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 争斗很快平息,杏子利落地走到印姜身边:“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印姜摇头,她刚刚看到杏子灵活地撂倒几个哨兵, 随即轻巧地脱身。
从这方面来看, 杏子的实力是数一数二的。
想想也知道, 军团的番号意味着其重要性, 杏子作为第二军团的副官,不可能弱到哪去。
喧闹声刚平息,休息室的门就缓缓打开, 玛希走了进来,对印姜低声示意, 印姜发现她的眼尾有些红。
印姜与杏子告别,跟在玛希身后。她小声问:“第六军团还没到么?”
玛希点点头:“他们每天都要处理周围残余的异兽, 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从军服颜色上就可分辨各个军团, 第一到第五军团军服的颜色分别为黑,深蓝,大红,深绿,浅金,第六军团的印姜还没见过, 不太清楚。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陌离……
自从他加入军团, 终端上就没消息了,想来训练也是很麻烦的。
思索着就到了目的地,玛希正要告退,就听印姜道:“之后我的行程,也可以让你来负责么?”
她瞪大眼睛, 惊喜地答应。
印姜点头,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才推门而入,利落地敬礼:“报告。”
会议室很大,几乎坐满了人,印姜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引得好几个人的注目。印姜一眼就看到了上首的阿莱耶,她识相地走到其身后站定,刚站稳,就感受到几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她眼观鼻鼻观心,只用余光随意一瞥。
然后心就凉了半截。
从远到近,最远的是纠察部那边,一个眼熟的黑团子忿忿地盯着自己——莫南柯,这位还算好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净化完后迟迟不加她的终端,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又爱又恨,让印姜莫名其妙的。
然后是第四军团那边懒洋洋坐着的军团长,他的目光阴冷,让人想起蓄势待发的毒蛇,这人带着面具,浑身上下包了个严实,看不出其他特征。他的注视如附骨之疽,在印姜身上停留许久,才因他人的示好缓缓挪开。
再靠近点是个让印姜倒足了胃口的男人,风光霁月地坐在座位上,金发柔顺地散开,他笑眯眯地看着印姜,好似他们关系很好。
晦气,太晦气了,早知道会遇到奥古斯塔斯,她不如不来这个会。
这人怎么还没死呢。
再往里,是个印姜很熟悉的女人。
她撑着下巴,只在印姜进门时看了她一眼,余下时间都在与其他人交谈。
可偏偏印姜最熟的就是她。
花语,第三军团的军团长,联邦,甚至可能是全宇宙唯一的s+级向导,当然,也是印姜曾经最好的朋友。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们之间发生了太多,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花语对她冰冷的忠告:“我将铭记你的背叛,印姜,最好不要落入我的手里。”
然后就这样了。
印姜每每回想,都觉得疑惑与可惜。她和花语,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现下,她站在阿莱耶身后,乖乖扮演木雕,尽力降低存在感,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故人。
阿莱耶正与张修然聊天,张修然是第二军团的军团长,长着一副东方面孔,据说曾是阿莱耶之下最强哨兵。他的精神体是丹顶鹤。
张修然没有高位者的架子,见印姜过来,还主动打招呼:“哟,这不是阿莱耶的新副官么?”
“日安,张修然阁下。”
他耸肩:“我们都是东方古国的血脉,不需要这样客套吧。”
印姜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这个乡离得较远,但不影响自然产生的亲切感。
阿莱耶打断两人:“我们之前的话还没聊完。”
张修然看向阿莱耶,嘴角抽动。
他们之前确实有进行对话,不过都是他一个人叭叭,阿莱耶只是偶尔应和一声,现在装什么感兴趣。
当然,他面上不显,只是继续刚刚的话题:“帝国的那位亲王估计快要异变了,皇室疯了一样找向导。”
印姜想了想那人,只觉得老天有眼。
阿莱耶没说话,见张修然又要和印姜搭话,才屈尊开口:“该。”
张修然哑然。从血脉上来说,这个亲王可能还要叫阿莱耶一声舅舅,结果这位舅舅就这样对自己外甥的。
“帝国的向导帮不了忙?”印姜问道,她是真好奇,帝国绵延至今,不论是底蕴还是规模都不是联邦能比的。要不是阿莱耶在,联邦早被灭了。
“怎么说呢?”张修然顶着冷冷的目光,打着哈哈,“他们那儿对哨兵向导的研究太慢了,对向导也不重视。向导从人肉药材发展到有人权也就几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而且,据说只有s+级的向导才能救得了那位。”
“他ss级了?”印姜又问。
“不可能。”阿莱耶嗤笑一声,“连异化都控制不住……”
他没有多说,一切都在不言中。只是说完,睫毛微动,飞快瞥了眼印姜。
印姜却是自己思索着,并未注意。
阿莱耶于是抿唇,兴致索然地靠在椅背上。
张修然目睹这一切,只觉天都塌了。阿莱耶,那位阿莱耶,他……他在求关注?
他又回想了下阿莱耶的动作,只觉得完美符合求偶哨兵的特点。贬低对手,夸耀自己,渴望认同,如果没得到向导的青睐就会泄气……简直一模一样啊。
张修然咽了口口水,又不着痕迹地上下审视了一会儿印姜。
很普通的向导,长得勉强算清秀,一直微笑,看起来很有亲和力。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了吧?a级的向导不多,但也不算多稀有。
为什么啊?
他看着看着,忽然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目光。
阿莱耶面无表情地注视他。
张修然舔舔唇,瞬间判断出自己还是立马离开比较好——哨兵的嫉妒心随着等级升高呈指数级上升,他们会像恶龙看守财宝般看护自己的向导,他还年轻,不希望某一天自己被人发现暴毙于办公室中。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还挺喜欢第三军团长的,我去和她聊聊天,告辞。”
阿莱耶纡尊降贵地点点头。
电灯泡走了,他总算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印姜身上,见印姜不理自己,他等了一会儿,总算还是没忍住:“在想什么?”
“哦。”印姜回神,她皱眉,“感觉帝国最近的行动有些奇怪啊,太明目张胆了。”
从特意炸毁星港到侵犯边境,帝国最近越来越蹦跶,有恃无恐啊,所以她才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也有了ss级哨兵。
阿莱耶沉默一会儿,他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只是拍了拍印姜的手背:“无须担心。”
有我在。
印姜这边还在发愁,又感觉到视线飘来。
她抬眼,望进一双幽暗中。
那位第四军团长拥有一双翡翠般的眼眸,见她注意到他,他用戴着手套的手调整了下帽子,落下几缕青色的发丝。
……这个配色。
印姜皱眉,她抽手,注意力全在那人身上:“阿sir我好像遇到熟人了,打个招呼去。您先忙哈。”
没指望得到回应,她直接走去。
阿莱耶的手指虚握,指尖只剩空气。他垂眸,面色有些差。
该死的蹦跶个没完的虫子们。
带向导出来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印姜隐藏气息,不着痕迹地走到那位不怎么受欢迎的军团长身边,微微欠身,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日安,我亲爱的……老师。”
本来只是怀疑,走近了,熟悉的味道飘入鼻孔,就确定了。
“嗬——”那人笑声沙哑,“您老还记得我呢?ss级哨兵味道怎么样,玩得爽么?”
印姜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连忙左右打量,见没有人注意这里,瞪大眼睛解释道:“别胡说,我们清清白白。”
其实没那么清白,都浅度链接了,但她发过誓不让第三个人知道,是以迅速撇清关系。
感觉到阿莱耶的注意力落到这里,印姜颇为自得地挺直腰:放心阿sir,你的清白还在!
“哼。”对面的人不知信了几分,他在椅子的扶手上按了几个按钮,会议椅就慢慢动起来,向门外滑去。
印姜愣愣地看着那个伪装成椅子的轮椅,张张嘴,下意识跟了上去。
……他为什么要坐轮椅,懒成这样了?
好不容易蹭到了门口,轮椅中有些纤细的男人却停了下来,思索几秒,声音里满是趣味:“话说回来,你知道第六军团的军团长是谁么?”
“不知道啊。怎么了?”
印姜还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就见眼前的大门倏地打开。
她不假思索地循声望去,不期然望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红发金眸,身着白色军服,满脸杀气的尼格霍尔茨显然也没想到一开门就会看到她,他如遇到惊吓的猫,凤眼圆睁,嘴巴开合几次,印姜都以为他要喊出自己的名字,却见他睫毛一颤,忽地收回目光,几息之间就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些许恶意,声音清朗:“这位向导,借过一下。”
……装不认识她?
印姜挑眉,她听话地让开。
尼格霍尔茨长腿一迈,从她身旁走过,他的披风上尽是金黄的异兽血,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他走的虎虎生风,短短几步路像是在t台上走秀,宽肩窄腰,红发如瀑,意气风发。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注1)
印姜的脑海中忽然划过这一句话,她收回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下的心情。
一年不见,尼格霍尔茨就已经是军团长了,从精神力的回馈来看,他估计也超越s级了。
一个20多岁的ss级哨兵,长相俊美,家世显赫,印姜不要脑子想都知道他有多受欢迎。她一边告诉自己好马不吃回头草,一边将心下异样的情感压回去,正想出门,一抬头,又见到个熟人。
陌离。
他的瞳孔震了震,视线落到她的肩章上,很快又收回来,疏离地向她点头致意,随即跟在尼格霍尔茨身后。
咋的,她这么拿不出手,一个两个都装不认识她?
印姜磨了磨牙,没好气地对巫澜道:“走?”
