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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指头压进来


    试试别的,是怎么试。


    舌面上的力道不重,但足够她变成个搅进来就只能呜咽的哑巴。


    板正长兄扶住腰、压住舌,低头时整个身子含紧她,将她偷藏想闻的味道摆在面前,好心替意珠应下:


    “从这里开始?”


    食指抵着下唇,揉进来。


    意珠唇线很浅,做这种事时只是揉两下就发粉,变成被发溶的杏肉,浅浅拨弄就软塌塌含吃住指尖,更何况里头还有。


    意珠嘴浅得接不住,狼狈侧头想躲,谢缙之单单膝盖往上顶,她就被颠得重新靠进来。


    他用手拭她水渍已做得熟练。


    说试试就真试试,什么样都可以试,另只轻扇过她腰臀的手落下,揉小孩般揉她脖子,再一下下安稳拍她后背,很专注替她赶走噩梦,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好哥哥。


    只是谢缙之手指长,沿着脊骨拍下去时又有轻有重,总带着股似有若无的意味,钓得人心跟着起伏。


    她后腰显然敏感,没碰到就窄窄一截悬在掌心,刚才轻扇过腰肉绷得颤,分不清是怕还是期待。


    谢缙之垂眸看着掌股间的妹妹。


    这段时日谢家总算将她养出点肉,往下腰线纤秾合度,收拢在指缝间。


    长发养得柔软许多,绸缎般温顺散下来,里头一张发粉的脸,巴掌大,像一吮就会流出汁水的果子。


    她为下一步提心吊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被他的手挂着心思,谢缙之慢条斯理抬指,在她腰窝上打了个圈。


    几乎是瞬间手下人就抖起来,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意珠不说话,在他掌心喘气,舌头往外推推,他才恍然般歉意笑笑,收回那只放在妹妹嘴里的手。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在眼前慢慢擦指头,让她觉得安心的味道变得哪里都有,后背嘴里全是。


    要得到长辈的宽慰显然不该是这种方式,意珠模糊觉得不对,而谢缙之说:


    “你看,活的热的东西要比衣物好用的多。”


    “这几日哥哥都来守着你,好吗。”


    谢缙之摸摸她头,手掌下怜爱的、长辈的、说不清意味的引诱,让意珠几乎头晕眼花。


    以前采完野货跟着日头下山,同行的小孩走到家门前就会被大人接过背篓,夸奖摸摸头。


    意珠总是最后走回家的那个,刘家也从没那个耐心里摸她一下。


    刚记事时意珠还会为此委屈,她那时还分不清村里嘲笑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懂别人为什么要说刘父替别人养孩子,只知道有天听见灶台边有声音议论该不该把她送走。


    那天刘母破天荒地肯带她去集市,给她买了糖葫芦。意珠明明一口都没咬,人群走动间牵她手的人还是不见。


    她站在原地安静等,等到天黑,等到刘母在路口徘徊再三,犹豫朝她走回来。


    刘父看见她回来,露出同样一幅犹豫的神色,说了句就当是欠大哥的。


    她那时就开始明白,犹豫就是不想要的意思,所以意珠也不再期待刘家有人能摸摸自己。


    现在被这样摸一摸,安心感那只手隐隐掌控的张力交杂,好像只要靠近谢缙之就永远能被接住,哥哥永远可以依靠。


    意珠从来不是个禁得起诱惑的人,被问玉佩是不是她时说不出拒绝,现在也说不出。


    她动了动唇,直到被放进被里也只能说起别的:


    “杜姨娘说,我还没入谢家族谱,不算谢家人。刚好杜家人还没见过我,要等嬷嬷回去回话确定了才算我是姨娘的孩子。”


    “在此之前,只能算是个表小姐,或者是同杜倩一样寄住而已。”


    意珠声音低低的,这就是她今晚噩梦不安的原因。


    她不想身份变动,而谢缙之眼底淌过难喻的光,抬起她鲜妍稚嫩的脸: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意思是约束的血线不见,有人操着长兄威严哄人吐出舌头给她看一看,咬下去,也没有问题。


    天隐约破晓,长兄的脸在明暗间如玉雕菩萨,给她承诺:“无碍,你会和哥哥一直在一起的。”


    “我们慢慢来,不急这一晚。”


    ×


    一夜沉沉,再醒来嬷嬷已经被谢缙之遣回了。


    意珠松口气,以为事情到此了结,没想到杜姨娘丝毫没收回话的意思,原先她们叫她三小姐,这会都齐齐改口,叫她意珠姑娘。


    谢家默许般,那就不止是杜氏一人的意思。


    况且谢缙之是个做事周全的人,他既已对嬷嬷出手,不会顾及不到这般细节。


    难道是他们背地查到了什么?


    恰逢老夫人让她多走动走动,和主母二伯一齐去静云寺赏秋菊祈福,她打量她们脸色,心不在焉跟在最后。


    宫里还没有陛下的消息,这些日子真情实意着急或是做样子去庙里祈福的人不少,人头攒动间就同秦氏走散。


    跨过门槛时又被绊,青桃着急去扶,却有人快一步。


    谢青勾着意珠衣领,将她放平,递去手里的香。


    “你这两日都心不在焉的。”


    意珠嗯了声,和谢青一齐跪进大雄宝殿的蒲团,敬香祈福,没心思说话。


    该俯身磕头时,谢青却低声问:“脖子上的印记,是什么?”


    意珠动作一顿,后颈如有所感烫起来。


    大殿里和尚虔诚守在左右,三尊无慈无悲的佛像庄肃悬在头顶,因古老而压迫感更重,神色不同的罗汉好像也都凝视过来,听意珠打算怎么回答这长兄在夜里留下的指痕。


    昨夜稀里糊涂的事重新浮现,要她在佛前好好想一想,坐在长兄膝上被扇腰臀训诫,搅着口舌勾勒过软肉,是对的吗?


    香火缭缭熏得人发汗,背后忽的敲起钟声,敲得意珠咯噔一下,动作不自然到谢青都停下。


    诵读的僧人们成对缓缓走过,庄重肃穆里意珠掌心全是汗,好似做过的一切错事都在佛祖眼前无可遁逃,连继续磕下去都是不诚心。


    遮遮掩掩行完礼,意珠跟殿里烫脚一样,极其心虚退出来了。


    蒲团已空,谢青缓缓站起来。


    不过问个印记,随便一个回答都可以,何至于这般,还是说因为她做了错事,所以不敢抬头见佛?


    她还是没睡好,还是那副样子而已,仅是后颈上存着道极淡指印,顺着脊骨没进去,不知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黄墙红瓦,斑驳漆色在他背后铺开,谢青站在众佛之前,审视的目光因此携有重量,像佛借来的一眼。


    他问:“谢意珠,你昨日做什么了。”


    “没有。”意珠错开视线,把嘴闭紧。


    谢青没有信,走到她身边来。往常冷冰冰的一张脸堵到面前,显出几分阴暗压抑,执拗问:“你昨日做什么了?”


    意珠被问得恼怒:“都说了没做什么!又轮不到你来管,我是你姐姐!”


    谢青沉默两秒,他不是什么好人,无言时更只会让人觉得被阴沉躁动的毒蛇盯上,再做任何动作都会被看穿,在你毫无防备时猛咬下来。


    意珠有些后怕,但下一秒,他把头低下来,语气也很低:“姐姐。我只是想问问你。”


    孤僻瘦长的少年人示弱,很冷的一双眼垂下,露出几分和谢缙之相像的感觉。


    意珠被弄得怪怪的,扭头过去,声音很干:“是没做什么,只是蚊虫多又烦那棵树种不出来,所以没睡好,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少女为别人心虚时就显得很不耐烦,谢青看她簌簌眼睫,抬手压在那处:“是。我相信姐姐,是这里被叮,绝不是其他的什么。”


    “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秘密,所以你不骗我的,对吧。”


    他指腹有茧,很凉,微微用力意珠就像被蛇缠紧脖子,不得不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冷且阴暗的一张脸直勾勾盯着她,意珠本来胆子也不


    大,但许是老底早就在他手里捏着,意珠对着他还能镇定嗯一声,一点撒谎的心虚都没有。


    要开口也只说主母还在前面等我们,总之就是要快走快走,别再问。


    不曾想恰好撞上同一个山头秋猎小憩的权贵子弟们,以卫玠为首,其余人意气风发笑谈今日收获,来茶室讨口水喝。


    卫玠被簇拥在里头,却不知在发什么呆,眉也紧皱着,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


    住持知晓这几位的重量,派人前来接待,陈家公子笑道:


    “知晓这几日寺中繁忙。我们五个人准备间茶室就够了,不劳烦您多费心。”


    五个人?住持侧头,数数头分明有六人。


    柳全脸色很不好看,心知这是陈硕刻意挤兑,他父亲官职小又不是世家,他们念着什么“宠妻灭妾”的由头看不上他。


    要不是为了融入这群权贵的小圈子,给自己造势,他是不会受这等屈辱的。


    往常到这时卫玠就会替他出头,但这次卫玠一副根本没听见的样子。柳全忍辱负重,做出退步:


    “陈兄思虑周全,我见静云寺空谷幽静,正想同卫兄静心走一走,也为陛下祈福。”


    “是吧卫兄?”


