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萧是在问他吗?闻人潜好像没有和柳萧说过把魂魄抽给他的事情, 但现在柳萧体内的三魂七魄其实已经齐全了,不过有一魄并不是他自己的, 难道是柳萧察觉到了?
闻人潜有些心虚,他觉得自己承认比被柳萧逼问之后再承认要来得轻松一点,现在柳萧正虚弱着,应该也没有功夫找他算账吧?
闻人潜花了几秒钟斟酌词句,才小心翼翼道:“当时我复活你的时候,你的魂魄少了臭肺,如果没有它, 你就不能呼吸了, 人是需要呼吸的, 但是鬼不需要。所以我的魂魄给了你,没有关系,柳萧,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等了半天没有回应, 闻人潜有些困惑, 不明白柳萧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等等, 难道……
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柳萧的脸, 青年的双眼依然牢牢闭着, 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
哦, 那刚才是他听错了。
闻人潜松了口气,假装无事发生。
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过于浓郁的信香气息让他也有些躁动, 他得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柳萧现在还没有醒,闻人潜看了看他安静的面庞,用一个指头戳了戳他的脸。
他想了想,补充:“我不觉得疼, 真的。想到可以再见到你了,我就很高兴。”
为了再见到柳萧,闻人潜等了很久很久。
柳萧的魂魄不全,不像闻人潜一样可以变成鬼修,柳萧的肉身没有了,所以不能像之前复活闻人潜那样有办法让他回到原来的肉身里面去,闻人潜只好换了个办法,试着用肉骨参为柳萧重塑一个肉身来。
除此之外,收集要用到的天材地宝和法器也花费了一番功夫,这个过程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但是闻人潜从来没有觉得后悔或者烦躁,就像当时柳萧没有放弃他一样,闻人潜也不会放弃柳萧。
闻人潜稍微回忆了一下过去,这些话他是不会和柳萧说的,虽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坦诚,但偶尔有几句没有必要的话不和柳萧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闻人潜想着,没留意到柳萧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安静地看了他一阵。
过了一会儿,闻人潜才意识到柳萧醒了,他立刻抛下脑中的思绪,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稍微有点没力气,”柳萧回答,“休息一下就好了。”
闻人潜“哦”了一声,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坐着。
空气中的花香不知何时渐渐淡了,随之充斥鼻腔的是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像冬日的寒风。
闻人潜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腺体,他已经闻惯了现在柳萧信香的味道,这时候终于意识到,现在他嗅到的是柳萧原本的信香。
“柳萧,你的信香回来了……”闻人潜的声音不由得染上几分欣喜,他凑过去,鼻尖蹭着柳萧颈侧,想再仔细嗅嗅,但一只微凉的手在那之前挡住了闻人潜的下半张脸,把他往外推了推。
“现在不行。”柳萧闭着眼道。
要是在这里把感觉勾起来了怎么办,傻子一个。
闻人潜听出了柳萧的潜台词,安安分分坐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一阵,柳萧突然开口:“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等我这么久了。”
闻人潜下意识“嗯?”了一声,没反应过来柳萧在指什么。
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柳萧这句话意有所指,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丢脸,还有些心虚。
“你听到了吗?”他小声问柳萧,“那你刚刚怎么不回答我?”
“刚刚身体还没恢复,”柳萧面不改色地回答,“听是听见了,但没力气回你。”
闻人潜好不容易放了心,听柳萧这一说,心又提了起来,但柳萧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了一下闻人潜的手:“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别在这里耽搁太久。”
闻人潜应了一声,他跟着柳萧走出暗室,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柳萧还牵着自己的手没有松。
“柳萧,”闻人潜晃了晃胳膊,“师姐和祁响都在外面……”
“这时候知道在意了?”柳萧问他,语气带了几分戏谑,“刚才不是还想直接在那里给我双修解毒的吗?”
闻人潜愣了一下,耳朵突然变得有点红。
“那是情况紧急,”他说,“我又不是故意要和你……”
闻人潜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自己会不会被师姐当成一个没羞没臊的人,虽然那些事情他们也做过不少次了,但是被师姐知道了,总让闻人潜觉得有点尴尬。
这时候闻人潜突然想起来,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虽然柳萧已经不记得了。
柳萧刚从暗室所在的天花板跳到地上,就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带着几分怨念,让他如芒在背。
“怎么了?”柳萧有些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没过一会儿就怨上他了?难道是刚刚不小心逗得过火了?
柳萧搞不懂,就听闻人潜恨恨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拉着我在花园里……”
他不说了,似乎觉得这话有点难以启齿,留下柳萧一个人一头雾水。
什么花园里?是说上次在栖星宫的花园里亲的那档子事吗?当时闻人潜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开始翻旧账了?
柳萧还没想通,很快,守在下面的申从云就看见了他们,迎上前来道:“解决了?”
柳萧点头:“师姐不用担心。祁队长呢?”
虽然刚才意识不清,但柳萧也是注意到了祁响是跟着闻人潜和申从云一起过来的,这三个人的组合柳萧倒也是没有料到。
“他去探路了,说是不想耽搁太多时间。”申从云说,把他们来时的事情简单和柳萧说了。
闻人潜皱了皱眉,刚要张口,祁响就从拐角绕了过来,看见柳萧,又看看闻人潜,祁响的面色有些复杂,他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萧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也没有解释,只是问他:“祁队长刚刚探路有什么发现?”
祁响摇了摇头:“从这里往下走,路一直是通的,再深的地方我没有下去,中途没有遇到一只鬼。”
在这鬼巢里一只鬼都没有碰上也算是件稀奇事,他们各自对视了一眼,柳萧问闻人潜:“能感受到肉身在哪里吗?”
闻人潜往刚才祁响过来的方向一指:“那边。”
“那过去看看吧。”柳萧说。
就如祁响所说,这一路上一只鬼都没有,在鬼巢里当然不是一件好事,柳萧不认为它们是害怕他们躲起来了,更可能的是,那些鬼在某人的命令下躲在某处暗中埋伏,就像柳萧刚进入这个鬼巢的时候一样。
申从云边走边道:“这次过来只有我们三人吗?”
柳萧摇了摇头:“辛泽说他也打算过来,不知道这时候到哪里了。”
魔尊?祁响心头一动,道:“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了魔尊大人和护法大人,他们说是要来找你。他们是在我们之前过来的,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
闻人潜皱了皱眉:“总不会是走错了路……说起来,我在回去的路上,没有碰到尚语堂。也没有碰到多少鬼。”
“是吗?”柳萧若有所思,“或许他们往另一条路走了。”
他没有说这另一条路究竟是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往鬼巢深处走去,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大约又走了十几分钟左右,周围的景色逐渐暗了下来,这一路下来的微光应该是墙体发出来的,而现在墙体的材质似乎有了些变化,柳萧轻敲墙面,比起在外面类似于凝固的胶状物质,这里的墙体似乎更像是白骨。
但没人被吓到,会在鬼巢里被这种东西吓到的大部分都是新手,这群人要么已经几百上千岁了,要么就是老道的捉鬼师,要是在这种地方被吓破了胆,怕不是会被同行给笑死。
就在这时,闻人潜停下脚步,警惕地挡在了柳萧面前。
“有鬼气……”他说,“是鬼修,而且有很多。”
“那修为呢?”申从云问。
“修为……”闻人潜感受了一下,“好像都不太高。”
“不要掉以轻心。”柳萧语气淡淡,一手落在了剑柄上。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头顶的石壁突然升高,一座大门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正门约莫有二三十米高,森冷的鬼气从门缝里缓缓渗出,若是修为低一些的,怕是会被这鬼气熏得直接原地晕倒。
他们都警惕了起来,柳萧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确认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之后,走上前去一把将大门推了开。
这门比柳萧想象中的要轻,没费多少劲就推开了,他后退一步拔出了隐霜剑,但预想中守在门后埋伏的一众鬼修并没有出现,眼前一片空荡,连个鬼影也见不着。
“怎么没鬼?”申从云也有些奇怪,“居然连个埋伏也没有,也没只鬼来迎接我们。”
她听上去还有点失望,祁响无语地问她:“有鬼在这里是什么好事吗?”
“这一路走下来太顺利,总让我觉得心里毛毛的,”申从云说,“倒不如早点出现只鬼好打一场,你不觉得吗?”
祁响也是没话说,索性也没理她,直接走进了大门。
门后是一座大厅,从底下往上面望去,似乎比这座大门还要更高一些,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隐约可以看见似乎有什么黑影挂在墙上,但可见度太低,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闻人潜的嗅觉不算敏锐,但在碰上与鬼和魂魄有关的东西时就格外灵敏,他一进门就皱了皱眉:“好臭……”
“臭?”柳萧试着嗅了嗅,这大厅里除了一股子久未见阳光产生的发霉气味,没有闻到别的东西,“是什么臭?”
“尸臭,”闻人潜说,“这里有尸体。”——
作者有话说:柳哥:(站直了)谁的?
小潜:不是我的。我的尸体冻起来了,没有尸臭。
柳哥:哦。(失望)
第172章 论迹不论心 在柳萧心里,排第一位的永……
尸体?柳萧心头一动, 他看了一眼四周,紧接着一簇火苗窜出他的指尖, 照亮了周身的一小片区域。
这不看还好,其余人瞧见周围的景象,一时都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这大厅的墙面上竟是密密麻麻挂满了尸体。
“这里怎么会……”祁响错愕地注视着那些尸体,它们被封在浅黄色的胶体之中,那些胶体被塑造成了方形,犹如一具又一具透明的棺材。
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清那些尸体的样子, 它们都被保存完好, 从容貌到肢体都没有什么大的破损, 只是那棺材里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
祁响第一眼还以为那是某种用于防腐的物质,而后他才发现,那似乎是某种虫子。
“那好像是蛊虫,”申从云是医修, 一眼就看出了那在棺材之中爬来爬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真恶心, 还记得上次碰到的那些邪修吗?和那东西是一类的。”
蛊虫, 邪修……
柳萧沉思着, 过往的那些情报在他脑中闪现, 终于慢慢把那副名为真相的地图拼凑完整。
房弘光为什么要联络邪修?他不是鲍权,拥有比凡人长太多的寿命,无须利用邪术为自己强行续命。
他收集尸体, 与鬼勾结,让鬼进入那些灵魂早已灰飞烟灭的躯体之中操控他们,或许这些躯体原本的力量会大打折扣,但那些躯体修为最低的也有元婴期了, 功法和力量还在,若是稍作改进,或许还能把这些尸体主人原有的力量发挥得更强。
鬼能夺舍濒死的肉身,但要进入死了太久的躯体中并不现实,这大概就是这些蛊虫的作用,他们利用蛊虫将鬼固定在这些肉身之中,但当肉身受伤,鬼就无法再操控躯体,只能退出。
这对房弘光来说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要永生不死的修士。或许他的目标并不止于让这些鬼操纵修士的肉身,他会拼命寻找闭月灯,或许是想要把那些已经死去的修士魂魄召唤回来。
“真是疯了……”柳萧喃喃,他猜不出在这之后房弘光又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他不想去猜,在这种方面理解房弘光并和他产生共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些肉身必须处理掉,”柳萧说,“不能让房弘光把它们留在这里。”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到这些肉身的家属朋友,让他们带回去安葬,但现在情况紧急,若是迫不得已,他们也只能采用最坏的办法了。
柳萧沉吟片刻,问闻人潜:“你的肉身在这里吗?”