巫澜——她的老师,陪伴她长大的哨兵,现在的第四军团长,好整以暇道:“好戏要开场了,你怎么能缺席。”
这下,印姜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是他算计她了,她没好气的一脚踹向他的小腿,又因脚下金属的触感僵在原地。
“呵呵呵……”男人的笑带着点神经质,他明知故问,“我截肢了,你不知道么?”
作者有话说:注1:出自唐代王维的《老将行》
下章你们必须给我闹起来。我要看血流成河。
第24章
随着第六军团长的到来, 会议正式开始。
印姜浑浑噩噩地走回阿莱耶身后,她脑子里是一连串问题。
谁截肢了,巫澜?巫澜老师?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奥古斯塔斯没有遵守约定……?
所有问题最终汇集成三个血淋淋的大字——谁干的?
谁伤害了巫澜?
印姜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只是愿意隐藏獠牙, 收起剑刃, 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净化科向导,但这并不代表谁都可以伤害她在乎的人。
会议不会因为参会者的身份改变其本质,两帮人吵来吵去, 六个军团长,三四想打, 二五想和,一六不表态。
第五军团长是个中年女哨兵, 不怒自威, 她淡淡道:“打?谁去打,伤员怎么办,异兽不管了?”
她的军团负责接应和支援,是个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事。从纸面实力来看第五军团是最弱的,但没有人敢得罪她——谁也不想打没有后援的仗。
第三军团长花语挑眉:“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打,而要看对面想不想, 你真的觉得帝国能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第四军团长巫澜靠在椅背上, 因着面具的遮掩,没人知道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凉薄:“不打就任由对面占我们的土地,杀我们的人民?”
“怎么会呢,要和谈啊, 肯定要签署协议……”张修然慢慢道。
“嗤”花语嗤笑,“帝国什么时候低过头……”
似乎觉得不够严谨,她补充道:“除了被咱们军团长打服的那次。”
人们的目光就落到了阿莱耶身上。
谁不知道现在帝国血脉凋零是因为阿莱耶差点将皇室屠了个干净,在战争之初,他奇诡的精神体瞬间捏爆了帝国重要地区的星门,要不是机甲部队防守迅速,他们的首都星也得跟着一块儿炸了。可将兵力调给首都的后果是——他们大量的粮食星球被阿莱耶入侵,那些星球的土地上长满密密麻麻的血卵,如血管般的触须吸取着星球的伟力,日益壮大。
阿莱耶一个人就是一支源源不断的军团,没人敢与和他那恐怖的精神体对战,普通人在看到它的瞬间就会惊惧致死,哨兵好一点,他们可获得被阿莱耶亲手捏死的殊荣。
帝国只坚持了半年,在阿莱耶的精神体无限繁殖之前,他们明智地选择投降。
阿莱耶颔首:“继续。”
于是人们知道他不准备表态,他们继续争论。
印姜听了一会儿就懒得给他们注意力了。
按她的想法,她肯定是想打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问题她一个小小副官,哪有资格开口。
阿莱耶的对面是第六军团长尼格霍尔茨。在阿莱耶保持中立的状态下,他的立场至关重要。可谁也不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位联邦新晋升的ss级哨兵竟然在发呆。
尼格霍尔茨能感受到对面就是印姜,她没带抑制环,熟悉的向导素涌入鼻腔,令他战栗不已。她现在有些失魂落魄,尼格霍尔茨能感受到她的心脏加速跳动,她在想什么?是因为自己生疏的态度让她伤心了么?
伤心……尼格霍尔茨越来越后悔,他只是想让印姜也尝尝不被在乎的感觉,可一想到她会伤心,就觉得自己真是干了全天下最蠢的蠢事。
他好想现在就走到她身边,跪在她脚下,亲吻她的指尖,告诉她:“都是我的错,请您惩罚我。”
惩罚——尼格霍尔茨的金瞳愈发闪耀,他舔了舔嘴唇。
印姜会怎么惩罚他?他这么不乖,这么不听话,就应该吃几鞭子,印姜要狠狠地抽他,抽他的脸颊、胸脯、大腿,什么地方都行。
他会乖乖的,跪在原地,如果印姜想,他会发出她想要的声音,如果她觉得吵,他就一句话都不说。
他会收起哨兵的自愈能力,任由痕迹留在身上。
那些痕迹刚开始是红色的,后面变成青紫,最后结痂褪去。结痂时,痒痒的,他会求印姜给他吹吹,印姜从不会拒绝惩罚后的关爱,她会轻抚他的头,在他的伤口上吹气,她的气息萦绕在上面,那么甜美。
尼格霍尔茨缓缓喘息,他不要再装不认识印姜了,他现在就想去她身边,那些之前恼恨时的盘算全部化作浮云,他脑海里只有几个字——将缰绳献给印姜。
乖狗狗只需要待在主人身边,享受主人的关爱就行。
只有主人讨厌的狗才会被无情地丢下。
他做了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希望主人能看到他的价值,也许有兴趣再把他捡回来。
如果她不愿意呢?
这样的可能被尼格霍尔茨深深掩藏,他根本不敢想象。
在外人眼里就是尼格霍尔茨忽然兴奋了起来。这位好战分子一上任就带着他的军团杀了十几天的异兽,把方圆几百光年的异兽处理了个干净,甚至会议开始前一刻他才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好像热衷于杀戮。想想阿莱耶刚觉醒时干得那些恐怖事,他们很难不怀疑这位也想这样试试手。
谈话顿了一瞬,花语打了个哈欠,随意问道:“那你怎么想呢,尼格霍尔茨?”
她直呼了第六军团长的名字。
聪明有手段的早早查到他们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聪明没手段的立马意识到他们关系匪浅,而不聪明又没手段的……
张修然愣愣问道:“你们认识阿?”
在他身后的关谷杏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一所学校的。”巫澜笑答。
他的笑里不含什么善意,倒有点看乐子的心态。
尼格霍尔茨满脑子的向导,听到问题下意识回答:“我听印姜的。”
印姜是谁?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而在同一瞬间,阿莱耶总算提起些兴趣看向了对面的哨兵。
刚晋升的ss级,勉强能与他一战,但依旧弱的可怜。他能为孩子们的母亲带来什么呢?
不足为惧。
陌离僵在原地,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新上司,随即迅速收回目光。
他一直以为尼格霍尔茨与印姜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无意间瞟到过这位还算好相处的上司的办公室里贴满了印姜的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该死该死该死……”
结果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种矛盾,而是另一种,更亲密的那种。
令人烦躁。
巫澜冷笑一声,他看向印姜,很想让她管好自己的狗,别让他一天天找到由头就乱叫炫耀自己的主人。
但印姜没看他。
再更远处,黑色的团子抖了抖,他蜷缩起来。
他似乎并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
印姜就算真是个雕塑也该意识到满室目光尽在自己身上了,她慢吞吞抬头,表明立场:“我与阿莱耶长官想法一致。”
“哈,他能有什么想法?”
尼格霍尔茨抱臂问道。
印姜警告地看向他。
别惹事。
尼格霍尔茨僵了僵,他松开手臂,老老实实地坐起身,总算安静了。
阿莱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手指规律地敲着桌子,这个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如同催命符,除了尼格霍尔茨,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问道:“你好像对我的副官非常感兴趣?”
尼格霍尔茨眼巴巴看向印姜,不知道该说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
印姜寻思你都看得这么明显了,还用说什么。
阿莱耶也注意到他的举动,他不由得笑了一声,这个声音的出现不但没能让人放松,反而使哨兵们全部紧张了起来。
他们能感觉到,上首那位深不可测的哨兵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他的存在感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事物。
他们的后颈仿佛滑过了什么,会议室里,一些东西凭空出现,张牙舞爪。
阿莱耶拉着印姜的手,印姜不情不愿地随着他的力道走到他身旁。他只笑了一瞬就又恢复了平静,宣示主权道:“这是‘我们’哨站的明星向导,很有潜力,她叫……”
“印姜。”花语的声音打断了他。她仿佛没感受到他恐怖的威压,声音如冷冽寒冰,“我们这儿的不少人可和她关系匪浅阿。”
与她同时喊出名字的还有巫澜。
他朝后倒去,等花语讲完,才继续接道,“我的学生还是挺优秀的吧?”
他身后,他的副官眼里满是震惊,手指不由自主握拳。
至于尼格霍尔茨,他的内心被向导的名字刷屏,却不敢开口多说一个字。
剩下的,即便知道,也没资格在这种场合开口。
艾因兹家族的族长,教育部部长奥古斯塔斯将头发缠绕于指尖,笑眯眯道:“您的这位副官,印向导,可是干出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比如说,标记了帝国的现任元帅。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却依然如三月春风般和煦:“如果有机会,真想和她多接触一下。”
印姜猛地看向他,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去死吧。
“哦。”阿莱耶点点头,他转身看向印姜,“你从未和我说过你有这么些旧识。”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么?!
印姜简直要抓狂。
阿sir,你看看这个会议室里有多少人,都是联邦高层,你现在让我和你解释与他们的关系?
顶着黑压压的目光,印姜擦了擦汗,露出一个无辜呆愣的表情。
不懂你在说什么。
嘻嘻。
眼见她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尼格霍尔茨开口:“可能和你没什么要说的吧,毕竟你们俩的代沟……”
他笑了一下,有点挑衅的意味,才继续道:“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老东西。
他快要将这三个字宣之于口。
阿莱耶又笑了:“你很喜欢找死?”
