巅峰的人类修士等同, 属实让人觉得奇怪。
“柳萧……”闻人潜回头望向柳萧, 一人一鬼交换了一个目光,而后背靠背立在小舟之上。
柳萧一手落在腰间,时至冬日,他来时本就穿了长风衣, 尚语堂只看见他腰间配了一把剑, 只以为那是柳萧惯用的灵剑, 因而没有留意。
此时此刻, 柳萧将那剑从腰间取下, 解开其上封着的符纸, 其上翻涌着的魔气让尚语堂的面色变了一变:“隐霜?魔尊把这把剑也给了你?”
“尚掌门这话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剑本就是我的,现在魔尊送回到我手上很奇怪吗?”柳萧一剑挥出, 尚语堂下意识以灵力护体,铺天盖地的魔气混着厉鬼的呼啸与从水面中爬出来的众鬼对撞在一起,不知是不是柳萧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两股力量有种诡异的相似。
很快, 柳萧意识到在这里就同尚语堂所说没法御剑而起,一旦他的身体离开小舟太多,似乎就有无数双无形的手从水面爬出,死死缠住他的四肢,把他往潭水里拖。
他便没有执着于通过御剑逃离那些鬼的追击,光是守在原地,将围拢上前的鬼尽数斩落。
尚语堂的面色变得不大好看,他一手落在腰间,正欲亲自上阵,却听自己的通讯器铃声在这时候响了。
这岛上没有信号,他们之间交流都是用了特制的通讯器,尚语堂面色一沉,飞快掏出通讯器一看,却是祁响打来的。
来到石阳岛之后,房弘光便安排祁响在石阳岛周围巡逻,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大约是那边发生了些什么事,尚语堂暗骂了一声不凑巧,直接接通:“什么事?”
“大师兄,”祁响那边风声呼呼,“有人入侵了。”
尚语堂并非没有料到,当机立断下令:“拦住他们。”
他刚挂断电话,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尚语堂忽觉不妙,定睛一看,却是小舟边溅起的水花还未平息,而那一人一鬼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竟是跳舟逃跑了。
而水上的那些鬼失了目标,一时也待在原地不动了。
“愣在这里干什么?”尚语堂骂道,“还不快去追?”
那些鬼听了命令才肯动,他们速度极快,须臾之间,水面上又只剩下了这艘孤零零的小舟以及尚语堂一人。
居然那么多鬼都拖不住他。
尚语堂阴沉着脸想,随即他又稍微放下了心,他脚下的这座深潭可不是普通的水,被鬼气浸了那么多年,寻常的修士支撑不了几分钟,就算闻人潜是鬼修,不怕鬼气,柳萧也多多少少得受些损伤,不怕在这里逮不住他。
刚才祁响打来电话说的那些人应当也是柳萧喊来的,只要祁响那边不掉链子,把人给拖住,别让这两方会合就好了。
想到这里,尚语堂稍稍安下了心,身下的小舟缓缓启动,往湖中山洞的方向驶过去。
石阳岛东面,一艘船只正缓缓靠岸。
“这地方鬼还真是够多的,”秋芙甩了甩鞭子上残留的鬼气,扭头望向身边的人,“魔尊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身边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光是这些鬼还不至于对傀儡造成什么影响。”
秋芙又多看了辛泽一眼,不由得感叹这傀儡做得还真像,连面具都给他做上了。
在得知房弘光约了柳萧在石阳岛见面之后,辛泽立刻提起了戒备,柳萧现在的修为还没有恢复,辛泽只怕他与闻人潜遇害,只是这时候羽月那边又抽不开身,于是把意识与傀儡相连接,让秋芙带着傀儡一起领着一小支船队来到了石阳岛。
这傀儡是辛泽早就命人造好的,精细程度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模样,与之前拿来引诱柳萧的那个傀儡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秋芙带着傀儡下了船,对船上的下属道:“你们先在这里等候,我先进去探探路。”
大概这地方的一切都是对外界保密的,这座岛除了几个阵法与禁制,也只有一些鬼在守着,这一路下来,船员们把那些鬼和禁制都破坏了大半,闻言他们低头应下,回到船上去守着了。
“这岛上的鬼气还真够重的,房弘光那老头不会躲在这里偷偷炼鬼呢吧?”秋芙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作为兔妖,她个人还是更喜欢那些郁郁葱葱的环境的,这地方到处看去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让她不太舒服,“那两人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给我们留个信。”
“注意看路,”辛泽道,“这地方不会没人看守。”
他正说着,前面的秋芙脚步突然一顿,一手落在腰间,把长鞭给抽了出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出现在林间的赫然是祁响,他神色肃穆,看上去同往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气色有些糟糕,似乎已经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就连修士的恢复能力都不能完全掩盖。
祁响当然也是认得眼前出现的二人的,一时也有些惊讶:“魔尊大人,还有护法大人?”
“哎呀,真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了,”秋芙笑眯眯道,“之前我们还在并肩作战来着,现在就要打上了。”
祁响抿唇不语,半晌才道:“二位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他看上去像失了魂似的,饶是秋芙也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压榨了?”
祁响闭了闭眼,没有正面回答:“我奉师父之命留守在这里,如果二位是准备进入石阳岛,恕我不能放行。”
“我们又不是来旅游的,用不着你陪着,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过去就成了,”秋芙试图劝他,“这破事你又不是一定得掺和。”
祁响的神色有片刻动摇,半晌才道:“抱歉,这是师父的命令。”
“一天到晚师父师父的,他杀人放火,你也帮着干啊?”秋芙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
这话不知戳到了祁响的哪一点,他的瞳孔显而易见地一缩,却没有反驳。
秋芙的眼珠子转了转,凑到辛泽耳边耳语了几句,辛泽垂着眼睛没回话,也不知是因为这傀儡没法做出太明显的表情还是怎么,总之就是同意了。
秋芙转过身去,对祁响笑了笑,下一秒,她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祁响一惊,立刻拔剑回击。
灵剑与长鞭相撞,震得祁响连退数步,祁响知道这一战无法避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又想起在来之前尚语堂对他说过,只要听师父的话就够了。
确实如此吗?祁响不知道,但此时此刻他只能这么做,不去思考,不去怀疑,就不会崩溃。
辛泽退到了一边,这傀儡虽然存在他的意识,但要完全复刻他的修为自然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傀儡损坏,他也只得在一边躲着。
这片空旷的土地恰好成为了一人一妖对战的场所,但他们都没有使出全力,这一番下来,不过是脚下的土地擦破了一点皮,除此之外,竟也是一点破坏都没有造成。
秋芙早就发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却是把祁响往辛泽的方向引过去。
祁响果然中计,他理所当然般地察觉到了躲在角落的辛泽,祁响的任务是拦住所有试图潜入石阳岛的人,辛泽当然也在其中。
祁响的目光在辛泽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便有一道剑气从他身上迸出,直袭辛泽傀儡的面门。
然而也不知是祁响现在注意力不够集中,还是刻意留了手,那灵气并没有直接将那具傀儡击破,却是在半途拐了个弯,无意间将辛泽的面具给打了下来。
面具应声而落,秋芙见状却没有立刻赶上去帮忙,反倒在原地停了下来。
因为祁响也停了。
他僵在原地,呆愣地看着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双眼缓缓瞪大。
他额头上的两个凹陷……那两个凹陷是?