闻人潜摇了摇头:“好像在更下面一点。”
柳萧想想也是,既然原本就打着把他和闻人潜引到这里来捉住的算盘,那他们必然不会把闻人潜的肉身藏在太显眼的地方,总之就是不能被他们随便找到。
祁响站在墙边,久久无话。
申从云走过去问他:“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祁响摇头,他的面色有些复杂,但终于不像先前那样茫然了。
“要是我帮你们,你们会阻止师父吗?”祁响问。
申从云顿了顿,问他:“你想让柳萧阻止你师父,还是说你觉得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房弘光的阴谋?”
祁响没有说话,他对柳萧并不了解,但听申从云的语气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和房弘光是有深仇大恨没错,”申从云告诉祁响,“但我师弟这个人嘛,他虽然很记仇,但也不傻。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把他道侣的肉身取回来,打房弘光只是顺便,如果有机会,他当然会动手,但要是没有,他也不会强求。他不会和房弘光鱼死网破的,他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只是刚好和他有仇的那个人在你眼里很坏罢了。”
就像当初柳萧赶回沧泽宗之后发现闻人潜已死,却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带着他离开了沧泽宗一样,虽然柳萧当时心里大概确实是想要杀几个人泄泄愤的,但他知道那个时候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柳萧心里,排第一位的永远都是闻人潜。
“是吗,”祁响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君子论迹不论心。申道友,我有一物,是先前在鬼巢之中发现的,当我找到它的时候,这玉牌已经彻底失效了。我把它带回了管理局,经过登记之后,现在由我保管,或许能派上用场。”
现在想来,当时那个鬼巢能够堂而皇之地在市中心存在那么久却无人发现,想必也是有房弘光暗中相帮,甚至那天晚上出现在管理局大楼中被祁响收了的鬼修,也有可能就是来找鲍权的。
只是当时祁响完全没有想到鲍权会和邪修有牵扯,甚至暗中与房弘光做了交易。
“那玉牌是做什么的?”柳萧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祁响顿了顿,回过头去望向柳萧。
“是那个艳鬼聚集的鬼巢,”祁响说,“我之后还因为你去过那鬼巢的事情找上你,还记得吗?”
柳萧当然记得,那次好容易被他蒙混过关了,他也没想到现在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和祁响交流情报。
“记得,”柳萧轻咳一声,“是在那次的鬼巢中得来的?”
祁响颌首,他掏出手机翻了一份文件出来给柳萧看:“我留了存证,只是那玉牌已经失效,看不出它原来有什么作用,不知有没有用处。”
“这是……”柳萧眯了眯眼,这玉牌实在是眼熟,不是和先前他交给辛泽鉴定的那两块一模一样吗?这房弘光怎么把这法器到处分发?
“会有用的,”柳萧说,“这玉牌现在在哪里?”
“我存放在管理局总部的办公室柜子里了,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可以给你们取来。”祁响回答。
“那就麻烦了。”柳萧说。
虽然这块玉牌已经失效,但是玉牌雕琢的痕迹以及手艺并不会随之消灭,若是有其他玉牌作为参照,应该也能确认打造这玉牌的器修究竟是谁。
“帮大忙了。”柳萧说。
祁响抿唇摇了摇头:“若是能够阻止师父继续犯错,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正说着,闻人潜在高处喊了一声:“柳萧,这里有路……”
柳萧抬头望向闻人潜,男鬼飞下来告诉三人:“上面有一条暗道,应该是往深处去的。”
“有找到别的路吗?”柳萧问他。
闻人潜摇头:“我只发现了那一条道。”
“那去看看吧。”柳萧说着,刚要御剑飞上去,就见闻人潜杵在原地望着他,目光颇有些跃跃欲试。
这是想把他抱上去吗?
柳萧叹了口气,看了一旁的申从云和祁响一眼,示意闻人潜这里有旁的人不方便。
闻人潜也是清楚的,他有些失望,只好守在柳萧身边,带着他飞了上去。
飞到一半,柳萧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对闻人潜勾了勾手。
闻人潜凑过去,就感觉柳萧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
“出去给你抱。”柳萧轻声道。
闻人潜眼睛亮了亮,又高兴了。
从地面到暗道,两侧的棺材排列得整整齐齐,柳萧多看了那些尸体一眼,若有所思。
这暗道藏在一具没有存放尸体的棺材中间,倒也不算是特别隐蔽,只是一般人不会这么仔细地去看这些棺材罢了。
这条暗道黑咕隆咚的,从外面看去似乎过一段路就会宽敞许多,柳萧看了一眼,率先走进了通道内。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原本安安静静挂在墙上的棺材突然动了一下,一个鬼脑袋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小声问:“他们走了吗?”
“应该走了,”另一只鬼不确定地回答,“他们这不急着赶路吗,总不至于突然又杀回来吧,这地方除了尸体又没别的什么东西。”
最开始发问的那只鬼闻言松了口气,这才慢吞吞地从尸体里钻了出来。
在他之后,那些尸体中又一个接一个地钻出了不少鬼修,他们拍着自己的胸膛,看上去心有余悸。
“可算是走了,”一只鬼修道,“可吓坏我了,那里面还有一个捉鬼师,是不是?”
刚才这四人里面,一个霓旌,一个化神期的鬼修,他们知道那是霓旌的道侣,还有一个捉鬼师,剩下那个看着修为也不低,绝对不是他们这些鬼能打过的。
虽然躲在尸体里面避开霓旌听上去挺窝囊的,但有骨气的就不会在这里了,有骨气的早就已经死光了,还有一些强大的鬼修原本就不会和他们这些鬼混在一起,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勉强称得上鬼修的弱鸡。
“他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吧?”一只鬼和他们的同伴确认。
“大概吧,”其他鬼也不是很确定,“霓旌到这里来又不是为了抓我们,回来干什么?”
鬼修们庆幸自己顺利逃脱了一场灾难,他们当然留意到有几个同伴消失了,估计是放不下那口气,偷偷到外面去埋伏霓旌了,但他们没这个胆量,也没傻到这地步,是万万不会自己跑过去送死的。
他们正准备像在霓旌来之前那样各回各家,忽然听见从角落里传来“咔嚓”一声响,把众鬼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一只鬼吓得瑟瑟发抖,“霓旌回来了吗?”
他们听了一会儿,却没发现有什么动静,正觉得是自己被霓旌吓破了胆,大惊小怪起来了,却又听见连续两声脆响,众鬼凑过去一看,却发现是一块透明的板子从半空坠落,摔到地上裂成了数块。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一个放着尸体的棺材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这才有了刚才的那动静——
作者有话说:鬼修们:吓死鬼了!
第173章 久等了 真的认路吗?
“刚刚的尸体是谁附身的?”有鬼在那里喊, “注意着点,别把这尸体给弄坏了!到时候房弘光来找你算账!”
话音刚落, 又是一声脆响,一块棺材板正好砸在了一只鬼修的脚边,把他给吓了一跳。
而这还不是结束,紧接着就是三块、四块,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棺材板如同雨点般从墙体上坠落,须臾间, 满地都是碎裂的胶板, 大厅内一片狼藉。
鬼修们一时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地碎渣,不由自主地后退,满面惊恐。
难道是霓旌杀回来了?
他们正诧异着,突然有一只手从墙体之中探了出来, 五指死死扣住了墙面。
鬼修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尸体们从藏身的棺材里面爬出来, 一个接一个跳到地上, 它们走得歪歪扭扭, 行动尤其迟缓, 却不约而同往某个方向走去。
一只鬼修反应过来, 猜测:“它们要去鬼巢中心吗?”
从这大厅往外走,除了霓旌一行人进来的那道大门,只有两条路, 一个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走的那条,另一个则隐藏在角落里,大部分时候都关闭着,很少启用。
但此时此刻, 那些尸体们迟缓却坚定地往另一条通道的方向走过去,像是得到了命令,正在奔赴某处。
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些尸体的七窍正有无数蛊虫爬进爬出,似乎是受这蛊虫操控的。
鬼修们亦是面面相觑,在这鬼巢里,能够驱使那些蛊虫让他们控制尸体的也只有房弘光和尚语堂师徒两个,他们只知道尚语堂几分钟前刚刚来到鬼巢里,那把这些尸体喊走的应该是尚语堂了吧?
那对师徒有什么事情向来是不会对鬼修们说的,他们也没打算掺和,见那些尸体在暗道的门前聚成一堆,一只鬼走上前去帮它们把门给打开了,这就是他们做的全部。
“这到底是想闹哪出?”一只鬼喃喃,“不要波及到我们才好。”
那边的柳萧一行人穿过了大厅中的那条暗道,就像柳萧预料的那样,这条通道在过了一段距离之后就逐渐宽敞。
很快,柳萧就察觉到这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正在涌动,细听就能发现有什么声音正顺着周遭的墙壁传过来,听上去挺有节奏感,像是心跳。
“鬼气越来越浓郁了……”闻人潜说,“你们难受吗?”
这鬼气比一般的鬼巢中还要浓郁数倍,换做凡人,这时候估计早已一命呜呼了,对于修士来说大概也有些吃力。
申从云和祁响接连摇头,表示自己还撑得住,闻人潜又转向柳萧,担心地问他:“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柳萧现在的修为是他们之中最低的,但刚才这一路下来,他们竟一时忽略了这点,到了现在才想起来柳萧的修为不过是元婴初期。
“我没事,”柳萧却摇了摇头,“赶紧去前面看看吧。”
比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柳萧更在意这座鬼巢让他察觉到的异样,这鬼气如此浓郁,难道是因为鬼巢之中有数个鬼王?
但他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大厅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让他们忌惮的鬼修,难道是还有别的一些鬼修藏在鬼巢的更深处没有出来吗?
一般而言,鬼修的修为比其他修士提升的难度要更大,除非在死亡变鬼之前就已经是小有成就的修士,若是一开始的修为就称不上高,那要提升化神甚至元婴期都是一大难题。
当初闻人潜死的时候,修为已经是化神初期,而后柳萧又寻了不少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帮他稳固修为,这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若是这鬼巢中真有一个如此强大的鬼修……
嗯?等等。
柳萧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他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又怎么会知道当初帮闻人潜巩固修为的事情?是因为刚才魂魄回归,记忆也在慢慢恢复?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柳萧现在有些疲于应对,无论如何,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就好。
就在这时,隐霜剑再次嗡鸣起来,柳萧皱了皱眉,从腰间把剑取下。
从方才中了情毒之后,隐霜就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怎么到了现在又开始闹了起来。
“怎么了?”闻人潜有些奇怪,“隐霜感觉到什么了吗?”
柳萧摇了摇头,问他:“隐霜能感觉到什么?”
“隐霜是魔剑,应该有些特殊之处吧,”闻人潜不确定道,“不过我之前从没见过它这样。”
“以前没有过吗?”柳萧愈发觉得奇怪,此时魔剑的震动已经剧烈到柳萧几乎握不住了,他沉吟片刻,索性松开了手,想看看这把魔剑究竟要飞到哪里去。
柳萧一松手,魔剑就像是一条被囚禁了太久之后终于重获自由的猎犬,唰地一下从柳萧手里飞了出去。
“跟上去看看。”柳萧示意。
一行人跟着隐霜在鬼巢里面绕来绕去,有好几次隐霜险些把他们带到死胡同里,发觉自己走错了路,才灰溜溜地换了个方向,见没人苛责它,又越飞越快。
“这把剑真的认路吗?”申从云终于忍不住问,“跟着它走真的没问题吗?”