尼格霍尔茨托腮眨眼:“不试试怎么知道。”
“挑个地方。”
红发的哨兵也笑,他的笑多少带点血腥气:“去帝国的地盘上打呗。”
阿莱耶站起身,他将装饰用的披风脱下递给印姜,平淡问道:“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印姜想要劝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接下。
在他消失前,她忽地握住他的手腕,用精神力叮嘱:【注意身体,你还……还怀孕着呢。】
阿莱耶点头,他没有顾及,直接道:“不用担心。”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该听到的人听见。
印姜立马松手。
尼格霍尔茨望向她,眼中尽是委屈。
没关系,只要赢下那个人,印姜一定能意识到他的价值。他深呼吸,随之消失。
一瞬间,会议室里的两个哨兵不见踪影。
印姜抱着阿莱耶华贵的披风,感受四面八方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干笑两声。
我说哨兵就是单纯喜欢打架,和她没关系,你们信么?
作者有话说:在火车上,来不及修文了。
帝国:你们联邦的事为什么让我们遭难阿。我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第25章
眼见能决断的人走了, 花语站起身宣布:“今天就这样吧。”
见她要离开,想要攀关系的一些人也急忙起身。虽然疑惑于印姜与那二人的关系,但总归眼前的是炙手可热的s+向导,没必要舍近求远。
听到花语的声音, 印姜下意识看向她。
与身旁的哨兵相比, 她的背影过于纤细, 很快消失在恭维的声音当中, 那些或心怀鬼胎或真心敬仰的人围在她身边,好似嗡嗡作响的苍蝇。他们筑城一道人墙,隔离了印姜的视线。
印姜看着那群人愈走愈远, 直到要消失于门扉后——
花语忽然回头。
隔着中间的几十人,穿过狭长的会议室, 灯光闪烁间,她与她对视。
花语的眼眸如吸纳一切的黑洞, 印姜无法窥得任何感情, 但就那一眼,她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花语仍坚定地按着那条她们一同规划出的道路走下去呢。
她从未怀疑过。
只有印姜背叛了。
她“背叛”了她们共同的理想,那张美好的蓝图,那些她们在无数个夜晚诉说出的大逆不道的未来。
印姜垂眸,手中精致的披风愈发沉重。
“走?”在所有人还在踌躇时,巫澜操纵着轮椅到她面前。他大大方方邀约, 对或明或暗的敌意熟视无睹。
印姜舔舔唇:“走吧, 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还得问问自己的老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
巫澜作为军团长有一个很大的休息室,里面包含了办公区域和私人区域。
印姜理所当然地穿过办公区域。
巫澜的声音没有波澜:“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印姜莫名其妙地回头,“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老师。如果你出现了失忆的症状,建议先去看看医生。”
巫澜轻哼一声:“一起生活那么久, 也没见你在过去一年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的终端被扣押过。”
巫澜:“奥古斯塔斯?”
印姜点头,她自然地从冰箱里拿出酒和牛奶。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牛奶递给对面的哨兵。
巫澜没有接:“我不喝。”
“喝吧,兴许还能长高一点。”
牛奶有助睡眠,我到时进你的精神图景会更方便一点。
后面的话印姜没说,每次给巫澜做净化都像要扒了他的皮,她不得不悄咪咪地进精神图景。
巫澜不置可否,隔着面具,印姜猜不出他的想法。她皱眉:“能把那个耍酷的玩意儿摘了么?”
巫澜的手抚向面具,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这个?”
印姜点头。
“你确定?”
印姜确定地点头。
于是巫澜顺从地摘下了面具。在印姜瞪大的双眼中,他看到自己如今可怖的模样。
印姜印象中的巫澜是个清俊的男人,他比一般的哨兵瘦弱一点,常年带着一副银丝眼镜,不开口时气质儒雅,如翩翩君子,开口时喷洒毒液,往往气得人半死。
他不常笑,每次笑都是冷笑嘲笑讽笑,这让他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但印姜知道真的不好相处的人是不会收养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向导的。
巫澜讨厌阳光,昼伏夜出,皮肤苍白,只有被印姜气得狠了才透出点病态的绯红,印姜特别喜欢惹他生气看他少有的鲜活模样,那时候她年纪小,身量不高,往床下一钻,巫澜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他长手长脚,却怎么也捞不到躲到最里面的印姜。
即便是他那纤细,剧毒,令人害怕的精神体爬进去,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印姜锢在怀里,装作不敌。
印姜吃死了他不愿意伤她,就在床底下对他吐舌头做鬼脸。
当然,她还是低估了哨兵的力量。当巫澜气恼地将整张床举起来时,她就只能连滚带爬地跑向下一个逃生地点。
那时候的巫澜不能说有多好看,但不论如何,他的容貌是挑不出错的。
可眼前轮椅上坐着的人,他的脸上尽是疤痕,增生的组织在白皙的皮肤上显眼无比,他那双明亮,时刻诉说着主人野心的双眸此时雾蒙蒙一片,一条横跨整张脸的疤痕划过眼皮,连带那之下的眼睛都暗淡无光。
他如此丑陋。
印姜只看了一眼就忽然从空间戒指里拔出一把古朴的长刀,她利落地转身。
“干什么去?”懒洋洋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印姜咬牙,只感觉喉咙间咸腥无比:“干死奥古斯塔斯那个畜生。”
她的眼中尽是杀气,没有人会怀疑此刻她话语中的决心。
“不是他。”
印姜僵在原地。
“我已经将大部分都解决了。”他划着轮椅,到她身边。
印姜大口呼吸,她连续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现在难以施加暗示,于是只能大脑一片空白地听巫澜继续讲话。
“就是一张脸而已。”男人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意思。
“就是一张脸?”印姜陡然反问道,她颓然地按住心口蹲下,声音闷闷的,“不只是这样吧……”
刚刚那一幕比巫澜截肢的消息更令她难以接受,毁他容的人带着那么明显的恶意,ta存心羞辱,在巫澜的脸上刻了两个字——“贱货”。
印姜只看一眼就又气又心疼,恨不能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巫澜的大手落到印姜的头上,他慢慢抚摸:“不碍事,都过去了。”
他的嘴里很少会有这样安慰人的话。印姜下意识蹭了蹭,忽然察觉到不对。
巫澜的手掌有这么大么?
她将那只手握在手心,细细描摹。
不对,都不对,长度不对,粗细不对,触感……触感也不对,手套下的手掌硬邦邦的,不像人肉。
印姜的心越跳越快,她动作小心,仿佛对待什么易碎品,虔诚地解开手套上的扣子,慢慢将其脱下。
那双曾属于巫澜的,纤长的,带有一点薄茧,摸起来热乎乎的手被一双金属手取代。
硬邦邦的,冰冷的,反光的,杀伤力强大的,可替换的,外来的……
印姜试探地将脸颊靠上去。
陌生的触感,一点都不像记忆里那样,她忽然颤抖起来。
“不准哭。”头顶传来严厉的声音,与记忆当中的分毫不差。
每当印姜受伤,遇到挫折,失败,反正当她想哭时,巫澜都会很严厉地喝止她。他讨厌看到印姜在他面前哭,哭泣是软弱的象征。他绝不允许印姜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因为这代表她已无计可施,甘愿认输。
明明印姜骨子里是个爱哭鬼,却被巫澜教的几乎不掉眼泪。
也只是几乎。
印姜愣愣道:“我没哭啊……”
她眨眨眼,不懂为什么眼前一片模糊。
“我没哭,老师。”
“我只是,很心疼。”
“我好难受。”
“我好喜欢好喜欢,自己都舍不得碰的,被别人弄了个稀巴烂。”
巫澜的声音不变:“还没到稀巴烂的地步。”
他没再计较印姜是否在哭了。
印姜絮絮叨叨:“好想杀人好想杀人好想杀人……”
过了一会儿,又变成:“痛不痛,老师,痛不痛,我都没在你身边。”
再过一会儿,变成:“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作为向导,印姜很少有这么崩溃的时候。
她不断重复,不知如何是好。
在精神图景的另一边,与她浅度链接的哨兵察觉到她的痛苦,那些从未逾矩过的精神力探入,向她传达着平和的情绪。
【我很快就到你身边。】
【别害怕,印姜。】
印姜不是害怕,她是悲伤难过。
她看到巫澜现在这副样子,比自己遭受这一切都痛苦。
印姜的心很硬,硬到即便有人死在她面前也可以冷静地分析利弊。
印姜的心很软,软到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了伤就会碎成一片片。
印姜握着巫澜的手嚎啕大哭。
她的额头靠在那双冰冷的机械手上,冻得她的眼泪不住往下流。
她小声地叫着巫澜的名字。
“我在,我在。”
巫澜不厌其烦地回应她。
总算,在印姜一边打嗝一边哆哆嗦嗦地问他:“是不是我不在你会更好”时,他没好气地按住了她的双眼:“别说蠢话,和你没关系。”
“不是奥古斯塔斯干的?”
巫澜的声音坚定:“不是。”
“我要是在你身边……”
“那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医生么?”
印姜被噎得没话说。
她吸吸鼻子,总算控制住给自己下了几层暗示,回归平静。她向阿莱耶发过去平和的情感,表示自己没事。
深呼吸一口气,她干脆坐到地上,问:“像以前那样?”
巫澜总算带了点笑意:“嗯。”
印姜思索了一会儿,问:“是帝国干的?”
“是也不是。”
“不是帝国授意,但和帝国有关系?”
“是。”
“星盗?”
“是。”
帝国的星盗,而且这一年内受过重创的……
“野火星盗团?”
巫澜的眼中闪过讶异:“是。”
“我们这边的没使绊子?”
“不是。”
“真和奥古斯塔斯没有关系?”
印姜对奥古斯塔斯的印象太差了,一有事就想往他身上靠。
却见巫澜道:“是。”
“好吧。”她有点不爽,“你都解决了?”