他当然知道这面具掉落的时机太过刻意,也清楚现在眼前的不过是具傀儡,什么都可以伪造,但他依然因此呆在那里,瞠目结舌。
“你的师父曾经让你去寻找闭月灯,对吧?”秋芙在祁响身后落地,他没有回头,“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房弘光和鹿妖究竟有什么关系,如风。”
祁响瞳孔一缩,“如风”是他在悬赏网站上联系那个鹿妖族后人的用户名,虽然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房弘光也让他不必再追查此事,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心焦与后怕。
就算在这些日子,他依然无数次想到,要是他当初真的与那名鹿妖族的后人见了面又会怎样?
他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于非命吗,还是会被强行带走,被强迫提供祖先留下那些宝物的唯一线索呢?
无论哪个都称不上是太好的结局,祁响庆幸那天他没有去,虽然他至今没有想起来原因。
“魔尊……”他喃喃,“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祁响在悬赏网站上的用户名和他的绿泡泡等软件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房忆安:这名字,老年人吗?
第166章 洞穴 在他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有另一条……
辛泽见祁响这副样子, 默默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他不介意把自己的面具在必要的时候摘下来一下, 但这么多年毕竟已经习惯了面具,几分钟不戴还真不怎么适应。
“你应该能想象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秋芙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冤有头债有主,祁队长,这件事情你没必要插手。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柳萧和你师父师兄在哪里就够了。”
这番话彻底让祁响失去了所有力气,这些天下来拼命维持的平静假象终于破裂, 他跪倒下来, 突然觉得头顶落下了一记重锤。
他都在干什么?他想背弃那些他曾经坚信的东西, 助纣为虐吗?他这样又算什么剑修呢?
祁响恍惚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颤抖的双手,某一瞬间它几乎是血红的。
终于,祁响开了口:“房局长的去向我并不清楚, 但尚掌门现在应该在岛屿中央的湖中。柳萧应该也在那里。”
秋芙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她与辛泽对视一眼, 没有多留, 直接往岛中心的方向过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祁响垂下头去, 两手握住自己的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颤抖的剑尖一寸一寸靠近他的胸膛, 而就在灵剑即将饱饮主人鲜血的时候,一个声音在祁响身后响了起来:“刚刚这里是在打架不?不好意思,我问个路……哎呀,祁道友?你怎么在这?”
祁响有片刻怔愣, 他回过头去,却发现申从云站在他身后,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你是想要自尽了?”她问。
*
这潭水比柳萧想象中的更刺骨,冰冷而极具攻击力的鬼气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试图渗透进毛孔,填满他的每一处骨缝。
在跳入水中的下一秒,闻人潜就护住了柳萧,他试图用鬼气将他包裹起来,但在这样彻骨的冷中不过是杯水车薪。
柳萧在短暂的调息之后,抬手轻敲腰间挂着的那枚玉牌,里面的神识收到了他的消息,玉牌开始源源不断地吸收柳萧周身的鬼气。
柳萧勉强适应了潭水中的环境,他对闻人潜摇了摇头示意无碍,拉着他往记忆中山洞的方向游过去。
一人一鬼跳下小舟并不是一时冲动,柳萧知道尚语堂想必不会乖乖把闻人潜的肉身还给他们,要么在某些地方做手脚,要么就半路偷袭。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闻人潜自来到这座岛上之后,一直能感知到肉身的存在,而且越来越近。
既然如此,他们便先去找到肉身。
没过多久,那些鬼就一个接一个追了上来,他们不像普通的鬼那样害怕闻人潜,只知道听从尚语堂的命令,对一人一鬼穷追猛打。
柳萧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他们拖延,并未恋战,找到机会就往山洞的方向游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尚语堂在这水中用了什么术法或是法器,闻人潜的法力在水下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只得护在柳萧身后一段距离,冰层无数次蔓延又无数次被破开,堪堪挡住了从后面来的追兵。
没过多久,山洞近在咫尺,那些鬼虽然没开灵智,但也算是有些脑子,很快,他们意识到柳萧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保护他,终于将目光锁定了柳萧的衣袋。
彼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全部暗了下来,周遭伸手不见五指,柳萧留意着水流判断前进的方向,一时忽视了从侧方袭来的威胁。
闻人潜忙着应付从后面追上来的鬼,当他反应过来柳萧的右侧有一只鬼以极快的速度向柳萧游过来的时候,闻人潜只来得及冲上去把柳萧往边上一拉,临时筑就的冰墙被那只鬼用身躯硬生生撞碎,片刻便来到了他们身前。
那只鬼的攻击力并不算太强,只是速度极快,在柳萧反应过来之前,鬼爪已经穿透了他的风衣口袋,直接把那块衣料掏了个对穿,紧接着带着什么东西飞快游走,其他的鬼蜂拥而上,为它逃跑争取时间。
玉牌被他们带走了。
柳萧一惊,没了玉牌的保护,这鬼气对于寻常修士来说犹如酷刑,柳萧呛了一口水,险些没能维持住避水诀。
他捏了捏闻人潜的手,闻人潜会意,正打算带着柳萧往回游,却又有一股强劲的水流从暗处涌来,柳萧躲闪不及,只能死死握住闻人潜的手。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带走玉牌的鬼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再去追过于冒险,柳萧无法,只得先想办法逃脱。
这里似乎离陆地相当近了,没游多远,柳萧就看见有一块岩石横在他们之前,他偏头看了一眼闻人潜,男鬼先把柳萧托了上去,而后柳萧回过头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上了岸。
那些鬼追得很紧,见状也准备往岸上过来,柳萧拔出隐霜,抬手就是一剑。
方才在水中被那潭水死死压着,到了陆地上柳萧终于可以动用自己的灵根,他一把火把那些试图爬上岸来的鬼全部烧了,又在岸边画了一道,熊熊烈火随即燃烧起来,在岸边形成了一条密不透风的分隔线。
事到如今,柳萧才有闲心喘一口气,他烘干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物,回头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面色有些凝重。
“这该怎么办呢?”闻人潜扯了扯柳萧皱了的衣角,也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玉牌能净化鬼气,她应该不会有大碍,”柳萧叹了口气,“回来再找吧。”
要是他们在这块区域停留太久,又被尚语堂或者别的什么鬼缠上就不好办了。
闻人潜“哦”了一声,最后看了身后逐渐平静的潭水一眼。
这时候他们终于可以仔细看看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他们此时此刻显然已经进入了山洞,周围静得像一座坟墓,几乎只能听见柳萧的呼吸以及水从岩洞的顶端向下滴落的声音。
柳萧竖起指尖,点燃一簇火焰,照亮了他们前方的一小片区域。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的岩石在中间闭合,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而从那缝隙之中正向外释放着源源不断的鬼气。
“这里面是个鬼巢……”闻人潜一手搭在柳萧肩头,小声道。
柳萧“嗯”了一声:“有感受到肉身的存在吗?”