    卫玠听到名字抬抬眼,柳全得意,依卫玠性子,只要对着他装装落寞,他总会掺和到这种事里。


    届时陈硕只会记恨卫玠不给人面子,让这群人狗咬狗去。


    只要踩着卫玠,他就能不出分毫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顶替卫玠。


    时至今日,卫玠不去私塾不务正业,只晓得掏钱享乐,他已经快成功一大半了。


    柳全志在必得,却没想到卫玠嗅到什么般往旁边看去,说了句完全不搭边的话:“她的味道。”


    柳全表情顿住,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硕困惑:“谁?这都是素斋,能有什么味道。”


    一行人齐齐转头,顺着他视线,看见菩提树下同人讲话的谢意珠。


    柳全抢话:“那不是谢家小姐吗,听闻最近谢家打探定国公府口风,卫兄分明敲打过她还如此执迷不悟,当真是个难缠的姑娘,实在不好。”


    “卫兄也烦闷此事已久了吧?”


    卫玠确实在为婚事苦恼。


    那日母亲屏退下人唤他上前,没说一句话,卫玠心就砰砰跳起来,知晓定是意珠来提婚约的事了。


    她一贯是这样亲昵、着急靠近自己,母亲也确实探他口风,卫玠该同从前想的那样一口拒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如鲠在喉,满脑子都是上次抓住的香囊。


    谢意珠真是把他当傻子,她当自己分不清那里头是什么吗?


    卫玠喜贵气,佩饰往往在腰间挂上一串,走起路来叮当响得让旁人知晓是谁,那物件一看就不是他的。


    她藏的谁的?


    明明跟踪他、和他躲着“偷情”,什么甜味都叫他闻到过了,怎么能藏其他男的。那男的谁?


    她那个弟弟也是,亦步亦趋护在谢意珠后面让他都没空问清楚,一点也不尊重他,那是对姐夫的态度吗?


    谢意珠一点也不看重他,那男的是谁?!


    卫玠气郁,脸色难看得要命,定国公夫人本就没想过这桩婚事,只是因先前的事留心眼看看他态度而已,见他是这个反应,便说把此事推了,卫玠想也没想又拦下。


    “你究竟要如何?”定国公夫人无语,把事同他说清楚,“姻缘不是儿戏,不仅仅关乎到你一人的下半生,也关乎到旁人,切莫儿戏对待。”


    “你该好好想想,是否能珍惜对待旁人心思,容纳她的个性优缺点,能不能接住她的半生。要应就应,不应也别拿乔耽误了别人。”


    卫玠不说话,就这样应下不爽,推回去也是不爽,反正就是不畅快。


    僵持到现在看见谢意珠,卫玠疑神疑鬼往她身边瞧了一圈,没在她身边看见其他人,心头那股子气才散了点。


    他明白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代表什么,就是不能轻飘飘放过意珠。她在背地做那种事,总得给他个解释。


    还得同他道歉。


    “你们先去,”卫玠眼都不眨,抬腿就要往意珠那走,“我有点事等会再过来。”


    上次也是好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明明可以在赏花宴上多露脸多同人交谈,这卫玠一看见意珠就同狗看见骨头似的跟着跑,把柳全咬得牙根痒。


    这会柳全长记性了,恨铁不成钢拦在前面,暗暗提示:“谢小姐怎么就这么巧也在这?”


    卫玠过果然顺着说:“有什么巧的,我看她就是故意。”


    “正是如此。若卫兄现在如她意过去,叫她以为卫兄能被这种手段拿捏,往后岂不更自得,更胡搅蛮缠?”


    “左右卫兄是要让她清醒,不如我们与卫兄同去,一齐让谢小姐明白。”


    柳全满打满算这几句话就够挑起卫玠怒火,不曾想他目光忽的警惕起来。


    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去的。


    柳全这话什么意思?


    卫玠横眉,目光在这几日脸上扫过一圈。


    同为世家大族之后,卫玠知晓自己才学比不得姜时玉,手段比不得谢缙之,但脸在这群人里总是出挑的。


    刚刚骑马打猎,卫玠也没让自己灰头土脸的,衣着整洁熏过冷香,照旧还是矜贵讲究的少爷派头。


    卫玠确认里头没比他模样好的后哼了声,婉拒:“不必了,要给她个教训,我自己去就够了,你们去休息吧。”


    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狐狸精,或者是她惦记着的那个野男人。


    一想到谢意珠香囊的主人可能就在附近,卫玠更是一秒都不想再等,拔腿就要走。


    走了两步,又转头,朝陈硕伸出手:“把抓到的那只兔子给我。”


    陈硕刚刚被卫玠用那种眼神看就很想打人了,这会瞪他:“你做什么,不是说好这窝给我妹妹带回去养的吗?”


    “我就要一只。”卫玠不由分说抱住兔子,就因为想起陈硕撞见幼兔时惊喜的样子,他才要带一只过去的。


    既然他妹妹那么喜欢这小玩意,谢意珠应该也会喜欢。


    至于为什么让意珠道歉,他还要先带讨她喜欢的东西去,别管,他有他自己的计划。


    菩提树下的谢青意珠一动没动,两人就这么看着卫玠走近。


    他们这样站在一起,不知为何,之前被拦过一遭的不爽又涌上来,卫玠抱紧兔子,狐疑问:“谢意珠,今日就你们两个来祈福?”


    那样子很有点疑神疑鬼,像时刻怀疑门后有人的丈夫。


    意珠不懂卫玠的提防从何而来,不过老夫人给出的事还系在他手上,这会就算卫玠气势汹汹再来叽里咕噜说一堆,意珠也不打算同他生气,所以很好脾气跟他说清,主母与二房都在。


    原来是谢家一行人,卫玠脸色稍霁,也为刚刚莫名来的警惕好笑。


    都是谢家姐弟,谢意珠怎么可能把自己弟弟的物件撞进香囊里。


    要是这也要怀疑,那谢缙之、谢景辉,他要怀疑的人多到怀疑不过来了。


    卫玠清了清嗓子,要把怀里兔子送出来,语气矜贵:“这个给你,刚刚猎到的。”


    一整窝端出来一只兔子都没受伤,他还独自猎到一头鹿与两只雁。


    大雁是忠贞不渝的象征,如今纳吉采礼也时兴送大雁表示重视,若是男方亲手猎的,那更好。


    当然,他不是刻意给谢意珠猎的,让她得逞的。不过她要是问起,卫玠也不介意说一说,这不比那难看香囊的主人要更有能力?


    但等了等,意珠看着兔子却没有接。


    “你什么意思?”这话说得有点火气,意珠往后缩的瞬间卫玠就有点后悔了,但还是嘴硬道,“要收下就收下,别在这扭扭捏捏的。”


    意珠轻轻开口:“我不喜欢兔子。”


    “在来京城前,我每天都要养兔子,忙着收集兔毛和新生的幼兔去集市上卖。”


    谢青不用看,也知道谢意珠说这话的用意。无非是顺势抛出低微过


    往,卫玠看不上也好、尴尬懊恼也好,都可以为她所用。


    秦氏就在后面,只要把这只兔子带回去,在老夫人眼里这门婚事就还有机会,还能拖上些时日。


    果不其然,卫玠一下僵住。


    他想起外面的那些流言,也想到自己说她是乡野来的没规矩的话。


    传言其实卫玠从没仔细听过,也就柳全在面前说过几句,他没真往心里记。


    也就那日警告她别再耍花样时情急搬来用过一次,此刻见她这样垂眉不语,卫玠懊恼极了,恨不得把那日的自己嘴缝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解释不清,万分后悔在桌下时要说那样的重话。


    那时是狼狈了一点,但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大事,贴着她裙子就贴着了,当狗就当狗了,桌子底下又没人看见。


    退一万步来讲,她想要为自己挑选个家世清白,有权有势的夫君,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能全说是算计。


    柳全也真是,卫玠头一次对知音柳兄有些许不满,摸摸鼻子。


    他想同意珠道歉,告诉她能刚才其实他抓这窝兔子是蹲了半个时辰,灰头土脸才从洞里掏出来的,抱也不知道怎么抱。


    意珠能养这些兔子,她其实做的很好。


    卫玠总是趾高气昂,骄矜如只花孔雀,实则心思太过好懂。谢青一眼扫过去,就知谢意珠目的已达到。


    他慢慢搭上意珠的肩,轻笑声,像是提醒她从始至终自己就站在后面旁观。


    说到底,像卫玠这种人能懂什么。只有他猜谢意珠猜得清楚,也只有他,意珠在用到时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她说什么自己就会做什么。


    嘲弄的目光很淡,卫玠却敏锐觉察到。一眼扫去,意珠已经抱着兔子往前走了,那个谢青还冷脸站在最后,为她善后封路似的,搞得他们关系好像有多好。


    卫玠问:“我和你姐姐说话,你总站在后面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卫公子平日野惯了是自己的事,谢家却有自己的规矩。”


    “谢家的规矩?”卫玠哈了一声,傲慢抬起下巴,“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谢意珠养得一条狗,眼巴巴跟在后面,谁跟她说话你都要盯。”


    他快走一步,站到谢青身边。


    “既然你盯得这么紧,”卫玠放低声音,像是只有他二人能听懂,“那我问你,你知晓她香囊物件是谁的吗?”