“……不是。”
印姜噌地站起来,她舔舔唇,眼里浮现出杀气:“我来?”
“……是也不是。”
“动不了他们?”
“是。”
“身份显贵?”
“不是。”
“能力超群?”
“不是。”
“那是什么?”印姜想了想,看着巫澜不爽的表情,迟疑道:“不会是找不到吧?”
他更不爽:“是。”
“联邦的信息部是吃干饭的?”
这次倒是回答的迅速:“是!”
印姜想了想,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人在帝国?”
巫澜点头的同时:“是。”
印姜沉默一会儿,她站着,巫澜坐着,她的老师现在还得仰望她。
她叹口气,伸出手,第一次摸了摸巫澜的头,一如她想象的那样柔软顺滑。在巫澜唯一能视物的眼睛中,印姜温柔的笑了笑:“没事老师,我会找到他们的。”
然后,将他们挫骨扬灰。
第26章
在巫澜纵容的目光中, 印姜的手抚上他脸上的伤疤。
她的手指如轻纱般慢慢拂过,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随后,她双手捧起巫澜的脸颊:“看着我, 老师。”
在那一瞬的对视中, 印姜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里。
巫澜从未防备过她。
一睁眼, 四周昏暗, 消毒水的味道冲进鼻腔。印姜皱眉,打量着周围。
墙壁是特殊的金属制成,隔音, 坚硬,这种金属通常用于军事基地, 非常昂贵。
头顶的灯带散发着昏黄暗淡的光。
印姜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脚步声自走廊的转角响起,她下意识藏到阴影中。
三个哨兵, 一个向导, 推着一个用约束带紧紧捆绑在病床上的受伤哨兵。
印姜不着痕迹地打量那些人。
没有眼熟的,她将目光投向那个伤者。
不出所料,是巫澜。
他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咽声,浑身是汗,嘴里塞着钢制的口枷。青色的长发凌乱散落,随着挣扎摇晃, 发丝间, 可窥得他凶狠的眼神。
他看起来活像个疯子。
推着他的向导和周围的哨兵打情骂俏,嘻嘻哈哈道:“这哨兵也算是个硬骨头,不过能坚持多久呢?”
他的哨兵恭维道:“无人能逃过您的魅力。”
印姜在记忆中搜寻,直到他们进了一个房间,才想起那个向导是谁。
野火星盗团的二把手, s-级向导,控制系,很会调教哨兵,很多被抓走的哨兵最后都成为他的裤下之臣。
印姜知道他的手段,也因此,怒火愈加猛烈。
她的精神力凝实,忠诚的精神体在黑暗中睁开了那双野兽的眼睛。
耶耶的脚掌无声落下,随着前进的步伐,身躯不断膨胀。
很快,它就变成一人高的巨兽。
印姜拍了拍它的头:“很抱歉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老师要靠我们来拯救了。”
一直微笑的天使俯下,露出尖利的獠牙。
印姜走到那扇坚固的门前,精神力化成的触手覆着黏糊糊的腐蚀性液体,烧向坚固的大门。
从阿莱耶那儿学来的,触手,真实用啊。
眼见五六厘米厚的大门只剩薄薄一层,估摸着差不多,印姜朝耶耶抛了个眼神示意,后退几步,蓄力——
猛冲,抬脚,利落一踹,大门轰然倒塌。触手如箭矢般破开空气,打坏了照明设施。
里面的人没想到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们慌慌张张地抬头,哨兵下意识想保护向导,但……
耶耶的速度更快!
如神话中的嗜月巨狼芬里尔,耶耶银白色的毛发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它灵巧地落在最近的哨兵身上,巨齿无情地划开他的脖颈。
紧接着,它迅速起跳,冲向那个向导。
那两个哨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正欲动作,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
印姜不急不缓地走进房间,她的影子被身后的灯光拉长,如死神降临。
“不要乱动,哨兵们。”
在精神图景里,向导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这些不过是巫澜的记忆,他对那段时光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精神图景里那座曾经存在的温暖的小屋也被这座研究所取代。
一如耶耶对污染物的强大杀伤力,在这里,它还是无人能敌的王者。
那些记忆幻象被它三两下解决。
它来回踱步,不敢靠近房间中央受伤的哨兵。
印姜不像它那么犹豫,她迅速解开巫澜身上的拘束带,没有支撑力,哨兵软软地跌入她的怀中。
他好似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肮脏的作战服浸透汗水。
印姜抱起他,安慰道:“没事,老师,是我,我来了。”
她解开他的口枷,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印姜?”
巫澜暗淡的双眼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近在咫尺的向导,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梦呓似的话语:“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印姜的动作停顿片刻。
这只是精神图景。
现实里,她没有赶到,甚至于,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件事。
巫澜会不会很失望?
一直抱着她会到来的希望,却一次一次发现那只是自己可悲的臆想。
在现实世界里,巫澜几乎失去了一切。
印姜轻声呢喃,如情人耳语:“我会来的,老师,对不起……”
她公主抱起他,巫澜比她高太多,但他很配合,蜷缩在她怀里,搂住她的脖颈,是以印姜也不算太费力。
她走出这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
沿着走廊,她走下去……
走下去……
拐弯,直走,经过这个房间。
继续走,拐弯,走另一条路,再次经过这个房间。
换一条路,拐弯,拐弯,拐弯,经过这个房间。
无数次经过这个房间。
……再次经过这个房间。
印姜看着房间内无尽的黑暗。
巫澜感觉到她停了下来,他小声询问:“怎么了?”
他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印姜摸了摸他的头:“老师,要不要来我的精神图景?”
这是个很莽撞的邀约。
在哨兵的精神图景里向导都是近乎无敌的存在,更遑论是自己的精神图景。
至少要高两个等级,才能让哨兵具有反抗能力。
巫澜显然不在此列。
可印姜没有其它办法。
老师的精神图景崩坏彻底,他的世界只有无穷无尽的走廊和这个永远黑暗的房间。
印姜还想继续诱哄,却听到怀里人坚定的话语。
“可以。”
他说,语气里毫无怀疑:“我相信你。”
印姜笑了。
她的精神图景如潮水般涌来,很快,鼻尖传来海风味。
印姜与怀里的哨兵忽然出现在悬崖顶。
眼睛立马注意到这两个人。
它看到向导,也看到被她细心护在怀里的哨兵。?
这是什么低贱的玩意儿。
触手蠢蠢欲动,它们纠缠着,想要扯下印姜怀里的哨兵。
印姜啧了一声,她警告道:“这不是敌人。”
触手们并不在乎这些,嫉妒使它们失去理智,它们牵扯着印姜的小腿,让她不得不停下,数不清的触手顺势伸向那个虚弱的哨兵。
绞杀他,绞杀他,绞杀他!
印姜不可能坐视不管,她叮嘱怀里的哨兵:“老师,可以闭上眼睛么?”
巫澜很听话,即便感受到浓厚的杀意,也依旧闭上眼睛,将脸埋入印姜的肩头。
印姜看着那些通红的触手,她歪头,嘴角勾起抹挑衅的笑。
精神力化做的纯白触须如菟丝子般攀附于触手上,它们顺应印姜的心意,留下黏糊的水液,在触手上摩擦,如耳鬓厮磨。
效果显著!
本来杀气腾腾的触手僵硬着,任由精神力带动它们滑落,它们外表猩红的颜色不断变浅,最后变成暧昧的粉红。
印姜看到触手里面忽然鼓起,它不断抖动,想要逃离,却被精神力死死禁锢在原地,最后只能无力地在尖端裂出小口,吐出一颗小小的卵。
似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它蜷缩起来,很快又被精神力化做的触须强硬打开。
在印姜的注视下,触手愈发粉嫩。
控……控制不住产卵了。
QVQ。
那些触手们如喝醉般东倒西歪,在精神力的缠绕下,一颗接一颗吐出卵。
这当然不是眼睛的授意,它冷冷地看着那些不听话的肢体,想要直接搅碎,却又舍不得覆盖其上的精神力。
看了一会儿,它闭上眼,只向自己的主人传达了一条消息。
【孩子们的母亲带其他哨兵回精神图景了。】
眼不见为净。
印姜没管外面那玩意儿怎么发癫,她将巫澜放置到浴缸里。
这里早被彻底翻新。除了风格没变外,剩下的东西都让印姜用精神力换成新的。
印姜脱下巫澜身上的衣服:“可以睁开眼睛了。”
巫澜任由她动作,眼中仍有些许茫然。
直到印姜要脱他的裤子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我……我自己来。”
印姜点头,她叮嘱道:“洗完后去床上睡觉,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好么?”
“……好。”
巫澜的反应慢半拍。
他对印姜言听计从。
印姜想摸摸他的头,又觉得在礼数上不太合适,于是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老师,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存在。”
……应该吧。
毕竟现在这个精神图景也不完全属于她。
“好好休息。”她慢慢道,就像巫澜曾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晚安。”
她的老师慢吞吞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晚安——”
别给孩子整傻了吧。
印姜担心地走出房间。
她向屋外走去,刚刚,她忽然感受到……
在他们曾站着的悬崖顶,阿莱耶的银色长发被海风吹起,他垂眸,看着翻涌的大海。
印姜走到他身后:“阿sir?”
“让他走。”阿莱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行。”印姜不假思索地拒绝。
阿莱耶转身,他的双眼如剔透的玻璃珠:“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我总有办法……”杀了他。
印姜笑了:“那我偏偏就一直待在这儿呢?”
阿莱耶抿唇。
他忽地看向那些被印姜的精神力治的服服帖帖的触手们:“你这样太刺激它们了。”
“所以?”
