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柳萧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目光落在闻人潜的尖下巴上,“你也别光顾着长高, 也要多吃点东西。”
他的本意是说闻人潜现在太瘦,让柳萧怀疑他每天是不是都在吃他自己做的饭。
闻人潜的厨艺不算太好。做什么事情都有天赋,而闻人潜在烹饪上显然天赋不高,他曾经把自己做的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带过来给柳萧吃,柳萧吃了一口,怀疑闻人潜的味觉可能有问题。
但闻人潜显然理解成了柳萧在说他光长高没长多少肌肉,至少长得没柳萧多, 他嘀咕:“要是吃东西就能长肌肉就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柳萧的手臂上,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 闻人潜却知道这胳膊捏上去有多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的。
闻人潜不知怎么又有点不爽,臭着的脸让柳萧一眼就看出来了,问他:“又不高兴了?”
“没有, ”闻人潜撇了撇嘴, 这时候他察觉到柳萧的声音有点虚, “你怎么了?”
“可能有点累, ”柳萧闭了闭眼, “这两天没有休息好。”
“怎么, 晚上有人不睡觉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稍微有些热了,可能是因为被子太厚。”
闻人潜还是觉得有点怪, 他上前一步摸了摸柳萧的脸,不出所料地有点发烫。
“你生病了,”闻人潜说,语气暗含担忧, “你的脸好烫。”
他抓住柳萧就要带着他去找医修给他看看,然而没走两步,闻人潜就察觉到空气中似乎飘来了一股陌生的味道,那气味很淡,几乎融入风里便消失不见了,但这大夏天的,却凉得让人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闻人潜有些困惑,他四处张望一阵,终于意识到这气味似乎是从柳萧身上传出来的。
柳萧身上……
闻人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凑近过去,在柳萧的颈侧嗅了一下,果不其然,那就是那气味的来源,在柳萧后颈处更加浓郁。
“哎,柳萧,”闻人潜试探道,“你是不是到易感期了?”
他们的性别生来就是知道的,从他们的腺体状况就能看出来,腺体比较饱满的是地坤,没怎么发育的是天乾,完全找不到腺体迹象的就是和仪,在第一次易感期之前,天乾和地坤不会产生信香,但是可以闻到信香的味道。
还有些发育不完全的天乾和地坤被不怀好意之人引诱着提前进入易感期或是雨露期,沧泽宗内部明令禁止这种行为,要是被发现,逐出门派都是轻的。
柳萧没经历过这些,他只觉得闻人潜在凑近他的时候,头发上淡淡的皂角气味很清爽,甚至让柳萧产生了一种搂住闻人潜再仔细嗅嗅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奇怪,思考也变得慢起来,困惑地重复:“易感期?”
“就是你要长大成人了,”闻人潜把柳萧拉起来,告诉他,“你这样不能回宿舍去,医馆太远了,先去我那边休息会儿吧。”
说着,闻人潜也没等柳萧同意或是反对,直接拉着他往外走,避开了人多的那几条小路,一路来到了闻人潜的住处。
闻人潜的住处距离内门弟子住的那块区域不算挺远,离后山倒是很近,与掌门和一些长老的住处在一片区域,柳萧之前也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稍微坐一会儿,等闻人潜好了便走人。
而这一次,闻人潜直接把柳萧带进了屋,也不嫌弃他刚练完剑,便要把柳萧往床上按。
在那之前,柳萧按住了他的手表示抗拒:“等等,我刚练完剑……”
“所以呢?”闻人潜反问他,“你还想先洗个澡不成?”
看柳萧的目光,他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闻人潜都无奈了,暗道这个人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爱干净,只好说:“那我拿东西来给你擦擦?”
他把柳萧在桌边安顿好,又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一边把布巾绞干,一边提醒:“这是我用过的,你能用吗?”
柳萧没说话,只是把布巾接过去,擦了擦自己的脸。
虽然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但闻人潜有时候也会觉得柳萧这个人真的很怪,就像现在,他一边嫌弃自己刚练过剑,没洗澡不肯上床休息,一边却也不嫌弃闻人潜用过的毛巾,闻人潜完全搞不懂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那你先擦,擦完了自己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要一点药过来。”闻人潜说着,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出门给柳萧拿药去了。
柳萧觉得很热,他觉得自己应该发了烧,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但还强撑着把自己擦干净,这才慢吞吞地挪到了闻人潜的床边。
之前来的时候没觉得,今天易感期一到,柳萧突然意识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闻人潜的气息,分明应该是让人安心的存在,但被闻人潜的气息包裹,柳萧却觉得愈发燥热。
他在意识模糊间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在稍微觉得好些了之后,又重新把衣领拉上,他不想让闻人潜看见自己难堪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闻人潜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瓶丹药。
“你怎么样?”他扬声问柳萧,看见他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终于松了口气,“我给你拿了药来,说是过一段时间就会缓解了。”
他倒了一杯水在床边坐下,把药喂给了柳萧。
柳萧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只知道听闻人潜的话,张口把药咽了下去,炽热的舌尖却从闻人潜指尖擦过,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闻人潜飞快地收回手,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突然开始狂跳的心脏是为什么。
“你睡一会儿吧,”闻人潜故作镇定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弄点过来。”
柳萧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闻人潜没听见。
他靠近过去,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没听见柳萧说话,因为柳萧手臂一伸,一把将他揽了过去,闻人潜猝不及防地跌到床上,柳萧垫在他身下,他没摔着,却不由得有些发慌:“柳萧?喂,你干什么?”
柳萧没回答他,但不是故意的,他意识模糊,话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抱着闻人潜,一边喊着热。
闻人潜是冰灵根,体温理所当然地比柳萧低一些,他只觉柳萧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背,分明已经迷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力气还是和之前那样大,他一时竟也挣脱不开。
这个人,这个人……
闻人潜的脸不知怎么涨得通红,他想给柳萧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但手伸到一半,还是没能忍心,终于是灰溜溜地收了回去。
其实抱一下也没什么。闻人潜试图说服自己。
现在情况特殊,反正再过一阵柳萧就会自己好了,他们是朋友,闻人潜在这帮他降降温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能练习一下功法什么的。
他居然也被自己说服了,闻人潜深深吸了一口气,忽视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分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就算柳萧需要降温,那为什么要用闻人潜本人来降?旁边不是有凉水吗?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柳萧,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别勒着我了,我去给你弄块布来擦擦。”
柳萧一开始还没想放手,直到闻人潜威胁:“你再不放手我就揍你了。”
也不知是他的威胁生了效还是柳萧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柳萧总算是把手给松了开,闻人潜立刻跳起来,像是床上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飞快给柳萧拧了一条冰的布巾,没等他去接,直接啪嗒一下盖在了柳萧的脸上,像要把他给憋死。
见柳萧一动不动的,闻人潜有点气,又上去把那布巾扯了下来,叠了几叠盖在了柳萧的额头上。
“你这人真麻烦。”他小声嘀咕。
他托腮坐在那儿,盯着柳萧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平静的面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跑前跑后地照顾一个人。
掌门和师姐师兄身体都很好,没生过什么病,父亲倒是身体状况一直欠佳,不过有仆役照顾着,也轮不到闻人潜来。
听说在掌门生闻人潜之前,他父亲的身体就已经不好了,这也让他们注定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所以这门派里的一切闻人潜想要或者不想要的压力,全部都压在了他的头上。
闻人潜有时候会觉得并不公平,凭什么他的同门师姐和师兄就能尽情地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但闻人潜不能?就因为他的母亲擅自把他当做了下一任掌门,所以他就必须承担那些责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闻人潜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闻人遥的孩子,一样的坏脾气,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讨人喜欢,全天下似乎没有人会愿意和他做朋友了,一般人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被他给气走,除了眼前的这个人。
对于闻人潜来说,柳萧很珍贵。
他伸出一个指头,指尖虚虚地隔空描摹着柳萧的轮廓,他坐了一阵,突然听见柳萧又开始喃喃自语。
闻人潜担心柳萧又像刚才那样搞突袭,没有凑上去,只是侧头细听,听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了柳萧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突然愣住,刚刚和缓一些的心脏又开始怦怦直跳了。
搞什么。
闻人潜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他突然觉得后颈有些发烫,当他试着抬手去探时,手背又拂过自己的耳廓,他发现自己的脸也是。
闻人潜意识到什么,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推门而出,属于柳萧的那道清清冷冷的信香跟随着他离开了房间,紧接着,一股陌生的味道闯入闻人潜的鼻腔,那味道极其刺激,呛得他直咳嗽。
等到闻人潜终于适应了这股气味,他再一次碰了碰自己的腺体,果不其然,那处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皮肤开始肿胀发烫。
居然也是到了易感期。
这也太奇怪了。闻人潜迷迷糊糊地想。
这都要在同一时候?柳萧不是比他大一岁来着吗?这样搞得好像是……他闻人潜的易感期是因为柳萧才开始的。
闻人潜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瓶丹药,倒出一颗塞入口中,只是这药效毕竟没有那么快起来,他的屋子里又没有第二张床了,要说和柳萧一起在同一张床上躺着,闻人潜又不太情愿。
因为,因为他……
他飞快地看了身后紧闭的门板一眼,只有闻人潜自己知道,他通红的脸不只是因为易感期——
作者有话说:柳哥:(睡——)
第192章 信香 要闻闻看吗?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相当轻快, 一听就没什么烦恼:“哎,师弟,我刚刚到医修那里去,他们告诉我你问他们要了一瓶易感期吃的丹药,不要紧吧?有什么问题要和师兄说……哎呦,你怎么了?”
何桦一进门就看见闻人潜面色难看地靠在门口,忙上前去扶住他:“还真的到易感期了呀?”
虽然何桦在闻人潜眼里其实并不靠谱, 但毕竟也是他的师兄, 他一来, 闻人潜就稍微放下了心,没等他追问就晕了过去。
柳萧的意识一直是模糊不清的,他迷迷糊糊地发着烧,只觉得空气中似乎飘来一股呛鼻的味道, 却莫名让他刚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开始燥热, 紧接着有人进了屋, 动作小心地把他背起来, 接着把他送到了一个满是药味的地方。
那股呛鼻的气息不见了, 柳萧却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他睡得不太安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门派的医馆里。
这里的医修已经习惯了照顾易感期的病人, 对于柳萧的情况也见惯不怪,他告诉柳萧,是掌门的二弟子何桦把他送过来的,在柳萧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前, 他的课程全都可以请假,不用急着过去。
柳萧记得他在睡过去之前是被闻人潜带到了他的住处,一觉醒来却到了这里,还是他的二师兄何桦把他送过来的,那闻人潜呢?