    “你也这样盯过他们说话了吗。”


    谢青脸色骤变,愠怒后退步。


    那道指痕和谢意珠没睡好的脸一同浮上来,敲钟声袅袅,却驱不散谢青念头分毫。


    直到半夜,他站到院外看尖尖难满的弯月,要确认意珠是否是因这个睡不好般,慢慢朝她院里走。


    意珠为那颗种子不发芽已烦闷许久,他今日寻方丈问过静云寺的露水,兴许有用。


    人才走到转角处,却见意珠窸窣从门前出来,看月亮半晌,又小步朝廊下跑去。


    她往哪里走?


    那是长兄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老大我来啦[玫瑰]今天来晚了罚我明天继续双更[玫瑰]


    第23章 掐住脸


    廊下亮着烛,穿过时便跟着忽高忽低的晃,意珠动作更轻。


    她今日在寺中听女眷们闲谈,知晓留烛到天明是为给陛下祈福,谢家也不例外。


    今日谢氏祖父被召入宫,外面窃窃私语,认为召先帝之师进宫很有点托孤的意思。


    寺中夫人们都盯紧了谢家,想尽办法探其口风。


    旁的不说,若真是要出什么大事,多知道一点也好尽早为自家打算。


    问起来都被秦氏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就是不曾开口的意珠都感觉到形势紧绷。


    加之白日佛前被谢青那样一问,意珠只想将昨夜的事遮掩过去。


    她再依赖长兄也只是背地嗅嗅,从没想过真坐到人膝上去闻。


    背地藏东西被发现,还再多件罪事,单拎出哪一条都够她被赶出谢家。


    意珠不打算再犯,况且宫中形势严峻,想来长兄也不会惦记这种事,却没想到回到院里,桌上凭空摆着那件本该消失的外袍。


    青桃咦了声,困惑她今日分明是把东西送还了,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她记错?


    唯有意珠同修补好的丝线对视,被无声沉静的暗示慑住。


    人不得不往谢缙之门口走,书房里亮着烛,靠在门口只听到书卷翻动的哗哗声。意珠定定心神,谨慎望去一眼。


    谢缙之坐在桌前,仪态肃冷,神色正经。手中落字的动作没停,只是在处理公务而已。


    意珠期期艾艾走进去,唤了声哥哥。


    这场景实在太怪了,弄得好像他们是什么白天平静、晚上含糊凑在一起偷情的野兄妹。


    谢缙之抬眼,意珠不自觉移开视线,坐在稍远的地方。


    她的亲近显然很浅,只是想要一些拥抱抚摸而已,昨日得到,今日就清醒过来害怕后果了,谢缙之不着急。


    他照旧落笔,扫过写有大皇子同御林军首领来往的字句,语气平静:“今日同秦氏去静云寺了?都求了什么签?”


    “只是在殿里走了圈,磕了几个头。给祖母的签是主母一人去求的,我们就茶室里坐了会,看小僧人念经开光。”


    谢缙之嗯了嗯:“老夫人吃斋信佛已有些年头了,静云寺里的大师同谢家来往颇多,她只信那一位。”


    “先帝在时,后宫的淑妃剃度出家,皈依到了静云寺,先帝曾让人将静云寺翻修扩建,故而里头经文典藏最多,僧人们对京中世家的格局也有所了解。”


    “下次若再去,也可将你看中的物件拿去请人开光。”


    “今日该被围着问了许多话吧,有没有害怕?”他眉眼柔和下来,即使不便同意珠说清,也她避重就轻的说,“不必担心,祖父他老人家只是进宫叙叙旧,并无大事。”


    “坐过来点吧。”


    意珠犹豫下,慢慢坐到长兄手边。


    “谢氏曾辅佐先帝登基,又与东宫相关,故有人将谢家动向看成宫中意思。不乏有借机生事之人,不足为奇,哥哥会去解决。”


    “至于祖母那里,她信任身边的嬷嬷,小辈请安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我已同严嬷嬷说过,你不想去便不用去。”


    一句句说得慢又平缓,谢缙之叫她来,好似只是要说这些。


    大到宫中变动,小到让她不太喜欢的老夫人,每一点变动都耐心拆开给她看,每一点她不喜欢的事都解决干净,免得她再提心吊胆。


    他养小孩就是这样,对妹妹总是无限纵容,意珠有害怕的事,那即使手边琐事堆积成山,也是接住她为重。


    有他就有靠山。


    谢缙之摸摸她头,食指玉戒贴过脸颊,很凉:“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同哥哥说。”


    意珠戒备松动,然而他话锋又一转,轻飘飘细问下来:“今日还遇见了什么人?”


    遇见了卫玠。


    连着两次遇见卫玠时,谢缙之都不是很喜欢,意珠不想坏他心情,含糊其辞:“没什么人,恰巧见到私塾里的朋友。”


    谢缙之似笑了声,清冷冷的,玉戒亲昵贴在她眼尾不动了。


    “哥哥怎么听闻还有卫玠。他送你了一只兔子,很喜欢吗?”


    意珠莫名打了个颤。


    今日去寺庙带得人不多,都是贴身婢女,回来瞧见外袍后她就寻来了,都没同旁人说过一句话。


    谢缙之是如何得知卫玠,还有那只兔子的?


    “意珠?”


    谢缙之垂下头来,温和唤她:“怎么不说话。”


    长兄静静看她,还是斯文清贵,眼皮半垂的模样,眼神压来时却重得人呼吸一窒,好似张徐徐铺开的浓黑大网,陷进去就没有边界。


    意珠有瞬牙关发抖起来,但下秒回神,长兄照旧一动没动,只是耐心等她回答而已。


    见她不动,谢缙之神色淡了些,曲指磨过她腮肉,将她抬起来:


    “你觉得他不


    错,哥哥知道。这两日外面谣传你的婚事,你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同哥哥说。”


    指腹陷进软肉里,意珠能感觉到谢缙之在尽力克制力度,悬而未决的眼神令她直觉别点头,别多说。


    “没有,”她在掌心瓦声瓦气的,“我没有想法。”


    “还有呢,那只兔子呢?要养着吗。”


    意珠摇头:“不养的。”


    “好乖。”他低叹声垂头,贴过她的脸,鼻梁直挺。


    “昨天怎么试的还记得吗?”谢缙之抬手,当着她面取下食指玉戒。


    简单的一个动作,意珠脊背却又泛开那种佛像无声注视的感觉,她有点害怕,伸手去推:


    “哥哥,我今天没有做噩梦。”


    “我们不是说好了慢慢来吗,嗯?”谢缙之拨开她的发,另只手安抚性揉过她后颈,“昨天哥哥放得久了,现在只是看看里面留伤口了没有。”


    “你手指上的伤口,哥哥也是这样检查的,不是么。”


    食指压上来,意珠半推半就,到底被撬开。


    谢缙之检查得很仔细,目光冷静理智往下,审视费力张着唇,把里头嫩红都露出来的幼妹。


    牙尖米白,口腔内里也稚嫩,太容易划伤他才要检查这么久,久到本就极度紧张的人被他目光弄得更敏感,谢缙之只是揉下唇角,她就抖了下飞快闭上嘴,下眼睫都被沾湿。


    通常他们不把这种审视读作检查、兄妹间的亲近。


    指头伸进去搅动的声音更不该有,意珠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且蜷在一起不愿正视,好像这样就能抵抗接下来发生什么。


    谢缙之指头卷走眼泪,漫不经心尝了尝,问这小撒谎精为何不要。


    谢青背后的那些菩萨佛像,正当的道德的注视从没挪开过,意珠停顿下,显得很可怜:“我觉得菩萨在看。”


    “菩萨在看?”


    谢缙之托起她脸,细细打量她认真的神色,忽的笑出声来。


    笑声在寂静夜色里显得太大,意珠心惊肉跳的,接着就看谢缙之俯下身来,滚烫呼吸落在她眼睫,落在腮肉的指痕上:


    “你怕菩萨?”


    “菩萨会看什么呢,看哥哥这样吮你,咬你的脸颊弄得里湿乎乎睁不开眼?”


    他悉心把意珠摆正,逼她不得不面对这件事:“先前为何没怕过?偷藏哥哥蹀躞挂件、拿走哥哥的笔,抱着那玉佩睡觉时,怎么就不怕?”


    意珠震惊谢缙之竟对这些全知晓,她应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对。


    后面两样她都是光明正大还回去,而前者,那是谢缙之本就要丢的东西,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收走了?


    除非那就是刻意放在她面前的。


    眼才抬起,又被摁住眼尾,泪珠全被含走。


    谢缙之谆谆教诲:“既然做了这些事,就要想到会有什么后果,现在哥哥只是碰一碰就怕,是不是有些晚、又有些不公平了?”