“它们会控制不住生育欲望。”
……是生育欲望,还是其他什么?
印姜看着皱眉的哨兵,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不涉及耽美情节,此处反派为男仅是因为我不希望女孩子来当这个坏人。
只是单纯拷问。
避免产生误解,事先声明。
第27章
平心而论, 阿莱耶是个不错的上司。他没有什么架子,会认真聆听印姜的建议。只是他们的关系陷入到一个奇怪的境地。
印姜不想招惹一个ss级哨兵,她本准备对他事事答是,可发现尼格霍尔茨也晋级为ss级之后, 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也许, 她不需要那么顺从阿莱耶。
印姜没有回应他的话题, 另开一个头:“你们打完了?”
“嗯。”提起这个, 阿莱耶皱眉,“他们是谁?”
他当然不知道印姜的过去,毕竟印姜作为一个志愿来净化科的普通向导, 能到阿莱耶身边就代表她的履历一定是清白的。可阿莱耶没有想到,印姜的过去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印姜耸肩:“我以前的朋友啊。”
“那个ss级也是?”
在阿莱耶审视的目光中, 印姜无所谓的笑笑:“他是我以前的哨兵。”
印姜不觉得这需要隐藏,当初她和尼格霍尔茨的关系并不是多大的秘密。
阿莱耶并不这么认为。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印姜很少见他有皱眉这么大幅度的表情。他的视线频频落在小屋上, 又在印姜的注视下与她对视。
“……他不行。”
良久, 阿莱耶说道。
印姜一时没搞清楚他在说谁,直到阿莱耶继续解释道:“即便是ss也是有差异的,他太弱了。”
在刚刚的对战中,阿莱耶没有受伤,与之相对的,尼格霍尔茨成了血人, 他还是太年轻, 加上才晋升,身体没有发育完全。
阿莱耶不会告诉印姜这些,他只会平淡地宣布结果——“如果我想,很快就能杀死他。”
“哦。”印姜沉吟片刻,“麻烦不要杀死他。”
“为什么?”
“因为帝国可能也有ss级, 如果联邦能多一个战力,在与帝国的对峙中会有更多的筹码。”
印姜的话非常理智,她没有偏袒尼格霍尔茨。
阿莱耶思索着。
他可以不听印姜的,可这是印姜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
他不想拒绝。
至于那些权衡,利益交换,隐藏含义……阿莱耶并不在乎。
“好吧。”他矜贵地点头。
“谢谢。”印姜笑了。
阿莱耶忽然想:印姜会摸他的头么?
他有些紧张,观察着印姜的表情,她笑得温和,似乎很是满意。但她并没有走过来,还是离自己几步远。
……不会么?
阿莱耶有些遗憾。
印姜从来没有像安抚其他哨兵那样安抚过他。
即便是半个月前,她提出方案时,忽然灵光乍现道:“您知道这种滋味,对么?”
阿莱耶还记得她那时的表情,狡黠,笃定,她似乎觉得自己会因为感同身受而同意她的提案。
但实际上,那时的阿莱耶满脑子都是:我知道这种滋味,所以她会给我做净化么?她会给我做净化么?她会给我做净化么?
她又说:“我想派上用场,拜托您。”
为什么要拜托我呢?
是因为她想帮助我么?
为我做净化。
她都为那么多人做净化了。
阿莱耶调出数据,他暗示道:“你上个月净化了325名哨兵。”
印姜回应得很快。
为什么我不能是1/325呢?
阿莱耶又问:“感觉怎么样?”
如果很累的话,只要净化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用管他们……
“报告,我认为我的表现还有待提高。”
阿莱耶有些失望,可又很快被一种莫名地喜悦取代。
印姜,一直都很努力的印姜,对每一个哨兵都很温柔。
即便她很弱,可是她会挣扎,会尝试,有冲劲。
阿莱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
印姜与那群人又有些差别。
她并不向外求索,而是充实自己。
所以,即便印姜没有提出要净化自己,他还是尽可能温柔地夸奖了她。
她很高兴。
她的双眼比宇宙中最亮的星辰更闪耀。
阿莱耶有些疑惑,他并没有给她什么贵重的事物——金钱、权力、承诺,他只是夸奖了她一句。
“你的数据是最优秀的。”
然后印姜就像得到什么重中之重的珍宝,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他。
她笑得好开心啊!
阿莱耶能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心脏在这样的目光中快速跳动。
太奇怪了。
然后是她的精神体,它直接冲了进来。
阿莱耶知道它一定能感受到满屋的触手。可它从未畏惧过。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时,这只白色的小生物就很亲近他。
在所有人都对他或惧或敬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精神体扒拉到自己身上,它摇尾乞怜,眼睛和印姜的如出一辙——都让阿莱耶的心变得奇怪。
他扣住它的脖颈,终究没有用力,只是把它扔了回去。
它的毛发柔软。
阿莱耶感受到它的温度,它的喜悦与它的善意。
它喜欢自己。
它也喜欢自己的怪物精神体。
在印姜不知道的时候,小狗会在他的办公室外徘徊,一边发出委屈的声音一边挠门。
阿莱耶可以杀了它的。反正只是个a级向导的精神体,况且是它冒犯了他。
可他没有,他打开门,让那只可爱的小玩意儿进入自己的领地。触手们蜂拥而上,它们耐心地捋顺小狗的毛发,蹭来蹭去,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味道。
小狗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舒服地眯眼。偶尔,阿莱耶会抱着它批阅公文,他的手指在耶耶的身上抚过,一下一下。
他学会放轻力道。
耶耶不是敌人,它是只爱撒娇的小狗,它很弱很弱,所以一定要很温柔地对待它。
阿莱耶笨拙地收起獠牙,小心翼翼地“伺候”怀里的生物。
他不讨厌这样做。
不如说,他每天都在期待这一刻。
他越来越不满足。
明明印姜的精神体很喜欢自己,可印姜本人在自己面前却甚是拘谨。
有时,阿莱耶看着一板一眼的印姜,心底有个恶意的声音不断发问:你知道你的精神体已经沾满我的味道了么,你知道哨站的哨兵都以为你是我的向导么,你知道你已经“属于”我了么?
幸好阿莱耶很会忍耐。
他一直扮演着成熟的领袖。
可他忍得越久,越饥饿。
他好想拥有……拥有什么?
拥有属于他和印姜的——
眷族?
应当是吧。
他可能想和印姜繁衍后代。
——是自己的繁殖本能在作祟。
所以,他向印姜提出了一个很冒犯的条件。
印姜同意了,在阿莱耶不被发现的雀跃下,她靠近他的小腹。
阿莱耶从未那样满足过。
他的心怦怦的跳,又像浸满水的毛巾,不断下沉。
他和印姜链接了。
他以为他是印姜链接的第一个哨兵。
他以为他是那个唯一。
可惜不是。
伟大的,无所不能的阿莱耶,不是自己渴望的向导的第一个哨兵。
他的向导,她从没有选择过自己。
会议上是这样。
她抛下他走向另一个哨兵。
现在也是。
她带着其他哨兵回来,为了控制触手们故意激发它们的生育欲望。
太坏太坏了。
阿莱耶看着印姜,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面无表情。
印姜本应该恐惧的,或者惶恐,随便什么,毕竟是一个ss级哨兵这样盯着自己。就应该像那个夜晚,在与阿莱耶独处的办公室里,她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这样才对。
但在刚刚,她忽然发现什么,一些她忽略了的细节。
她回望。
阿莱耶的背挺得直直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印姜的印象里,不论面对什么,他都显得游刃有余。可现在,他抿着唇看着她,他的不悦那么明显。
如果——印姜问自己,阿莱耶是个ss级哨兵,如果现在有个人让他感到不悦,这个人比阿莱耶弱了很多,阿莱耶解决她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那么,他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会有什么呢?
阿莱耶在犹豫什么呢?
印姜舔舔唇,她温温柔柔道:“阿sir,之前你问我想要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
阿莱耶点头:“嗯。”
他盯着她。
印姜继续道:“我希望你和你的精神体都离开我的精神图景,好么?”
“……不好。”他一边后退一边拒绝,声音低沉。
阿莱耶本来就站在崖顶,这么一退,就好像印姜要逼着他跳崖。
这下,印姜反而放心了。阿莱耶在纵容自己——这很明显。面对不想接受的请求,他拒绝,但又没底气。
印姜向他伸出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又后退一步,阿莱耶半个身子都在空中了。
印姜看着他,在那双仿佛包容一切的澄澈眼眸中,她缓缓问道:“我们来聊聊天,好么?阿莱耶,不是上级与下级,而是向导和她的哨兵,就当我没有遵守约定吧。”就当我想跨出那条线。
他的瞳孔瞬间紧缩。
阿莱耶向她走来,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印姜却看出了一股试探的味道。在她的注视下,阿莱耶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彼此都清醒时的肢体接触,印姜能听到阿莱耶的呼吸声,轻浅悠长——他在放慢自己的呼吸。
印姜有点紧张。
她没有带他回那座小木屋,她拉着他,走在草丛中。
阿莱耶落后她半步,他迁就着印姜的步长。
他们都沉默着。
触手们被精神力刺激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还要印姜控制着拉开它们,让它们不至于被踩在脚下。这样的动作好像戳到了阿莱耶的某个点,他忽然解释道:“那些触手,可能是残次品。”
在印姜“哈?”的注视中,他坚定地点头。
“不会吧。”印姜嘟囔道,“我看它们之前挺健康的。”
“它们随地产卵。”
印姜带着些笑意道:“不是因为我的精神力?”