柳萧现在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在他准备把隐霜召唤回来换一条路走的时候,眼前的魔剑终于停了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要是不停,那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因为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又是一道深坑,周遭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在亮到某个极值之后,又缓缓黯淡下去,就这样一来一回,确实有某种规律。
“等等,那是……”再看清放置在洞穴中央的究竟是什么之后,申从云惊呼出声。
柳萧眸光微动,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看形状和大小,似乎是具棺材,但被一块漆黑的布笼罩着,看不见其中景状。
“肉身?”闻人潜喃喃,“终于找到了……”
这深坑里面除了闻人潜的肉身就只有起伏不定的岩石和土堆,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危险,但奇怪的是,虽然周围有光,视野中却看不见任何光源,头顶被结结实实的石壁包裹,也没有一丝缝隙。
柳萧手腕一翻,把隐霜剑收了回来,这一次,隐霜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乖乖回到了柳萧手中。
“那隐霜又是为什么会对我的肉身产生反应?”闻人潜有些奇怪,“它又不是狗……”
剑不会回答他们的问题,如果他们要找答案,也只能自己到下面去寻,柳萧打量了深坑片刻,纵身跃下坑底。
闻人潜忙跟了下去,祁响站在原地没有动,申从云正欲纵身跃下,见状问他:“祁道友不打算下去?”
祁响回过神来,闻言他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们都已经到达这里了,居然还没有看到一只鬼,师兄……尚掌门也没有过来。”
申从云确实也想到了这点,她沉吟片刻,还是没有立刻下去:“那我们在这里先守着吧,这里的视野总比下面更好一些,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提醒他们。”
祁响颌首,表示赞成申从云的提议。
那边的柳萧和闻人潜安全落地,见身后两人没有跟上来,柳萧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申从云对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过去。
柳萧会意,径直往那棺椁的方向走过去。
闻人潜察觉到柳萧的脚步逐渐放缓了,终于,他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进。
“怎么了?”闻人潜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吗?”
柳萧却摇头,他拉着闻人潜往后退了半步,告诉他:“你先去找肉身。”
闻人潜一愣,他当然是不愿意在这里抛下柳萧的,但是之前他没有听柳萧的话,就给他带来了这样大的麻烦,闻人潜担心自己这次又犯错,只好应了一声,身形隐入了黑暗里。
暗处似乎有一个人影动了一下,柳萧不慌不忙,扬声道:“我们倒是不知道,尚掌门居然在这里,真是让你久等了。”
一片衣角在一块一人高的巨石之后微微摆动,片刻之后,尚语堂缓步走出。
“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尚语堂面无表情道,“不仅如此,就连我的师弟也被你们给拐了过来。”
尚语堂真是不明白,柳萧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魔力,先是房忆安,再是祁响,一个两个的都在他的蛊惑下背叛了师门,选择站在他和师父的对立面。
“我可没对祁队长做什么,”柳萧回答,他像是读懂了尚语堂现在在想什么,精准地一刀插在他的心上,“要是所有人都一个接一个背叛了你和你的师父,你还是最好先想想,你的师门作风和教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尚语堂眸光一凌,冷声警告:“师父由不得你来诋毁!”
“一口一个师父,倒是比孩子还黏人,”柳萧看上去浑不在意,一只手已经落在了剑柄上,“不过,要是房局长知道大徒弟对自己如此挂念,大概也会觉得欣慰,要不然怎么说,什么样的师父养出什么样的徒弟呢。”
尚语堂平日里也是称得上温文尔雅的,但是每次遇到柳萧,偏偏会被他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激怒,这次也不例外,他话音刚落,尚语堂便气得直接拔剑冲了上来。
柳萧料到他耐不住性子,在他冲过来的上一秒便拔出了剑。
两道剑气相撞,余波将周遭数十米的山体都震得稀碎——
作者有话说:师姐:你今天不许亲阿潜。
柳萧:为什么?
师姐:他会被你毒死。
第174章 棺椁 管理局的医闹这么可怕吗?
上方的申从云和祁响二人只见尚语堂从暗处走了出来, 和柳萧聊了两句,接着莫名其妙地就打了起来。
柳萧现在的修为怕是不敌尚语堂, 申从云正想上去帮忙,祁响却拦住了她。
“申道友,你看。”祁响抬手往角落里一指,申从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是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来,他神态僵硬,经过方才在大厅里的一遭, 二人很快认出那其实是一具尸体, 里面大概有鬼在暗中操控。
“你这师兄不会想要转行当邪修了吧?”申从云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暗处走出来, 一滴冷汗从她额角缓缓滑落。
祁响没说话,他的目光在尚语堂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言。
“我们分开去拖住他们吧,”祁响一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 “申道友, 你信得过我吗?”
“都到了这一步, 再说信不过又有什么用?”申从云反问他。
“也是, ”祁响暗叹一声, “若是需要, 申道友直接喊我帮忙就是。”
毕竟申从云是医修,从职位上讲应该算是后勤,现在被拉到前线来, 总归是让祁响有些不放心。
“得了吧,没什么好担心的,”申从云笑他,“医修要是没点本事, 早被医闹的给打死了。”
语罢,她也不等祁响回话,纵身跳了下去。
管理局的医闹这么可怕吗?祁响皱了皱眉,心说回去之后得好好处理一下这件事,起码也得保证医修们的人身安全才行。
另一边,闻人潜飞快地往深坑的中心飞过去,行至半途,身后突然吹来一股寒风,闻人潜没有回头,脚下延伸而出的寒气一瞬间将身后的人冻成了冰雕,闻人潜知道这些人日后大概还要送到外面去,因此没有直接把这些尸体毁掉。
“怎么又来了……”他嘀咕,“那么多死人,这对师徒真奇怪。”
路上遇到的鬼要么被冻住,要么纷纷退避,闻人潜看出那些对他不闪不避的鬼都是最开始他们在外面遇到的那些,那些避着他走的大概就是开了神智的,这两拨鬼之间有微妙的不同,闻人潜不太清楚为什么。
闻人潜一路畅通无阻地过去,不多时就来到了那块被布盖着的棺材面前。
“等等,这口棺材……”闻人潜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他回头看了一眼,尚语堂和柳萧激战正酣,看上去没有功夫搭理他这边,尚语堂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像是完全不在乎这肉身今天会不会被他们顺利取走。
闻人潜觉得不太对劲,但都到了这里,他上前一步,一把将那块盖在棺材上的帘子给掀了开,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闻人潜愣了一下。
这黑布盖着的确实是一具棺材没有错,但里面躺着的并不是闻人潜的肉身,而是一个用纸扎的小人,大概是在上面施加了某种术法,闻人潜从这小人上感受到了自己肉身的气息。
一直关注着闻人潜那边的情况的柳萧见状也皱了皱眉,他回头望向尚语堂,并不意外地从他眼中看见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我们在你的心里应该没有愚蠢到会把肉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你们去夺吧,”尚语堂嗤笑道,“原本我是打算从闻人潜的尸体上砍一半下来放在棺材里的,只可惜你用的那冰棺怎么打也打不开,我也只好放弃了。”
柳萧眉头一跳,反手就是一剑,尚语堂心情正好,像终于赢了一次,连带着身形也变得灵活了起来。
两道身影在空中越打越急,快得只剩残影,剑气和灵力砸在四壁上,把那些岩石都扎成了马蜂窝,但墙壁并没有塌陷,反倒在鬼气的作用下缓缓闭合,不出几秒钟就恢复了原来的形状。
闻人潜想上去帮柳萧的忙,但又觉得不太对,他想了想,从棺材里取出那个纸人,五指握紧,便将它捏得稀碎。
而就像闻人潜想的那样,肉身对它的强烈吸引力并没有就此消失。
他的肉身还在这座鬼巢里,就在他们附近。
可究竟在哪个方向,闻人潜毫无头绪。
不知想到了什么,闻人潜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还是踏进了棺材里,一只手在棺材内侧缓缓摸索着。
他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这里的布置总让他有些奇怪,这么大个地方,在鬼巢的深处,就只放了一具棺材,总不可能是为了引他们过来特意打造的一个吧,那它原来又是做什么的?
闻人潜总觉得这附近应该有什么机关才对,他摸索了一阵,突然觉得棺材的内壁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凸起,闻人潜顿了顿,伸手按下。
伴随着“咔嗒”一声响,地底传来一阵轰鸣,闻人潜下意识后退,却见眼前的棺材缓缓下降,直到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地里缓缓升起。
这时候,坑洞之内缓缓亮堂了起来,就连闻人潜也觉得刺眼,他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待两眼逐渐适应了这渐趋强烈的光芒之后,闻人潜睁开眼睛,一个巨大的圆盘状法器出现在眼前。
这法器大如喷泉,通体泛着诡异的紫,越向它靠近,空气中的鬼气就愈发浓郁,似乎这就是这座鬼巢中浓郁鬼气的来源。
而就在这法器中央,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球体,其间流光溢彩,无论这圆盘如何闪烁,这球体始终散发着耀眼而炽热的光芒,几乎能够灼烧人的眼球。
“这是……”闻人潜愣了愣。
柳萧剩下的那一缕魂魄,居然在这个地方。
在此之前闻人潜一直都没有发现,想必是被这鬼巢中过于浓郁的鬼气给掩盖了,他下意识就要上去把那魂魄给取回来,但他刚一靠近,眼前的法器就光芒大作,像是排斥所有外来者,竟是将闻人潜硬生生给挡了回去。
闻人潜皱了皱眉,正打算强行破开这道结界,一道强烈的恶意突然从身后袭来,闻人潜下意识回头,却见一名鬼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张脸看上去病怏怏的,但光论修为似乎只比闻人潜稍低一些。
“闻人潜,久仰大名……”鬼修哑声道,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模样,身上散发的杀意倒是一点没少,“虽然你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但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字。你的道侣已经不复往日辉煌,但他依然是原来那副样子……今天是我们的雪耻之日。”
闻人潜不知道他叽叽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只听出眼前这个又是尚语堂找来的鬼,还和柳萧有仇,对方执意拦在身前不走,让闻人潜愈发烦躁:“那就杀了你再过去。”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那只病鬼并不生气,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紧接着,又有几只鬼修从暗处出现,修为和这只病鬼不相上下。
“那就一起杀了……”闻人潜吐出一句,纵身冲进了那群鬼的中心。
“谁让你昔日结怨太多,这才在今天成了你的拦路石,”尚语堂收回目光,望向柳萧的眼神带了一抹讥讽,“真可惜,魂魄尽在咫尺却无法取回,确实挺难受的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萧总觉得尚语堂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自然。
这并不是喜悦的表示,尚语堂似乎在警惕什么,是在担心那些鬼超出自己的控制?但现在他们正齐心协力想要向柳萧报仇,尚语堂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必担心这个。
还是说……柳萧的目光落在了那座刚刚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法器上。
申从云见他们打得越来越凶,一时也不知如何去劝,她想告诉柳萧这地方被鬼操控着的尸体越来越多,但她每想挪开一步就会被死死纠缠住,甚至又有几只鬼修过来缠住了她,尚语堂简直是把全羽月和柳萧有仇的鬼修全部都找来了这里。
申从云抽不开身,彼时她的主要武器依然是她近几百年来用惯的绷带,申从云的手数次落在那把闻人潜送给她的剑上,又数次松开,不知是担心自己许久没有碰剑技艺生疏了,还是不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终于找到时机与祁响汇合,“师弟撑不了多久。”
柳萧看着很猛,但他现在和尚语堂的修为差距毕竟摆在那里,现在势均力敌也不过是暂时的爆发,申从云只怕他之后力竭,反而对身体产生了反噬。
她说的话祁响又怎会不知,他沉吟片刻,对申从云道:“不如我去拖住大师兄。”
申从云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她没有直接说自己打算做什么,反而先对祁响说:“这东西也太诡异了点,会产生鬼气的法器,我之前倒也没有听说过。”
祁响不通政事,但毕竟在捉鬼队当了那么长时间的队长,对于鬼比其他人更加精通,闻言他沉思片刻,道:“我先前倒是确实听说过有一种法器,可以将灵气转化为鬼气供鬼修所用,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一件。
“但并不是在明终,而是羽月,我之前听说魔尊霓旌为了安抚那些被他收入麾下的鬼修,命人打造了一件能够将灵力转化为鬼气的法器,以保证鬼的温饱。听说现在的羽月也有一件,那些至今效忠魔尊辛泽的鬼修就是依靠这种法器存活到今天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这样,祁道友,我有一计,”申从云指尖微钩,柔韧的绷带随即勒晕了一只鬼,“但需要你的配合。”——
作者有话说:剧情好长啊啊啊,等我把隔壁的番外更完看看这边能不能加更[可怜]
第175章 罪孽深重 隐霜认的主人有且只有柳萧一……
另一边, 尚语堂也感觉到柳萧的攻势不比先前猛烈了,他嗤笑一声, 正欲给柳萧最后一击,视野的角落突然有一个人影飞速冲了过来,尚语堂一惊,立刻与柳萧拉开距离,迎上了那人袭来的剑。
尚语堂本以为来的人是闻人潜,没想到却是祁响。
“师弟,”尚语堂的语气颇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不追究你的背叛, 已经算是放你一马, 你现在自己冲上来,是想要找死吗?”