    意珠预感自己闯了天大的祸。


    她被吓到,半边脸被人摩挲得发红,发丝乱蓬蓬在耳侧,看起来很糟糕。


    “我不是故意做那些事的,”意珠声音小下去,辩解半晌也只能再挤出一句话,“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可以还回来。”


    “那些东西我都没弄坏,保存的很好,我保证还回来就再不动了。”


    人不自觉抓紧谢缙之的手,很迫切想把这件事翻篇,别闹大。


    谢缙之慢悠悠接着她,问:“你能怎么还?我不需要同样的玉佩外袍,除非……”


    意珠为这几秒的沉默煎熬,看面前光风霁月、才尝过她眼泪的人掐过来,轻捏住她脸颊:“舌头,吐出来。”


    她偷藏的是物品,怎么能用舌头还?


    谢缙之慢悠悠勾唇,还有多余的手将她抱起来点,更好靠着自己:“意珠,人同人衡量一件事不一定都是同个标准,对我而言,物件没有任何意义。”


    权势,地位,谢缙之从来不缺这些东西,而意珠也给不了这些。


    那就只有照做。


    谢缙之不是知晓她做了这些,就会全部抖出来的人,但意珠已经慌了神,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


    她反省自己没做得更隐蔽,早知道就只要更小的东西,早知道就在门口闻闻不带走把柄……


    怎么“早知道”都晚了,谢缙之端庄看着她,神色温和,目光是种无声的命令。


    她闷闷启唇,吐出一小截舌头。


    同梦中无异柔软艳红的一截,只是在视线下发抖,像里外都被吮透了。


    落下的目光渐浓稠,明明先前检查嘴巴也这样被看见过里面,但他下达指令后再吐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牙尖烧开,心一路跳到嘴巴耳朵里,让她有些受不住。


    意珠眼睫抖到不得不闭起来,想快点熬过去。但看不见,其余感官反而更敏锐。


    她嗅到熏香缭缭,厚重得连她舌头都涂满,听到风声,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有——没有了。


    太静了,静得连谢缙之的呼吸都听不见,意珠迟疑,顿了下掀开眼皮。


    谢缙之那张脸就无声停在眼前,鬼一样,近到将吻未吻,意珠一瞬毛骨悚然,差些尖叫。


    两指顺势压上来,轻拍了拍她的脸:“叫什么。”


    她惊魂未定:“你……”


    谢缙之眼尾往下压,声音低而蛊惑:“怎么了,以为我要吻自己的妹妹?”


    谢缙之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他守序也看重道德,谢明月说自她十岁后谢缙之连同她单独待在一室都没做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除非。


    意珠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她在他目光中抗拒回答,但谢氏对她称呼的变动,杜氏刻意提过的她没入族谱、没被承认事齐齐涌上来。


    就连今日归家,秦氏笑着拍她手时,说得都是:


    “今日辛苦你了。瞧瞧,多文静娴淑的性子,你被带回来时我就说过是个好姑娘。”


    “今儿个给府上都请了平安,也找大师看过你的婚事了,都是好事,前路都顺遂。”


    “这静云寺的茶是好茶,明月喜欢,我也给你留了盒。往后你只管当是在自家,千万别同人客气。”


    最根本的原因没被拆穿,但她们好像都不露声色改了态度。


    最初回来时,她们对自己压制杜氏的关切比肯定她身份更多,也早都是预兆。


    她由谢缙之带回来所以无人怀疑,现在谁见了都能信誓旦旦说意珠不是谢家人,他们不是兄妹,意味着什么也不言而喻。


    谢缙之知晓她是假的了。


    从哪里知道的,她长得不够像,还是没有和他们一样的性子,举止不对?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意珠努力遮掩到现在,连亲缘关系也没有了。


    就算硬着头皮说是,说是兄妹,谢缙之掐着她腮肉,公允冷淡的气质没变,浓黑的眼神却因此显得更重。


    好似下秒真会捧着她脸深吻进来,以光风霁月的姿态将她舔得内里发痒水声啧啧,口舌全都占透舔熟还不罢休。


    要深到意珠呛起来,他才屈身,压住她混乱挣扎的两条腿。


    这该是兄妹有的姿势吗?


    混乱颠倒,荒唐到没有边际,谢缙之一动没动,意珠已经被先吓着了。


    小小的,被揉开就只会抖的意珠,被他影子笼得无法动弹,泪沾湿眼睫,蜜一样涂满半张脸。谢缙之拂开她额发,慢慢低下头去。


    眼泪叫他舔走,如同野兽给幼崽舔毛,最原始纯粹的年长对幼妹的关系。


    只是谢缙之舌头不会有倒刺,而意珠耻点更高。


    只是稍微含住,人就呜咽声,又被压着腮肉磨进去,水声咕叽咕叽,她侧头吐出口热气,颈后就多只手将她扳正回去,痴迷黏稠的脸压下来,连同那口绒绒香气也含进去。


    郎艳独绝的谢大人手腕了得,没想到唇齿也细致厉害,擦眼泪而已,擦得热气云云,口腔吞咽与搅动声模糊成一片。


    他抬高意珠的脸,宽大手掌能完全覆下来,低语:“此前我给过你很多机会。”


    “推开或冷落你,带你回家后就不闻不问,你自己又要凑过来,所以现在只能受着,是不是?”


    手温和压到她喉咙上,隔着薄薄层皮肤摸她小巧喉管,意珠答不出来。


    方才想的两条腿挣扎都是多的,谢缙之长发垂下,似蛛丝似牢笼,意珠完全睁不开眼,就仅剩五根指头搭在人肩上,泪被舔干舔透,直挺的鼻梁磨人,压得她脸绯红。


    再用帕子擦一遍,粉白的脸就任人擦着,舌尖还湿洇洇含在外面。


    谢缙之怜爱看着她这副糟糕样子,夜仿佛都是谢缙之的影子,庞大且永远绕不开。


    他不提真假兄妹的事,只说哥哥当然不会害你,我们照旧同从前那样相处。


    “但你满足自己私欲踩过哥哥,总要容忍哥哥索取回来,你想要安心,哥哥也总有哥哥的安心要讨。”


    “这样舔,难道不舒服?”


    意珠说不出来。


    等再出来,已经是一刻后了,她头晕眼花,鬓发散乱,前面两步还能保持常态,走到树下时腿就软了大半,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被谢缙之吮的。


    低头时前面传来脚步声,意珠心头一震,模糊里只见谢青站在面前。


    意珠魂都要被吓没了,看清那张脸时多了点脾气,小声抱怨:“你站在这一动不动做什么呀。”


    谢家人都是这样阴森森的吗?


    谢青没说话,看向她身后照常亮着烛的书房。


    一点异响也没有,和往日无异。


    谢意珠站在树下,很平常的模样。谢青心下松了几分,并不介意她的态度:“我过来寻你。”


    “不是说树种子发不了芽吗,静云寺露水要不要?”


    找她就找她,找到谢缙之门口做什么,窗户纸薄薄一层,她刚刚被揪着打开嘴巴给谢缙之看,他也窥见了吗?


    意珠心乱跳,想硬气甩袖就走,不要再到这儿停留分毫。


    走了两步,又别扭转过半边身子:“……你都找了,那给我好了。”


    谢意珠是有脾气的,只是白日装乖,鲜少用这样抱怨的语气,对着他才会显露一二。谢青从善如流抬眸,欲递给她。


    就这一眼,他嗅到意珠袖里流出的沉木香味。


    很浓,弄到几乎像大型野兽涂抹在洞穴里的味道,手腕上很浅道印记,月光从缝隙流下,落到她潮红发软的脸上。


    下巴往衣领里缩,热气一团团吐出来,像刚被人亲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眼里都蕴着水。


    同白日问起指痕时一模一样的姿态,甚至更靡艳,脖颈上有很浅的红痕,一张脸被浸过般漂亮得人移不开眼。


    谢青猛地抓紧她的手。


    指头刚刚被长兄挤进来牵紧,再一根根擦净过,被隔着未散的触感这样一抓,意珠吓得一抖,下意识甩开。


    而且刚刚讲话时,嘴巴好怪,像打开太久了都感觉不到里面东西。


    舌头每擦过一下牙尖,就叫她想起掉眼泪时被没出息压着舔走的感觉。


    谢青眼睛毒得厉害,给他瞧见一眼舌头,她又要完蛋。


    意珠不肯说话了,嘴闭得紧紧,一点舌头也不露,快步就走。


    只有谢青长久站在原地,就同刚刚她进去多久,他就在外站了多久一样。


    她究竟为何要进谢缙之院里,谢缙之在里面吗?她昨夜也来过吗?


    谢缙之为人端正,不是会背地做不见光之事的人。


    可以说正因谢缙之行事太道德太公允,对他和母亲的态度都客观,谢青才会喘不上气来。


    他宁愿谢缙之来蹉跎人,而不是越光明高尚越让他活得痛苦。


    对他尚且如此,就更不会对他亲手带回的妹妹做旁的事了。


    他们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同指痕、同粉白浸着水的脸有关的事?