闻人潜点头,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这里的鬼气太重,把那道气息彻底阻挡在外,闻人潜说不上来。
“……那就走吧。”柳萧道。
他偏头望了望闻人潜,一人一鬼一时半会儿都没动。
“这样吧,”柳萧叹了口气,“你回去找她,我先进去探探路。”
闻人潜愣了一下:“可是……”
“去吧,避着点尚语堂,”柳萧说,指尖在闻人潜面颊轻轻拂过,“你能找到我的,对不对?”
毕竟他们也不清楚究竟会不会原路返回,而且那玉牌毕竟也是能够吸收鬼气之物,在这鬼巢中应当也能起到一些作用,现在两人一起回去寻找神识显然并不现实,若是让柳萧一个人折返,怕是还没走到半路就被那些鬼给逮住了。
权衡之下,还是让闻人潜回去更加保险,柳萧知道他有在那些鬼之中自保的能力,要是注意一些,在水下也能避开尚语堂的视线。
闻人潜并不愿意让柳萧独自一人进入鬼巢,但这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他抿了抿唇,道:“我会很快回来的,你注意安全。”
柳萧应了一声,目送闻人潜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既然如此,就先进去探探路吧。柳萧定了定神,扭头走进了那条缝隙里。
这缝隙最初极其狭窄,柳萧只能侧着身子前进,就这样走了约莫几十米,这缝隙才逐渐宽敞起来,称得上是一条道路了。
渐渐的眼球感受到了光,并不是阳光之类的,而更类似于荧光,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泛着些阴森的黄。
柳萧的手始终虚握在剑柄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隐霜自从他进入山洞以来就不时发出阵阵嗡鸣,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但当柳萧松手,想要看看它打算飞到哪里去的时候,隐霜又待在原地不动了,像刚才不过是震着玩。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道墙,横贯在这山洞之中,将去路严严实实地全然堵住。
是死路?
柳萧皱了皱眉,刚才也没看见什么岔路口,难不成一开始就走错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有追兵,而后开始检查起这面墙来。
这墙的表面倒是意料之外地光滑,柳萧摸索了一阵,没发现机关之类的东西,他侧耳听了听墙后的动静,又屈指在墙上敲了敲。
过于空洞的声音让柳萧顿了顿,这后面似乎……是空的?
他后退几步,抽出隐霜便是一剑挥出,凌厉的剑气席卷而去,那堵墙正中登时出现了一道数米长的剑痕,不过支撑了数秒便轰然倒塌。
果然,这墙就和柳萧预料中那样后面是空的,他往洞穴那端看了一眼,刚才隐隐约约的黄光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穿过这个新鲜出炉的洞口时,柳萧多看了一眼,这堵墙倒塌时不似寻常石板那样飞起尘灰,并且断面相当整齐,似乎是由某种凝固后的胶状物质组成。
柳萧觉得有些古怪,既然这条路中有这样一堵墙拦路,那尚语堂那些人又是怎么进出这座鬼巢,把闻人潜的肉身放在这里的?是这墙会自动修复,还是说……
在他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有另一条路?
就在这时,柳萧忽觉一阵极其强烈的恶意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袭来,他下意识握紧隐霜,静候片刻之后,再次缓缓前进。
第167章 又来? 刚刚遇到的那个,是个艳鬼。……
渐渐地, 周围的环境亮了起来,分明这是阳光无法照射的山洞深处, 周围也没有任何光源,暗色的黄光却逐渐填满了眼底,让柳萧能看清这山洞中的景象。
不知不觉间,这山洞的四壁也变成了刚才那堵墙的材质,敲上去声音清脆,似乎也能通往某个地方。
但前面的路始终没有断,柳萧暂时也没有换一条路的打算, 要是每一堵墙都要砸开看一眼,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就这样又往前走了约莫百米, 眼前豁然开朗,柳萧下意识停下脚步,低头看时,才发现这条路已经到了头。
而在他面前的, 不是和先前类似的一堵墙, 而是一道笔直的断崖。
说断崖或许不大准确, 细看就能发现, 一片昏黄之中, 对面同样是一道弧形的墙壁, 这道墙顶天立地,犹如一座圆柱形中空大厦的内部,向内一直弯曲到柳萧脚边。
柳萧眯了眯眼, 勉强看清四壁上似乎开了无数个蜂巢似的洞穴,却比蜂巢更加杂乱无章,每一个洞穴之后……似乎都有黑影攒动?
柳萧一惊,立刻拔剑出鞘,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鬼魂从四面八方向柳萧涌来,它们从四壁的每一个洞穴里钻出,犹如一片片黏重的乌云,试图将柳萧彻底拖入深渊。
炽热的火焰在黑暗中燃起,山洞中不知何处散发出来的荧光在烈火面前黯然失色,硕大的火鸟向鬼群飞掠而去,然而那鬼密密麻麻,尽管烈火燃尽了沿路遇到的所有鬼,但依然火势渐弱,终于彻底消失在了鬼群中。
柳萧看出方才在打破那堵墙的时候,这些鬼就发现了他,大概是为了防止柳萧逃跑,竟是等到了现在才动手。
他意识到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怕是只会被这群鬼五花大绑到尚语堂那边去,他面色沉了沉,两眼在鬼群中一扫,飞快锁定了其中相对稀疏的一块区域,正欲同先前一样强行用火烧出一条路来,手中的隐霜却发出一阵嗡鸣,剑身上漆黑的纹路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
柳萧下意识用一只手挡在眼前,再睁眼看时,周身的鬼却都往两边四散开去,似乎在畏惧什么,而鬼的数量似乎比先前要少了一些,柳萧确定这不是他的火烧的,刚才他那一剑根本没有挥出去。
他皱了皱眉,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这时机少有,当下一跃而起,纵身飞往断崖的另一边。
在身躯接触到墙壁的上一秒,扎实的灵力将柳萧全身上下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没有减速,直接以身躯与墙壁相撞,竟也是直接将那堵墙给撞开了。
墙后同样是一条幽深的通道,柳萧飞快回头看了一眼,再次用火焰在来的路上布下一道屏障,飞快离开了这里。
大约飞跑了几分钟,柳萧才停下脚步,确认那些鬼短时间内不会追上来之后,他将隐霜举到眼前,屈起指节在剑身上敲了敲。
刚才还给柳萧来了波大的,这时候魔剑却安静如鸡,像刚才自作主张吞了一大片鬼的不是它一样。
“你饿了?”柳萧有些纳闷,“你也要吃鬼?”