祁响飞快向后望了一眼,语速飞快:“去毁了那件法器!”
柳萧正有此意,不再执着于与尚语堂纠缠, 挡开拦路的鬼飞快御剑飞向坑洞中央的法器。
祁响见状长长吐出一口气, 终于开口:“师兄, 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这话应该由我来对你说, ”尚语堂冷笑道, “师父如此信任你, 你就拿接二连三的背叛来回报他?”
祁响咬了咬牙,哑声道:“我很敬重师父,师兄, 曾经我也以为,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听师父的话就好,他会安排好一切, 而我们只需要照他的话去做。但是我并不心安,或许我们得承认师父是错的,他有他的想法和理想,我们也能拥有我们自己的。抱歉,师兄,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阻止你们。”
祁响的本意是用这一番话让尚语堂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然而尚语堂闻言,目光一凌,怒气渐渐漫上眼帘。
“自己的想法?”尚语堂喃喃,“我看你就是太有想法了,师弟!”
他下手愈发狠厉,没有任何手下留情,几乎就是冲着取祁响的性命去的。
凭什么?尚语堂想。
凭什么师弟就算接二连三地犯错,师父也会无数次原谅他?为什么他就不一样?
脸颊似乎又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尚语堂两眼发红,他一剑挥出,祁响一惊,下意识用结界护体,然而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这毫不留情的一击令祁响直接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墙面上,硬生生地撞出了一个深坑来。
尚语堂没有管他,立刻回头望去,然而已经太迟了,不过半分钟的功夫,柳萧已经冲破了重重阻拦,来到了那个巨大的法器面前。
此处的鬼气强烈得令人几乎难以睁眼,闻人潜挥开身前纠缠不清的鬼修,猛地扑过去,一把握住柳萧的手,将他拉上了法器所在的平台,同时将一枚玉牌塞进了柳萧手中。
神识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暂时吸收了周围的鬼气,为柳萧留出了一块喘息的区域。
隐霜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在更多的鬼修涌上来之前,柳萧跳上了那法器。
和闻人潜不同,那法器并没有对柳萧表现出多少抵抗,远处的尚语堂面色变了变,正欲上前阻拦,却又被祁响给拦了下来。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师兄。”祁响再次拄着剑挡在了尚语堂面前。
“找死!”尚语堂怒目圆睁,此时此刻又哪顾得上什么同门之情,挥剑就打。
申从云在一旁应付着那些鬼修,她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向,看出祁响打得吃力,大约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她不知柳萧那边要耗多久,甚至不知道柳萧取回魂魄之后究竟能否顺利毁掉那法器,但此时此刻,除了这个,他们也没有别的可以做了。
他们体力消耗得极快,这鬼巢内的灵力完全不足以供给他们恢复,却能够源源不断地为那些鬼传输能量,就算他们能侥幸逃脱这座鬼巢,这岛上还有房弘光在,他们无力对抗。
一声巨响,尚语堂再次把祁响打飞了出去,烟雾散去,祁响却依然拄着剑不愿倒下。
尚语堂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大步流星地冲上去,高高举起了剑,想要给他一个了断。
申从云一惊,下意识地打出一道绷带,柔韧的布料凌空飞去,击歪了尚语堂的剑身。
噗嗤一声响,尚语堂的灵剑贯穿了祁响的胸膛,但并未刺中要害。
申从云的速度极快,尚语堂刚将剑抽回,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尚语堂眼前。
“我教训师弟应该轮不到申道友来插手吧?”尚语堂咬牙切齿道。
“师弟是拿来教的,不是拿来揍的,”申从云慢悠悠道,她回头扫了祁响一眼,叹了口气,“这里交给我,那边的鬼修换你来对付。”
祁响吐出一口血来,迟疑道:“可是……”
“不用可是,”申从云左手握住那把闻人潜送给她的剑,将灵剑缓缓抽出,虽然已经几百年未曾握剑,使的也并不是惯用手,但她的动作极其娴熟,像是早已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为什么拿的剑?”
她没有等祁响回应,自问自答道:“我申从云的剑,现在是为了保护师弟而拿。”
不过眨眼的功夫,灵剑已然出鞘,申从云面不改色地挡回尚语堂杀气腾腾的剑气,后者没料到她反应如此之快,不由得冷笑:“申道友未必太多管闲事了,现在倒开始教训起别人家的师弟来了。”
“自己的师弟不好好教,那就只能让别人来管了。”申从云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未在意尚语堂的讥讽。
“申道友自断一臂的情形,我还历历在目,”尚语堂皮笑肉不笑道,“希望你输得不要像你的师妹那样快。”
“自然不会,”申从云笑道,“既然尚掌门记性这么好,那当初是怎么败在师弟手下的,应该还记得吧?我们师门的剑……可是一脉相承。”
尚语堂面色一变,骂了一句什么,又不得不迎了上去。
耳边寒风呼啸,闻人潜将柳萧送上去之后,又回身迎上了那个鬼修,柳萧定了定神,缓缓拔出了隐霜。
魔剑在他掌心颤抖,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剑刺向法器中央的那枚玻璃球。
在剑尖穿透玻璃球之前,柳萧没有料到它会如此脆弱,只听一声脆响,玻璃球四分五裂,那缕被关押许久的魂魄终于重获自由,它在空中茫然地漂浮一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飞快落入了柳萧眉心。
在那一瞬间,坑底的所有鬼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不仅仅是停止了攻击,就连行动也停止了,就像一具具失了灵魂的僵尸。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那些鬼停止了行动,尚语堂正在和申从云缠斗,无法脱身,见状他回过头去,低低骂了一句什么。
“该死……”
彼时的柳萧已经听不见外面乱成什么样了,从他魂魄回到体内的那一刻起,他的意识就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两缕分别属于两个人的魂魄在柳萧体内纠缠,它们一次又一次相撞,但这交流十分友善,并没有起任何冲突,像是知道彼此的主人早已身心交融,不分彼此。
终于,那缕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魂魄意识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回归,它没有强留,终于选择自己离开了这里。
游荡了数百年的魂魄终于完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那些喜悦、遗憾,以及难言的痛苦,无数色彩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盘纯粹的黑。
而很快柳萧就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
他眉头紧皱,终于在记忆中搜寻到了当下最重要的那条信息。
为什么他的魂魄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将他的魂魄放在这件能够将灵力转化为鬼气的法器之中?当时的房弘光又为何要取走柳萧的一缕魂魄?