    谢青心烦意乱,回到院里却见他院中也寂静得奇怪。


    踏进去,王姨娘端着安神汤在窗前微笑。


    “怎么才回来?听闻你这几日着凉,我特意煮了汤过来。”


    她周围难得没有那几个侍从,似是上次二房暗中克扣,谢缙之出手拨正后崇文侯就把那批人收回去了。


    克扣的那几人谢青私下都清算过了,实则没有谢缙之的手笔,他也会找个日子将侍从的事解决了,不过晚了一步。谢青在门边站了会,还是无言走过来。


    汤还温热着,想必刚煮好不久。现在已经不早了,她本来身子就一直不好,还这样费心,谢青心里蓦地软下来,将屋里的人遣去拿碗,把汤分一分。


    人前脚才走,王姨娘后脚开口:“你可知你祖父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


    谢青耐着性子解释:“宫中召见,祖父尚未回来,不可擅自打听消息。”


    “你在你祖母面前尽孝这么久,也探不到口风吗?”


    谢青目光已经变了,只是没有发作:“我在祖母跟前只是仅孙儿职责,与其他无关。”


    王氏静了静,从袖中掏出个令牌。


    她压低声音,俨然将此事看得很重:“你祖父当年就是这样进宫两天未归,而后帝王驾崩,他拥先帝登基。”


    “如今再出此事,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宫中绝对要大变,皇后母族没落,东宫未必站得稳,不到最后不知谁是赢家。谢青,这是个好机会。”


    汤呈上来,分作两份放到母子面前。王氏只执着盯着谢青,摆明了今晚动身的缘由同这汤半分关系都没有。


    又是这般。


    自他得过谢承平一次夸赞,王氏每每来寻他,总要捎带一两件所谓的机会或是变数,暗示他抓住机会,然后呢?


    然后超过谢缙之,越过他的位置“抢”回谢家,一跃而上?


    谢青有些疲惫了,他只是想要一碗汤而已。


    “母亲,喝汤吧。”


    王氏叹口气,眉眼哀怨下去,还是那样的话:“我见偌大谢家,人人都有母亲帮衬,就是早定下中馈,二房也会谢景辉去秦氏那里争取一二。”


    “只有我,我的出身连累你,让你一直活得这般不容易。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人人都可以一搏,你有何不可?”


    “中秋宫宴将至,太后总要设宴,究竟是个什么境况到那时要么有分晓,要么有变数。”


    “你拿着此令牌去见大皇子,我不是让你向大皇子投诚,只是你留个心眼四处多见一见,万一呢?”


    “你今日出府了?”


    “喝汤。”谢青打断她。


    王氏不虞,语气愈发尖起来:“他现在是嫡长子,不代表以后还是。宫中事大可以不掺和,倘若只是谢家里的小事,倘若只是他一人出事呢?”


    “你难道没嫉妒过谢缙之,一次都没有吗?”


    宫中变动不是仅靠一块令牌就能觅得良机的,都是思虑周全布局,擅自踏进只会被旁人利用做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谢青抬手让侍从送王氏出去,那块令牌自然也不要。


    只是王氏的话尖尖刺在脑中,反复质问他:一次也没有吗?当真没有吗?


    谢青指尖搭在令牌上,一动不动。


    ×


    依着太后旨意,中秋宫宴照办,还要大办,不晓得那里头是个什么意思。


    为人臣子的,这种事当然是要去的。


    一大早上,定国公夫人就在同老太太商议此事。


    门被扣了扣,卫玠顶着眼下乌青走进来。他是年轻底子好,想了一整宿也没什么颓靡姿态,反而比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要顺眼些。


    不等旁人开口,卫玠干咳一声,不自在宣布:“那门婚事,我允下也不是不行。”


    一大早上说些什么。


    他不是成日念叨什么娶妻就是多个管束他的人,丫鬟通房和书都不肯放进院子吗,今儿个这是什么了?


    那谢家打的是冲喜的盘算,卫玠不知吗?


    定国公夫人和老太太对视眼,只当他又是起了什么兴致,平静嗯了声。


    卫玠不满她们反应如此平淡,老太太再加一句:“那我们去回话?算算也该趁早定个好日子,即使是纳妾也要对人家有诚意。”


    卫玠皱眉:“什么纳妾?”


    “我不纳妾。”


    他眉眼飞扬,一甩衣袍,大马金刀往堂上一坐,脚踩上来椅边,说得清楚:


    “我要娶谢意珠,堂堂正正的娶。”——


    作者有话说:老大俺来了


    第24章 夜半惊醒


    堂前沉默,定国公夫人料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般,率先抬起茶盏。


    老太太还算心平气和,只轻声斥责:“说些什么胡话。”


    “纳妾难道就是让她偷偷摸摸进门了?是妻是妾都会以礼相待,只是定国公府的重担日后落你身上,你不为自己,也该为府上考虑。”


    “做卫家主母手腕礼仪缺一不可,大家闺秀自小教养,端得起这方差事。谢氏的孩子自然不会出错,但她不在谢家长大,总差那么点火候。”


    卫玠冷笑声,往后一靠:“我又不是个锅子,要什么火候。”


    “我看是你们觉得我无能,才要挑对定国公府有利的人,究竟是我娶妻,还是定国公府娶妻?”


    “玠儿,”定国公夫人语气重了点,警告他好生说话,“不得无礼。”


    卫玠转过头去,老太太审视这个独孙。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正是挺拔的时候,何况卫玠一向在意外表,同鸟梳羽毛般每日连发丝都要打理干净,单一件浮光远山银丝广袖就骄矜贵气,腰间挂着的佩饰放在旁人家更有要说上一句奢靡,却是定国公府该有的样子。


    虽有几分未开化的蠢,同那上不得台面的人玩到一块,但从前定国公府锋芒太盛,他做个纨绔正正好,叫定国公面圣多件能叹息无奈的家事,满足了圣上要的贤君忠臣间的趣闻。


    卫家,容得下他这点枝节。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风波渐长,他该有挑大梁的手腕了。还没急到要他明日就承袭爵位的地步,念书入仕这一桩毛病却是势必要改。


    寻个能管教他,压着他一心向上的人是必须要的,卫玠太过重情义,柳全那般拙劣伎俩都能叫他如此护着这位朋友,若再来个心术不正的妻子,定国公府怕没有来日。


    少年人的情谊不见得有多少,强压下去只会他逆反,老夫人和缓语气:“不为定国公府,为你自己,你也该三思而后行。”


    卫玠不止三思。


    他思了一整夜,思谢意珠香囊里的野男人到底是谁。


    不怪他没有容人雅量,那天问起来,谢青反应似乎知晓什么,神色压抑不肯细说,好像是什么他也知道的人。


    谢青同他交际不多,谢意珠个半路归京说得上话的人就更少,她总不会是在他眼皮底下同旁人好了。


    她也和别人躲桌子偷情,也用手捂其他的脸,叫别人嗅到她身上的味道了吗?


    卫玠满腹狐疑没个出口,左右谢意珠都要为这失礼的事道歉,给他个说法,那现在问和成婚后问有何区别。


    成婚了日夜相处,就多了许多报复谢意珠的机会。左右是谢意珠先挑起事端,母亲也总盯着他婚事,点个头两边就都解决了,皆大欢喜。


    卫玠已自己说服自己,一点也不动摇:“你们要谈婚事,既然说起她那就是她了,要什么理由。”


    “婚事是婚事,妻妾是妻妾。”


    卫玠眼睫低垂,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神色却一点点冷下来:“父亲都可以不纳妾,我为何不可?”


    这会定国公夫人忙着喝茶,没有嘴斥责。


    老夫人抬眼,微微一笑。


    原是为这个。


    卫玠不成器,成日闲逛逃课做了不少纨绔之事,下人表面恭维跟随,背地鄙夷闲话却没停过。


    众人皆知他比不得定国公年少时出彩,若非定国公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只怕随便选谁都不会让卫玠承袭爵位。


    这些话传来传去,卫玠不曾说过什么,从前以为是不在乎,原来只是憋着这口气在别的地方同他父亲较劲。


    “卫玠,你父亲十六岁时能背着功勋跪在门口三日不动,你有什么?”