柳萧觉得奇怪,正想出去找闻人潜,又被那个医修一把按了回去,勒令他这些日子好好休息。
“第一次易感期,如果不好好调理好是很危险的,”那医修煞有介事地告诉柳萧,“弄不好还可能养胃哦。”
柳萧欲望很低,也不介意自己养胃不养胃的,他现在只想去见闻人潜,然而那个医修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说是照料病人是他的职责,要是放柳萧出去,他的饭碗就没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柳萧也没了办法,只好留了下来,心里挂念着闻人潜,希望能早点出去找他。
很长时间之后,柳萧才知道,医馆的医修对于易感期的弟子虽然照顾,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如果他们想要出院,也是不会这样拦着的,究其原因,却是何桦把柳萧送过来的时候,对医馆的修士们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闻人潜重要的朋友,希望他们好生照料着,不要出什么差错。
何桦的人缘不错,既然是他拜托的事情,医馆的修士们也都听进去了,这些日子把柳萧照料得很不错,连伙食都比外面好了不知多少。
当时的柳萧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天闻人潜没有过来看他,待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他便立刻离开了医馆,去打听闻人潜的消息。
他没有立刻到闻人潜的住处去找他,而是先回了宿舍,同住的弟子们告诉他,闻人潜这两天也没有来学堂,不过既然柳萧没来,他们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你小子可终于是到了易感期了,”一人拍着柳萧的肩头笑道,“你信香是什么味道的?放出来给我们闻闻看。”
柳萧冷淡地瞅了他一眼,告诉他:“闻你自己的去吧。”
那弟子挨了冷脸,面色有点不大好看。
此人名为孙孝,在凡间的时候听说算是一个富家少爷,也算是众星捧月,只不过到了沧泽宗,这点家世也算不了什么,毕竟凡人和修士之间隔了一道鸿沟,权势再大,在修士眼里也都是一视同仁的凡人,对于孙孝来说自然有落差。
不仅如此,在这宿舍里他被柳萧压一头,在外面又比不过闻人潜,毕竟他这凡间的少爷再尊贵,能比他们掌门的少爷还尊贵吗?倒确实是还有几个他从凡间一同带来的仆役还哄着他,但终究没有原先过得那样舒服。
柳萧没有和他们掰扯的打算,转身就走了,见自家的少爷面色黑得吓人,一旁的仆役连忙上前道:“他一直脾气就坏,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孙孝冷笑了一声:“不就是和掌门的少爷关系好些吗?还真把自己也当成少爷了。”
一旁的仆役连忙附和:“就是啊,看他这洋洋得意的样子,还以为早就结丹了呢,没想到也只是个筑基。”
孙孝眼皮跳了跳,他现在已经二十五六岁,却还是个筑基初期,带来的仆役却早早地就升到了筑基中期,这话直接戳在了他的痛点上,孙孝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那仆役在停顿了两秒之后,终于自知失言,捂住嘴讪笑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敢再说。
孙孝又骂了一阵,大概是他骂得太大声,有一人从另一条长廊走了过来,笑道:“孙少爷?谁惹你了,这么生气。”
要是柳萧在场,大概就会认出这就是先前在云榭炸了山的那几人之一,孙孝平日里和他也有些交情,见状把刚才发生的种种都说了出去。
“他最近确实很得意,”对方深以为然,他眼珠子一转,凑到孙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要不然……”
孙孝听着,面色变得有些微妙:“这可行吗?”
“这招虽然简单,但偏偏是简单的最奏效。”
两人对视一眼,冲对方点了点头。
“不是搭上了闻人潜自以为了不起吗?”孙孝冷笑道,“等他失去了这个靠山,看他柳萧还会不会这么得意。”
另一边的柳萧回来之后便赶去上课了,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闻人潜,然而刚到学堂,他就看见闻人潜坐在窗边他们的老位置上,一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很困。
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柳萧的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快了,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闻人潜的肩。
闻人潜打了个激灵,面上的不快在看见身前人的面孔时烟消云散。
“我听他们说你已经出院了,”闻人潜打了个哈欠,“这两天怎么样?”
“我还好,”柳萧在闻人潜身边坐下,手里虽是理着书,目光却没从闻人潜身上挪开半秒,“听说你这两天也没来上课。”
闻人潜轻咳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其实这两天……我也易感期了。”
“是吗?”柳萧倒是没想到,“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我把你带回去之后。”闻人潜说。
换做平时,闻人潜大概会半开玩笑地怪他,一定是柳萧影响到他了,但现在他的神色却不太自然,眼神还躲躲闪闪的,就是不正眼看柳萧。
柳萧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寻常,他看见闻人潜又打了个哈欠,问他:“昨晚没睡好吗?”
“嗯,稍微有点,”闻人潜含糊道,“毕竟情况特殊嘛。”
他总不可能告诉柳萧,是昨天晚上想到要过来见他,就有点紧张得睡不着,要说真要躲着柳萧,闻人潜又不情愿。
他只是喜欢上了柳萧而已,又不是想杀了他,有什么好躲的。
喜欢,闻人潜花了一整个易感期周期的时间接受了这回事,最终得出结论,喜欢上柳萧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虽然他们的性别不太对。
柳萧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追问,夫子就从门外走进学堂,准备开始上课了,柳萧也只得作罢。
闻人潜熬了一节课,原本是很稀松平常的课程,今天坐在柳萧身边,闻人潜却觉得哪儿哪儿不自在,柳萧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挂念着闻人潜的状况,这节课难得没有好好听。
好容易挨到了下课,柳萧一边收拾书,一边问一旁假装看窗外的闻人潜:“今天要练剑吗?”
“练剑?”闻人潜回过神来,“哦,去练吧。”
两人并肩走在去后山的路上,各怀心事。
“闻人潜,”柳萧突然问,“你的信香是什么味道的?”
闻人潜愣了一下,他揉了揉耳朵,似乎不敢相信向来冷静自持的柳萧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不是傻?”他飞快往周围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有别的人之后才继续道,“这个问题你别随便问别人啊,这是骚扰你知不知道?”
“可是朋友之间问一问也没什么吧。”柳萧刻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让闻人潜僵了僵。
他移开目光,做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说得也是,你要闻闻看吗?”
闻人潜觉得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拒绝的,真的有天乾想要闻另外一个天乾的信香吗?不打起来都算好的了。
柳萧却应了一声,欣然接受:“可以吗?”
事到如今,闻人潜也没法说不可以,他踌躇片刻,只好道:“我的信香不太好闻。”
“我的信香也是,”柳萧接过他的话,“没什么味道。”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山,周围没什么人,如果要释放信香倒是一个好地方。
闻人潜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坐下来试图把信香释放出来,然而他这些天腺体才刚刚发育完全,又哪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信香,他努力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搞什么,现在没有了,”闻人潜用力搓了搓自己的后脖颈,“前两天满屋子都是,都快呛死我了。”
“没有也没事,不要硬搓,”柳萧轻轻拨开他的手,“这地方很脆弱。”
他绕到闻人潜身后,一手轻轻撩起他的头发,仔细看了看他的腺体:“你看,都红了。”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了那块还有些肿胀的皮肤,闻人潜打了个哆嗦,耳根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请注意,作者最爱的狗血即将泼来!请各位读者披好雨衣,撑好雨伞!(敲锣打鼓)
第193章 不难闻 腺体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腺体是可以随便看的吗?闻人潜心不在焉地想, 但如果是柳萧碰的话,他倒是没问题。
“那下次再说吧, ”闻人潜拍了拍柳萧的手背,想要起身,“今天大概是……”
话音未落,鼻尖突然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这气味闻人潜在这两天已经闻习惯了,赫然就是他的信香。
“哦,有了, ”柳萧后退半步, 理了理闻人潜的头发, 盖住了他的腺体,“并不难闻。”
他没有问闻人潜为什么现在信香突然释放出来了,就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闻人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后颈, 动作大得险些给柳萧一巴掌。
“啊, 抱歉, ”闻人潜有些尴尬, 他知道自己表现得有点太激动了, “没打到你吧?”
“没有, ”柳萧摇头,他取出自己的剑,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来练剑吧,这么些天不练,怕是要生疏了。”
闻人潜抿了抿唇,他背过身去, 看上去不大自在。
这人怎么这样?他想。
还好柳萧只有闻人潜这一个朋友,还好……他不会对别的人做这种事。
这种想法挺卑劣的,闻人潜自己也知道,柳萧要交朋友,闻人潜当然是管不着的,他不能期望柳萧不再找新的一个。
不过,现在为这种事情庆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的心乱作一团,因而也没有发现,空气中不知何时掺进了一股极其清浅的气味,只是那气味太淡,闻人潜的信香又太浓烈,没等旁的人察觉,就被彻底盖过了。
那之后的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这天的事情,他们跟往常一样上课与练剑,只是闻人潜在这些课程之外又增加了一些别的任务,那就是学习处理门派内的事务。
他已经十七岁,这段时间又到了第一次易感期,这在天乾中算是彻底成熟的标志,闻人遥于是安排了申从云和几个掌事平日里带着他,想让他逐渐开始接触管理门派内的事务。
其实闻人遥早就想让闻人潜结束在内门弟子中的课程,回去学别的东西了,毕竟那些夫子教授的课程不比闻人遥为闻人潜量身定制,甚至大部分都是闻人潜已经学过的,让闻人潜到那儿去上课几乎是在浪费时间。
但申从云是知道闻人潜想必不情愿,毕竟不再去内门弟子那边上课,就意味着减少甚至完全停止与柳萧的交往,闻人潜肯定不高兴,好歹是把闻人遥给劝下了。
但现在到了这时候,申从云也不好再劝,闻人遥也不会再退了。
虽然日程比之前忙碌了许多,但闻人潜依然每天都来听夫子的课,虽然偶尔会迟到早退,但这好学的态度也把夫子感动得不行。
定睛一看,闻人潜又在立着书埋头睡觉,他就又把这感动给收了回去。
他本想着柳萧这个好学生能给闻人潜做个榜样带带他,结果再次回头一看,就见好学生柳萧面不改色地脱了外套给闻人潜当被子盖,只把夫子气得仰倒,骂又骂不得,只好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柳萧知道闻人潜最近很累,当然也清楚在外门弟子这里上课对闻人潜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柳萧,毕竟除了这课上他们也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了,最近闻人潜太忙,就连他们一起练剑的时候都少了。
他试着劝过闻人潜让他先管自己那边的事,可每次都被他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他不愿意,柳萧也没有办法。
这天,柳萧刚刚回到宿舍,孙孝便带着他的侍从迎了上来。
柳萧是知道这人平日里素来喜欢欺软怕硬的,他懒得和他多打交道,但柳萧毕竟是斋长,有弟子来找他,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只好问:“有什么事?”
“刚刚你在外面的时候,掌事过来找过你,”孙孝告诉他,“说是让你回来了之后到校场去找他。”
校场是内门弟子们的训练场,以往掌事也会把柳萧叫到那儿去,让他帮忙搬些东西什么的,柳萧没有怀疑,点头对他们道了声谢,放下书本出去了。
孙孝笑嘻嘻地目送他离开,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孙孝看了他的侍从一眼,两人动作飞快地从另一条路绕了出去。
柳萧赶到校场的时候,这里只有零星几个弟子在练习,没有看见掌事的身影。
平日里也经常会有这种事,柳萧没觉得奇怪,正准备再等一会儿,却见校场上原本正在练习的弟子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却是往他的方向围拢过来。
柳萧没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些弟子,认出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些就是先前在云榭来找过他麻烦的。
他们将柳萧围在中间,看上去气势汹汹的模样,柳萧没有被吓到。
“各位找我有什么事吗?”柳萧面不改色地问,“掌事找我有事,那之后我才有时间。”
“不用等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掌事不会来。”
柳萧回头看过去,见是孙孝在仆役的簇拥下走进教场,趾高气扬的模样,看上去胜券在握,虽然柳萧并不知道他在跟谁比。
“所以是你们找我?”他问。
“是啊,”孙孝笑了笑,“我们有要紧事找你,斋长应该不会拒绝吧?”