柳萧理解了,尽管现在不算太早,但也不算迟。
当年柳萧亲手斩杀前任魔尊,自己坐上了魔尊的宝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信服他。
他们不服他的身份,不服他的作风,更不服他宣布在羽月上下施行的政策,为此柳萧在任的百年里,他费了不小的功夫镇压叛乱。
平叛确实卓有成效,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之中,有一批人尤其顽固难驯,那是鬼修,在前任魔尊在任时就已经开始活跃。
他们对柳萧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极为不满,在柳萧称魔尊之后,依然在羽月各地继续他们的活动。
他们确实拥有一个独具慧眼的领导人,数个柳萧手下的将军前去讨伐,都铩羽而归,最后还是柳萧亲自上阵,这才咬下了这块硬骨头。
他将当时的鬼修之王斩于剑下,其余鬼修为求保命,被迫与柳萧订立协议,柳萧放他们一条生路,对于他们过去在前任魔尊统治下犯下的罪孽既往不咎。
但相应的条件是,他们必须释放手下控制的所有鬼魂,并且从此之后不得作恶,若有违反,柳萧会立刻取了他们的小命。
那次之后,虽然依然有一些鬼修残党在各处游荡,但终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而柳萧取了那只已逝鬼王的骨灰熔入隐霜之中,其他一些宁愿死了都不肯服从的鬼皆被纳入隐霜之中,无数亡魂死于他手,皆成为魔剑的饲养,隐霜与血液为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但作为代价,这些鬼魂无法开灵智,并且终其一生都得听从隐霜剑主人的号令。
而后的一切,柳萧猜也猜到了,当时在羽月和明终停战之后,明终一方将那个能够为鬼修提供饲养的法器换了过去,这法器落到了房弘光手上,并在石阳岛上作为这一整座鬼巢的支撑。
这座鬼巢中的鬼大约也是房弘光搜罗来的,为了控制这些鬼,房弘光将柳萧的魂魄储存在这法器之中,这法器已经认房弘光师徒为主,通过这法器转化而成的鬼气,被众鬼吸收之后,自然会听从法器主人的差遣。
因为在柳萧之后的几百年,没人驯服得了魔剑隐霜,隐霜认的主人有且只有柳萧一个,就连他当时的心腹辛泽都做不到。
柳萧睁开双眼,眼前的法器依然在一刻不停地运作,但再也没有一只鬼会因为它转化的鬼气对它的主人言听计从。
“还真是罪孽深重啊。”柳萧垂眸注视着手中的魔剑,也不知是在说房弘光还是在说自己。
“柳萧!”闻人潜的声音唤回了柳萧的思绪,他下意识张开双臂,下一秒,一具冰凉的躯体就扑进了他怀中。
闻人潜抱了一下就退开了,他紧紧盯住柳萧,紧张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柳萧安抚地捏了捏闻人潜的手,平淡无波的眼中滑过一抹暖意。
不知怎么的,闻人潜觉得柳萧的眼神似乎有些变了,但也没有变太多——
作者有话说:致敬传奇耐揍王祁响(bushi
我为什么要写打戏?为什么要写打戏?为什么要写打戏?别打了——
第176章 失败之前 柳萧死死护住闻人潜。……
“那缕魂魄回来了吗?”柳萧指腹轻轻擦过闻人潜的侧脸, 一道擦伤随即愈合。
“回来了,”闻人潜点头, “我是鬼修,恢复一下就好了。”
柳萧这才放心,他环顾一圈,方才围在周围的鬼修已经少了一些,大概是被闻人潜解决掉了,剩下的几个站在原地,忌惮地看着他。
柳萧什么都没说, 他屈起指节, 在隐霜的剑身上轻弹一下, 魔剑轻轻颤抖,逸散而出的魔气令在场的所有鬼修都抖了一抖。
似有阴风从洞穴之中吹过,鬼魂的嚎哭与尖啸令人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鬼修都意识到, 霓旌真的回来了。
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他曾带给他们的无边恐惧, 以及这些年来辗转反侧、反复想象霓旌的死相都没法咽下的屈辱。
“该死啊啊啊!”没皮鬼尖啸一声便冲了上去。
柳萧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那些原本受尚语堂驱使的鬼从他们控制的肉身之中爬出, 与此同时, 无数厉鬼从周身的黑暗之中现身, 漆黑黏腻的鬼手覆住了没皮鬼的四肢,堵住了他的所有挣扎,将他拖进了无人能听到其呼喊的深渊之中。
“还打吗?”柳萧问剩下的鬼修。
没鬼说话, 柳萧于是默认这是他们愿意停战的表示,他回过头去望向不远处的尚语堂,他没有去动身后的法器,此时此刻, 就算不毁掉这法器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彼时的尚语堂已经和申从云拉开了距离,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柳萧,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还没有赢。尚语堂想。
他还没有赢过一次。没什么好担心的,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多了一缕魂魄而已,又能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感觉却告诉他,柳萧的修为已经比原先精进了不止一点半点,只是突破的征兆被他人为压制住了,尚语堂知道他是不想让房弘光发现。
是啊,师父。
尚语堂一只手缓缓摸进腰间的衣袋,如果是师父,一定可以随随便便压制住这些人,就算魔尊霓旌再怎么恐怖,他也终究是房弘光的后辈,只要房弘光出手,必然会把他们杀了,片甲不留。
然而在接触到手中通讯器的上一秒,尚语堂又缩回了手。
他不是师弟,若是房弘光接了他的消息来到这里,发现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又会怎么想?他把这里的一切事务全权交给尚语堂,就是信任他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这是给他的一个机会。
尚语堂今天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永远无法得到房弘光的信任,他不会再认可他,甚至会像丢弃垃圾一样抛弃他,尚语堂宁可死都不愿意这样。
他没有动,柳萧静候片刻,缓缓吐出一句:“尚掌门,师妹双影受你照顾了。”
尚语堂没说话,一声不吭地迎了上去。
申从云摸到了闻人潜身边,她稍微受了些伤,虽然她和尚语堂的修为相差不大,但毕竟也是这么多年没有握剑了,但状态还算不错。
“师姐……”闻人潜看见了被申从云握在手中的剑,眉眼流露出一抹笑意,“你用剑了。”
申从云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他:“你的肉身呢,找到了吗?”
此话一出,闻人潜的面色却变得有些不大好看。
“不见了,”他低声道,“我的肉身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了是怎么回事?”申从云一惊,连忙追问。
闻人潜摇了摇头:“从那个法器升起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到我的肉身了……”
闻人潜有些沮丧,申从云也觉得纳闷,好端端的肉身,怎么这法器一出现就没了呢?难不成是尚语堂意识到了不妙,让人把这肉身给搬走了?毕竟现在尚语堂师徒手里最让柳萧牵挂的也只有闻人潜的肉身了。
“二位是要找什么?”祁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姐弟两个回过头去,看见祁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刚才被尚语堂伤得其实不轻,但修士的恢复能力很强,他不过休息了片刻,就再次投入了战斗,现在看着状况倒也还行。
申从云屈指打出一道灵力帮祁响疗伤,一边道:“阿潜的肉身不见了,大概是又被你师兄藏起来了。”
“不见了?”祁响皱了皱眉,“我们到处找找吧。”
“在那之前……”申从云顿了顿,目光落在了祁响身后,“我们大概还得先对付这些尸体。”
他们回过头去,却见那些原本已经倒下的尸体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缓缓向他们走来。
不用想就知道这八成又是尚语堂的手笔,这些尸体大概都是那些棺材里的蛊虫操纵的。
“也是体会了一把打丧尸是什么感觉了。”申从云半开玩笑道。
“什么是丧尸?”闻人潜没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那些电影里演的,世界末日的时候人死之后变成的东西,精神死了,但□□依然会动,还会跑来跑去地吃人,”申从云解释,“要是世界末日来了,修士最好注意着点,要是变成了丧尸,普通人可招架不住。”
她开了一个玩笑,但闻人潜显然没懂,他思考了半天,又一边打一边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这些尸体,问她:“世界末日就是有人把蛊虫放到人类的尸体里面,让他们吃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响不经常看电影,他也搞不懂,只是道:“做这种事情是违反法律的。”
申从云有种自己出色的笑话无人在意的无力感,好吧,或许并不那么出色,但是总该有人吐槽一句吧?现实却是,她的笑话这一人一鬼没一个听得懂的。
“你们……唉,算了。”申从云摇了摇头。
闻人潜有些茫然,他看出申从云有些失望,但不知道她到底在失望些什么。
他扭头看了一眼祁响,后者报以同样茫然的目光。
另一边,柳萧和尚语堂的对峙还在继续。
分明距离方才只过了几分钟,尚语堂却清楚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力量的变化。
尚语堂依然记得自己初见柳萧的时候,那个年纪比他小了几十岁的修士面容冷淡,只是简单地对他拱手示意,完全没有自己面对的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之主的大弟子的惊慌或是焦虑。
很快,尚语堂意识到他确实有这个资格,他拿起剑,就像那双手生来就是为了斩断一切。
尚语堂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悲哀的是这种感觉在之前与柳萧的对战之中他也曾体会过。
这样不行,尚语堂想。
至少在彻底失败之前……
护体的结界被对方硬生生震开一道口来,尚语堂咬了咬牙,目光落在了洞穴中央的那座法器上。
柳萧察觉到尚语堂的步调有些乱了,而他的灵力渐渐聚集到了一处,似乎在酝酿些什么。
柳萧觉得奇怪,并没有掉以轻心,很快他意识到,尚语堂似乎正试图把他往某个方向引过去,就在那边,闻人潜几人正在对付那些由蛊虫操控着的尸体。
大约也忌惮尸体损坏,他们下手并未太重,只是尽量将那些尸体里的蛊虫打出来,但蛊虫无休无止,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又想对闻人潜他们下手吗?但闻人潜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肉身,尚语堂就算过去也讨不了好,反而会落得一个被众人围攻的局面,这是为什么?
突然,尚语堂从身后一探,便有一件法器出现在他手中,柳萧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模样,就见尚语堂手腕一甩,竟是直接将那法器向闻人潜他们所在的位置抛了过去。
柳萧一惊,一时也顾不得尚语堂,追着那法器飞驰而去。
那边的二人一鬼正在研究把蛊虫彻底从那些人的尸体中驱逐出来的办法,闻人潜率先察觉到了向他们袭来的法器以及随即飞驰而来的柳萧,他立刻将正在调药的申从云护在身后,用鬼气在他们周身建起了一道结界。
而柳萧终于赶上了那法器的速度,他看清了尚语堂抛出的那类法器是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他只来得及冲上去加固了那个结界,便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法器突然爆裂开来,喷涌而出的灵力顿时震塌了一方山体。
柳萧一把将闻人潜按进怀里死死护住他,鬼巢的碎片将几人彻底淹没,半晌,周遭的震动才平息下来,柳萧睁开双眼,用灵力将盖在他们头顶的碎片尽数震开。
“没事吧?”他问怀里的闻人潜。
闻人潜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摇头道:“没事。”
柳萧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望向其余二人,在得到相同的回答之后,柳萧终于抬眸望向不知何时来到那座正在源源不断产生鬼气的法器前的尚语堂。
“师兄……”祁响不知意识到什么,唤了一句。
尚语堂没有理会他,他目光沉沉地瞪视着柳萧,眼中满是恨意。
下一秒,只见尚语堂猛地拔出了剑,一剑刺入身前的法器之中。
那道法器已经兢兢业业地运作了数百年了,大概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职业生涯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彻底结束,法器倏然亮起,外泄的灵力吹得尚语堂衣角纷飞,尖锐的鬼气把他的脸划得满是血痕,尚语堂动也没有动一下。
就算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其余人也能感觉到法器被破坏外泄而出的灵力与鬼气究竟有多强的杀伤力,他们一时无法上前,只得在原地运行各自的法力护体——
作者有话说:法器:谁为我发声?
第177章 师母 这是他自己选的,这后果也应当由……
待灵力的释放终于结束, 法器边的尚语堂早已成了一个血人,祁响一惊, 正打算上前看看尚语堂的状况,就被申从云按住了肩头。
“你等等,”申从云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师兄不太对。”
柳萧意识到什么,飞身来到洞穴的边缘,却发现这块区域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结界严严实实包裹其中, 无论动用何种方式都无法打开。
柳萧回头望向尚语堂, 不出所料地看见他缓缓露出了一个带着报复意味的笑。
与此同时,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众人举目四顾,只见数道裂缝以尚语堂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须臾间, 蛛网般的裂缝便遍布了整个洞穴, 原本尚能自行修复的鬼巢四壁此时此刻却被那些裂缝撕扯成了无数片, 大块大块的山石从头顶坠落, 像是要带着这座鬼巢中的所有生灵一起堕入无边末日。
如果只是普通的落石, 对修士自然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 支撑一个结界挨挨就过去了,但这偏偏是鬼巢,就算已经四分五裂, 但残余的鬼气这样雨点般落下来,依然足以打破他们撑起的结界,就算□□再强悍,也顶不住这一整座山。
“这厮是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啊, ”申从云面露惊诧,“他图什么?”
他们试图破坏那个结界,然而这结界似乎是尚语堂用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拼命铸就而成,就算他们四个合力攻击,那结界愣是纹丝不动。
而这结界套了两层,将尚语堂和其他人完全隔开,他们没法冲进去阻止尚语堂,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的洞穴一点点坍塌。
“师兄!”祁响忍不住喊道,“停手吧,为何求死?”
他们相隔太远,尚语堂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听见了没有理会,祁响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闻人潜看上去却不怎么慌张,因为柳萧也是。
他凑过去轻轻攥住了柳萧的衣角,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尚语堂身后的某处,但尚语堂毫无觉察。
尚语堂已经重伤,方才法器被毁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早已令尚语堂几乎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两手拄着剑勉强站立,两眼死死盯住柳萧的方向,警惕这个人又耍什么诡计破坏他的计划。
祁响问他为何求死,而尚语堂在来之前确实没有想过死,他全心全意地认为今天是令他一雪前耻的好机会,而他在此之前做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今天。
仔细想来,他在房弘光心中的地位逐渐降低,似乎就是从那次宗门大比尚语堂败给了柳萧开始的,他想要重新得到师父的信任,成为他心中那个无可替代的大弟子,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尚语堂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他认为房弘光永远是对的,但如果他是对的,那他对祁响的态度又算什么?他放过他,原谅他,信任他,这些都是对的吗?