    “你回去罢,”老夫人语气清淡,下人们也都守在卫玠身边,仿佛他今天说得同他昨日说的要一把琴、要一只弓没有区别,全是嬉闹而已,“别为私欲耽误旁人情谊。”


    “谢意珠在谢家不起眼,纳她为妾,或是再娶其他,你自己看着办。”


    卫玠面无表情拨弄手边络子,良久一句话不说,如何堂堂正正进来的,就如何堂堂正正出去。


    人凭着一腔火气走到私塾前,他今日又逃了课,此时进去定然是不合规矩,来了也只能百无聊赖在外面看着夫子念书。


    卫玠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往树上一坐。


    他从前被打狠了不得不低头时,也不是没这样赌气就在外面听过,夫子看见了也习以为常。


    倒是里头追捧他的人蠢蠢欲动仰头,以眼神奉承他,卫玠懒得理会。


    里头之乎者也的话,卫玠并不陌生。父亲是武将,总以没有满腹经纶而惭愧,在他开蒙时很上心此事,请了许多厉害的夫子入府。


    朋友自然也挑得都是清贵文人之子,小小年纪便能谈论孔孟之道,卫玠混在里头,像只被拔了毛的鸡。


    后来他偷翻墙出府,给外面斗鸡的那只常胜鸡取了个名字,叫卫雄,被他爹拖回去狠揍了一顿。


    只是想想往事,嘴里叼着的草也索然无味了。他散漫往里看去,人都两只眼一个鼻,就谢意珠最好认。分明长着张很乖的脸,偏偏要板起脸来写字,不知道在学谁。


    夫子点她名字,把她吓得一抖,犹犹豫豫站起来。


    卫玠瞧着,脸上不自主多了点笑。


    她把手里的纸打开,念出答案,卫玠看得清楚,那不再是斗大两个字了。


    少年人漫不经心靠在树干上,细碎日光映得脸也肆意,定定看着谢意珠几秒,轻哼声转过头去。


    他不讨定国公府的喜,谢意珠也不是谢家最重要的人,那不刚好。


    他就要谢意珠,非要谢意珠了。


    下了学,谢意珠还在同人说话,左边一个谢明月,右边一个霍姣,亲热拉着她的手,说今日这身衣服很好看。


    霍姣拍手:“从前很少见你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多漂亮呀,这种亮眼的颜色同你头上钗子正正好,快说你在哪买的?”


    意珠不自觉摸摸发钗,她来谢家为了不惹眼,习惯了穿些不出挑的颜色。


    早上见到这衣服时也很惊讶,青桃说衣服钗子都是大公子送来,建议她可以这样给意珠配,她想着大公子的话不会有错,就大着胆子换了。


    “钗子是长兄给我的。”


    谢明月瞟了眼,点头:“很好看。”


    “就是了,就要有这般大胆穿的兴致。”


    “你看看谢明月天天总穿那么几件素色衣服,我都看得着急。”


    霍姣兴致冲冲给意珠说了好些京中珠钗铺子,说完还拉着青桃的手,检查她都记住了没有。


    等她们叽叽喳喳说完散开,凭空从天上掉下个人,垂着眼凑到意珠面前,语气有点抱怨:“谢意珠,你跟她们讲了好久。”


    意珠哎了声后退,身后有只手扶住他,卫玠抬眼,这才看见谢青一直在她身后静静站着。


    从第一次见面,到后面无数次,谢青似乎从头到尾、永远都在。


    两人无声对上视线,几秒间已打了个来回,卫玠眯了眯眼抬手,毫不客气:“我要同谢意珠说两句话,劳烦谢公子就去门口帮我看着?”


    这话说得怪模怪样,让谢青去看门,挑衅意味十足。


    意珠下意识朝谢青看去,他目光里果然明摆写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却又见谢青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圈,不知为何只抿下嘴,等她们走进假山,真站在前面没动


    外头人间或走动,他双手抱胸靠在一旁,当真有种里头做什么他守着的架势。


    谢青不见光的手段有许多,即使明面上隐忍,也鲜少有这般样子,意珠不懂他为何肯


    被卫玠差使这件事,袖子却被人轻轻抓住。


    卫玠侧着头,耳根有点红:“我给你的兔子,还在吗?”


    昨夜意珠已经对长兄说过不养兔子,确实也是准备将它送走的。


    只是青桃将它端出来时,那么小的一只,在掌心发抖,旁人将它送到哪就只能去哪活,谢家又有谁会养幼兔呢?


    意珠默默瞧了半晌,低声让青桃放回去了。


    她真的不喜欢兔子。但真的再养几日,再送出去吧。


    “你怎么不说话?”


    “我给你的,你丢了?”


    “没丢。”


    卫玠这才安心,轻咳了声。真奇怪,他警告意珠别痴心妄想时,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现在想同她说清自己的决定,反而烫嘴,说不出那几个字。


    说来说去,只能佯装不在意问:“没丢就行,下次我送大雁来,你会收吗?”


    嶙峋假山下,外面的嘈杂都模糊,眼前只有着急俯下身的卫玠,像只扑到面前来的犬,带着热气。


    而余光里谢青半侧身子,冷冷看来。


    两道注视将意珠夹在中间,好像她是什么当着丈夫面同旁人卿卿我我的坏人,等着她回答。


    老夫人那还得卫玠顶着,她不好动卫玠的意思,只等着他快来推掉婚事,让老夫人歇了这个打算。


    意珠不说话,卫玠就更紧张,抓紧她袖子,少年人身影将她拢到假石里,交叠的人影绰绰,脸凑得更近,瞧着都要贴上来了。


    他想同谢意珠承诺,绝不轻视她,娶她只会将卫家的事都处理好了再堂堂正正娶进门,开口却是:“不说话是还生我气?”


    他不敢说。


    在这些承诺前,卫玠先对意珠说过许多难听话了,若是意珠为此生气拒绝怎么办?


    “谢意珠你若气我,可以打我骂我出气,我绝不乱动。”


    谢青就这么毫不回避的看着,意珠几乎能听见他毒辣冷笑声,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似的。


    发冷的眼跟夜里扫过她脸时一模一样,把她看穿。意珠不自在,她就同卫玠说两句话,又没做别的,没道理被谢青用这种看他们私会一样的眼神盯着。


    况且她是姐姐,真是幽会了,谢青怎么能这样毫不避讳的看?


    意珠端起大家小姐的态度:“卫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不生气,也不要什么大雁。”


    卫玠听了沉默,转而求意珠骂他:“你凶我吧,像上次那样骂我卫玠,别叫我卫公子。”


    他不喜欢意珠这样客气,想想之前,意珠也有过同他很亲近的时候,在桌下时他们不是做得很好吗?


    想到这件事,卫玠眼睛亮起些,握着把她手放到脸上,整个脑袋都垂下来。


    一贯骄矜的小公爷头低得不能再低,用她手捂着自己唇,讲话也含含糊糊的:“或者我们再像上次一样?你不是喜欢那样吗?”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发冷了。


    谢青头都不回避一下,过路有丫鬟认出他,规矩朝他行礼,他也一动不动摆明了她现在同卫玠做什么,他都要一分不差的看着。


    谢意珠多有本事,看看先前卫玠是什么态度?现在恨不得把人拱到自己怀里用舌头舔,他的清高鄙夷,他的让意珠早点死心呢?


    还大雁,人都没踏进来就想着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吉兆了,谢家不是什么野鸟都会放进来的。


    谢意珠还想用卫玠搪塞婚事,她非得把火点到自己身上,才该晓得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利用的。


    谢青暗恨,却说不出恨什么,只觉得脊骨有冷火在烧,烧得他牙关紧咬像又被她拽进河里,爬上来也阴冷冷永远干不了。


    直到看见吴泽朝他点头,看见谢缙之从面前走过,那股无名恶气才有了缝隙般,从他眼神里淌出去。


    谢青清醒看自己微微侧身,给长兄请安时,露出背后假山里的一角。


    意珠还不晓得门口多站了一个人,她面前的光全叫卫玠挡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做这种事有些不像样,但为了让谢意珠出气,他真就一动不动:“还是你骑到我头上来?我这次绝不乱动,你还回来,我们扯平。”


    “……实在不行,”卫玠声音小下去,盯着她的手像下定决心,抓紧她的手,“我好好舔你,好吗?”


    卫玠低下头来。


    犬齿轻轻咬在意珠食指和中指间,分明锋利极了,他却含得像没长牙的幼犬。


    意珠被他弄得痒,指头抖了抖。


    怎么说也是她要利用卫玠,老夫人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埋怨上定国公府,意珠就当欠他个人情了,这会态度很好,语气轻快:“我真没生气。”


    “你不用这样……咬我,上次捂你嘴,只是不想你太大声让别人看过来而已。”


    卫玠不太信。他收回牙齿,声音发闷:“谢意珠,你是不是觉得我舔得不好?”


    什么舔不舔的,说得怪里怪气,意珠有点恼怒,瞪他一眼,从他手臂下钻出去。


    就这么一下,她抬头直直对上了谢青似笑非笑的神色,撞上门口的影子。


    卫玠挨了她白眼还很高兴,跟在她身后信誓旦旦:“我可以学。”


    “这种事还能难倒人?你放心好了,不出三日我保证学会,让你报复回来。”


    “谢意珠?”


    意珠一动不动的,卫玠顺着往门口看去,只见谢缙之站在谢青身后,一明一暗,两双眼没有声息的盯着这边。


    看什么呢?


    看他刚刚舔谢意珠手?


    卫玠耸了耸肩,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是人谢意珠别生气,又没做什么,被看见就看见了。


    谢家口风都探过来了,难道他们不知谢意珠同他要有婚事了?


    卫玠不在意收回视线,却在最后一秒,在看清谢缙之蹀躞的瞬间愣住。


    很眼熟的款式,再眼熟也是条旧的残缺的腰带了,堂堂谢氏嫡长子没道理把丢了一脚的腰带束在身上。


    偏偏谢缙之堂皇系在眼前,毫无顾忌。


    模糊念头闪过,卫玠下意识去看谢青神色——没他这般名分,只是在门外守着的人阴阴恨恨,瘆人的很。


    “大公子?”