柳萧是知道隐霜剑中寄宿有鬼魂的,但他不知道这些鬼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寄宿在这把剑中,只怕多生事端,只把隐霜当作普通的灵剑用,但这威力也足够了,没成想这剑居然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来这出。
不过比起这把剑,柳萧更在意的是方才遇到的那群鬼,虽说请君入瓮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计谋,但也不是那些连灵智都没开的鬼魂能想到的。
现在尚语堂应该还没有赶到这里,柳萧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这些鬼之后,怕是还有鬼修在暗中操控。
鬼巢里有鬼修并不稀奇,但这样大的鬼巢,若是里面的所有鬼都听命于一只鬼修,那它的修为怕是比闻人潜还要再高上几分。
不仅如此,那只鬼修与房弘光合作,或者是听命于他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还是说有什么交易?
柳萧一边想着,一边往道路的深处走,鞋尖没留意踢到了一边的墙壁,那墙脆得像块饼干,他只听一声脆响,墙体四分五裂,居然被柳萧这么随便地给踢烂了。
他抬头,与墙体里捧着一个人头啃得正香的鬼四目相对。
鬼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一个人类修士闯入自己的秘密基地,它一脸懵逼,两只烂了一半的手一松,人头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了柳萧脚边。
下一秒,鬼刷地跳起来就要跑路,柳萧气都没喘一下,闪身至鬼的身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再跑就直接收了你。”柳萧平静的语气暗含威胁,让那只鬼打了个哆嗦。
这是柳萧进入鬼巢之后碰到的第一只开了灵智的鬼,看修为大概还是只厉鬼,称不上鬼修。
它被吓得直哆嗦,口齿不清道:“我,我不是坏鬼……”
那个人头又骨碌碌滚到了柳萧脚边,这次那张脸正对着他,柳萧定睛一看,五官平整,面无表情,商场里的塑料模特。
鬼满脸希冀地看着柳萧,后者冷漠地把它提起来抖了抖:“问你个事。这两天鬼巢里有没有运进来一具棺材?”
“棺材?”鬼重复,它努力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好像有吧……”
“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下面去了,有什么东西运到鬼巢里,一般都是运到下面去的,”鬼小心翼翼道,“那里是鬼巢的深处,普通的鬼进不去,只有鬼修才可以。”
“往哪个方向走?”柳萧把那只鬼稍稍松开了些,“带我过去。”
他一点都不凶神恶煞,但冷冰冰的气质完全就是在告诉鬼,要是它敢耍什么小动作就直接收了它。
鬼只想高喊一句无妄之灾,但逃又逃不掉,只好飘在前面给柳萧引路。
这鬼巢内部的道路四通八达,要是没有人引路,怕是真的会彻底迷失,柳萧将来时的路记在脑中,一边问那只鬼:“这鬼巢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鬼努力想了想,回答:“我来的时候这鬼巢就在了,我是五十年之前和我的鬼王来到这里的。”
所以这鬼巢存在少说也有五十年了,一般来说,五十年也足够一只普通的鬼产生灵智了。
“除了你之外,这鬼巢里还有多少有灵智的鬼?”柳萧继续打探情报,“鬼修不算。”
“还是有很多的,”鬼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我只听从我的鬼王的命令,一般来说不会出门的。其他鬼应该也差不多。”
从刚才柳萧就发现,这只鬼一口一个“我的鬼王”,像是这鬼巢里不止一个鬼王似的。
听了柳萧的问题,那只鬼“哦”了一声,回答:“我们这个鬼巢里是有很多鬼王的。他们都在巢穴的深处,就是你要我带你过去的地方。我们来这里不是因为听从谁的命令,只是因为可以吃饱肚子。
“说起来真的很神奇,这里有个东西可以把灵力转化成鬼气,让这么大一个鬼巢的鬼都吃饱呢。听说是魔尊搞出来的东西,他真厉害。”
柳萧眸光微动,魔尊搞出来的东西,它是指辛泽?
他正欲再问一句,忽觉一股熟悉的、满怀恶意的鬼气从身后袭来,柳萧下意识回头,身后的道路上却空无一物。
“咔嚓”一声响,传来声音的方向却是柳萧的身前。
他立刻反应过来,拔剑旋身,却见一只鬼爪破开了右侧的墙壁,犹如一只烧红的铁钳一把攥住了那只引路鬼的脑袋,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一命呜呼。
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出了错,那只偷袭的鬼收回了鬼爪,五根白森森的手指扣在墙体的缝隙,硬生生地把墙掏出了一个巨口来。
又是一只没开灵智的鬼。
柳萧还没来得及问那些没开灵智的鬼与鬼王们率领着的鬼究竟是什么关系,领路的鬼就先死了,他也只得先迎击。
就在这时,一股甜腻的气息从不知何处飘来,柳萧下意识掩鼻,不知怎么觉得这气息有几分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那只鬼便从那个墙体的破洞里流了出来,它的身躯长而柔软,生着短短的四肢,像是从人体上剁下了手脚,再安在了蛇的躯体上。
这种鬼柳萧见得多了,他正欲干脆地把眼前的鬼给解决了,却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心脏跳动得尤其剧烈,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从喉咙里冲出来。
柳萧动作停滞了一瞬,在墙上扶了一把。
怎么回事?
下一秒,那只鬼柔软的身子抖了抖,它没有向柳萧扑过来,却有一种花粉似的东西从它的皮肤上四散开去,须臾间融入了空气中。
柳萧下意识举剑格挡,但灵力在身体出现异状的同时就陷入了凝滞,现在竟也是连剑也调动不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隐霜发出一阵嗡鸣,这一次柳萧看清了,魔剑的纹路瞬间亮起,似有漆黑的枝蔓从中延伸而出,在那只鬼来到他身前的一瞬间便将其密不透风地包裹住,无视它的挣扎将鬼拖进了剑中。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钟之间,将那只鬼彻底吞入剑中之后,一道红光从剑身上闪过,随即隐霜便恢复了原状,安静地躺在柳萧手中,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到底是……
柳萧还有些困惑,但体内那种异样的感觉愈演愈烈,他终于回忆起了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是情毒。之前人面蜘蛛往柳萧体内注入情毒的时候,发作的感觉与现在一模一样。
刚刚遇到的那个,是个艳鬼——
作者有话说:柳哥:又来?