确实是这样。
但阿莱耶不会说印姜的不好,他只会觉得那是触手的问题。
“我会处理掉它们。”他一字一顿道。
“不用。”印姜拒绝了他,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哨兵的手背,“其实还挺可爱的。”
话一出口,她僵在原地——她的审美究竟怎么了!
身后,阿莱耶看着她的手指。
他动了一下,与她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是的,实际某人暗恋而不自知。哈——哈——(机械嘲笑声)
第28章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印姜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于上空, 她扭曲哀嚎,因巫澜的遭遇痛苦不已,可因着层层加深的暗示,她的身体冷静果决。
她仿佛分裂成两个人。
阿莱耶忽然问, 他的声音平静:“刚刚, 你怎么了?”
印姜摇头:“没事。”
“你很害怕。”
印姜注意到他的用词不当, 她解释道:“不是害怕, 是伤心。我的老师受了很严重的伤……”印姜看向木屋,“他的精神图景崩坏得太厉害,我不得不带他来这儿。”
阿莱耶的手握紧。
印姜没有继续说, 而是转移了话题:“阿莱耶,你怎么看我?”
没有回应。
印姜没有回头看阿莱耶的表情, 她继续问道:“你想知道我怎么看你么?”
“……嗯。”
印姜不假思索道:“强大可靠,看起来有些冰冷, 其实人还挺好的。偶尔……有点呆呆的?当然, 这是我接触你之后的想法,在接触你之前,我一直都以为你是那种活的许愿机,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像哆啦A梦。
在印姜最艰难的那段时期,她每天都在狭窄的衣柜里虔诚许愿,如果有人能将她和母亲从帝国的管辖下救出来, 不论那人是谁, 她都会把ta当神一样供起来。
然后阿莱耶就反叛了。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印姜不愿回想,但她对阿莱耶的第一印象由此而来——莫名其妙达成自己愿望的人。
她不由自主对他产生了点些微的好感。
这样的好感在联邦步入正轨后愈发增加。
如果在帝国,没有觉醒的印姜将女承母业,她永远是最低贱的欢愉之女,觉醒为向导的印姜则会被拉去白塔作为人肉药材供哨兵享用, 不论哪个选择,她的未来都灰暗无比。
幸好阿莱耶反了。
在联邦,觉醒的向导可以免费接受教育,联邦出资供他们上学。那时的印姜是个漂泊无垠的b级向导,在联邦的供应下,她吃了第一顿饱饭,获得了人生中第一笔大于100信用点的资金。
她得以作为人活在这世上。
所以,印姜对铸就这一切的阿莱耶心怀感激,在毕业后,她毅然选择第一军团管辖范围内的哨站,成为一名普通的净化科向导。要知道那时她早就接到帝都、第二军团、第五军团的邀请。印姜斟酌良久,还是选择从基层做起。回报联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第一军团的领地不受议会管制,奥古斯塔斯的手伸不进来。
本来以为政审上会有些麻烦,结果竟然一路绿灯。拿到通知的那天印姜谁也没告知着急忙慌地赶了过去。
好像有人在后面追杀她一样。
唯一让印姜没想到的是,阿莱耶在她工作的哨站里养老。
天知道第一次见面时印姜是怎么忍住自己的惊讶的。
之后就是普通的上下级相处,阿莱耶比印姜想得要好说话很多,偶尔在走廊上遇到,印姜向他打招呼,会得到他的点头致意。
与传说中的生人勿近完全不一样。
果然人不能听信谣言——思及此,印姜晃了晃手,阿莱耶的掌心有厚厚的茧子,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撑得印姜指缝大开,时间长了就有点酸。印姜想抽出手,却被哨兵察觉意图,反倒握得更紧。她无奈道:“阿莱耶,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奇怪么?”
“哪里?”他的声音低沉。
“如果只是为了眷族,现在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为什么还不从我的精神图景中离开?”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但它却问倒了阿莱耶。
印姜迟迟没得到回应。她现在算是品出来了,不论接受还是拒绝,阿莱耶都会开口,除非遇到他不懂或不想说的话题,那他会像个闷葫芦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她找到平整的地方坐下。
哨兵坐到她旁边。
凉爽的风吹过脸颊,印姜看向阿莱耶,他抿着唇,看着地面,就是不与印姜对视。
“阿莱耶。”
“嗯?”
“我们的链接再过几天就要断了。”
“……”
印姜挑眉,她一直观察着阿莱耶的表情,是以很轻易地发现他又皱了眉。
阿莱耶对于不喜欢的事物的应对方式是皱眉。
那喜欢的呢?
印姜慢慢道:“需要我继续标记你么?”
阿莱耶总算看向她:“嗯。”
他的眉心舒展,瞳孔放大一瞬。
“如果我标记你。你会开心么?”
阿莱耶点头:“嗯。”
他的气质很好,即便是普通的点头应是也有一种优雅的感觉,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因为简单的一个字就足以让其他人受宠若惊,这是高位者的迁就。
可印姜不喜欢这样,好像她巴巴地凑上去求人家似的。
于是她说:“是你在求我,阿莱耶,是你需要我标记你。你没有什么表示么?”
阿莱耶想了想,没有反驳她的话,慢条斯理地将筹码摆出来:“第五军团长在那个位子上待了太久,该换人了。”
印姜嗤笑:“所以?”
阿莱耶又道:“帝国的矿石星被我们军团截获了几颗,在我的名下。”
“所以?”
阿莱耶眨眨眼:“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这下很接近了,但还不是印姜想要的。
“我想要的你又不愿意做。”
阿莱耶不说话。他的眉又皱起,仿佛摆在面前的是什么惊天动地,震撼寰宇,足以改写时代进程的重要事件。
印姜看着他那严肃的表情就想笑,她真的笑出来了。
在阿莱耶有些迷茫的目光中,她低声道:“你要说‘求求你’啊,这样我才好为你办事嘛——”
阿莱耶意识到了什么,他放松下来:“求求你。”
他说得很果断,没有一丝迟疑,反倒像计重锤砸到了印姜头上。
“求求你标记我。”他低声道,握住印姜的手,按到自己的小腹上。
接着,他俯下身,将印姜整个笼罩,印姜不由自主后退,背部压弯草坪,抵到坚实的土地,终究退无可退。阿莱耶紧追不放,他的银发滑落,如羽毛般落到印姜的皮肤上,她愣愣地看着忽然主动起来的哨兵,有些震惊。
“劳烦您,标记我。”哨兵无师自通,他的话语愈发谦卑,“请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让我做您的裙下之臣……”他握着印姜的手,鼻尖靠近手心,急促地呼吸着。
印姜忽然一抖,她瞪大眼睛,有什么柔软濡湿的东西划过手心——他在舔她!
“不是,阿莱耶……长官,阁、阁下……”她推搡着,却很快被控制住——触手们,虎视眈眈的触手们助纣为虐,它们缠了上来,兴奋地发抖。
高大的男人紧盯着她,印姜被他的阴影覆盖,她慌乱地控制精神力扯开触手,却发现那些东西的数量简直多到人绝望。喘息之际,她不经意抬头,在看到他异化的黄金瞳时,印姜忽然意识到——阿莱耶在发情。
他的脸颊红的不正常,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吞咽空气中的什么。印姜看着他迅速解开自己的外套,接着是上衣,露出他矫健的上半身,妖异的花纹遍布其上。小腹上,那只诡异的眼睛眯了起来。
“印姜,求求您,怜悯我。”他的下半张脸埋在印姜的掌心,抓起印姜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嗓音虚无飘渺,“拜托……标记我。”
看到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联邦之光这样恳求自己,印姜本应感到高兴才对。但他的转变来得太快,他的请求太过冒昧,印姜嗅到一丝早有预谋的气味。
“不行!”她真的慌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在精神图景里!这要真的标记就是深度链接了,她这辈子就和阿莱耶捆死了。
“您没和其他人做过这些吧?”他问道,在看到印姜惊疑不定的表情时忽然笑了,他舔舐印姜的手指,一根根,慢慢吞吐,继续向下啄吻,手腕,手肘……
印姜无力地抬头,与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对视。
它眯了起来。
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不爽……
被强迫的不爽。
印姜看着那只眼睛,一字一顿道:“耶、耶!”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忽然被顶开,耶耶以战斗状态出现,它的毛发散发着柔和的光,被海风吹得一边倒,好像一团巨大的蒲公英。小狗感应到主人的请求,尖利的巨爪将外敌按住,然后才发现好像是熟人,呲到一半的牙齿收了回来,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阿莱耶倒是接受良好,他被压在地上,也不生气,只是手臂压在脸上,慢慢喘息。
印姜感觉他快烧起来了。
也是,毕竟压制了几十年,忽然爆发很正常。
触手们无法越过耶耶周身的月华,它们成球形缠绕在屏障外,寻找着漏洞。
印姜甩了甩手上的口水,蹲到阿莱耶身边,顺手擦到他胸上——阿莱耶移开手臂,注视着印姜的动作。她报复般一根一根手指擦过肌肤,顶着阿莱耶压迫力十足的目光研究起了他身上的花纹。
她的手指落在哪处,那处的花纹就立马散开,腾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印姜揉了揉,眼见周围的花纹愈加繁复,衬得那块皮肤更加醒目。随着她的动作,白皙的皮肤渐渐变粉。
“阿莱耶。”她耐人寻味道,“求人不是你这么求得。”
阿莱耶眨眨眼,他也不挣扎,就躺在地上朝印姜歪头:“教我。”
在印姜挑眉的瞬间,他补道:“求您教我。”
第29章
“好吧——”印姜拖长音调, 她笑眯眯道,“首先,把你的态度摆正。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心态。”
她发现奇怪的点在哪了。
阿莱耶的恳求只是一种手段,他见过太多人求他, 顺手就将那些人的姿态拿过来用。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是弱势方。如果不是印姜让耶耶帮忙, 阿莱耶会一边说“求求你”一边强迫印姜标记他。
唯一能让印姜感到安慰的点是——如果在印姜的精神图景中标记阿莱耶, 他会是臣服方。印姜可以获得控制他的能力。她的向导素将成为鸩毒, 一旦阿莱耶脱离她,就会像离了树的枝桠,枯萎而死。
但印姜不稀罕, 她从不靠这些所谓的链接控制哨兵。相反,那对她是束缚, 连接过后,印姜的精神图景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哨兵的痕迹——这不利于她为其他的哨兵做净化, 尤其是那些低级哨兵, 他们会被震慑。
印姜是为了那些可怜的普通哨兵才成为净化科向导的。
所以,印姜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阿莱耶,她笑眯眯道:“你的态度太不诚恳了,阿sir,我只能和你进行浅度链接, 最多就这样。”
阿莱耶盯着她, 意识到她的态度坚定后,他垂眸,调整了下呼吸,金黄的眼眸褪去颜色,泛红的肌肤恢复原样, 妖异的花纹渐渐消失。短短几分钟,他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了,只除了上半身。
正如他在会议上表达的意思——连异化都控制不住,算什么ss级。
耶耶挪开爪子,它不常出现在精神图景,大部分情况下,印姜放任它在外面闲逛。直到现在,它才注意到精神图景中陡然出现的伙伴,它歪头,收敛起光芒,啪嗒啪嗒走进触手堆中。
“没有人教你什么叫尊重,所以今天的事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能懂什么叫社交距离,好么?”印姜慢条斯理道。
阿莱耶穿起衣服,他毫不介意印姜的话语有多么冒犯,只道:“我们已经是链接过的哨向了。”
“哦?”印姜不偏不倚地盯着他的身体,“难道我们很熟么?”