尚语堂觉得房弘光错了,但师父又怎么会错呢?
尚语堂不明白,就像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已经拼命将所有事情做得完美,把师父交给他的门派打理得井井有条,忠心耿耿地完成师父交给他的所有任务,但在师父心里的地位却依然比不上祁响。
罢了,只要今天他能为师父除掉柳萧,无论用什么方式,师父一定会赞赏他,他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只能这么认为。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向他走过来了,尚语堂只以为是那些还在蛊虫的控制下四处游荡的尸体,他没有在意,直到一把利刃穿透了他的身体。
尚语堂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茫然地低下头,看见有一柄剑从他胸口穿过。
他看不出那是谁的武器,但这一下足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尚语堂的身形晃了晃,终于倒了下去。
他支撑起那道结界想必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那之后不过几秒钟,周遭阻拦众人的结界便逐渐消散。
“那是什么人?”申从云纳闷地看着那个偷袭了尚语堂的人缓缓放下了剑,奇道。
“那只蛊虫,”柳萧语气平静,“你不是说给我了吗?”
申从云记起来那是她之前用在那个南斗阁弟子身上的,归根结底,还是从邪修手里得来,但她猜不出柳萧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虫子放到某具尸体里的,难不成是刚刚打架的时候?
“以防万一罢了。”柳萧言简意赅,当时的柳萧并没料到闻人潜的肉身会被尚语堂给带走,就算房弘光没有自己来联系他,柳萧也能通过这只虫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却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
现在并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他们现在的第一要紧事是寻找出口。
“接下来怎么办?”申从云竖起一个结界挡住掉落的碎石,“总不能原路返回了。”
原路返回确实并不现实,柳萧沉吟片刻,语速飞快道:“这里或许还有一条暗道,尚语堂八成就是通过那条暗道来到这里的。要是能找到,应该会比我们原路返回节省不少时间。”
“确实,”另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从这里回去非常快,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当然,前提是我们在这里。”
众人一愣,回头看去时,却发现有两个身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护法大人,还有魔尊大人?”祁响面露惊诧,“你们怎么会……”
“怎么,这地方就许你们进来吗?”秋芙插着腰道,“得了,别废话了,赶紧过来,想在这里被石头砸死吗?”
语罢她转过身去,护着辛泽的人偶率先走进了一条暗道。
那条暗道大概是先前那些尸体来到这里所走的其中一条,柳萧和闻人潜接连跟着走了进去,祁响却没动。
“愣在那里干什么?”申从云回过头提醒他,“你真想在这里被砸死?”
祁响却摇了摇头:“你们走吧,抱歉,申道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死在这里。”
申从云一时语塞,她觉得这个人的脑子稍微有点毛病,要不是祁响命大,早就被尚语堂杀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居然还想着要救他?
“算了,随你便吧,”申从云干脆扭过了头,“好言难劝要死鬼。”
她没看见,祁响在她身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往尚语堂的方向走过去。
洞穴里有一个传送阵法,看上去是秋芙和辛泽来的时候设下的,秋芙在阵法边捣鼓一阵,辛泽一边道:“这阵法通向这座山之外,我们会抵达一处安全的地方,诸位不用担心。”
闻人潜看见申从云独自走了进来,也察觉到祁响没有跟上来,问她:“他要去救他师兄?”
“随他便了,”申从云没什么表情,“他自己选的,没人能拦着。”
话音刚落,柳萧就见衣袋亮了一下,紧接着,神识竟是从玉牌中飞了出来,飞快消失在了洞穴之外。
“好了,可以过去了,”秋芙刚刚把阵法调整好,抬眼便见有一道黑影从洞穴里飞了出去,她眯了眯眼,问,“刚刚那个是……”
“你们先过去吧,”柳萧却摇了摇头,“阵法暂时不要关闭。”
秋芙“啊?”了一声:“要等他们吗?”
辛泽听柳萧的话向来是不问原因的,闻言他只管应下,带着秋芙率先走过了那个阵法。
“你要等他们吗?”申从云面色复杂。
柳萧颌首:“神识是我们带来的,也该由我们带走。”
申从云顿了顿:“你这话倒显得我不负责任了。”
“我可没这么说,”柳萧面色不改,“你可以先过去。”
“哪有抛下师弟自己走掉的道理,”申从云叹了口气,“要是你一根筋地非要等人,我总不能让你死在这,拖也要把你给拖走。”
柳萧不走,闻人潜当然也留在这里和他在一起,柳萧当然是不可能拖着这两个人和他一起送死的,道:“再等三分钟吧。”
看这洞穴的损毁程度,三分钟就是它支撑的极限了,到那时候,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那边的祁响刚走到一半,就觉得有什么人从身后赶了上来,他以为是申从云,正想回头劝她赶紧回去,就觉得肩头一沉,那人按着他的肩把他给掰了过去,一巴掌就落在了祁响的脑袋上。
“你犯什么傻呀?”神识骂骂咧咧道,“人家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给你救下的这条命,你要是就这样随便地死了,对得起他们吗,啊?”
祁响被打得下意识捂住脑袋,一脸懵地问突然冒出来的人:“你是……”
话问到一半,他突然顿了顿,因为他看清了那人的脸,而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师母?”他不由得喃喃。
“我是你师母的神识,”神识没有否认,“我刚刚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听明白了就赶紧跟我回去!”
“可是师兄……”祁响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被神识的大逼兜扇得晕头转向。
神识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复杂。
“这是他自己选的,”她说,“既然如此,这后果也应当由他自己来承受。”
祁响茫然地被神识拉着往回跑,他回头看去,一块巨石在尚语堂头顶摇摇欲坠,而此时此刻的他甚至比不过凡人之躯。
祁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深刻地认识到这将是一场离别,他咬了咬牙,从腰间取下那枚聂骨清亲手交给他的护体玉牌,一挥手扔了出去。
神识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没有阻止祁响,只是咬着牙扭回了头——
作者有话说:上次忘记说了,番外会全部以福利番外的形式放出,因为不知道宝子们的订阅率在哪个区间,所以在福利番外放出之前可以在评论区冒个泡让我看一下()
还有因为个人时间原因,番外点梗截止在正文完结之前~感谢支持!
第178章 救兵 究竟是谁错,只等百年之后看看就……
玉牌向尚语堂飞了过去, 尚语堂是知道祁响来了的,他并没有动, 他对自己这个师弟的感情很复杂,说不上完全不关爱,但也有些难言的嫉妒。
当有一块东西向他飞来的时候,尚语堂下意识接住,躺在他掌心的那枚玉牌光滑温润,与他所拥有的那块有九成相似,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尚语堂怔怔地在腰间一探, 聂骨清送给他的玉牌挂在那里, 师兄弟在这时候达成了一种称得上滑稽的默契。
当尚语堂再次回头看去, 他发现祁响的身边有一个白衣的身影,似乎有几分熟悉,而当尚语堂留神细看的时候,头顶的那块巨石终于重重地坠落下来, 尘土纷飞, 迷了尚语堂的眼睛, 也断了他的视线。
尚语堂握着那枚玉牌的手逐渐收紧, 恍惚间他想起来, 那天在最后一张照片拍完之后, 聂骨清看了一眼那照片,似乎不太满意。
“你想再拍一张吗?”聂骨清问他,“这照片拍得不好。”
不好, 是哪里不好呢?是那双唯独没有落在他身上的手,还是尚语堂眼中没能藏好的失落?
聂骨清没有告诉他,只是问他:“你想再拍一张吗?我把弘光叫过来,再拍一张。一张照片而已, 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尚语堂犹豫片刻,却依然拒绝了:“不用麻烦师父了,这样就很好。”
“这样吗,”聂骨清笑了笑,“你觉得好就行。如果你之后想拍了,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聚在一起再拍一遍。”
尚语堂有些恍惚,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牌,对记忆中的那个人伸出手去。
“那就麻烦您了,师母。”
*
房弘光睁开眼睛,似有所觉。
此处位于石阳岛最高峰的山顶,这岛屿虽然不大,山却挺高,在这里,房弘光能够心无旁骛地打坐调息,也能俯瞰着岛屿上的一切景象。
房弘光是知道柳萧他们来了的,也知道尚语堂把他们带进了鬼巢,他没有出手,大部分事情房弘光都更倾向于交给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做,亲自动手不够谨慎,也显得掉价。
但此时此刻,那座鬼巢所在的山峰剧烈晃动起来,这晃动短时间内并没有停止,房弘光注视着那座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是他的大弟子又失败了?
房弘光一手落在身边的通讯器上,从始至终,这通讯器没有响一次。
房弘光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正欲起身前去看看情况,而在那之前,天边突然出现了一道让房弘光有几分熟悉的气息,并且正飞快向他的方向过来。
房弘光于是停了迈出去的脚步,他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道身影落在了自己眼前。
蒙眼的修士捧着她的琴,沉默地面向房弘光,面上并未有太多责怪之意。
“薄道友,”房弘光缓缓开口,“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薄怀玉面色不改,只是告诉他:“忆安来了我这里。”
“我想也是,”房弘光笑道,“除了她,应该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把你给找了过来。那薄道友来到这里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想你应该不是如此死板的人吧。”
薄怀玉没有回话,只是道:“听说你打算用已经陨落的修士打造一支军队?”
房弘光没有否认:“就算是修士,也需要一些秘密的武器,更何况,现在羽月的势力一天天壮大,我们不得不防。”
“你应该知道这违背了修士的准则,”薄怀玉提醒他,“不利于和平与稳定。”
房弘光笑而不语:“薄道友想说的只有这些?”
“还有一事,”薄怀玉顿了顿,“鹿妖灭族一事,究竟是否是你所为?”