正说着,他猛地上前一步,挥起一拳就要砸在柳萧脸上,柳萧似乎猜到他会过来,面不改色地伸手接下他的拳头。
“看来你们不想和我友善地沟通,”柳萧说,“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孙孝被他捏住了拳头,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用力挣了挣,柳萧顺势收了手,孙孝一时没收住力,踉跄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他觉得丢脸,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凶悍道:“看你不爽不需要什么理由。”
哦,看来是来找麻烦的。
柳萧平静地接受了,没有觉得惊慌或是气愤,毕竟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斋长,被找麻烦也是少不了的事,这次和之前那些没有太大的区别。
“要打架是吗?”柳萧问,“那速战速决吧。”
柳萧遇到过不少这种人,他们理所当然般地认为,只要人多就能轻而易举地在一切对殴中取胜,就像从来没有挨过太大的打一样。
柳萧已经被那些闲得没事干的弟子们围堵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而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们冲上来,挨上一拳或是两拳,然后退缩,而后再借着同伴的势再一次冲上来,然后挨打。
就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并不是简单的人数众多就能弥补的,最先有一个人因为害怕停了手,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结束了吗?”柳萧环顾一圈,对上那一双双忌惮的眼睛,叹了口气,“如果结束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孙孝咬着牙被仆役护在身后,他的左脸挨了一拳,而后就不敢再上前了。
孙孝原本的打算是他们一伙人联合起来围殴柳萧,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带了武器,总不可能打不过他,到那时候再逼迫他说出他们想要的话,他们就算是成功了。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甚至连剑都没有拔,赤手空拳地就把他们每个人的武器给缴了,看着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属实让人来气,却又无可奈何。
孙孝往校场外望了一眼,人还没有来,要是现在就让柳萧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的修为还真是一天比一天高了,”孙孝咬牙切齿道,试图拖延时间,“闻人潜应该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你们的关系还真不错啊。”
他这话并不友善,反倒带了一丝促狭的意味,其余人私底下议论了不知道多少次,闻言皆是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谣言柳萧向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柳萧停下了脚步。
“真是没想到闻人潜居然也会有这种癖好,要是掌门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柳萧皱了皱眉,这些人说话难听,他早就知道,理智告诉他不用在意,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这些人的话会毁了闻人潜的名声。
这是柳萧第一次意识到人言可畏,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将谣言传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所有内门弟子知道了,再告诉新进来的一批,接着又是第二批,第三批。
他们不会去自己接触闻人潜,也没有那个机会,他们只知道能拿这些传言取乐,让他们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掌门少爷原来有这种变态的癖好。
柳萧知道闻人潜的母亲对他素来严格,要是被掌门知道,闻人潜怕是要受罪,他觉得还是在这里澄清一下来得好。
“我们是朋友,”他按下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快,告诉他们,拳头在身侧紧紧捏着,强忍着不要一拳挥上去,“没有别的关系。”
“是吗?”没人相信他的说辞,“你不过一个农户的儿子,和你交朋友图什么?图你那张小白脸吗?”
他们又哈哈大笑起来,自以为找到了柳萧的把柄,总有一些人无论提到什么事情,脑子都会自动歪到情啊爱啊这一方面的事情,并自以为幽默地开始发笑,全然不顾旁人是不是会因此觉得冒犯。
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有些不耐,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动手,要是他因为这种原因暴揍了这些人,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他的反应当成恼羞成怒,当做他和闻人潜有不当关系的证据并大肆宣扬,所以柳萧忍住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些人的脑子从低俗笑话里出来?——
作者有话说:柳哥:不然还是揍出去吧(捏拳头)
第194章 崩塌 因为我也担心你。
柳萧想到了什么, 尽管他并不想这么说。
“和掌门之子做朋友需要什么理由吗?”他反问,“我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给他跑几次腿又怎样?”
他这话基本上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闻人潜的小弟了,他说得太坦诚,让那些人在哈哈大笑的弟子们都停了下来。
他们看上去将信将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确实有几分说服力。
毕竟在这些人看来,像闻人潜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有几个小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好处做小弟这种事情, 在他们眼里虽然有些可耻, 但也不算是什么道德污点,毕竟换做他们,他们大概也会去做,虽然他们并不会承认。
“我就说嘛, 假清高。”孙孝嘀咕了一句什么, 柳萧听得一清二楚。
他淡淡地瞥了孙孝一眼, 后者一僵, 闭了嘴不敢再开口。
“今天这里的事情我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 ”柳萧的鞋尖轻轻滚了滚脚边的一把木剑, 意味不明道,“当然,我也不希望听见今后有类似的有损闻人潜名誉的传言。若是被我发现, 我第一个就会找上你们。”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其他人闻言都打了个哆嗦,他们自觉脑补了一堆,虽然是小弟, 但要是没点本事,闻人潜也是不会要的,他们纷纷住了嘴,敢怒不敢言。
这样就可以了。
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多留,抛下这群人离开了。
他没有发现,就在校场角落的门外,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闻人潜的修为比柳萧要高,若是他要隐匿气息,柳萧当然是发现不了的,因而柳萧也不知道他的那番话闻人潜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一旁孙孝的仆役抖得像个小鸡仔似的,他听主人的命令把闻人潜找来了这里,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计划成功了,但是闻人潜的脸色太难看,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活不过这个下午。
“你说是柳萧有事找我,是吗?”闻人潜笑了一声,听上去阴测测的,让那仆役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总不至于贱到这种地步。谁让你来的?”
他往校场内看了一眼,弟子们好容易送走了柳萧,孙孝正勾着一人的肩膀说笑着,丝毫不知道自己让人请来了一个怎样的祖宗。
闻人潜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更何况是现在,没等到仆役犹豫完,他就拎起对方的衣领,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力道大得险些让那人窒息:“说不说?”
那仆役被吓破了胆,连忙道:“是,是那个叫孙孝的,他是我的主人!”
闻人潜没管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他丢下那仆役,大步流星地往校场里去。
一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了,却见校场里突然来了个人,孙晓定睛一看,见是闻人潜,他眼珠子一转,一副惊讶的样子迎了上去:“这不是闻人少爷吗,怎么到我们这校场里来了?我们……哎哟!”
没等他把客套话说完,闻人潜就一拳砸在了他的右脸上,这下两边脸一左一右都挨了一拳,看着还挺对称。
孙孝被打懵了,一旁的弟子连忙扶住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闻人潜问:“你们找柳萧麻烦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后面匆匆忙忙跟上来的那个仆役也愣了一下。
孙孝干出这种事,原本就是想要挑拨柳萧和闻人潜之间的关系的,要不然他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这两个人都引到校场上来。
听了柳萧刚才的话,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生柳萧的气吧,怎么这人反而开始揍起他们来了?
闻人潜揍了孙孝一拳,却看上去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连袖子都撸起来了,看上去是想要揍个痛快。
他没有带任何武器,就像柳萧一样赤手空拳的,但又完全不像柳萧一样点到即止,而是拳拳到肉,一个人单挑一群也是毫不含糊。
到了最后,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这人根本就不是在教他们做人,单纯是在拿他们泄愤啊。
那天下午,有好几个人被闻人潜揍进了医馆,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每当别人问起,那些弟子们都疯狂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也绝口不提究竟是什么人把他们打成这样的,像是已经被打怕了。
至于究竟是谁打的,斋里的弟子们有一些也知道那天柳萧被孙孝他们叫了出去,当天晚上就传来了那些人住院的消息,他们只以为是斋长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一时对柳萧更是敬畏有加。
这事柳萧当然觉得不对,虽然他确实教训了那些人一顿,但下手自认也没到这么重的地步,而内门弟子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始终没有夫子或是掌事过来找他,柳萧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或许是闻人潜做的。
但柳萧无从证实,因为自那以后闻人潜就不来内门弟子这边上课了,只托申从云过来给他带了话,说是这段时间很忙,暂时不能见面了。
柳萧有些担心闻人潜的状况,也紧张那天的话是不是被闻人潜听见了,只是当他想向申从云打听打听的时候,申从云却也不说,只把消息带到,又给了他一些吃的用的就走了。
有那么几次,柳萧甚至想要直接到闻人潜的住处去找他了,但思及闻人潜现在应该不怎么好过,怕过去要是被发现,大约只会雪上加霜,也只能勉强按捺了下来,强迫自己静下心等闻人潜去找他了。
这一等就是几个月,这段时间里,柳萧隐约感觉到自己有要突破的趋势,平日里便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但不知怎么,柳萧总觉得有一口气郁结在心头,不知如何释放,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始终没能抓住突破的关键。
夫子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冲击金丹,便给他批了假,让他可以不去上课,柳萧原本打算申请一座临时洞府去闭关的,但又担心闻人潜过来找不到他,于是一直没有去。
但一直这样拖着毕竟也不是个事,就在柳萧决定要去闭关的时候,申从云又找上了门。
虽然不是柳萧想见的那个,但柳萧还挺高兴她来的,但申从云的面色却有些焦急,一看见柳萧,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潜和师父闹矛盾了,”她说,“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他跑了出去。”
柳萧一惊,便要往外走:“没找到他吗?”
“倒是能找到,”申从云长长吐出一口气,“但我们的话不管用。”
柳萧想说他的话也不一定管用,但既然是去找闻人潜,柳萧没有拒绝。
“知道他在哪里吗?”柳萧问。
“现在还没有出门派,”申从云说,“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了和没说似的,柳萧叹了口气,没有追问,因为他大概知道闻人潜现在在哪里。
柳萧独自一人去了后山,申从云没有跟着。
彼时已经入夜,后山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周遭漆黑一片,柳萧在指尖燃起火焰为自己照明,他没有停留,一路来到了他们平日里练剑的那块地方,也离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不远。
那是块山谷中的空地,乍一眼望上去空无一人,柳萧却没觉得失望,他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棵千年古木的树下看见了一团黑影。
“闻人潜。”他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柳萧走上前,在那团黑影面前站定,闻人潜抱膝坐在那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里,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笼罩了他的半边身子。
似乎终于察觉到身边来了一个人,闻人潜从臂弯里抬起眼睛,看了柳萧一眼。
“你来干什么?”他问。
“申师姐告诉我你不见了,”柳萧说着,在闻人潜身前半跪下来,“她很担心你。”
闻人潜没说话,柳萧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发顶,见他不反抗,便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闻人潜的半边脸肿了起来,似乎是被人打过,他的眼眶同样也是红肿的,一看就知道刚才一定哭了一场。
“你来干什么?”闻人潜问他,“为什么来找我?倒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
“因为我也担心你。”柳萧告诉他。
闻人潜愣了愣,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是没有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发颤,最后他歪了歪脑袋,把脸贴在了柳萧掌心。
“她把我的书撕了。”闻人潜说。
再把那些事情回忆一遍是很痛苦的事情,但闻人潜只是靠着柳萧,把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一点一点告诉了他。
事情其实很简单,闻人潜藏在自己屋子里的和画符相关的东西被闻人遥发现了,这段时间闻人潜和柳萧一样在冲击金丹了,闻人遥觉得他看这些闲书是不务正业,怒不可遏地把他屋里的那些东西全部烧了。
“她气得就像我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一样。”闻人潜这样对柳萧说。
闻人潜当然是不情愿的,直接与闻人遥吵了起来,只是闻人遥发现的时机实在是太不凑巧,两个月之前,闻人潜还刚刚把那群内门弟子揍进了医馆,无论前因后果究竟是什么,在闻人遥眼里,只是闻人潜仗着掌门的势欺凌弱小。
要一切以门派和弟子为重,闻人遥是这么教育他的。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他们之间积攒许久的冲突终于爆发了。
“我被骂够了,”闻人潜喃喃,“凭什么这些事情其他人做得,我就做不得?就因为我是她的儿子?但我不想的,不是我想当的,如果当初知道做她的孩子这么痛苦,我宁愿不要被生下来。”
他又有些哽咽了,柳萧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把他搂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小潜:讨厌柳萧,柳萧是混蛋!