他皱眉不语。
“至少我不了解你,阿莱耶。”印姜撑着膝盖起身,“想听听我理想中愿意深度链接的哨兵是怎样的么?”
阿莱耶点头,他还记着印姜刚刚的话,平静道:“请说。”
“尊重我,尊重向导,不过度倚仗自己的力量,心怀慈悲,平等待人,大概就这样。”印姜慢慢道,她笑着向阿莱耶的心口捅了一刀,“您哪一条符合呢?”
阿莱耶不说话。
也许是错觉,印姜觉得他有些失落,可回想起他刚刚的演技,她又狠下心来,放出话:“您没资格过问我带谁回自己的精神图景,您大可以做什么,但是,阿莱耶——”印姜看着他,她总算露出了一点自己的真实面目,眯起眼慢慢道,“ss级哨兵会被杀死么?我很期待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印姜的心砰砰直跳,她第一次尝试在与阿莱耶的对话中争夺主动权,她感觉到后背流下冷汗。在她刻意控制的面部表情下,她的肌肉几乎痉挛。
——会死吧,如果阿莱耶生气的话。
如果他的触手执意要绞杀她的精神图景,算上耶耶,她的胜率也不过七成,这是很大的数字,但对于仅此一次的生命来说,并不保险。
明明只是面对一个人,印姜却觉得压力山大,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阿莱耶的事迹——以雷霆手段血洗皇室,在短短半年内策反半个帝国,与他为敌者都莫名死于家中,身体如干尸一般……
在印姜色厉内荏的注视中,阿莱耶点头,他的眉头松开,似乎并没有很生气,他不紧不慢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方才平淡道:“会死,我有很明显的弱点。如果你想知道……”
阿莱耶接着束起头发,忽来一阵微风,轻柔地拨开他眼前的碎发,阿莱耶的双眼如上好的蓝钻,他放轻了声音,缓缓对印姜说:“我会告诉你,但你可以教教我怎么成为你理想中的哨兵么?”
他站得直直的,脊背如撑起天地的支柱,但在印姜眼里,他第一次露出那么犹疑的表情,她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
“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么做,印姜,可以麻烦你受累教教我么?”
往后余生,她永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印姜呼出口气,点头:“我可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希望当我这样做的时候,在我面前的不是第一军团长,秘书长,联邦之光……”
她耸肩:“阿莱耶只是阿莱耶,可以么?”
阿莱耶弯起眼睛:“阿莱耶只是阿莱耶——”
穹顶之眼占据苍天,地壳翻涌着猩红的活体浪潮,扭动的血肉之鞭咀嚼着呕吐出粘液,在这样一片光景中,阿莱耶如天上神祗,他俊美的脸上露出称得上温柔的笑,呢喃道:“好啊,印姜。好啊,我听你的。”
印姜从未见过他如此像一个活人,她愣了片刻,方才伸出手:“走吧,我们聊聊,最先的最先,你为什么要进入我的精神图景?”
阿莱耶握住她的手,慢慢道:“因为很不公平啊,印姜。”他的声音近乎委屈,“你可以给任何哨兵做净化,却从来不给我做。”
“你不是可以自己解决污染?”印姜下意识道。ss级哨兵不会被污染所困扰。
阿莱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般的双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印姜摸了摸鼻子:“要是想做净化,申请就好了啊,我又不是故意不给你做。”
“我申请过了。”阿莱耶耐心地等印姜说完,他补充道,“在你刚来第一个月时我就申请了。”
印姜本想说我从没看到你的申请,出口前忽然话锋一转:“你的污染度一般在多少?”
“10-15%吧。”
印姜慢吞吞道:“阿莱耶,你这是浪费医疗资源。”
她平常都是按污染度从高到低选,阿莱耶这个数值,别说一年,十年估计都翻不到他。
阿莱耶不说话。
印姜安慰道:“没事,我可以私下给你做……”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什么,“不对,你已经禁止我私下做净化了。”
哈(一声)哈(四声),阿莱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莱耶那双好看的眉又起了波动。
印姜拍拍他的肩:“没事,阿莱耶,我们是朋友,不应该算在那个条款里。”
阿莱耶点头:“对,条款没说朋友间不能做。”
“就是就是。”印姜应和着他,她忍俊不禁,“实在不行你回去和第一军团长说一声,你不是和他关系好嘛。”
阿莱耶眨眨眼:“对,我和他关系好,他一定会改。”
毕竟是一个人,不能比这关系更好了。
“好兄弟,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这样一来一回,印姜放下了戒心,她拍了拍阿莱耶的肩膀,小声耳语,“今晚你偷偷来我房间,别让军团长发现,我给你做净化。”
印姜眼中清澈,不带任何其他意思。
“好。”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印姜和他聊了聊他的精神体,阿莱耶则讲述了他在帝国时的事迹——印姜可能是少有的活着知道这些事的人。
“所以,你反的原因是帝国想强迫你和向导交、媾?”印姜因为秘辛瞪大眼。
阿莱耶抿抿唇,他似乎不太想谈及这件事,但还是诚实道:“不是直接原因,只能算导火索。我厌倦每天都有不穿衣服的人忽然出现在我的寝殿里了。在他们真的想干什么前,我反了。”
他没有特指性别,印姜眯了眯眼。
“有点惨。”印姜撇撇嘴,“感觉被当成稀有动物了。”
“是啊。我当初也是这样么想的。”
“这不反了他狗日的帝国。”
“是啊。”
“你铁好,阿莱耶。”印姜笃定地点头,“反得好。”
阿莱耶哑然。
他看了一会儿印姜,又笑,这一路上他没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印姜已经见怪不怪。
阿莱耶:“你是第一个这么肯定我的人。”
“哎呀,少爷会笑了,少爷已经十年没笑了。”印姜嘻嘻哈哈地道,她促狭地朝他wink了一下,“那我是第一个让你这么笑得人么?”
阿莱耶没有回答。
印姜也没放在心上,她悄咪咪打听了一堆皇室丑闻,这玩意儿总有用到的时候。
很快,印姜算了算时间,她提出要分别:“该走了,阿莱耶。我现在还在老师的休息室里呢,待太晚了影响不好。”
阿莱耶看着相握的双手,很难得的没有立马同意。
印姜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她问:“你现在在哪呢?”
阿莱耶:“帝国的土地,打到一半帝国来人了,在解决他们。”
“?”印姜疑惑,“你还在打?”
“嗯。”
“然后还有心思和我聊天?”
阿莱耶立马道歉:“抱歉,我没有尊重到你……”
“不是。”印姜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她怒吼道,“苍天啊,哨兵都可以一心二用,我呢?”
她揪着阿莱耶的领子摇晃——天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咬牙切齿道:“别让我看到你,不然我真想掐死你,为什么有人长得好看不说还天赋异禀,真操蛋!”
生来只有b级,拼死拼活才晋级到a的印姜只想拍死眼前这个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的人。
一边控制身体一边进入精神图景是印姜梦寐以求的能力,只要会这个她就可以一边净化一边写报告了。
阿莱耶顺着她的力道如海草般前后摆动,他好像可任意玩弄的大号棉花娃娃,只不过更加精致。阿莱耶诚恳道:“你掐不死我。”
印姜更加暴怒,她一边跳脚一边骂骂咧咧,退出精神图景前只给阿莱耶留下一个冰冷的睥睨,随后趾高气昂地下令:“不准碰我老师,听到没有……再见昂!”