“看来忆安把什么都和你说了,是不是?她还真是搬来了一个不错的救兵。你信了她的话?”见薄怀玉不语,房弘光继续道,“或许你是避世不出久了,忘记了人间运作的规则,你说我干了那些事,又有什么证据吗?或许那些指控只是一个小女孩离家出走之后的胡言乱语,没有任何效力。”
薄怀玉也没想到房弘光会问她要证据,她会来到这里是出于对房忆安的信任以及日积月累攒下来的怀疑,要说证据,却也是没有的。
“房局长很擅长狡辩。当初长老们推选你为局长,就是认为你能担当大任,维护修真界的稳定,并处理好修士和凡人的关系,”薄怀玉缓缓道,“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把长老们的嘱托放在心上。”
房弘光知道她口中的那些长老们是在指那些资历最老的大前辈们,几百年不出世一次的老妖怪,他们自己忙着成仙,不想干涉世俗的事务,又迫于一些他们尚且未能抛弃的道德责任不能完全放手,只偶尔出来看看人间的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说,薄怀玉算是他们的代言人,平日里有什么消息也是通过她来传达。
“长老们的嘱托我当然铭记在心,”房弘光缓缓道,“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为修士们的未来谋取出路。”
“你的作为只会加快和平的结束,”薄怀玉冷声道,“你大错特错。”
“究竟是谁错,薄道友只等百年之后看看就是。”房弘光道。
“不必了,”薄怀玉将怀里的琴往上颠了颠,指尖轻轻搭在了琴弦上,“若你现在不愿意放弃自己荒谬的计划,房局长,那我只能在这里阻止你了。”
“要是薄道友不理解,那我也没有办法,”房弘光看上去有些遗憾,“我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改变我的想法。”
房弘光原本没有打算抽出时间来对付薄怀玉的,只是她来得实在不凑巧,房弘光也只能先把另一边的事情放一放。
两位大能很快便打了起来,石阳岛的上空渐渐在二人的法力之下变了天色,但由于此处地处偏僻,竟也没有一艘过路的船只注意到。
另一边,神识拉着祁响匆匆赶回洞穴的时候,柳萧正在掐表计时最后半分钟。
“来晚了。”柳萧放下手机,对二人抛下一句,紧接着转身走进了传送阵法。
阵法的那一头设在一片林地里,柳萧一走出去,辛泽就迎了上来:“霓旌大人,您终于出来了。”
他看上去挺着急的,大概要是再过一阵子柳萧还不出来,辛泽就会直接带着人回去了。
“我没事,”柳萧应了一声,“辛苦了。”
他回过头去,闻人潜刚从阵法里走出来,柳萧牵着他的手把他带了出来,而后便是申从云、神识以及祁响。
“抱歉,”祁响被神识按着脑袋给所有人道歉,“给诸位添麻烦了。”
申从云的脸色还有点臭,抱着胳膊没有回话,而柳萧没有介意:“你也帮过我们。”
他抬头打量起四周,根据周围的气息,他们现在应该还处在石阳岛上,周围驻守了不少羽月的士兵,都是辛泽带来的。
“都准备好了?”柳萧问。
辛泽点头:“都安排好了。”
据辛泽所说,他们在上岛之后遇到了祁响,祁响给他们指明了柳萧所在的方向,他和秋芙便一路来到了那座深潭之外。
那时湖中依然有不少鬼在游荡,湖边没有小船供他们来去,二人也没有轻举妄动,于是在周围转了一圈,居然还真的被他们在山的另一侧发现了一条隐藏着的小路。
这条路难走,设有不少机关,他们花了不少功夫才来到最深层,那时候柳萧几人正在对付尚语堂,为了方便他们撤离,二人便着手设下了一个传送阵法,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在来之前柳萧就已经联系了辛泽,让他们趁乱潜入石阳岛布置好人手以对付房弘光,毕竟柳萧还没有蠢到要以一己之力和修士管理局的局长以及明终第一大门派的掌门作对。
听辛泽所说,现在布置得已经差不多了,他们在岛屿内外设下了不少阵法,只等需要的时候便可以启动。
“现在岛上情况怎么样了?”柳萧问,“房弘光出现了吗?”
辛泽在等待柳萧的这段时间里面也没有闲着,大概是已经与下属沟通过了,闻言直接回答:“有一位叫薄怀玉的修士来了这里,不知怎么和房弘光打了起来。”
薄怀玉,柳萧当然记得她,当时闻人潜能顺利摆脱心魔也是多亏了她帮忙,他知道薄怀玉和房弘光是认识的,但现在怎么就打起来了?
但她来了也正好,歪打正着地给他们拖延了时间,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不过闻人潜的肉身……
柳萧眸光一沉,他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闻人潜的肉身找回来,现在尚语堂死了,柳萧也不知道要问谁。
闻人潜在角落里寻了一个位置待着,见柳萧走过来,很快迎了上去:“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吗?”
“还差一点,”柳萧又摸了一下闻人潜的脑袋,“只是你的肉身……”
“没关系的,”闻人潜说,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在意,“当鬼修也挺好的,来去自由。”
他显而易见是在安慰柳萧,柳萧又哪能让闻人潜安慰自己,他轻轻握住了闻人潜的手,不知是说给谁听:“我一定会找到的。”
就在这时,闻人潜突然吸了吸鼻子,不确定道:“我好像感觉到了肉身的气息。”
他们刚刚在说这件事,肉身就自己跑出来了,柳萧也有些惊讶,见这边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他,便和申从云他们打了声招呼,跟着闻人潜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按理来说出场的修士们都是有各自的道号之类的尊称,但是因为作者取名废且没文化所以偷懒用道友前辈这种代替了()斯密马赛[求你了]柳哥的霓旌严格来说算是假名,当时也取得很艰难……请原谅我()
第179章 不许看! 我不是在这里吗?
他们所在的这块区域其实离那座鬼巢所在的山不算太远, 他们走了一段,柳萧逐渐觉得脚下的震动似乎又猛烈了些, 他知道这大概是从鬼巢的方向传过来的,但这么长时间过去,鬼巢应该也塌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震动还在继续,就像地震了似的。
就在这时,闻人潜在前面叫了一声:“柳萧,你来看……”
柳萧按下心中思绪, 跟着闻人潜来到一堆光秃秃的巨石中间, 在那里, 一具冰棺安静地躺着,表面光滑无痕,看不出丝毫磨损。
是闻人潜的肉身。
柳萧心中一喜,又担心是房弘光的计谋, 他们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的肉身, 居然就在这鬼巢外面随随便便被他们给发现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都不太现实。
柳萧定了定神, 屈指打出一道灵力想探探究竟。
而就在那灵力接触到冰棺的一瞬间, 有什么东西从冰棺上跳了出来, 哇哇乱叫着喊着“好烫”一边到处乱跑。
闻人潜与柳萧对视一眼,飞快上前将那人一把按住了。
“是鬼修。”闻人潜说。
又是一个鬼修。柳萧感叹这尚语堂师徒到底从哪些地方找来的那么多鬼修为他们干活,完全忘记了那些鬼修原本就是被他给打到这边来的。
他正打算问他些什么, 却突然发现这只鬼修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眼熟,似乎有点像是……羽月官方的员工制服?
柳萧眉头一跳,示意闻人潜把那鬼修松开一些,走上前去问他:“你是辛泽的人?从灵背龟里面被带出来的?”
那只鬼修看上去原本不是很想承认, 但听柳萧这话,又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瞪大了眼睛:“你难道是那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柳萧:“……如果你要这么称呼我,那我也没办法。”
“真的是你?!”趁着闻人潜松手的功夫,鬼修猛地跳了起来,指着柳萧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是真的不做人啊,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遭了多少罪吗?你知道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巢里面混了多久吗?这些日子又是怎么胆战心惊地苟过来的吗?你不知道!你只想着你自己!压根忘记了之前是怎么承诺要救我出来的!”
“我只是说会尽量救你,”柳萧觉得他的指责有歪曲事实的嫌疑,“并没有和你保证过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我不管!”鬼修大吵大闹,“我对你寄予了那么高的期望,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救出来的,但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他开始无理取闹,闻人潜觉得他很烦:“我能堵住他的嘴吗?他很吵……”
“先等等,”柳萧阻止了他,“我还有事情要问他。你是怎么从鬼巢里出来的,这冰棺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鬼修还在气着,柳萧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出来,鬼修当然不愿意回答:“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混账,骗子!”
他骂骂咧咧的,把柳萧贬得一无是处,闻人潜听得拳头硬了,有点想揍鬼,但这只鬼说不定有意无意帮过他们,他拳头硬了半天,还是没有落下去,只暗戳戳地生闷气:“柳萧,他骂你……”
“骂两句就骂两句吧,”柳萧也不是很介意,“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就让魔尊来问问你吧。”
此话一出,那鬼修愣了一下:“魔尊?什么,你认识魔尊大人?”
“我们是朋友。”柳萧神色从容,不似说谎。
要是辛泽在这里,大约会因为柳萧的这句“朋友”打个激灵,之后的几天脑子里都回荡着这句话,但现在在这里的只有闻人潜,惊讶的也只有鬼修一个。
他眼珠子转了转,真要说起来,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地方,又为什么会想要这具冰棺,都是他现在不知道的,或许……这人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鬼修思考片刻,反正打也打不过,刚刚骂得也过了嘴瘾了,告诉他们也没什么。
“最开始被带走的时候,我附在了这具冰棺上,”鬼修不情不愿道,“之后我就被丢进了那座鬼巢里,有一个结界罩着我,我也没办法离开,又怕被他们发现,一直不敢出去。今天晃得太厉害了,不知怎么这冰棺就被传送到了鬼巢的另一个地方,有两只鬼抬着冰棺出了鬼巢,看上去是打算到别的地方去,我觉得这是个逃脱的好机会,就把那两个鬼干掉跑了出来。结果……”
鬼修指了指头顶:“你们也看见了,神仙打架,还是这里安全一点,还好这棺材结实。”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灵力从不知何处飞来,削掉了远处的半座山头,发出的巨响让鬼修打了个哆嗦就要躲回棺材里猫着,被柳萧抓着后衣领一把揪了回来。
“你阻止了冰棺被带到别的地方,我们要感谢你,”柳萧顿了顿,“但这冰棺不许再上去。”
这么长时间下来,鬼修一直把这棺材当作自己的避风港,闻言下意识反驳:“为什么?”
“因为这里面躺着的是我的道侣。”柳萧语气平静,揪着鬼修的手却像铁钳似的,鬼修扑腾半天愣是没挣扎开,像是他不点头就不会松开他。
听了他的话,鬼修愣了一下,缓缓扭过头去,闻人潜那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这棺材里真有人啊?”他问,本来就白的面色惨白了一个度。
虽然是冰棺,从外面看上去也挺透亮的,但不知是棺材的材质的缘故还是有人这在棺材上施了法,从外面看上去愣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鬼修附身也只是在棺材表面,哪能看见里面有没有人。
所以他和一具尸体待了半个月?
鬼修胃部翻涌,柳萧看出不对,手指一松,鬼修立刻趴到一边嗷嗷大吐起来。
“鬼修还怕鬼?”闻人潜奇道,他飘到冰棺边,一手在表面拂过,伴随着一道微光闪过,冰棺内的景状浮现在眼前。
柳萧缓步上前,冰棺里静静躺着一个人,他双眼微阖,尖下巴薄嘴唇,分明是生人勿近的长相,却令柳萧眼底滑过一抹暖意。
“没有伤。”柳萧的指尖在冰棺上轻触一瞬,接着收了回来,像是想要隔着冰棺触摸那人的脸,却不知为何收回了手。
“你成为魔尊之后找人修复了我的肉身。”闻人潜解释。
他眯眼盯着柳萧,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肉身上迟迟不抬起,像是黏在那上面似的,有点不高兴。
闻人潜凑过去,抓起柳萧的手,吧唧一下按在了自己脸上:“看这么入迷干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柳萧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都是你,不能看吗?”
他捏了一把男鬼的脸,触感冰凉而真实。
“不要看太久,”闻人潜皱着眉道,“这只是我的肉身而已……”
和他没什么不一样的,闻人潜想说。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毕竟他是鬼,这棺材里的虽然不会动,但好歹是人,他还是死之前的样子,但他的肉身已经修复了。
闻人潜突然有点难过,柳萧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另一只手同样捏了捏闻人潜的脸,把男鬼的脸颊当成橡皮泥捏。
“唔……你干什么?”闻人潜头发都被揉乱了,捉住柳萧的手腕不让动。
“不是你自己把我的手放在你脸上的吗?”柳萧反问他,“而且我自己道侣的脸,捏一把怎么了?”