还是小潜:(靠着柳哥哭)
第195章 翻墙 真搞不懂这个人。
即便努力长高了那么久, 闻人潜还是要比柳萧矮上那么一些,柳萧抱着闻人潜, 那段清瘦的腰背让他的双臂可以轻松地环住,柳萧的掌心轻轻贴住闻人潜的后腰,感受到他的颤抖。
柳萧当然希望闻人潜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劝他不要在意,但在思量之后,柳萧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没法干涉,这毕竟是闻人潜自己的事情, 是他们的家事, 柳萧并没有处在闻人潜的处境, 也并不知道掌门究竟有什么考量,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柳萧无权置喙。
他向来就是这样,对于他搞不清楚的事情, 闻人潜自己的事情, 柳萧从来不会去说, 也不会去做。
闻人潜没有在意, 因为他本来也没想从柳萧口中得到答案, 他闭了闭眼, 从柳萧肩头坐起了身。
他其实不是很想回去,但闻人潜也不能让柳萧在这儿陪着自己,毕竟他也是要休息的, 斋里也有规定,回去晚了柳萧怕是要被骂了。
闻人潜刚想开口让柳萧可以走了,就听他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闻人潜愣了一下:“出去走走?去哪里?”
“到山下去,”柳萧说, “去散散心吧。”
“可内门弟子不能随意下山的……”没等闻人潜把这句话说完,柳萧就握住他的手,拉着他站了起来。
“要是不行,我们就翻墙出去。”
“翻墙?”闻人潜还有点懵,柳萧不是斋长吗?斋长怎么能带头做这种坏事呢?
柳萧听不见闻人潜的心声,他拉着还在犹豫的闻人潜往沧泽宗大门走过去,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大多数弟子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路上只能看见巡逻的人。
柳萧看上去对他们巡逻的路线了如指掌,带着闻人潜熟练地避开了他们,一路来到了沧泽宗的大门前。
出乎他们意料的,这大门口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是正好赶上换班的时候。
“真的要出去吗?”闻人潜还有点犹豫,“凡人休息得都很早,这个时间点山下的城镇大概不怎么热闹。”
“不是刚好吗?”大门紧闭着,柳萧找了一道墙壁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准备翻过去,“刚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闻人潜一噎,他搞不懂柳萧为什么偏要下山去,虽然闻人潜也没有下过几次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门派里。
算了,既然这样,那就出去看看吧。闻人潜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过来,跟着柳萧一起翻过了墙。
墙外是一道山坡,闻人潜状态不对,一时没有站稳,柳萧及时扶了他一把:“小心。”
温热的指尖一触即分,闻人潜抿唇别过脸去,不再看柳萧。
真搞不懂这个人,闻人潜想。
闻人潜觉得自己应该讨厌柳萧的,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并不是真的忙到了那种地步,只是不是很想见他,他怕自己一见到柳萧,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就给这个混蛋一拳。
但实际上,此时此刻站在柳萧身边,闻人潜的心情意外地平和,就像之前每一次和他待在一起一样,闻人潜不仅搞不懂柳萧,也搞不懂他自己。
柳萧说他和闻人潜交朋友是为了好处,闻人潜信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除了身份还有别的什么好图谋的,他既不体贴,也不温和,没人会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闻人潜自己也是知道的。
作为一个朋友,他没有太多的优点,当然作为一个人也没有。
从沧泽宗大门到山脚的小镇只有一条路,他们沿着那条长阶往下走,都不知道呈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色。
但他们光是走着,指尖因为步伐偶尔不经意地靠在一起,像一场私奔。
他们没发现,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上之后,有两个御剑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之上。
“这事情要是被师父知道,我俩回去之后得被骂得狗血淋头了。”何桦做出一个牙疼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当时闻人潜和掌门吵架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在场,申从云拦着师父,何桦护着闻人潜,那时候闻人遥气得头脑发昏,抄起闻人潜屋里的木剑便打,申从云一个没拦住,何桦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别担心,”申从云抱着胳膊,老神在在道,“到时候如果师父叫你去喝茶,让你坐下的时候,你就捂着屁股告诉她,你屁股痛坐不下去,她就会放过你了。”
何桦默默思考了一下,觉得申从云的提议确实合理可行,毕竟他们的师父吃软不吃硬,何桦以前练剑没到位,闻人遥提起棍子要揍他的时候,何桦就扑通一声跪下,抱着被自己偷偷捏肿的手嚎啕大哭,闻人遥看他这样子可怜,心软了,也就放过他了。
闻人潜未尝不知道,但他就是犟着不肯服软,也是一点好处没吃到,净挨揍了。
想到这里,何桦又默默打了个哆嗦:“我俩得把这事情给瞒好了,不然都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别整得师弟刚回来就又给跑了。”
申从云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在空中转了个身,看上去是打算回去了。
“别太担心了,”她说,“之后要吵的架还多着呢。”
另一边,柳萧和闻人潜刚下了山,这小镇规模挺大,由于有沧泽宗的保护,妖邪们也鲜少来到这里,就算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也会立刻就被巡逻的沧泽宗弟子们给除掉。
两人在街上并肩而行,道路两旁挂了花灯,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各种小贩在街边叫卖,看得闻人潜有点心动,但偏偏他们这次下山来匆匆忙忙的,愣是一文钱都没有带,当然也是什么东西都买不了了。
闻人潜逛了一会儿,想起柳萧也是在凡间长大的:“你以前住的地方也是这样吗?”
他这一问,柳萧却也没法立刻回答他,离开那座村庄那么久,村里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他留恋的东西,柳萧平日里也不会刻意去回忆,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忘记那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他想了想,告诉闻人潜:“我们那边很穷,没有这里这么繁荣。”
闻人潜当然是知道凡间有无数穷苦的人,闻人遥在教训他的时候,时常告诉他不许仗势欺人,不能看不起那些穷苦人家,但真要说起来,闻人潜对穷苦这两个字确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平日里除了练习苦一些,和母亲的关系不怎么融洽,闻人遥也是不会少了闻人潜的吃穿的。
柳萧看出闻人潜的疑惑,他想了想,解释:“在我们村里,有很多人吃不饱饭。”
对于闻人潜来说,温饱是最基本的东西,闻言他吓了一跳:“真的吗?那你也是?”
柳萧点头:“我也是,我们都差不多。”
闻人潜不说话了,他偏头看着柳萧,目光有些复杂。
“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是在无理取闹了。”闻人潜小声道,毕竟他虽然有烦恼,但比起连饭都吃不饱的那些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能这么说,”柳萧却摇头,“不必把烦恼拿来比较。”
闻人潜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时候他们在一家凉水铺前停了下来,这店里的人挺多,生意不错,似乎味道还行的样子,柳萧见闻人潜站在门口盯了门口食客碗里的浮元子几秒钟,知道他大概是想吃了。
“没什么好看的,”闻人潜别过视线,“我们走吧。”
柳萧却没动,店小二看见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以为他们在犹豫要不要进店看看,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咱家的浮元子要不要尝尝?我们可是镇里最受欢迎的一家,吃过的都说好!”
柳萧回头望向他,平静地吐出一句:“没有带银两。”
那小二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一声,他看这两人都是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不差钱的主儿呢。
他也没有赶人,只是笑道:“那下次什么时候带了银两来,小店随时欢迎。”
他转过身去,就听得隔壁传来一声惊呼,众人纷纷回头,正好看见街对面的一家店门口正在表演喷火吞剑的杂技,看着好不壮观,不少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小二哼了一声,不快道:“净知道搞些邪魔外道。”
“哎,但你别说,人家的杂技确实精彩啊,”另一个小二凑在门口看了一阵,啧啧称奇,“要不是我们找不到,雇一个来给客官们表演表演也是好的嘛。”
柳萧听见他们议论,若有所思。
“你想看杂技吗?”闻人潜见柳萧站在原地没动弹,扯了扯他,“我们去对面看看?”
柳萧摇了摇头,让闻人潜稍等,走上前去来到了那个店小二的背后。
那小二态度挺好,看见是柳萧,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客官是有什么事吗?”
“你们缺耍剑的人吗?”柳萧问。
十分钟之后,闻人潜坐在门口,看柳萧把剑耍得和花儿似的,面色有些微妙。
周围传来一阵阵叫好声,柳萧生得俊俏,摆弄起那柄银光闪闪的剑就和玩儿似的,还不时会和食客互动,挑起桌上的碗碟之类的抛到空中,再稳稳接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你俩认识?”桌子另一边的男子饶有兴致地问闻人潜,“可有门派?”
柳萧手里拿的剑就是问他借的,这大哥倒也是大方,柳萧一问,就一句话没说地把剑给借了出去。
他的打扮看上去像江湖中人,闻人潜看出他是有挖人的打算,平静地回答:“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是吗,”那大哥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剑法,属实是天纵奇才呀。”
夸的是柳萧,闻人潜却没来由地觉得高兴,他勾了勾嘴角,告诉他:“那是当然。”——
作者有话说:小潜:我教得好(得意)
关于浮元子,我查了一些资料,说是汤圆的别称,但说是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那种没有馅的小圆子,还有人说是元子的,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这里想说的就是没有馅的那种,放在糖水里的,懂我意思就行()如果有知道的宝宝欢迎指正!(在最不考究的地方奇怪的执着)
第196章 一试一辈子 柳萧,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渐渐地, 小店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不少人为了看柳萧耍剑, 还进店里点了一碗凉水吃,一时间,小店内外来的人络绎不绝,忙得店小二脚打后脑勺,连看对面杂技的功夫都没有了。
柳萧在门口耍剑也是经过老板娘同意的,店里人手不足,她便出来帮忙, 笑得合不拢嘴。
闻人潜不知道柳萧为什么突然告诉店小二他要在门口耍剑, 但既然柳萧想, 闻人潜也留在这陪他,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要不是柳萧,他也不会到这镇子上来。
大约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柳萧终于停手, 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回头看了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会意, 走进店里捧了一碗凉水出来给他。
柳萧对他道了谢, 把剑还给那位大哥,在闻人潜身边坐了下来。
闻人潜看着他把那碗凉水摆在自己面前,困惑地望向他。
“你不是想吃吗?”柳萧见他不动手, 也有些困惑,“不喜欢这个口味?”