电脑没充上电,码了半个小时字突然没电关机了……天塌了[爆哭]
第168章 霓旌来了 偏偏是这时候。
偏偏是这时候。
柳萧难得骂了一句什么, 他没有收回隐霜,以现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折进了一条小路。
在他离开不过几分钟后, 一群鬼来到了这里。
它们四散开去,在各处摸摸嗅嗅,试图找到生魂的气息,而不知发现了什么,它们突然顿在了原地,也不知是畏惧还是怠惰,不敢再前进。
察觉了同伴的异常, 一个混在鬼群之中的鬼悄悄脱离了队伍, 它在角落里观察了一阵, 见那些鬼不再有反应,悄悄从另一条路离开了这里。
鬼巢深处,一群鬼修正在打牌。
“见人,又输了, ”一个鬼修不耐烦地把牌一推, 气得没有面皮的脸上鲜血直流, “是不是有鬼作弊?为什么把把都是我输?”
他对面的鬼修悄悄把眼珠子缩了回去, 若无其事道:“你自己手气差, 就不要怪别鬼。”
“可恶啊!”没皮鬼大喝一声, 空荡荡的大厅一时间回荡了数句“可恶啊”,屋里的鬼不管有耳朵没耳朵的都捂住了脑袋。
“没事瞎嚷嚷什么!”黑暗中扔了一根骨头出来,邦地砸在了没皮鬼的脑袋上。
没皮鬼嗷呜一声, 抱着头不吭声了。
牌桌的另一侧,一名看着病殃殃的鬼咳了好几声,他回头看了一眼,一只小鬼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见他的面色逐渐凝重,四鬼桌的最后一只鬼用胳膊比划了些什么,微张的嘴唇中隐约可见空荡荡的,竟是没有舌头。
病鬼耐心看完了她的比划,回答:“霓旌来了。”
此话一出,哑巴鬼愣了一下,没皮鬼停止了哀嚎,就连掉眼鬼也有片刻沉默。
不知不觉间,更多的鬼修从黑暗中抽身而出,他们聚集在大厅中,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尚语堂不是说会把他在外面解决掉的吗?”一名鬼修问,声音颤抖,“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
“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他们把肉身放在这里!”另一名鬼修附和。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他们要把东西放在这石阳岛上,哪里轮得到你来同意?把你从这里赶出去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霓旌现在修为必定不如从前,我们又害怕他什么?”
一群鬼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有说要大家一起去围攻霓旌的,有说要赶紧趁现在逃跑的,但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根本不想看见霓旌回来,但也不敢自己去对付他,只期盼着有一个勇士自告奋勇去拿下霓旌的项上人头。
这当然是没有的,虽然已经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但他给鬼们留下的恐惧并未随之灰飞烟灭,甚至每当这个名字被提起,他们就会下意识打一个抖,像光是念出这个名字,霓旌就会冲过来再把他们痛揍一顿似的。
“尚语堂把他放到鬼巢里来了,到现在都没有捉住他,总不会要我们来吧?”一只鬼小心翼翼地问。
混吃等死的日子过久了,突然传来了这样一个惊天噩耗,是个鬼都不能接受。
他们面面相觑,胆子小的留在原地祈祷霓旌千万不要打到这里,胆子大些的则已经悄然离去,不知前往何处。
另一边,申从云在祁响的带领下来到了潭边。
“他们到这里来了,”申从云奇道,“哟嚯,这地方的鬼气还真够重的,里面是有个鬼巢不成?”
祁响没有回话,申从云瞥了他一眼,在他的肩头来了一巴掌:“怎么这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不情愿把我带过来呢。”
祁响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既然已经把申道友送到了,那我就……”
“哎,等等,我还不知道里面的路该怎么走,”申从云一把将打算跑路的祁响揪回来,“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行不行?”
“这里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祁响说,“进去了只怕会拖申道友的后腿。”
“没关系,我不介意。”申从云笑眯眯道。
祁响是被申从云一路拖过来的,说什么她初来乍到的不认路,让祁响帮同事一个小忙。
祁响不知道她来这里是想做什么,但也不怎么在乎,只打算把申从云送到之后就结束这一切。
然而眼前这人得寸进尺,甚至还想拉着他往鬼巢里钻。
“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祁响终于问。
“这个嘛……”申从云眨了眨眼,“哦,对了,你在中午的时候路过那些学校没有?那些家长们在午饭的时候,很多会带着饭盒守在门口,喏,我过来就是这个性质的。”
祁响不知道这算什么比喻,刚想让申从云自己进去,眼前人就自顾自地往山脚走过去:“这水边怎么也没艘船?这让我们怎么进去。”
祁响有点无语,本来想丢下申从云一走了之,但他又想起来这个人毕竟是他带过来的,虽然是她强迫,但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祁响也有责任。
该死的责任感又在这个时候发作了,祁响犹豫片刻,还是没走,跟在申从云背后下了山。
申从云正站在岸边四处张望着,似乎是想要造一条船好让他们划进湖对面的山洞里,但是湖上的唯一一条船早就被尚语堂给划走了,他们又哪里能找到备用的。
“你说我们能试着游过去不?”申从云思考着,俯下身撩了一把这潭中的水,“就是不知道这下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妖兽。”
光是看水,申从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样,只能感觉到这水格外地冷,大约有些鬼在这潭里,不过他们也还能对付。
“下去看看吧,”申从云决定,“一直在这里打转也不是个事。”
没等祁响反对,她就系紧外衣挽起衣袖,走入了水中。
虽说祁响是房弘光的弟子尚语堂的师弟,但申从云并不恨他,虽然也称不上喜欢,不过总也不至于看着他死了。
不过她都帮到这儿了,祁响还是要死,那申从云也不拦着。
祁响发现自己有些习惯了这个人自顾自地下决定,又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他叹了口气,只好跟了上去。
这水下黑咕隆咚的,倒是比其他地方更阴暗些,申从云用了避水诀,潭水中浓重的鬼气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申从云回过头看了一眼,祁响在她身后下了水,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鬼气,随着他的靠近,申从云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这一路下来,申从云也遇到了几只鬼,不过都称不上强,就算祁响不出手,申从云自己也是能对付的。
但这水下越是风平浪静,申从云心中的担心就越多一分,这些鬼顾不得他们,或许是去追闻人潜和柳萧了,申从云只怕她去晚了,自己的两个师弟会遭遇不测。
只不过这地方给她的感觉还有些奇怪,虽然申从云不是捉鬼师,但对鬼也是了解一些的,这水下的鬼总体而言应该不算少,鬼气相比之下却不怎么浓重,被祁响带着的法器一吸就没了,像早就已经被净化过一遍似的。
而没过多久,申从云就知道了原因。
二人游到离山洞没多远的位置时,申从云看见有一块区域的水质格外清透,她有些困惑,向周围看去,却发现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心中起了疑心,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往那光的方向游了过去。
祁响不知道申从云又发现了什么,只好跟着她一起往水底过去。
靠近了之后,申从云才发现,躺在那水底下的是一枚玉牌,这附近的鬼气似乎就是被它给吸收了的。
但这地方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法宝在?