阿莱耶站在原地,印姜只听到他温和的道别声:“再见,印姜。今晚见。”
作者有话说:内容提要来源于电影《楚门的世界》。
第30章
回到休息室, 印姜将沉睡的巫澜搬到床上,仔细掖好被角,她拍拍巫澜的头——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敢这么放肆,小声道:“老师, 我绝对给你弄到凤凰泪。”
凤凰泪医死人肉白骨, 肯定能救得了巫澜。
她顺手饮尽杯中残酒, 打开门就要离开。
“啪”的一声, 她又关上门。
沉默三秒,印姜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门外, 阿莱耶看着她的动作。
“阿莱耶?!”印姜震惊了,“你这么快?”
“嗯。”阿莱耶点头。
印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刚刚她才说了再见,随即就真再见了。
她正要说话, 忽然鼻子一皱。
嗅嗅, 嗅嗅——
有血味。
印姜探头,左右张望,在远处的阴影中看到一坨红色的团子。
“尼格霍尔茨?”印姜挑眉,她比阿莱耶矮不少,正好从阿莱耶的胳膊下钻出来,她看看红团子, 又看看阿莱耶。
红团子缩了缩。
阿莱耶看着她, 他双手后背,衣着整齐,看起来不像刚刚打了一架,反倒像去散了个步。
印姜一下子就明白这些哨兵在想什么。
阿莱耶赢了,他理所当然可以得到印姜。而输了的尼格霍尔茨只能在阴暗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这就是哨兵们默认的规则, 只有强者才配获得向导的青睐。
但这些规则和作为向导的印姜有什么关系呢?
印姜啪嗒啪嗒跑到红团子旁边。
尼格霍尔茨伤得好惨啊,他洁白的军服被染成赭红掺杂金黄色,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血供他流,此刻,他喘着气,捂住手臂上的伤,眨巴着眼睛看印姜。
“还莽不莽了?”印姜问。
尼格霍尔茨点点头,又立马摇头。
“伤哪了?”
尼格霍尔茨舔舔唇:“哪里都有。”
“那你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来我这儿。”
“我痛。”尼格霍尔茨可怜兮兮地说,“想你给我吹吹。”
印姜无语了。
她摇头:“你只想要吹吹的话我吹完你就立马走。”
尼格霍尔茨:“不止,我想和你聊聊……”他观察着印姜的表情,小声问,“可以么?”
“可以啊。我最喜欢用谈话解决问题了。”印姜搀起尼格霍尔茨的手臂,这动作她做了无数遍,顺手得很。
尼格霍尔茨顺势靠上去,动作间,他还不忘看向阿莱耶,咧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赢了么?
如赢。
阿莱耶歪头,他忽然道:“印姜,是我赢了。”
“对啊。”印姜没好气地道,“你差点给他弄死了。”
阿莱耶停顿一会儿,他问:“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印姜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不能理解哨兵的脑子,解释道:“因为我不是战利品,不会理所应当属于胜利者。我是个人,我有感情,我会可怜伤患。”
“阿莱耶。”印姜一边按着尼格霍尔茨的指示朝他的休息室走去,一边教学,“你赢了,很厉害,我为你的强大高兴。但我不会只因为你的强大而选择你。”
阿莱耶伫立原地,他凝视着他们渐渐远离的背影。
那边,印姜没好气道:“你还装?”
尼格霍尔茨身上没有重伤,只有零零碎碎的擦伤,看起来恐怖,其实按照哨兵的身体素质早该痊愈了。
尼格霍尔茨“哼”了一声:“你和他解释什么,就让他觉得自己赢了多好。”
他的尾巴烦躁地拍着地面。
印姜的手指钳住他的腰间肉,狠狠一拧!
“哎哎哎,痒痒,哈……哈哈哈,别碰。”哨兵一个激灵,他像蛄蛹的毛毛虫,“花枝乱颤”地大笑。
印姜处理他不比解决一只蚂蚁困难。
她和尼格霍尔茨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知道他的所有弱点和软肋。
第一次见面时,尼格霍尔茨是风头正盛的级长,他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还是b级向导的印姜,只屈尊和花语说了几句话。
后来,他缓和态度,总算愿意用正眼看印姜,但依然是桀骜的凶兽,颐指气使的态度从未改变。他需要,印姜就得立马出现为他做净化,做完了,印姜还得想借口留下来——如果她真的离开,尼格霍尔茨反而会生好几天的闷气。
再后来,他像个大跟屁虫,印姜去哪他去哪,印姜选向导专属课程,他就想办法做“教具”,印姜出任务,他接相同的。印姜给其他哨兵做净化,他守在门外,黑着张脸用眼刀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他铁了心要粘着她。印姜后面的搭档位置全被他包圆,连花语都被他挤开。
花语没少因为这件事生气。
印姜和尼格霍尔茨的关系愈走愈近,那段时间,学院里盛传他们会成为深度连接哨向的谣言。
可尼格霍尔茨总是有自己的骄傲在的。
他没办法不骄傲,作为艾因兹家族的二公子,兄长掌握议会的发言权,这保证他以后仕途无忧。作为哨兵,一觉醒就是s级,精神体又是少见的幻想种,具有强大的破坏力。作为个人,长相俊美,才思敏捷——他永远是人群中的聚光灯。
与之相对的,印姜的等级太低,只有区区b级。她是巫澜收养的向导,哨兵收养向导本就带点敏感的色彩,连带巫澜的晋升速度也被影响,印姜就更不用说了,流言蜚语如大雪般洋洋洒洒落下。她的精神体是普通的小狗,每天都在摇着尾巴傻乐。她是优秀的暗杀人才——把她扔进人堆里,就像把一滴水倒入大海里,毫不起眼。
两人条件差得太多了。
尼格霍尔茨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和她永远绑定。
他看印姜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
印姜知道。
她和尼格霍尔茨在一起时,总要迁就着他,哄着他,情话说多了,自己似乎都要信了几分。
后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印姜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开。她利落地在毕业典礼前收拾行李,前往扎克星就职。知道她行踪的只有花语。
毕业典礼那一天,尼格霍尔茨身着华贵的礼服,捧着盛放的向日葵,在印姜的宿舍下等了一整天。
印姜没有出现。
来来往往的人里不乏有胆大的邀请他去晚会跳舞。
尼格霍尔茨恍若未闻。
他站在那儿,如青松傲雪。向日葵被晒了一天,蔫儿了下去,藏在花朵间的戒指还闪着微光——印姜之前抱怨自己的空间戒指太小,放不了太多东西。
总算,晚会散场,人们稀稀拉拉地回来宿舍,尼格霍尔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印姜不会来了。
他忽然异化,巨大的翅膀张开,差点划到经过的向导。不顾学校里的禁令,他飞到印姜卧室的窗户前,打破玻璃,闯了进去。
耳边是刺耳的警告声,危险的红光闪烁,尼格霍尔茨打量着这个熟悉的房间,这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常用品全被打包带走,尼格霍尔茨在抓娃娃机里为印姜抓到的娃娃坐在床中央,绽开的笑脸好像在嘲讽眼前人。
尼格霍尔茨尾巴一甩,棉花在空中炸开。
他跌跌撞撞地将不大的宿舍搜了个干净。
印姜的味道还在,但她生活的痕迹全部消失了。
当警卫队试探地给他扣上枷锁时,尼格霍尔茨还像个木头人般僵在原地。
他很不解:印姜走了,她收拾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那他呢,印姜为什么会忘记带他?
他不被需要么?
他给印姜的终端发消息,印姜刚开始道歉,后面就再也没回消息。
他们之间的对话框停留在某一个瞬间。
尼格霍尔茨发现,他的所有想法都如镜中泡沫,一见阳光,啪地就爆了。
他不能没有印姜。
被关在地牢里,觉醒热烧得浑身颤抖时,他满身大汗,只会喊两个字。
“印姜。”
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印姜……
他的印姜,他把自己的向导弄丢了。
人没了空气,鱼没了水,尼格霍尔茨没了印姜。
会死的……
所以,不能再失去了。要想尽办法留下她,待在她身边。
一进到休息室,尼格霍尔茨双膝一软跪下,他捧着印姜的手指,细细啄吻:“我错了,印姜,别离开我……”
他长得很有攻击性,眉如刀裁,眼似寒星,如出鞘利剑,寒气伤人。此刻,他红着眼尾,小声呢喃道:“印姜,印姜,别丢下我。求求你。”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自己打断自己的傲骨。
印姜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尼格霍尔茨哼哼唧唧撒娇。
没有外人,她放松下来,一摘下眼镜,纯良的脸上就带了点傲慢。尼格霍尔茨好喜欢她这副样子,看他的时候总带点不屑和迁就,好像他是不听话,需要好好教导的狗。
他靠了过去,小声问:“你可以标记我么?像以前那样,我乖乖的,深度链接,到你的精神图景里。”
哇哦。
印姜挑眉。
这ss级怎么和大白菜一样,上赶着来啊。
她摇头。
尼格霍尔茨的眼里就带了点慌乱,他连忙又道:“那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很厉害,就是……”
说到这儿,他的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道:“就是有点穷。”
他垂眼,不敢看印姜的表情。组建新军团的花销太大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兵权,自己掏了不少,和以前相比像个穷光蛋。
印姜没有回答,她摸了摸他的头,带着点笑意,柔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像以前那样啊,你的风骨,你的骄傲呢?”
作者有话说:弃猫效应,源自于人们对流浪猫行为的观察:当人们开始喂养流浪猫时,猫会逐渐产生依赖,但当喂养行为突然停止,猫可能会因为不适应而表现出焦虑和不安。这种现象被引申为一种心理效应。在亲密关系中,弃猫效应特别指代一方因感受到依赖或关注的减少而产生的心理反应。
引自知乎用户:Kilo棋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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