“也不是不喜欢,”闻人潜看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在门口耍了这么久的剑, 就是为了这个?”
柳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望向闻人潜的目光已经证明了一切,分明还是与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闻人潜却从那双眼睛中看见了一抹暖意。
闻人潜的喉结滚了滚,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讨厌柳萧吗?闻人潜承认,他在听见柳萧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确实是气愤的,但细细想来,闻人潜却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人,一秒钟都没有。
他没法讨厌他,他那么想讨厌他,可是却那么喜欢他。
闻人潜搞不懂柳萧,也搞不懂自己。
他默默捏起勺子,舀起一勺浮元子吃了一口。
“好吃吗?”柳萧问他。
闻人潜点头:“你要试试吗?”
柳萧其实对浮元子没什么兴趣,但闻人潜已经把浮元子递到了他嘴边,他顿了顿,还是张口吞下。
好甜。
但是和之前一样,柳萧并不讨厌。
一整碗浮元子的大半都是闻人潜吃完的,临走之前,老板娘还特意跑出来和他们说“两位大侠下次再来”。
他们第一次被称作大侠,听得闻人潜眼皮子跳了跳,柳萧和老板娘说了一句浮元子很好吃,接着拉着闻人潜离开了。
“她看上去还想再让你去几次给他们揽客呢。”闻人潜道。
“揽客也只是一时的,”柳萧语气淡淡,“味道好才是真的。”
别的不说,这浮元子味道确实不错。
闻人潜回味了一下,意识到他的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或许是柳萧的功劳。
想到这里,闻人潜又有点气,但这次不是对着其他人,而是因为他自己。
真是犯贱。
柳萧听出闻人潜的脚步比之前要沉重了些,于是知道他心情还是没有变好,柳萧不知道闻人潜现在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街边悬挂着的那一排排彩灯上。
“要猜灯谜吗?”他问,“虽然没有奖给我们。”
闻人潜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要”。
而后两人把这条街上的灯谜猜了个遍,平日里闻人潜看着不读书,但这些年下来被闻人遥压着学的那些东西也是实打实地灌进脑子里的,两人猜得不相上下,最后闻人潜以些微的优势险胜。
“我还是比你厉害。”闻人潜得意道。
“嗯,你比我厉害,”柳萧附和他,“你不是一直都很厉害吗?我还要靠你来教。”
他三言两语就把闻人潜夸得尾巴翘到了天上去,闻人潜的心情一下子好了,柳萧见他这样,也就放下了心。
而后两人又在四处转了转,这街上除了吃的喝的,唱戏的说书的也不少,两人又逛了好一阵,直到柳萧发现闻人潜的脚步稍微慢了一些。
“想回去了吗?”他问。
他没有问闻人潜是不是累了,虽然柳萧知道大概率是的,毕竟听申从云说,闻人潜在和掌门吵架之前刚刚练完剑回去,没怎么休息就跑了出来,两人现在把大半个镇子都逛了一遍,闻人潜会累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柳萧不能直接问,闻人潜嘴硬,一问就是不累。
闻人潜打了个哈欠,说:“确实也可以回去了。”
他们便慢慢往回走,回去的路分明与来时一模一样,闻人潜却觉得比原来短些,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回到了那条长阶之前。
这里四下无人,方才闻人潜的情绪不好,柳萧于是没有问他之前在校场的事情,现在马上要回去,柳萧觉得自己可以在现在问问他。
他不知道闻人潜听见了多少,虽然柳萧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要说他对闻人潜仅仅是利用吗?柳萧觉得不是的,但要说他对闻人潜的真情,柳萧又觉得并不纯粹。
“闻人潜,”柳萧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前在校场的事情……”
他顿了顿,意识到闻人潜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闻人潜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知道,”闻人潜摇了摇头,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你不用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柳萧认为自己是小弟还是朋友,闻人潜都不在意,因为这和闻人潜想要的关系截然不同。
“是吗,”柳萧便没继续说了,“不回去吗?”
“或许……”闻人潜的脑子里刚刚应该在想别的东西,他停顿片刻,却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柳萧停下脚步,他回望过去,耐心地等闻人潜继续说下去。
闻人潜抿了抿唇,柳萧看出他是下定了一些决心的,但他不是神仙,当然不会知道闻人潜想要说什么。
直到闻人潜轻声问他:“柳萧,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柳萧脚步一顿,望向闻人潜的目光意外平静,在这平静之下似乎藏着波涛汹涌,但那时候的闻人潜看不出来。
“试试?”柳萧问,“试什么?”
“还能是什么?”闻人潜跳上台阶,一把扯住柳萧的领子把他拽了过来。
柳萧没动,沉静的目光始终落在闻人潜身上,没有挪开分毫。
他不大明白心底翻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但柳萧清楚,自己心中的喜悦却是远远大于惊诧的。
柳萧很高兴。能和闻人潜在一起,柳萧……很高兴吗?
他其实不太明白,但答应闻人潜对他没有任何坏处。
在柳萧的默许下,闻人潜凑上前去,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
这或许是一个吻,闻人潜并不清楚,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碰过任何人,以后或许也不会有。
“我会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闻人潜轻声道,“只要我能给。但是柳萧,要是你胆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这显然是句威胁,尽管柳萧并没有因为这句威胁害怕哪怕一秒钟,但他依然点了点头。
“好。”
那之后两人回到了沧泽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闻人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去,而柳萧回了宿舍,闻人潜似乎做好了决定,他没有告诉柳萧他打算做什么,但既然他打算回去找闻人遥,结果就不会很难猜。
就在那之后的第三天,闻人潜再一次出现在了学堂里,他没说自己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同柳萧一起上课,虽然来的次数不比从前,但终于是隔三差五都会来。
但不知是不是柳萧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要说究竟是什么,柳萧又说不清楚,最终他将其归结为二人关系突然转变的不适应,这是正常的,他告诉自己。
但要说表明心意之后他们两个的相处有什么变化,却也是没有的,他们依然和以往一样,一起练剑聊天,关系没有变得僵硬,却也并未更进一步,那些道侣们通常会做的事情,什么牵手或者亲吻,闻人潜不说想要,柳萧也不会主动去做。
或许是因为这样,旁人只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偶尔会有一些奇怪,但也仅限于此了。
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闻人潜先闭了关,不出一周就顺利突破,成为了沧泽宗历史上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
而就在他之后的约莫半年,柳萧也成功突破,在年轻修士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突破金丹期的修士就不必再与内门弟子一起上课了,根据沧泽宗的规定,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以选择一座自己的洞府。
柳萧花了几天的时间考虑,最后选了一座与闻人潜不算太远的山峰,御剑过去只需要几分钟时间。
闻人潜知道之后挺高兴,原本他这些日子心情就很好,比柳萧率先突破这件事让闻人潜得意了好一阵,虽然他从修炼的时间上来说是柳萧的前辈,赢了他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但闻人潜就是心里痛快,谁也管不着。
柳萧当然了解闻人潜这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但既然闻人潜高兴,柳萧就觉得挺好,被他嘲笑两句也没什么,毕竟这是事实。
“昨天晚上又有个长老派人到我洞府里来了,”闻人潜说,“是掌门的师叔的徒弟,他问我你现在有没有意向要拜师。”
“是吗,”柳萧暂时停了手里的剑,“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他现在还在调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拜师,”闻人潜说,“你不是想要拜掌门为师吗?”
这件事情原本是掌门帮柳萧保密着的,这话也不过是柳萧当时年纪小胡乱说的,之前闻人潜去找他,那掌事不小心说漏了嘴。
几年下来,那掌事的想法也有了变化,若是以柳萧的天赋与刻苦,或许掌门也会动了想要收徒的心思。
但对于柳萧来说,他现在想要拜掌门为师的愿望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或者说,在他开始与闻人潜交上朋友的时候,柳萧对于掌门的向往就不再那么深,像他向往的只是闻人潜一个似的。
他觉得这话不适合和闻人潜说,但柳萧觉得还是得解释一句的,免得闻人潜又为他挂心:“其实我……”
柳萧刚要开口,就听闻人潜道:“过段时间就要宗门大比,你努力一下,争取让掌门看见你。”
宗门大比,一场在整个修真界都极具影响力的活动,别的门派不清楚,但在沧泽宗,弟子们需要在门派内先举行一场比试,最终严格决定参加大比的名额。
柳萧顿了顿,问闻人潜:“你想参加吗?”
“掌门要求我参加,”闻人潜说,“我总得去。”
“那一起报名吧,”柳萧说,“不过我们应该是一个组的,怕是得争一争。”——
作者有话说:柳哥:(被表白了很高兴)(嘴角上扬一个像素点)
小潜:他怎么面无表情的……我知道他真的不喜欢我(失落)
第197章 看中 柳萧轻轻碰了一下闻人潜的手,一……
“金丹前期的组有四个名额呢, 你怕什么?”闻人潜嘲笑他瞻前顾后。
按理说来,两人刚刚突破, 却依然和那些或许已经结丹几十几百年的修士们比赛,应该是没什么优势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抱怨自己结丹的时间不凑巧,开始加倍努力地修炼起来。
这一届的金丹组名额却也并不是笼统地让整个修为达到金丹期的修士们一起去竞争,金丹巅峰与金丹初期毕竟也有天壤之别,这样粗率的划分对修为较低的修士们也并不公平,所以这次金丹期的名额分为初期、中期和巅峰三个阶段, 每个阶段各四个名额, 柳萧和闻人潜要争的就是初期的那四个。
和正式的宗门大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规则比起来, 沧泽宗的选拔比赛干脆利落得多,报名参加的弟子们将展开一场一对一比试的选拔赛,由排名最高的前四名弟子参加大比。
选拔赛持续了约莫一周的时间,虽然两人都刚刚结丹, 但对于剑的感知与掌握并不输于其他修为更高的弟子, 两人一路披荆斩棘, 顺利闯入了决赛圈。
比赛持续到今天, 参加大比的名额基本上已经定下, 若是之后的弟子没有特殊情况, 名额就不会再改变,现在弟子们多数也只是为了争一个荣誉。
门派的掌门与长老们照例是来观看比赛的,这不仅是他们的职责, 也有助于他们挑选好苗子收入门下。
申从云与何桦师姐弟二人也同师父一起来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来看看闻人潜练得怎么样了。
两人都参加过大比,当初申从云第一次参加便一举夺下了同组的优胜,一时间名声大噪。
何桦拜闻人遥为师之后, 听了师姐的故事心动不已,但他在修为和剑术上不比申从云,当初进了大比的前四名就被淘汰了,结束之后他大哭了一场,闻人遥见他那样子,原本的训诫也只好咽了回去。
申从云看了全程,她和何桦打赌,最终的优胜者会是柳萧或是闻人潜的其中一个,其实何桦也这么想,但申从云说要是两个人都赌同一个结果就没意思了,于是何桦不得已押了两个人有至少一个不会进优胜组,最后果不其然输了。
两人约好输的那个要给赢家买一把新的剑,何桦憋屈地摸着自己的荷包,长长叹了口气。
闻人遥在那儿看比赛,把两人的打赌全部听在了耳朵里,见状淡淡地说了一句:“从云,不要欺负师弟。”
申从云一僵,她轻咳一声,拍了拍何桦的肩头,提议:“那我俩再打个赌吧,要是你输了,师姐作为安慰,就不计较你这次欠我一把剑了,要是你赢了,师姐再给你打一把剑,行不行?”