申从云有些奇怪,刚准备靠近了再一探究竟,却发现那法宝突然闪烁了一下,让申从云停了下来。
祁响跟在申从云身后停下了脚步,他刚想问问申从云怎么回事,浅浅埋在水底淤泥中的那块玉牌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祁响皱了皱眉,一手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法宝给他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而另一边,神识也察觉到了这里来了两个人。
她已经在这阴森森的湖底待了许久了,那只该死的鬼偷袭了柳萧之后就把玉牌给扔了,大概是玉牌的力量让它不大受得住,但神识依然很愤怒。
搞什么,把她带走之后就自顾自地跑了,这鬼到底有没有责任心啊?
然而,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叫唤,那鬼都没有再理她,神识只好随着这块玉牌沉入了湖底,有苦说不出。
虽然来之前她说了不用柳萧救,但真的遇到了这情况,神识觉得还是有人来救一下她来得好。
然而现在这地方别说来救她的,连个活人也没有,虽说神识可以活动的范围很大,但毕竟是寄宿在这块玉牌上的,要是她离开得太远,玉牌本体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鬼给毁了,那她连哭都来不及哭一声就会直接嗝屁。
神识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大概率是不会回来救她的,她叹了口气,孤苦伶仃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只希望那两个人赶紧完事,早点回来,把她从这破地方给带出去。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神识突然感觉到有两个人正在缓缓靠近。
她一开始还激动了一下,但紧接着她意识到,这两个人是从柳萧与闻人潜离开的反方向过来的,她又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藏在玉牌里,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缓缓靠近,打算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出来透透气,没成想这两人竟是缓缓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拾荒的?
神识有点奇怪,她眯着脸打量着那两个人,突然意识到,那其中的一个是不是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说:神识:被抛弃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柳萧:……你以为我愿意让对象自己一只鬼回来找你吗?
第169章 会合 因为申从云被拉过,所以她知道这……
哦, 好像是之前在城郊和忆安在一起的那个。
“这法器……”申从云皱了皱眉,“怎么会在这地方?”
祁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不等申从云发话,却是越过她往那块玉牌的方向过去。
他一手下意识地落在腰间,在来之前,他将师母送他的那块玉牌带在了身上,此时此刻,这两件法器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竟是在同时微微震动起来。
“咦, 这怎么回事?”神识也有些奇怪, 只是她躲在玉牌里, 震得她头晕目眩,跟坐过山车似的,实在是躲不住,只好先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啊?”神识气急败坏地骂, “还让不让神识好好过了?”
申从云只见这水底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她吓了一跳, 拽了祁响一把, 扬声道:“你先别过去。只怕有诈!”
祁响回过神来, 看着依然有些恍惚。
那个在水中出现的人影, 和聂骨清长得一模一样。
但祁响也不是完全失了理智,他知道在这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和师母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也只可能是陷阱,甚至有可能是某种魔兽或者灵植根据祁响的记忆打造出来的幻觉。
他摇了摇头, 道:“那个人的相貌与我的师母有些相似。”
他解下腰间的玉牌,申从云看见这块玉牌竟是在与湖底的那块以相同的频率振动,像是某种呼应。
申从云知道祁响的师母是个器修,见状不由得猜测:“难不成是你的师父或者师兄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也有这个可能, ”祁响沉吟片刻,“但我们不能确定它就是我的师母所造,也有可能是鬼或者灵植和灵兽作祟,不如我们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有一道黑影飞快袭来,祁响一惊,下意识去拔剑,只是他身处水下,动作相应地迟缓了些,他刚把手握在剑柄上,那身影就袭至眼前,汹涌而来的鬼气将祁响一巴掌掀开,紧接着挡在了申从云面前。
祁响抽出灵剑,刚要动手,就听申从云在一边喊:“哎,等等,祁道友,你先冷静!”
祁响皱了皱眉,却见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名鬼修,明明之前没有见过,祁响却不知怎么觉得有些面熟。
“阿潜?”申从云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丢了个东西,”闻人潜皱着眉说,“你为什么会和他待在一起?他是房弘光的弟子……”
他这不管发生了什么先护着申从云的态度让她有点受宠若惊,她轻咳一声,竭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他是我的同事,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总之是他带我过来的。”
闻人潜皱了皱眉,觉得这人不怀好心:“他为什么要带你过来?要是他出卖了你怎么办?”
闻人潜总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对辛泽也是,一开始对申从云也是,要是他们不做点什么,表示自己的无害,闻人潜不会相信,他已经怕了背叛,他交付的所有信任都是有原因的。
申从云莫名觉得闻人潜像一只过于敏感的小动物,她想伸手摸摸闻人潜的脑袋,又被他给瞪了回去。
“我盯着呢,”她没事人似的收回了手,“不会有问题的。”
申从云其实并不了解祁响,但她觉得对方和自己有些相似。
她也曾一度想要求死,虽然她和祁响求死的原因并不相同,或许就是因为这点相似,申从云才选择相信并帮助他,因为想要求死的人是不会有心力耍什么心机的。
在这种境遇中的人总需要有谁去拉一把,因为申从云被拉过,所以她知道这很重要。
闻人潜还是不太赞成,但思及柳萧现在独自一人在鬼巢里,他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耽搁,终于还是警惕地看了祁响一眼,到水底下去把那块玉牌给拾了起来。
神识待在下面看他们拉扯了半天,现在终于把她给想了起来,一时有些热泪盈眶,忙迎上去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丢下我的,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已经……”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闻人潜就把玉牌晃了晃,面无表情道:“少废话,我有急事。”
神识讪讪地闭了嘴,重新躲回玉石里当哑巴。
祁响见闻人潜把玉牌收了起来,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你的东西?”
闻人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和你没关系。师姐,柳萧还在等我。”
申从云“哦”了一声,很快跟上了他:“师弟在哪里?”
“先到鬼巢里去了,”闻人潜说,“我怕他出什么事。”
现在闻人潜与申从云会合,刚好带着她一起去找柳萧。
祁响心里挂念着那块玉牌,犹豫片刻也还是跟了上去。
“申道友,你和这个鬼修是什么关系?”祁响悄声问申从云。
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鬼修,祁响只怀疑和房弘光是有些关系的,但申从云看上去和对方熟识,又让祁响有些怀疑了。
“哦,他啊,”申从云想起祁响的记忆似乎是被抹掉了,记不得上次和闻人潜打过架的事情,“他是我的师弟。”
“……师弟?”祁响有些惊讶,他记得申从云的同门师姐弟似乎只剩她一个了,现在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师弟来?