    吴泽无声提醒,谢缙之对那里头的人一句话都没说,轻描淡写收回目光,好像并不在意。


    谢缙之走了好一会,意珠那种被长兄撞见的惊悚感才压下去,她走到谢青面前,实在不晓得他说守门是守了个什么。


    “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你们不是说得很开心吗。”谢青冷冷扯唇。


    说得开心?卫玠说得什么舔人骑人的胡话都叫长兄听去了!


    意珠提醒他:“是你自己愿意来门口守着的。”


    “我从没应话,站到这里只是为了看,看得更清楚而已。”


    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把意珠堵住,又确实是没应过卫玠的话,只是她下意识以为他真给她守门。


    意珠想起刚刚情景,心里头犯怵。


    同旁人说几句话,这是很平常的事。


    何况谢缙之从来是安稳可靠的长兄,不曾约束过她交友,就是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但意珠就是有种要完蛋的感觉。


    人心里堵得慌,一整天都惦记这事,直到睡前,她都没等到谢缙之的任何传话,问起青桃也只说大公子进宫去了,意珠这才松口气。


    她把长兄想得太小肚鸡肠了。


    对呀,妹妹和谁说话都很正常,而长兄只是要“还回去”的公平而已,一整日他不是都没什么反应吗。


    整日心思都被长兄占去,先下终于能安心吹烛睡去,直到半夜被种浓稠诡谲的注视扑面,意珠在睡梦中也冷汗涔涔,毫无征兆的惊醒。


    周围没点烛火。


    床榻摇晃一声。


    而她床边坐着的长兄一下下摸着怀里幼


    兔的头,动作轻柔。


    他垂眸,微微一笑:“醒了?”——


    作者有话说:老大俺来了[猫头]


    第25章 爬到她身上的鬼


    睡意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幼兔绒毛从人手心划过,全是白色,显得黑影愈发融进夜色里,像一团鬼。


    谢缙之另只手端来水,神色如常:“天干物燥,既醒了,喝口水润润。”


    白日揣测了整日,夜里又突然出现的长兄像根蛛丝,恰到好处串起她的所有时间,一根就够成网。


    水是温热的,长兄的询问也平和,只是聊家长里短而已:


    “今日的衣裳可还喜欢?我瞧你同霍家小姐聊得还不错。”


    霍姣是很爽朗的性子。


    当初仅是听说她是谢明月的妹妹,她就能伸手拦住卫玠时,意珠便感觉到她是个心性很好的人。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确实如此。


    且霍姣是个坐不住的,平日朋友很多,同她说话时不自觉就认识了京中其他人家,在私塾也有了许多可以搭话的人。


    想到这儿,意珠蓦然想起谢缙之最初拒绝她时,说的那句“去找谢明月”,有些愣神。


    霍姣和谢明月是手帕交,只要她同谢明月稍微亲近点,多少都会和霍姣有联系。


    通过霍姣认识旁人,好像是谢缙之早预料到的一条路线。


    “哥哥是早知道会有这件事吗?”


    她抬头,黑夜里瞧不清他的脸,只能茫然盯着掌股间的兔子,一点水珠凝在唇间。


    谢缙之不置可否。


    霍家家世清白,子女和睦,霍姣生在其中不会有多差。


    谢明月喜好舞刀弄枪,老夫人是个保守的个性,自知晓后就断了她这件事。


    谢明月表面应下,背地也没真答应过这件事,只是在自己院里偷偷练。


    此事他知谢青知,平日皆假装看不见,那日叫霍姣无疑撞破,却也没让风声露出来半截,可见是个可以信任的性子,让意珠接触刚刚好。


    “明日府上恰好无事,你们约着多出去逛逛很好。你同谁交友是你自己的事,”他接过意珠茶盏,也拭过那滴珠,动作行云流水,“你同卫玠要好,哥哥不也没说什么了吗?”


    意珠心里一紧,谢缙之慢条斯理拨弄幼兔耳朵,看不出神情。


    “我今天和卫玠没说什么,他只是为从前的事来道歉。”


    意珠睨他神色,可惜室里漆黑,白日内敛克制的线条便都涂抹上层森森鬼气,人影似一团模糊诡谲的雾。


    “原来是道歉。”谢缙之了然点头,长兄如父,女子名节婚事都重要,他关心意珠同人遮掩讲话是应该的。


    只是下秒话就直白露出半截,越过界限:“我还以为是虔心讨好,否则不会舔得那么用心。”


    意珠眼皮跳起来。


    一手将她带回,将她亲手安排的哥哥说这种词,是很不一样的。


    她无疑依赖谢缙之,雏鸟般的依靠和某种蛊惑她的吸引力,令她将谢缙之的手视作能拨弄她新生命运的五指。


    而现在这只如父如兄的手在面前擦净指节,开口时禁忌感扑面,如同在他膝上将她挑开。


    谢缙之轻抓住她后颈。


    “过来些。”


    “还要还我几回?”


    话语焉不详,“兄妹”二人却心知肚明他在说什么。


    算不清楚,谢缙之压着她脸,教她记着:“事不过三,你尚且算作是还还两次。”


    两次,听着好像很快就要还清。


    这不是什么私相授予、通奸,只是还长兄几遭,是试试别的而已。


    意珠没有躲了,心安理得以为同上次一样,不过被舔得喘不过气。


    温水早将她浸得毫无戒备,自己抬好脸。


    幼兔咚地声自己跳下去,抓着这个机会躲进床底窝里,视线里是谢缙之清晰万分的脸,照旧斯文漂亮。


    不过下秒他摁开唇,舌在看不见的地方径直探进来。


    他怎么?


    意珠细细一声叫被堵,连一点沿着唇线的厮磨都没有,对方勾着湿红往里卷。


    意珠看起来完全呆住,像真没想到他们会做这个。


    谢缙之狭长的眼冷静垂下,皮囊之下攻势急且凶,横扫一片。


    水声不吮也搅得靡靡,掠夺得意珠一口气全被吞进去,像呛了水般瞬间就被他带着走。


    脸被整个捧起来,慢慢放回床上。


    她从前在这趴着回忆长兄气息,回忆他手掌擦过头发的力度,现在这双手就在这儿撬开她唇。


    令她安心的沉香气息劈头盖脸落下来,舔得唇线潋滟,缠住颤巍巍呼吸,再细致勾住碾。


    这是长兄,处处体贴周到,让后院前宅,朝廷世家都敬重信服的长兄。


    意珠发誓做谢家里他最乖最满意的孩子,听长兄的话,对长兄好,但从没想让清风高节的人最满意,是要她被压着舌头亲。


    强硬手腕给人种极端掌控感,谢缙之长发垂下,牢笼般盖住她所有视线。


    手掌再托起她点,好缠得更深。


    意珠没想过他在这种事上是截然不同的作风,一种冷静的疯感叫人毛骨悚然,真快被吃没,才喝过水的内里很快都要干了。


    清冽凛然的眉眼在欲里滚了圈,谢缙之是爬到她身上的鬼。


    意珠后颈连着头皮都发麻,脑中嗡嗡一片。


    一想到整个昏睡的谢家里,光风霁月的大公子,“长兄”坐在床头和她做这种事,背德的恐慌刺激就涌上来,同麻痒混杂。


    这感觉太浓重,吻得也太深,意珠受不住到两条腿乱蹬,只想大口喘气,浑身发抖想逃。


    “谢缙之、哥……”


    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她仰头推拒,脖颈同床榻间弓起小小弧度。


    另只手就从腮边挪下来,五指覆在后背,径直往上一抬,令她退无可退,连呛都呛不出来。


    脸与口舌究竟还是不同的,内里热腾腾的软,即使吮干青果表面,打着圈就永远有汁水可吃。


    来不及换气,她的热气只有从缝隙里小茬小茬冒,上秒吐出下秒就又被尽数堵住,搅动声一刻没停,让意珠自己听得清楚。


    舌颤巍巍悬在里面,又被追着摁下,好半天谢缙之才放她失神侧过脸去,薄唇上水渍一概不擦,单手把人往下拖了拖。


    “不是总往我身上看么,怎么真来就没声了。”


    意珠侧着头,乌发缎子般垂在手臂两侧,眼睫还在抖,往前爬也爬不动,就看着谢缙之把她拖到掌心下,膝盖停到她腿边。


    她麻得厉害。


    破坏礼法的失序感让她顾不上品尝酥痒,但卷得太深了,是真的舒服得人发晕。又怕又爽,意珠没有理由的抬手抓住谢缙之头发。


    谢缙之任由她抓着。


    她怕得失神,连甜头都不好好尝。敢偷嗅他外袍,还以为有多大贪心,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这才只是亲吻而已。


    是想到身份,想到这层关系就被道德束缚,只想掩耳盗铃,把假兄妹的遮羞布盖紧点,别那么快捅破。


    谢缙之停下,让她缓缓。


    修长手指延长余韵般揉着她耳垂,冰凉玉戒有一下没一下擦过耳后薄白肌肤,他回到长兄身份,娓娓道来:“定国公骁勇善战,当年平定西南战功显著,就是太子也该礼敬三分。”


    “家世不必谢家差,不过功高震主,往日低调行事是必然的,否则帝王疑心是道永远躲不过的劫。若成日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寻京城其余稳重世家,这是其一。”


    “定国公当年出征,家中全靠定国公夫人与老夫人撑起来,故而习惯性子强势。倘若卫玠竖得起来,那很好,只怕丈夫太过无能,夹妻子在中间吃苦。”


    如果他没有眼神晦涩浓重,没有才把手下的假妹妹搅到回不过神,这利弊分析得当真处处贴心。


    玉戒似有若无的摩擦终究还是叠加起来,意珠抖了抖肩头夹紧,谢缙之恰到好处俯下身来,虎口卡着她耳朵:“你知定国公府是怎么来回话的吗?”