柳萧又怎么可能嫌弃作为鬼的闻人潜,当初是他把闻人潜强留在世间,又哪有反过来嫌弃他的道理。
他只是觉得终于安心了,寻找了这么久的肉身,现在终于回到了他们手上。
他一句“道侣”又把闻人潜哄好了,男鬼哼了一声,道:“那我们回去?”
“回去吧。”柳萧道,正打算把冰棺抬起来,却不知怎么双腿一软,眼前一片晕眩。
他下意识在冰棺上扶了一把,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回过神来时,却有鲜红顺着他的指缝滴滴下落,落在冰棺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血红的花。
“柳萧……?”闻人潜吓到了,连忙扶住柳萧免得他摔了,“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吐血了?”
他扶着柳萧坐下,又把肩头给他靠,柳萧闭眼缓了缓,道:“大概是……刚才太拼命了。”
魂魄在短时间内回来了两魄,又强行与尚语堂打了那么久,柳萧的身体之前怕是已经透支,现在闻人潜的肉身已经找到,精神放松下来,身体的压力便爆发了。
“我们先回去,”闻人潜急道,“先治好了再过来。”
柳萧知道自己的伤短时间里大概是没法完全痊愈的,他摇了摇头,道:“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他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法行动,要是闻人潜把他带回去,想必是顾不得肉身的,柳萧不可能把闻人潜的肉身留在这里。
闻人潜只以为是柳萧走不动路了,急得脑子有点乱:“那……那我叫师姐过来!”
说着,不等柳萧答应,他就把一旁刚吐完还在歇息的鬼修揪了起来,嘶声道:“要是我回来发现他出了什么差池,我就杀了你……”
那鬼修本就刚吐完,看见闻人潜的脸就又难受起来,但对方一盯,硬是给生生吓了回去。
“知,知道了……”他声如蚊蚋。
闻人潜把他一丢,最后又深深看了柳萧一眼,飞快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鬼修:无妄之灾!
第180章 别吓他 你又要丢下我吗,柳萧?……
鬼修瑟瑟发抖, 见柳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生怕他嘎嘣一下死了, 闻人潜回来就一把掐死他,颤颤巍巍地凑过去,小声问他:“你没事吧?可别死了。”
“死不了,”柳萧正在打坐调息,闻言眼睛都没睁,“待着等他回来。”
他话里话外都在让鬼修闭嘴安静待着,他“哦”了一声, 只好坐在一边, 离那冰棺远远的。
而后他突然想起来, 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名字,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
现在自我介绍未免有点不合时宜,反正这两人也大概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角色,他现在服个软, 等着回去就成了。
另一边的柳萧调息了一阵, 身体中灵力的流通逐渐恢复, 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只不过这周围的灵力似乎比刚才更稀薄了一些, 相比之下, 鬼气却愈发浓重。
柳萧知道他现在离鬼巢不算太远,但这么些时间过去,这里的鬼气非但没有消散, 反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睁开眼睛,原本这块区域的上空由于两位大能的打斗变了天,乌云压顶的, 但始终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此时此刻,柳萧不过打坐调息片刻的功夫,却有一团黑紫色的阴云在不远处的天空汇聚,看方向和距离,似乎是那座鬼巢上空。
柳萧觉得古怪,就见那阴云逐渐聚拢,越来越浓,直到彻底将那座正在缓缓下沉的山淹没,紧接着,只听一声巨响,那团阴云倏然炸裂开来,鬼气犹如核爆在整片天空迅速扩散,一圈又一圈黑紫色的浓雾如同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一直延伸到目之所及处最远的天边。
似有台风刮过,周遭一切事物颤抖不止,不远处的一块巨石被震得稀碎,碎片在风中滚动,落入百米之外的水潭里。
那鬼修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这鬼气暂时还对他造不成什么损伤,但他还记得闻人潜在离开之前放的狠话,连忙支撑起一个结界把柳萧护在里面,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那是什么?”柳萧皱着眉问那鬼修。
“我怎么知道,”鬼修打了个寒战,“你大概是闻不到,这鬼气简直是臭气熏天,像一坨在土里面发酵了几百年的屎一样臭。”
“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柳萧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但鬼修觉得自己的比喻十分恰当,并且很天才,坚决不愿意改。
就在这时,视野那头出现了两个身影,是闻人潜带着申从云急匆匆地过来了,见柳萧安然无恙,一人一鬼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的鬼气有波及你们这边吗?”闻人潜来到柳萧身边,着急地问他,“有没有伤到你?”
柳萧摇头:“他保护了我。”
虽然要是鬼修不保护,柳萧也不会受什么伤。
闻人潜的面色终于和缓了些,他看了那个鬼修一眼,对方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闻人潜则对他道了一句谢:“谢了,你往这边过去,那里有羽月的人。”
他为鬼修指了个方向,鬼修还有点愣,“啊?”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惊讶羽月的人居然会来这里,还是闻人潜会这么好心给他指路。
闻人潜没再理会他,指了路之后就去关注柳萧的状况了,那鬼修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往闻人潜指的方向跑了。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鬼修乐颠颠地去寻找他的同伴去了,申从云开始着手帮柳萧治疗。
“你这伤……亏你能忍这么久,”申从云给柳萧把了脉,啧啧称奇,“换个人早就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没那么严重,”柳萧担心申从云把闻人潜吓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申从云撇了柳萧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没说话。
闻人潜在一边看得着急,柳萧见他这样子,告诉他:“刚才的动静是从鬼巢那边传来的,帮我去看看好不好?”
闻人潜不太情愿:“可是你……”
“这里有师姐在,不会出事的,”柳萧道,“要是你不愿意,只能之后我自己去了。”
闻人潜当然不会让柳萧自己去,现在柳萧最要紧的事情是养伤,闻人潜不想让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令柳萧烦心。
他皱了皱眉,不情愿道:“好吧,那我很快回来。”
闻人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柳萧目送他离去,确定他听不到自己在这边说的话了,扭头问申从云:“有能够迅速恢复灵力的药吗?”
“速效药倒是有的,”申从云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去打架?”
柳萧没有回话,目光却落在了二人头顶。
在那里,房弘光和薄怀玉的对战还没有结束,两人的身影快得只剩残影,隐约可听见琴声阵阵,却不是柳萧曾经听过的那样令人心旷神怡。
申从云于是知道他是打算亲自去对付房弘光了,她叹了口气,还是取了一支药出来:“这药有点副作用,只给你用这一支。你的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悠着点打。”
柳萧点头:“谢谢师姐。”
“知道要谢我,之后阿潜问起来别把我抖出来就成了。”申从云悠悠道。
“当然不会,”柳萧面不改色,“师姐放心。”
另一边的闻人潜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那座鬼巢边,鬼巢坍塌之后,这座山也沉了大半,破碎的山体落入水潭,潭中的水满溢而出,淹没了另一边的山坡。
闻人潜来到那座山的上空,鬼巢里的鬼早就已经四散逃跑,内里的一切彻底坍塌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从上空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座山体已经在鬼气的作用下彻底发黑变形,即便鬼巢已经被毁,却依然有源源不断的鬼气从山体中氤氲而上,似乎又要在上空聚集起一团阴云,再次重演方才的巨大爆炸。
闻人潜在原地留了一会儿,确认这里没有其他状况之后就飞快赶了回去。
彼时申从云已经结束了柳萧的治疗,看见他回来,申从云稍微有点心虚,闻人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柳萧面不改色心不跳,“那边怎么样?”
闻人潜把刚才看见的东西一五一十和柳萧说了,而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大概是鬼巢在这座山中存在了太久,对这座山的影响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消失了。要是继续放任它这样下去,只怕……”
“只怕会影响到明终和羽月,”柳萧接了他的话,“确实是个问题。我们先回去吧,把这件事情和辛泽说说。”
辛泽带来的人都是精英,或许会知道怎么解决。
“你的身体没事了吗?”闻人潜凑上去问柳萧。
“没事了,”柳萧应了一声,“师姐医术很高超。”
闻人潜又回头去看申从云,后者笑了一声:“看我干什么?确实没事了,不要质疑医生的话。”
闻人潜不知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达成了什么秘密的交易,但是现在看上去又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闻人潜怀疑了一下,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没有再问。
肉身是闻人潜自己带回去的,当一行人出现在临时营地中时,秋芙吓了一跳:“哎哟,你们把什么给带回来了?棺材?”
柳萧没有回答她,对迎上来的辛泽道:“帮忙收好,这很重要。”
辛泽一眼认出了这冰棺,自然也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他郑重点头,命人把冰棺搬到船上安置好,而后柳萧就把刚才的事情和辛泽说了。
辛泽沉吟片刻,叫来了随队的一个鬼修,那鬼修蒙着面,赫然就是之前假扮闻人潜骗过尚语堂的那个。
听了辛泽的叙述,他也一时没有回话。
“魔尊大人,我只能说,情况不容乐观,”最后,那鬼修终于开口,“诸位知道鬼气对人能产生影响,对物品也能。寻常的鬼巢在被破坏之后,原本的土地也有一段时间不会恢复原状,更何况是这座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鬼巢。听闻人大人所说,这鬼巢依然在持续产生对周围有巨大破坏力的阴云,若是不人为干预,不知会对羽月乃至明终产生多大的影响。”
“人为干预的意思是?”辛泽已然想到了什么,而鬼修点了点头。
“得将鬼巢彻底破坏,到了这地步,怕是得把整座岛屿也一起毁掉才成。”
事态比柳萧想象得还要严重,他沉吟片刻,问:“准备需要多长时间?”
“我们已经根据吩咐布置好了阵法,这阵法原本是用来对付人的,最快的办法是在这些阵法之上直接进行改造,具体时间无法确定。”
柳萧偏头看了辛泽一眼,后者颌首:“那就这样去做。”
鬼修领命下去了,柳萧的目光再次落在天际的两道身影之上,面色逐渐凝重。
真要打起来,薄怀玉是比不过房弘光的,柳萧看出她已经有了疲态,大约撑不了多久。
“……霓旌大人?”
辛泽的声音唤回了柳萧的思绪,对上他询问的目光,柳萧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们顾着阵法就行,房弘光那边我会想办法。”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把对付房弘光的事情先放一放了,毕竟个人的恩怨和两个大陆的安危究竟哪个更重要,柳萧心里也是有数的。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祁响的影子,转而问秋芙:“祁队长呢?”
“说是要回门派取一件东西,神识跟着他一起去了,”秋芙回答,“好像这岛屿上有一处阵法直接通到南斗阁的,祁响说他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那条路。”
“是吗。”柳萧没有多问,而后打算找个地方坐下先休息一阵。
他刚转过身,就看见刚才那个附在闻人潜冰棺上过的鬼修立在他身后,震惊地吃手手。
柳萧对他点了点头,鬼修下意识点头,又觉得光是点头不尊重,飞快行了一个羽月最大的礼。
我不存在的妈妈,还真是个大人物。
柳萧转身走了,不管鬼修在那儿担心之后会不会受到他的打击报复,找了个位置再次调息起来。
没过多久,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柳萧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是闻人潜来了,男鬼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
“闻人潜。”柳萧唤了一句。
他听上去很严肃,闻人潜突然有些不安:“怎么了?”
“之后我去迎战房弘光,你不要插手,”柳萧说,“留在这里帮辛泽。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先跟着他们撤离。”
闻人潜愣了一下,下意识揪住了柳萧的衣袖,似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又或者是不想相信。
“你又要丢下我吗,柳萧?”他小声问——
作者有话说:小潜:(流泪小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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