而后他又想起来方才申从云还问了闻人潜师弟在哪里,难不成这师弟还有两个?
申从云的师弟又为什么会是一个鬼修?
祁响一时间有许多疑问,但这之中的秘密也不是他能探究的,只好住了口默默跟在后面。
很快,眼前的水域愈发幽深,如果说在外面还能看见从湖面上洒下的几缕光线的话,那山洞之中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没有相隔太远,只怕被水流冲散。
“那些鬼都跑哪里去了……”申从云听见闻人潜嘀咕。
“你们来的时候这地方有很多鬼?”申从云问。
闻人潜点头:“很多。而且都不怕我。”
他在来的路上留意着湖面上的动向,只担心突然碰到尚语堂,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路上看见尚语堂的影子,甚至连那些原本对他们穷追不舍的鬼也不见了。
闻人潜不认为尚语堂会就这样不管他们了,但又想不出他究竟到了哪里。
如果是柳萧的话,应该能想到吧?
他往上游了一段,探头出水面看了一眼,刚才他和柳萧上岸的地方就在几十米之外。
“到了。”他说。
申从云跟着闻人潜爬上了岸,她用灵力烘干了衣服上的水,问祁响:“这地方你来过没有?”
“没有,”祁响摇了摇头,“我不过是负责巡逻,并不被允许接近这里。”
申从云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祁响真的为他们领路,她见闻人潜在原地看了片刻,而后钻进了前方巨石中的缝隙里,也跟着走了进去:“师弟往这里走了?”
闻人潜点头:“他的气息往里面去了……”
虽然申从云不知道闻人潜是怎么定位柳萧的位置的,但她还是跟了上去,没有问一句话。
这一路下来,就算申从云不像闻人潜能够察觉到柳萧的踪迹,但光看这路况,她就知道此前一定有人来过这里,柳萧显然是大闹了一场的,碎了数道的墙,在各处留下的灵力痕迹,无一不在显示着方才路经这里的人经历了些什么。
闻人潜的眉头越皱越紧,脚步也愈发快了,沿途他们同样也遇到了不少鬼,但有闻人潜在,压根用不着申从云或是祁响动手,那些鬼要么避退三舍,要么直接被闻人潜一巴掌掀翻了,申从云就这样躲在自己师弟身后一路前进,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来到这鬼巢之中,祁响的心却也没有先前那么乱了,大约是对这里的一切已经麻木,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别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时候,祁响发现申从云的腰间配了一把剑,闻人潜急着赶路,一路上似乎也没有发现。
申从云是医修,尽管祁响听说过她以前练剑,但也是从没见过她配剑在身上的,祁响看不到剑身,只不过从剑鞘和剑柄看,这剑的做工奇佳,应当也是一把经过精雕细琢的好剑。
这时候三人已经越过了那片悬崖,进入了一个看上去是刚刚被破开的洞口,然后又走了一阵,祁响嗅到了空气中尚未散去的似有若无的香气。
祁响脚步一顿,长期在捉鬼队任职,他自然是立刻闻出了这香气究竟是什么。
“等等,”祁响扬声喊住了前面二人,“这是艳鬼的异香,二位当心别被迷了心神。”
在千奇百怪难以分类的众鬼之间,艳鬼大约是极少数能够无视修为差距,对任何人造成影响的鬼怪了,他们不得不防。
申从云闻言掩鼻停下脚步,闻人潜却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他偏头轻嗅,在浓郁的香气中捕捉到了柳萧残留的气息。
清冷的花香,赫然是柳萧信香的味道,柳萧在旁人面前是不会放出自己的信香的,更何况是在鬼巢之中,把自己的信香释放出来无异于大张旗鼓地向鬼透露自己的位置,柳萧不会这样做。
是易感期吗?还是情毒发作了呢?
更让闻人潜担心的是,这块区域还残留有鬼的气息,闻人潜感觉出这是他们在上面遇到的那些,他不知道是它们追着柳萧来到了这里,还是已经与柳萧正面碰上了,但无论哪一个,情况都不算太乐观。
“这里有鬼来过……”闻人潜忧心忡忡道,只怕柳萧遭遇了不测,一刻不停地钻进了不远处的拐角——
作者有话说:小潜:光速前进ing
存稿已经把这个小篇章写完了,这个写完再把前世的事情讲一讲就可以完结辣!宝宝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点!目前暂定一个搬新家+沧泽宗一日游(?)的番外~
第170章 我帮你解 以前不是拉个手都会脸红的吗……
申从云连忙跟上他, 闻人潜心里想着柳萧,所以没有发现, 申从云却敏锐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刚才这一路下来,每过一段路就能看见打斗留下的灵力与鬼气残余,在刚才他们遇到艳鬼的那块区域也是有的,但奇怪的是,自那之后,这路上竟是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
但要说是柳萧在那之后都没有遇见鬼,又让人觉得不可能, 毕竟柳萧似乎已经没有精力隐藏自己的信香了, 这一路下来, 空气中始终飘着似有若无的花香,祁响是和仪闻不到,但申从云是能清楚地嗅到的,她都能捕捉到, 那鬼也能。
闻人潜顾不着这些, 现在的他光顾着找柳萧了, 只恨自己没法瞬移到柳萧身边, 但就算再不在意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人潜也意识到了柳萧这一路下来的路线似乎有些混乱。
是受伤了吗?闻人潜不由得想, 情急之下冲过了头,而后他才发现柳萧的气息似乎跑到了自己身后。
闻人潜有些困惑,他四处看了看, 这地方应该是没有别的路了才对,难道是他走错了?
他停下脚步,身后的二人也跟着停下了。
申从云看出闻人潜有些急了,拍了拍他的肩头, 问他:“怎么了,跟丢了?”
闻人潜摇了摇头:“他明明在这里……”
他确定柳萧就在附近,他的气息以及信香没入了周遭的墙体,让闻人潜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要是柳萧知道他们过来,一定会出来找他的,但现在他们距离那么近,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柳萧受伤了,甚至严重到了连他们的动静都察觉不到的地步?
“别急,我们一起找找,”申从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师弟有没有带点小鬼之类的给我们留记号?”