何桦愣了一下,他又把申从云的话仔细琢磨了一遍,不敢想象她居然会提出一桩这么值当的买卖,兴奋地摩拳擦掌:“好啊,这次赌什么?”
“就赌……”申从云眼珠子转了转,“阿潜和小柳谁会赢。”
何桦嘿了一声:“我要告诉阿潜你想看见他输!”
申从云噎了一下,对着自家师弟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蹬鼻子上脸。”
何桦嘿嘿笑了一声:“那说好了,师姐可不许反悔,我赌阿潜赢。”
真要说起来,两人修为的差距并没有太大,但闻人潜毕竟是自幼就开始拿剑了,应该不至于输,更何况,现在有闻人遥在边上看着呢,闻人潜的劲头应该也会足一些。
彼时场上的二人已经打了起来,闻人遥看了一阵,问申从云:“那就是阿潜的朋友?”
在母子二人关系和缓下来的时候,闻人潜时常明里暗里地夸柳萧天赋好肯吃苦,申从云也已经和闻人遥提过好多次了,闻人遥早就把柳萧这个名字记在了脑子里,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是啊,”申从云笑眯眯地回答,“天赋挺不错的吧?还和师父一样是火灵根,挺有缘分。”
申从云跟在闻人遥身边这么久,哪里看不出来她这是动了收徒的心思,要算下来,闻人遥也已经有两三百年没有正经收过一个徒弟了。
“这孩子确实优秀,”一旁的闻人远突然插话道,“我当时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一个凡人的村庄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啊。他之前还说想要拜我为师呢,只可惜我前几年刚收了个徒弟,就没有答应。掌门师姐若是想收徒,那是正正好了。”
申从云也和闻人遥说过柳萧是闻人远带回来的,他们姐弟两个的关系其实一般般,闻人遥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回话。
“师叔可真是慧眼识人啊,”申从云笑着打圆场,“当初师叔不知道小柳的天赋,错过了一个好苗子也是可惜。只不过,您在师弟们面前说这些,他们怕是要不高兴了。”
闻人远回头看了自己的徒弟们一眼,后者纷纷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申从云的话。
申从云哪里不知道闻人远这是在膈应闻人遥,虽然闻人遥倒也不至于因为闻人远的这一句话对柳萧心存芥蒂,但心里觉得不舒服是难免的,当然,这不舒服针对的是闻人远。
闻人远哈哈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场上的比试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闻人潜的攻势很猛,柳萧步步后退,最终还是被闻人潜找到时机,一个巧劲挑飞了他手中的剑。
何桦发出一声欢呼,他们坐的位置离赛场很近,这道欢呼声清晰地传入了闻人潜耳中,他回过头来,给了何桦一个眼刀。
“他瞪我干什么?”何桦觉得莫名其妙,“他赢了,别人给他欢呼还不行了?”
“你最好是真的在为他欢呼。”申从云抱臂嗤笑道。
何桦轻咳一声:“当然,还为了我的剑和荷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就笑不得了?”
申从云没说话,她注视着闻人潜跳下比试台,拾起柳萧的剑交给他,道:“阿潜是赢了没错,但他的朋友也输了,你这样未免太不礼貌。”
“好吧,好吧,我错了。”何桦说着,回头望向一旁的闻人遥。
分明自己的孩子刚刚赢下了金丹初期组的第一名,闻人遥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太多骄傲或是满意,她的面色同之前一样平常,双眉甚至微微皱起,何桦于是知道她又在闻人潜刚才的比试中看出了几处错漏,并准备在比赛结束之后再向他指出来。
何桦并不奇怪,因为他和申从云也是这样过来的,事到如今也都已经习惯了,但小孩刚刚得了优胜,应该还高兴着呢。
何桦眼珠子一转,问闻人遥:“师父,师姐刚刚说要给我买一把新的剑呢,只是我想要的有好多,一时没法决定下来,您能不能帮我挑一挑?”
徒弟在这方面的要求闻人遥向来是不会拒绝的,闻人遥看了何桦一眼,告诉他:“把想要的整理出来准备好,待会我来看看。”
何桦应了一声,简直笑开了花。
另一边,柳萧和闻人潜看着闻人遥几个先后离场,柳萧发现闻人潜松了口气。
“这还是第一次我比试完之后掌门没有过来教训我。”闻人潜说,毕竟他刚才在和柳萧打的时候,自己也知道有几个失误,他还以为掌门又要过来说他了,没想到反应这么平淡。
宗门内的选拔赛结束之后是没有什么颁奖环节的,二人倒也不怎么在意这劳什子的奖,只等着最后的名单出来,他们好准备之后的宗门大比。
“回去之后我可得好好歇一歇,”闻人潜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可把我累死了。”
“之后要下山去逛逛吗?”柳萧问闻人潜,“去放松一下。”
到了金丹期的弟子已经可以自由出入门派了,只不过需要和掌事报备一下,柳萧与内门弟子的掌事很熟,因而要出门不是问题。
“好啊,”闻人潜想了想,“我想吃上次的浮元子。”
“好。”柳萧轻轻碰了一下闻人潜的手,一触即分。
不远处传来几人谈话的声音,两人迅速向两边分开,回头望去,是闻人远和他的弟子,大概是过来观战的,看见他们,闻人远对他们微笑了一下,没有过来。
柳萧也只是远远地向他致意,作为把自己带到沧泽宗来的人,柳萧很感激闻人远,对于他也要比其他长老来得更尊敬一些。
闻人潜发现了二人之间的交流,他知道柳萧是闻人远带回来的,他顿了顿,问他:“你和闻人长老关系不错?”
“不能算关系不错,”柳萧敏锐地察觉到了闻人潜语气中的不寻常,“见面的时候会行个礼罢了,怎么了?”
“没什么,”闻人潜摇了摇头,“只是我不太喜欢他。”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闻人潜却也没说,大概是不希望让自己的好恶影响了柳萧的判断,毕竟闻人远也是有恩于他。
柳萧也没问,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闻人潜的肩头,方才他们都没有留手,用的剑也是实打实的,因此两人都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闻人潜今天穿的衣服颜色偏浅,让柳萧一眼就看见了他肩头洇出的血迹。
“你受伤了。”柳萧说。
他这么一说,闻人潜才觉得有点痛,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无所谓道:“哦,没关系,过两天就自己好了。”
“回去上点药吧,”柳萧却道,“生病了就不好了。”
说着,他拉住闻人潜的胳膊,不容质疑地往自己的洞府走——
作者有话说:柳哥:上个药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翻开文之前的脑洞和草稿的时候发现有好多和鬼有关的脑洞没有写……但是根本插不进剧情里啦![爆哭]试试看番外能不能整点()
第198章 擦药 柳萧的指尖偶尔会无意间蹭到闻人……
闻人潜没办法, 也只好由着他,无论如何, 到柳萧那儿去串串门也不错,闻人潜现在可不想立刻就回去找掌门的骂。
柳萧的洞府这段时间刚刚收拾好,屋里陈设简洁,没有太多东西,柜子里倒是摆了一些蜜饯之类的小吃,但那是闻人潜喜欢的,柳萧就在下山置办东西的时候买了一些。
要说起来, 闻人潜在这里留下的痕迹还挺多的, 衣橱里还有几套他留下来的衣服, 有些时候弄脏了,要是离柳萧的洞府比较近,就直接过来这里换了,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柳萧从屋里拿了伤药出来, 闻人潜已经把衣衫解了开, 背对着柳萧坐下, 他的头发在方才的比试中乱了些, 索性直接把头发给拆了, 拨到一边的肩头搭着, 一整片后颈露了出来。
这位置其实挺敏感,闻人潜却完全不介意,毕竟身为天乾, 他们都没有刻意保护自己腺体的习惯。
柳萧的目光在那块微微鼓起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落在闻人潜的那道伤口上,用指尖挑起一小团药膏,轻轻抹了上去。
那药温度挺低, 闻人潜被凉得一抖,抿着唇没有出声。
柳萧似乎没发现,闻人潜受伤的地方离腺体的位置挺近的,柳萧的指尖偶尔会无意间蹭到闻人潜的后颈,让闻人潜有些发痒。
他有些不自在,分明先前他自己搓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被柳萧无意间一碰,他却觉得腺体烫得厉害,闻人潜熟悉这种感觉,是信香蠢蠢欲动地想要释放出来了。
他有点尴尬,拍了拍柳萧的手背催促他:“随便抹两下就好了,没事的。”
柳萧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应了一声。
这本来是很普通的一个动作,却让闻人潜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对。
待柳萧终于收手,告诉闻人潜药已经涂好了,闻人潜猛跳了起来,冲过去开窗通风。
柳萧看上去还有些惊讶:“怎么了吗?”
“没什么,”闻人潜强装镇定道,“就是觉得稍微有点热。”
柳萧也没多问,正打算把药膏给收起来,闻人潜瞥了他一眼:“那你的伤呢,要不要我来帮你?”
柳萧的伤大多在手臂和身前,差不多也能自己处理,听闻人潜这么一说,柳萧看了看自己的伤,眉头轻轻皱了皱,像是疼着了,嘴上却还是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说什么呢,我看你手都抬不起来了,刚刚给我擦药的时候,你自己就没感觉吗?”闻人潜有些生气柳萧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看着他在桌边坐了,没等柳萧自己动手,就把他的衣领给扯了开。
青年身躯修长,白皙的皮肤下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漂亮但不夸张,闻人潜扫了一眼,在柳萧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嘀咕:“怎么长的,身材这么好。”
柳萧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他:“要摸吗?”
闻人潜一噎,把柳萧的脑袋推了回去:“不稀罕,谁没有似的。”
柳萧的伤在大臂上,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看着也是挺深的一道,闻人潜一边给柳萧擦药,他沉默半天,眉头越皱越紧。
“……抱歉。”他说。
“普通的比试而已,”柳萧不在意道,“我也伤了你。更何况,掌门在场,我们总不能放水。”
两个人都没有留手,他们知道对方并不需要,要是刻意放水,反而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如果她能满意就好了。”闻人潜突然道。
柳萧顿了顿,应了一声:“一定会的。”
那之后的第三天,两人等待了许久的参赛名单终于出来了,但结果与他们料想的并不一样。
出现在金丹初期组的参赛名单上的原本应该是选拔赛的前四名,然而其中的其他三个都在,却找不到柳萧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姓名,姓冯,柳萧记得他也参加了选拔赛,只不过在决赛之前就被淘汰了。
或许是确定名单的掌事弄错了。柳萧这样想,心里却不由得隐隐有些不安。
他抵达掌事办公的屋子时,远远地就听见了屋内传来的争吵声,柳萧觉得那道声音很耳熟,他推门而入,不出所料地看见闻人潜在那儿黑着脸和掌事吵架。
说是吵架,也只是闻人潜单方面地质问掌事,不知是觉得心虚还是迫于闻人潜的身份,掌事全程擦着汗,没有开口。
看见柳萧进来,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扬声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和柳萧商量好了,你说是不是?”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柳萧身上,闻人潜狠狠皱眉,打量着柳萧的神色,他并不相信柳萧会像这掌事说的那样服从他无理的安排,正要开口,就听柳萧道:“我们单独谈谈吧。”
他这话是对掌事说的,比起被闻人潜单方面质问,掌事还是更乐意应付柳萧一些。
他点了点头道:“那当然了,进来吧,我们坐下来聊聊。”
闻人潜的面色又黑了一分,柳萧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目光:“你要不要先回去?”