“他应该带了鬼的,”闻人潜皱着眉想了想,“但没有带小鬼……”
“这里鬼怪众多,柳道友大概是为了避开鬼的追捕,这才藏起来了。”祁响也出声安慰了一句。
闻人潜扫了他一眼,没理他,但也没凶他,默不作声地拐到角落里找柳萧去了。
“祁道友是捉鬼师,对于鬼巢的构造大概也有几分了解吧?”申从云问。
祁响颌首,而后又摇了摇头:“这鬼巢与我曾进入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一般而言,鬼巢是由鬼王之力以及其手下鬼怪的鬼气一同凝聚而成,但这座鬼巢中的气息尤其混杂,难以确认主体。”
“你的意思是,这鬼巢中有数个鬼王?”申从云问他。
“虽说听上去很荒诞,但我觉得是这样的。”祁响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有些鬼喜欢在天花板上设置庇护所,”祁响说着,飞身而上,在天花板上敲了敲,“或许……”
他手臂上的青筋倏然暴起,一拳砸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
第一下没有任何结果,天花板之后是实心的,只被砸出来一个深坑,祁响甩了甩手,换了个位置又是一拳。
这一次,伴随着轰隆一声响,无数碎屑从头顶坠落,申从云抬手挡在眼前,定睛看去时,出现的赫然是一个暗室,其后漆黑一片,看不清其中景状,只有愈发浓郁的信香涌出,让他们确定了柳萧的去向。
“阿潜!”申从云忙把闻人潜唤了过来,“这里有个暗室。”
没过多久,闻人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手里还揪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倒霉小鬼,大概是刚打算揪一只鬼问话。
看见祁响从屋顶上下来,闻人潜知道大概是他找到的密室,他皱了皱眉,有些别扭。
“上去看看吧。”祁响也没想让闻人潜道谢什么的,他对闻人潜的态度有点像是在对待房忆安,哄小孩子似的,虽然闻人潜的年纪说不定比他还要大。
闻人潜同样在最前面飘了上去,这暗室里空间挺大,闻人潜又往里面走了一段,发现有一个黑影在视野的角落晃荡。
闻人潜凑上去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鬼,被隐霜钉着衣角,剑刃离它的脖颈只有一寸,大概是方才柳萧想要直接把这只鬼干掉,但因为某种原因刺偏了,来不及再补一剑就匆匆抛下这只鬼走了,眼前的倒霉蛋整只鬼都挂在墙上,逃又逃不掉,看着倒是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闻人潜伸手把剑从墙上取下来,这一路下来杀了不知多少鬼的魔剑在闻人潜手中顺从得像只小绵羊,乖乖地收好了自己的每一缕火焰,连花纹都没有闪一下。
“这把剑的主人在哪里?”闻人潜嘶声问那只鬼。
那只鬼哆哆嗦嗦地往里面一指,闻人潜没再管它,带着隐霜往暗室里面过去。
很快这暗室就到了头,闻人潜四处张望了一阵,终于在墙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柳萧!”闻人潜瞳孔一缩,立刻飘上去把柳萧揽进怀里,“你受伤了吗?”
柳萧刚才看上去昏迷了一段时间,听见闻人潜的声音,他缓缓睁眼,有些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
“你来了,”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气息喷洒在闻人潜的手背上,烫得闻人潜一抖,“我的情毒发作了。”
“那怎么办?”闻人潜有些急,想了想就要脱衣服,“我帮你解……”
申从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来就撞见了如此劲爆的场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等等!”
闻人潜困惑回头,似乎不理解申从云干嘛要在这时候冲出来阻拦他,又像是在问她怎么还不走。
申从云已经无语了,在鬼巢里?开什么玩笑?姑且不论这情毒运一会儿功就能自己解了,要在这种地方用那种方式解毒,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申从云记得她的师弟以前不是和柳萧拉个手都会脸红的吗?
“师姐,”柳萧拍了拍闻人潜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他知道闻人潜是关心则乱,“你把我的魂魄带来了?”
申从云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在前两天,她终于找到了被闻人远藏起来的柳萧的魂魄,只是寄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她便和柳萧商量了,亲自来了石阳岛。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仔细打包好的匣子,她刚把匣子打开,其中散发出的浅黄光晕便照亮了这暗室的一小片区域。
闻人潜回过神来,立刻上前去把匣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枚水晶球似的东西,其间流光溢彩,隐约可见有一抹虚影在其中流动,闻人潜的五指倏然收紧,水晶球登时四分五裂,一抹灰影从他指尖窜出,径直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从柳萧的额头飞进他的体内。
魂魄的缺漏在此时此刻终于被填补,柳萧只觉有什么东西融入自己的身躯,并不完全契合,因为他体内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
但这也已经够了,魂魄在回到柳萧体内的一瞬间就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柳萧足够幸运,申从云带过来的那一缕魂魄正是吞贼。
“谢谢师姐,”柳萧闭了闭眼,“我需要时间调理。”
柳萧浑身上下热得难受,只是勉强维持着意识,说完这句谢,柳萧的精神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乱,下意识寻找周身最近的一处凉意。
刚好手边就有一个凉丝丝的人形冰块,柳萧没有睁眼,胳膊一伸便抱住了闻人潜。
闻人潜原本还跪在柳萧身边扶着他,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抱,直接跌进了柳萧怀里。
申从云摇了摇头,她回头看了祁响一眼,对他做了个手势:“走吧,出去守着,别让鬼跑进来了。”
祁响活了这么久,对什么情呀爱呀也是有些了解的,只是毕竟母胎单身到了现在,遇上这种情况也有点尴尬,申从云给了个台阶,他便忙顺着下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柳萧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浑身上下热得厉害,只有怀里的闻人潜能让他稍微凉快一些,不知不觉间,柳萧已经拱开了闻人潜的衣领,炽热的面颊贴在闻人潜颈侧,烫得他一哆嗦。
“柳萧……”闻人潜挪了挪,好让柳萧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你头痛不痛?”
他试着帮柳萧按了按脑袋,前几次魂魄回归的时候,柳萧的反应都没这样剧烈,闻人潜不知道是因为情毒还是柳萧体内有一缕不属于他自己的魂魄,现在全部魂魄都满了产生了排斥。
闻人潜对于这种事也没什么经验,他是鬼,柳萧是人,在这种情况下连给柳萧输一点灵力缓解他的痛苦都做不到。
柳萧没有提出任何诉求,他只是双眼紧闭,双臂揽住闻人潜的腰,鼻尖蹭着他的颈窝靠在他怀里,似乎这样就能让痛苦平息。
闻人潜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柳萧胸腔的起伏才渐渐平复下来,面颊上的潮红也消退下去,只是看着仍有些虚弱,眼睛也没有睁开。
“柳萧?”闻人潜试探地摸了摸柳萧的面颊,“你觉得好些了吗?”
柳萧“嗯”了一声,大概是体力没有恢复,并未从闻人潜怀里起来。
他又呢喃了一句什么,闻人潜听不太清,只以为是柳萧的神志还没有恢复,在无意识地说胡话。
闻人潜把耳朵凑到柳萧身边,想听一听他说了些什么,这次他终于听清了,柳萧是在问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
闻人潜不大明白,他摸了摸柳萧的脸,就听柳萧又冒出一句:“闻人潜,你把魂魄抽出来的时候疼不疼?”
嗯?闻人潜突然警惕起来。
好像不是在说胡话——
作者有话说:小潜:完蛋,要被发现了!
柳哥:(其实早就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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