“回去?”闻人潜冷笑一声,“不,我在这里等你。”
柳萧“嗯”了一声,转身和掌事一起进了屋。
这掌事是专门负责大比事宜的,柳萧之前没和他打过交道,那掌事对柳萧也不怎么了解,当然也没有想到柳萧和闻人潜的关系会好到闻人潜直接跑过来帮他争辩的地步。
“坐吧,”掌事长长吐出一口气,“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柳萧平静地拒绝,“掌事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掌事喝了口茶缓缓,有些话他不能当着闻人潜的面说,但对于柳萧这一个无权无势的弟子来说就不一样了。
“是这样的,”掌事的态度变回了他一贯面对普通弟子时的模样,“有件事希望你帮我个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才十八岁,对不对?这宗门大比有年龄限制,你看你年纪还轻,机会多得很,不止这一个。”
“但是嘛,冯长老你应该知道吧?他的小孙子已经一百多岁了,每次宗门大比都报名,只是运气不好,每次都落选。每一个人都有难处,你说是不是?我们相互体谅一下,冯长老和他的孙子也会感谢你的。来,这瓶丹药你拿着,对修为很有好处。”
他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一瓶丹药来递给柳萧,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
柳萧却没动,他坐在那儿,和掌事确认:“名单刚出,应该还有修改的余地吧?”
掌事听出他是不准备妥协了,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似乎是在怪这个年轻人给脸不要脸,但他还是道:“是啊,没办法改了,名单都确认下来上报给掌门了。毕竟是冯长老的孙子,掌门也会理解的。”
柳萧没说话,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掌事的那副面孔数次让他产生了一拳抡上去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最终他站起身,没有去接掌事的丹药:“我先走了。”
掌事以为他妥协了,本想把丹药塞进他手里,见柳萧不要,又重新放了回去:“那你帮忙安抚一下闻人少爷,他发起火来我们可受不住。”
柳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走出门外,闻人潜还在原地等着。
“怎么样?”他皱着眉头问柳萧,看见他的神色,就大抵能知道结果了。
“我们先回去吧。”柳萧说。
“回去?”闻人潜的眉头拧得死紧,“他还没有把你的名额改回来,现在就回去?”
柳萧没说话,他拉住闻人潜的手,告诉他:“留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
闻人潜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察觉到柳萧握着他的手有轻微颤抖,他顿了顿,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今天先回去吧。”他说,狠狠地瞪了从屋里走出来的长老一眼,气呼呼地带着柳萧离开了。
两人刚走出门,就看见有一个体型微胖的修士走了进来,柳萧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叫不出来名字。
对方当然认得闻人潜,在路过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看着有些谄媚,还挺勉强。
闻人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拉着柳萧就要走,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柳萧清楚地看见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鄙夷与嫉妒,像是不满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闻人潜凑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柳萧把掌事说的话都告诉了闻人潜。
“冯长老?”闻人潜皱了皱眉,“我当然知道他,他和闻人远关系还挺不错的。开什么玩笑,他的孙子活了一百多岁还是个金丹初期,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你成全他?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去了宗门大比也只会给沧泽宗丢脸。”
他黑着脸想了想,告诉柳萧:“哦,刚刚我们出门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就是。”
“是吗,”柳萧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好笑,“我说他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闻人潜看见他微弯的嘴角,气又起来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笑?”
他想骂柳萧几句,但想起刚才柳萧牵住他时颤抖的手,又觉得心疼,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已经这样了,”柳萧说,“生气也没用啊。”
他捏了捏闻人潜的手,想让他放轻松点,闻人潜瞪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牵上了手。
他有点不自在,耳廓些微发红。
不对,都这时候了,瞎想什么。
闻人潜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他想了想,还是觉得直接去找掌门来得好。
“我去找掌门,”闻人潜说,“她最讨厌这种事情。”——
作者有话说:小潜:生气!气死我了!
柳哥:(顺毛)
第199章 谢礼 距离这么近,是要接,接吻吗?
柳萧对掌门不太了解, 但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要是他不去追究这件事情, 掌事报告给掌门的时候多半会告诉她,是因为柳萧个人的原因主动退出了,把责任全都推到柳萧身上,丝毫不提冯长老的孙子。
“掌事告诉我已经把名单上报给掌门了。”柳萧说。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闻人潜瞪了他一眼,“掌门对你印象很深,不会不问起来的。”
“那冯长老那边……”柳萧道,“只怕要得罪了他。”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自认倒霉了。”闻人潜嘟囔。
他说“我们”, 像是完全把柳萧的事情当做了自己的事情, 看他这样子, 柳萧突然不生气了。
他正准备再想想主意,就听闻人潜道:“得罪就得罪了,还怕他不成?不管你得不得罪,他都不会对你好到哪里去, 那倒不如干脆得罪了, 气死他们。更何况, 等你之后成了掌门的徒弟, 就更不用害怕了。”
他这话似乎早已把柳萧成功拜掌门为师当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让柳萧不由得失笑, 他勾了勾嘴角,轻轻碰了一下闻人潜的手背。
“说的也是,那便得罪了。”
当天闻人潜练完了今天的剑就跑去找闻人遥了, 彼时闻人遥正打算回去处理公务,见闻人潜跟上来,她不免有些惊讶,毕竟自己的这个儿子在私底下的时候很少会过来找她。
“掌门, 我有一事。”闻人潜道,但没有直说究竟是什么事。
闻人遥微微颌首,转身往屋里走:“过来吧,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她走进屋内倒了两杯水,闻人潜在她对面坐下,分明是母子,两人坐得却比仇人还远。
闻人潜斟酌了一会儿词句,问掌门:“您还记得柳萧吗?”
那自然是记得的,闻人遥颌首,问:“是他的事?”
闻人潜点头:“这两天参加大比的名单出来了,您知道,以柳萧的实力和名次必定是有资格参加的。”
闻人遥颌首,她猜到了什么,果不其然,闻人潜紧跟着就道:“柳萧不在上面,但冯长老的孙子在。”
闻人遥当下明白了其中因果,但她没有立刻说自己会如何处理,只是问他:“你去找负责的掌事了?”
见闻人潜点头,闻人遥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大胆。那柳萧呢?是他让你来的?”
闻人潜敏锐地察觉到了掌门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他摇了摇头,道:“他去找掌事谈过,但您也知道,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掌事必然不会向着他。是我自己过来找您的,并非他有意利用我。”
他这急着为柳萧解释的样子倒是让闻人遥觉得稀奇,这件事情她当然会干预,既然是发生在沧泽宗内的不公行为,闻人遥就不会坐视不理。
但她没有直接对闻人潜说,只是道:“我会为他讨回公道,但我有个条件。”
闻人潜皱了皱眉,他直觉闻人遥的条件不会是什么好事:“什么条件?”
“很简单,”闻人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一个月后的宗门大典,你必须拿到优胜。”
这其实不算是个太公平的协议,对于闻人遥来说。
毕竟这真相她查就查了,就算日后闻人潜没能取得优胜,这大比柳萧还是顺利参加了,而闻人遥甚至没有为闻人潜可能的失败设置一个代价,现在的闻人潜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个承诺而已。
但闻人遥知道这承诺在闻人潜口中值千金重,答应过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闻人遥对他的教育,即便他再不情愿,这也已经是早就刻进他骨子里的东西。
对于现在的闻人潜来说,要取得大比的优胜难度不小,毕竟他不过十七岁,要和那些已经练了几十上百年的人争,太勉强了。
而就像闻人遥预料的那样,闻人潜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
那之后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闻人遥把冯长老喊过来痛批了一顿,冯长老在辈分上也算是闻人遥的小辈,他被骂得脸都绿了,还是一声都不敢吭。
闻人遥当场把那掌事给革了职,要不是闻人远闻讯赶来之后拦着闻人遥,冯长老的长老之位大概也得没了。
但闻人远为此也跟着被闻人遥给说了一顿,虽说闻人遥表面上不会立刻对他怎么样,但之后门派内部有关的事务,大约也是不怎么会让闻人远和他手下的人经手了。
毕竟先前闻人遥就算想这么做,闻人远毕竟也是她的兄弟与同门,现在冯长老是直接把把柄送到了她的手上,闻人遥又哪里有放着不用的道理。
之前两人约好比试,闻人潜便把事情告诉了柳萧。
“听说负责大比的掌事换了一个,”闻人潜说,“之前那个被踢了,连降几级,被安排到外门干杂活去了。”
“是吗,”柳萧没想到会这么快,他避开闻人潜的剑,继续问,“冯长老那边没说什么?”
“他哪敢说什么,再多说几句,掌门能把他也一起带着踢出去。”
“掌门这么生气?”
“是啊,他可生气了,”闻人潜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段时间她刚好打算整治一下门派里的风气,这不,刚好送来一个理由。”
闻人潜这样说,柳萧也就没有再问,两人的比试很快结束,他们靠在树下休息。
柳萧闭目假寐,闻人潜等了半天都没听见他说话,不快道:“你不谢谢我吗?要是没有我,冯长老就成功把他的孙子送上大比了。”
“是啊,”柳萧睁眼望向他,似乎就在等着闻人潜说这些话,“没了你我还真不行。”
而后他就没有下文了,闻人潜又用一个指头戳了戳柳萧,问他:“然后呢?道一句谢就够了?能不能来点实在的?”
“实在的?”柳萧勾了勾嘴角,突然往闻人潜的方向靠了靠。
闻人潜没留意,回过神来才发觉两人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鼻尖几乎碰到鼻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让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是要干什么?距离这么近,是要接,接吻吗?闻人潜没说要这种奖励,但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柳萧的距离甚至在慢慢凑近,他不过坚持了几秒钟,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就在两人的距离即将缩短到零的时候,身前的气息却突然远离了,闻人潜茫然地睁眼,看见柳萧靠在那儿,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紧张什么?”柳萧问,“我在想给你送些什么。”
闻人潜一噎,恼羞成怒地给了柳萧的胳膊一个巴掌。
闻人潜没有告诉柳萧他答应了掌门什么要求,但是柳萧敏锐地发现闻人潜练得比先前更加拼命了,虽然先前闻人潜练剑也不含糊,现在却是没日没夜地练了起来,柳萧都担心大比还没开始,闻人潜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坏了。
“休息会儿吧,”柳萧在闻人潜提剑还要再练的时候告诉他,“别累坏了。”
“那可不行,”闻人潜嘀咕,“我可比人家少练了几十年,要是不努力点,怎么拿到优胜?”
“优胜?”柳萧愣了一下,“你想拿优胜?”
“是啊,”闻人潜故作轻松道,“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大比,要是不拿个优胜回来,多吃亏啊。”
柳萧总觉得事情没有闻人潜口中说的那样简单,但闻人潜不说,柳萧也不好问,见闻人潜又要起身去练剑,柳萧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给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闻人潜有点莫名其妙,“你歇着就行,也没让你和我一起练。”
“不是,”柳萧想了想,“之前你帮我解决参赛问题的谢礼我还没有给你。”
他这一说,闻人潜就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柳萧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道:“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闻人潜嘀咕,但对于柳萧谢礼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最后闻人潜决定今晚暂时搁置练剑,转而去柳萧的洞府里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回到了柳萧的洞府之后,柳萧让闻人潜先在屋子里面坐一会儿,自己掉头出去了。
闻人潜百无聊赖地在屋里坐着,真要说起来,他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现在突然平静下来,积攒许久的疲倦涌了上来,闻人潜强撑了一阵,终于是没能抵挡住席卷而来的睡意,脑袋一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柳萧端着一碗浮元子走进屋内的时候,就看见闻人潜趴在那儿睡得正香,他脚步一顿,动作不由自主地轻了。
都已经累成这样了,果然得早点让他休息的。
柳萧暗自叹了口气,他把浮元子轻轻搁在桌上,正想回去给闻人潜取一张毯子盖,就见他指尖微颤,醒了过来。
“吵醒你了?”柳潇问。
“没有,”闻人潜打了个哈欠,“稍微休息了一下而已……嗯?这是什么?”
他睡得还有些迷糊,盯着那碗浮元子半天才看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喔”了一声:“浮元子?你哪里搞来的?”
“我自己做的,”柳萧在闻人潜对面坐下,把那碗浮元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你口味。”
“你做的?”闻人潜惊讶得不行,“第一次做?”
“那倒也不是,”柳萧平静地回答,“之前自己试着做过一次,做得挺成功的,有原材料就不算太难。”
闻人潜舀了一勺浮元子送入口中,他嚼了两下,小声说:“还挺好吃的。但是不知道怎么有点不爽。”
柳萧有点困惑:“不是说好吃吗?”——
作者有话说:小潜:嫉妒一些做饭有天赋的人。
柳哥:不,只是你太没天赋了。
第200章 同门 叫声师兄来听听。
“好吃, ”闻人潜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下次再给我做。”
明明不过是第二次做, 却做得这么好,闻人潜自己做的东西都得试了七八次才能到勉强入口的地步。
算了,反正很好吃,就原谅他了。
闻人潜自顾自地生气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原谅了柳萧。他一边吃着浮元子,柳萧就在那看着他,倒也不觉得无聊。
待一碗浮元子即将见底, 柳萧突然开了口:“闻人潜。”
闻人潜应了一声:“什么?”
“有一件事, ”柳萧道, “你和掌门是不是约好了什么?”
闻人潜一呛,险些把勺子里的浮元子掉到地上。
“什么约好了?”闻人潜试图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太拼命了,”柳萧没有给闻人潜这个装傻的机会, “为什么突然想要拿优胜了?”
“只是想拿而已, ”闻人潜移开视线, “没有为什么。”
柳萧沉默地注视着他, 叹了口气。
“是因为我的事情吗?”他问, “是之前你为了我参赛的事情去找掌门的时候说好的?”
他敏锐到这种地步, 闻人潜也没办法再否认了,他有些懊恼,嘀咕:“既然你都知道了, 那还问什么?好吧,掌门之前答应帮我们查那件事,但是给我的条件是要在大比拿到优胜,就这样。”
这就是闻人潜这些日子练剑那么拼命的原因。柳萧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酸酸涩涩的,还有些温暖。
柳萧必须承认,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闻人潜这样对他这么上心,同样无法否认的是,柳萧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但也同样有点心疼。
“要是没有夺冠会怎么样?”柳萧问。
“那也不会怎么样,”闻人潜说,“但我就在掌门那里失信了,我讨厌这样。”
对于闻人潜来讲,这是件大事,承认自己没法在大比中夺得优胜并且将它作为一个事实来接受无异于向掌门承认闻人潜并不可信,也并不可靠,像是闻人潜自己对掌门低头认输了。
柳萧理解了,所以他没有去劝,只是道:“但要是把身体练垮了,也没办法夺冠了吧?”
闻人潜一噎,反驳:“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但无论怎样,他得承认柳萧说的话是对的。
柳萧抿唇,问闻人潜:“浮元子还要吃吗?”
“……要吃。”
“那吃完了就回去休息吧,”柳萧端着碗站起身,向闻人潜宣布,“要是我发现你又去偷偷练剑了,以后就不做浮元子给你吃。”
闻人潜噎了一下,望向柳萧的目光带了几分怨念:“为什么明明是你感谢我,又反过来拿这件事情威胁我了?”
“今天这一锅浮元子已经感谢过了,”柳萧理所当然地回答,“感谢也是有限度的。”
闻人潜气愤地瞪着他,但柳萧把他拿捏得死死的,闻人潜也只能瞪他了。
那之后闻人潜吃掉了最后一碗浮元子,而后就被柳萧赶回去休息了,他连提个意见的余地都没有。
“明天早上精神好些,”柳萧拍了拍闻人潜的肩头,“要不然我就当你没休息。”
“知道了,”闻人潜瞪了他一眼,“事情真多。”
柳萧目送他下了山,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关上门回了屋。
柳萧的灵剑靠在墙角,他盯着那把剑看了一阵,收回目光回去休息了。
既然事情是因他而起,那柳萧也得做自己能做的才是,多击败几个对手也是好的。
两人的目标就这样奇妙地达成了一致,那之后他们照样每天练剑,毫不含糊。
闻人潜也察觉到柳萧似乎比之前更有干劲了,他只以为是柳萧想要提升自己,让掌门看见自己的表现,也挺欣慰。
又过了几个月的准备,宗门大比终于召开,两人在门派里同修为的修士之间原本就是佼佼者,而这宗门大比从根本上说就是战斗力的对决,在这方面剑修从来不会输。
两人一路过关斩将,双双冲进了决赛圈,闻人潜也成功夺得了金丹初期组的优胜,给沧泽宗长了好大一波脸。
而柳萧赢下了当时南斗阁掌门房弘光的首席大弟子尚语堂,彼时房弘光刚刚接任掌门之位,弟子的年纪也都还轻,但尚语堂毕竟比柳萧年龄长几十岁,柳萧算是险胜。
也是在那之后,闻人遥找上了柳萧,问他有没有意愿做自己的徒弟。
柳萧当然是愿意的,当天便行了拜师礼,回去之后,申从云张罗着开了一个小宴会,祝贺他们师门中又添一员大将。
自那以后,柳萧正式成为了沧泽宗掌门闻人遥的亲传弟子,地位和待遇与先前都不能同日而语。
但他依然同之前那样和闻人潜待在一起,态度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因为他们两个现在在同一个师门,相处的时间比以往更多了一些。
闻人潜清楚,或者说他这么认为,柳萧的目的是拜闻人遥为师,所以对柳萧的态度也有些惊讶,虽然要是柳萧因为这样就开始疏远他,闻人潜一定会气得狠狠把他给揍一顿。
而当真的拜了闻人遥为师之后,柳萧终于亲身理解了闻人潜的压力为何这么大。
闻人遥的要求很高,对弟子们和对自己都是,如此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她将剑法亲自传授给柳萧,平日里门派的事务虽然繁忙,但教导柳萧的事情,闻人遥向来亲力亲为,从不像柳萧听说的其他长老或是前辈那样,把新徒弟交给以前的徒弟带。
但相应的,也让他一点懈怠的余地都没有,每天结束了闻人遥的高强度训练,柳萧还得回去再把剑法自己一点一点矫正到位,因为第二天闻人遥必然会例行检查,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柳萧吃不了兜着走。
申从云和何桦已经出师了,但他们也深知自家师父练起徒弟来到底有多狠,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之前收的几个徒弟都受不了半途跑了,这也是闻人遥这么长时间都没收一个徒弟的原因之一。
每到训练的时间,这两人要是有空就会跑过来看热闹,虽然被闻人遥勒令不许嘻嘻哈蛤的打扰两人练习,但他们光是站在那儿,就会让闻人潜生气,他们来一次,闻人潜就骂他们一次。
而这两人就像没听见似的,每次都被骂,还每一次都来,就像他们的乐趣就是看师弟们受他们曾经受过的苦。
“你后悔了吗?”某天中场休息的时候,闻人潜凑过去问柳萧。
柳萧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后不后悔拜闻人遥为师了,柳萧摇了摇头:“不后悔。”
“那你还挺耐造的,”闻人潜乐了,“要不是我是掌门的儿子,我早就跑了。”
“确实有点累,”柳萧承认,“但和你在一起的话会好很多。”
闻人潜愣了一下,柳萧很少说这种直白的话,他猛地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虽然闻人潜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在柳萧来了之后,每天的训练都不那么难熬了。
一旁给他们倒水过来的何桦把两人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他把水给了他们之后回到申从云边上,面色古怪地告诉她:“他们两个我好像稍微觉得有点怪怪的。”
“是吗?”申从云看上去没怎么在意,“不稀奇。”
“不稀奇?”何桦觉得申从云的说法很奇怪,他越想越觉得不对,问申从云,“你不会知道什么吧?”
“我能知道什么?”申从云惊奇道,“我又不是先知。”
何桦还想再问几句,就听见闻人潜在那边高声道:“你们两个是没别的事情做了吗?”
“怎么说话呢?”何桦怒气冲冲道,“我刚才还给你俩送过水呢,这就翻脸不认人了!臭小子,有了师弟忘了师兄!”
但要说他们两个多闲,那也是没有的,平日里多多少少有一些事情要做,过来看两个师弟一眼便走了。
送走了那两人,柳萧发现闻人潜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多看了几眼,问他:“怎么了?”
闻人潜摇了摇头,而后就见闻人遥走了过来,告诉他们:“休息完了吗?休息好了就继续。”
闻人潜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提剑继续和柳萧对练起来。
这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两人一起从校场回去,闻人潜似乎有心事,他思考了一路,在两人快要分开的时候说:“师兄说的没错,从辈分来说,你应该要叫我师兄。”
柳萧:?
“来吧,”闻人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叫声师兄来听听。”
柳萧有点无语:“非得叫吗?”
“那不然呢?”闻人潜反问他,“连一句师兄都不愿意叫,还有没有师门礼仪了?”
闻人潜比柳萧还要小上一岁,这句师兄柳萧不太叫的出口,但闻人潜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扮演师兄的游戏之中,非得柳萧叫一句师兄来给他听听。
柳萧被他磨得没了招,在闻人潜期待的目光中,柳萧叹了口气,只好道:“师兄。”
闻人潜眨了眨眼,他盯了柳萧一会儿,耳朵突然有点红。
“哎,师弟,”他轻咳一声,“那什么,你是我的师弟,之后跟着我混就是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啊,”柳萧勾了勾嘴角,“那就麻烦师兄了。”
闻人潜肩头一颤,刚好两人来到了他们各自住处的岔路口,闻人潜和柳萧打了声招呼,忙不迭地跑了,细看脚步还有些凌乱。
柳萧突然觉得,其实叫这一句师兄也不算吃亏——
作者有话说:柳哥:爽了。
居然两百章了!之前没想到居然写了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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