    “它道婚事是天赐良缘,纳谢家三妹是件佳事,可以商议。”


    佳事?


    等等,怎么能是佳事,佳事让老夫人信了她不就真要嫁了吗?


    意珠一个激灵清醒,要坐起来,又被摁住小腹,谢缙之在她骨头上点了点,叫她腰一抖


    ,倒了回去。


    “定国公府未免太想当然,让我妹妹做妾,算哪门子佳事。”


    意珠才发现两条腿都给谢缙之压着,青年人的锐意同体型的完全压制是种张力,也是伺机而动的危险。


    见她从打破边界的惶恐中抽身,谢缙之便又压着她牙齿舔了舔,将她不大清晰的唇线舔到水色潋滟。


    重新压到一起去,意珠更能清楚感觉到轻重缓急的区别,舔到意珠模糊想让妹妹做妾不算佳事,这样半夜缠在一起,就是佳事了吗?


    她攥紧了谢缙之头发,对方的手在无形间捏过她耳垂、肩头,继而往下,放到膝上时恰能撑起腿窝,将她两条腿抬起来。


    意珠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并紧腿,扯住谢缙之:“哥哥。”


    长兄歪了歪头,笑了声,并没多说什么。


    他确实停下,也放下那两条抬起裤腿就往下掉,露出细嫩脚踝的腿,再给被搅得乱糟糟的妹妹盖好被角,拍拍她。


    “兔子你想养,哥哥会替你养到院子里,你要来看它随时可以来看。”


    白日的事好像在渍渍水声带过了,从头到尾他都没评价过卫玠一句。


    不过临走前,谢缙之居高临下起身。他不缓不急整理因急切亲吻而压皱了的衣袖,像个到时辰了就自觉从墙边绕出去的姘头,话却很正派:


    “意珠,事不过三。”


    “我信你已有分寸了,你同卫玠,今日之后应当不用我再说什么。”


    至于其他的。


    谢缙之将那兔子抓回在手心。


    口水能吃,其他的就不能吃了?


    谢缙之不着急。


    他还有第三次机会——


    作者有话说:老大老大调整了一下更新时间,以后都是凌晨更[亲亲]


    第26章 怀疑


    谢缙之带走意珠兔子的事,谢青隔日便知道了。


    他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假山前,谢缙之仅靠半边衣角就停步的眼神,谢青看得再清楚不过。


    那仅是长兄对小妹交友的担忧和关切吗?


    谢意珠半夜从长兄院里出来,兔子清晨没有征兆的就被带走,中间当真没有联系?


    谢青无法细想。


    他只能告诉自己,同为谢承平子嗣,兄妹间再亲近那也只是兄妹。无非是谢缙之带她回谢家,意珠心里总把谢缙之放在第一位。


    换做是旁人,她当然也就和旁人亲近,又有什么特殊?


    谢缙之对谢家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特殊的,他不是早就知道么。


    他们又能做什么。


    托谢意珠的福,谢青久违体会到眼下乌青的感觉。


    今日宫宴,事关重大,而谢青难得有这样稍显颓厌的时候,秦氏很意外,落座前关切问:“你一向是个稳重的,脸色怎么不大好看?”


    “可是哪不舒服?”


    谢青低声回应:“无碍,只是天气转凉没睡好。”


    这几日王氏也很不安分,出府走动颇多,不知打起什么主意。二房近日起了分中馈一杯羹的心思,暗中纵着王氏作为,又挑拨院里其他人,这些就够秦氏警醒了,不论是谁可不能在今日出什么岔子。


    秦氏多叮嘱几句:“既如此,等会席上的桂花酒你就别碰了。如今天愈发凉起来,你们几个也要注意身子,席上太寒的东西就莫要碰了。”


    “象征性动动筷子,喝些清茶,我瞧意珠素日就不太爱喝水的样子,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谢明月应下,而她身侧分明心不在焉,听到说谢青不舒服也没抬头的人,听到这句话倒浑身紧绷,颇不自然应下,连头都没抬起来。


    换做她平时,多少也要抬起她那张装乖的脸感激秦氏,谢青心头压得更厉害。


    他坐下,借着姿势停在意珠手边,冷不丁开口:“怎么,喝水对你来说也是件要提防的事了?”


    今日本就是意珠初次入宫,礼仪举止她都紧绷着不想出错,谢家得宫中看重位置靠前,一路走来不少人好奇看向她,已经让她很紧张了。


    这个角度看去,那双眼就很像谢缙之,眼下青色叫他那点厌世味更重,像已发现了什么端倪,扰得意珠手一抖,杯中液体都溢到虎口上。


    天地良心,意珠是贪心做了件坏事,但她急切牵住谢缙之袖子、踏上回谢家马车时,从没想过要被那只手压着舌头亲。


    没有兄妹在夜里亲成那样的事,意珠今日看秦氏都不敢看,谢青骤然这么一问,问得意珠背后出汗,她轻轻把谢青推开:“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不比卫玠的大大咧咧,谢青无疑是很不好对付的人。


    他好像永远在身后站着,悄无声息盯着所有人举动,稍露出点细节,都会被他看穿抓住把柄,让他阴阴缠上。


    意珠强装镇定擦手,能感觉到谢青目光还落在她脸上,细细冷冷的。


    太后及东宫还未露面,也不曾听到皇帝的消息,多得是比意珠更紧绷的人,她还不算突兀。前面有人声传来,意珠刚好作光明正大的样子看去,要甩掉谢青的注视,人却稍微怔了怔。


    为首的男人已到中年,但皮相还不算老,有种与崇文侯不同的谦逊儒雅。一身文人风度从官袍里往外溢,气质温和卓然。


    宫人殷切领路,奉承说宫里特意为大人备了清茶,男人也只谦和颔首,含笑应下,很是谦和。身侧的是同他沾着书书卷气,像泛着松墨味的一丛劲竹的人,俨然是意珠在马车里见过的那位。


    有女眷一同过来坐下,那位夫人意珠只模糊瞧见个侧脸,她不禁问:“那是什么?”


    谢青顺她目光望去:“姜家。”


    “姜家也是京中高门,虽说这两代从仕者渐少,比不得从前份量大,但也足够了。现下翰林院以姜元为首,京中文人更追从姜元一手小楷,私塾中的徐夫子,便师从姜家。”


    意珠记得徐夫子的字,她现在字练得好一点,用的就是徐夫子给她的帖子,原来都是姜家的字?


    姜时玉似乎也看见意珠,愣神后冲她温润笑了笑。


    姜时玉前段时日寻人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姜元的,他早就看见谢家小女郎愣愣望过来,这会笑问姜时玉:“说来早想问你了,你又是怎么寻到谢家去了?”


    “从前你与太子、谢缙之三人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对谢家的什么人感兴趣。不过你要是想好了,为父就去准备聘礼。”


    姜时玉苦笑:“今日是什么时候,您还有心思说这个。”


    姜元摇头,今日能是什么时候,不过场普通宫宴罢了。


    有人心乱,是因为宫外谣传陛下突发风疾,此病可大可小,却无可避免的留有后患。若是哪日再发作,晕在榻上,便再难清醒了。


    这几日姜时玉忙得脚不沾地,可见东宫不是毫无准备的。且以依陛下快刀斩乱麻的作风,大抵众说纷纭是个幌子,借机清扫才是本心,只看谁敢赌了。


    太子及心腹都没出来,只留姜时玉在外,那就是姜时玉要事在身,该提心吊胆的也是姜时玉。


    姜元一拂长袖,自得道:“今夜大事不会少,我还是更关心你的大事。”


    “儿子更不是那个意思。”


    他寻意珠……姜时玉尚说不清,只是看了眼坐着不语的母亲。


    姜家众人都心知肚明一件秘事,那就是姜夫人初嫁来时郁郁寡欢,并不喜欢姜家。她与姜元只因婚约结缘,半分感情都没有,姜家繁文缛节颇多,姜元父母作风更古板陈旧,姜夫人一点也不习惯。


    她生下姜时玉也没给过姜家好脸色,后来更是离家不见,直到冬日后才重回姜家,大病一场后才改了从前轰轰烈烈的性子。


    好端端的夫人离家趟,满脸憔悴的回来,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闲话,旁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严苛的姜家了。是姜元出面了结此事,严苛堵住下人之口,并未叫外人知晓。


    姜时玉对此往事也不如何清楚,只记


    得母亲从前喜欢热闹场景,病后才对什么都淡淡的,鲜少在京中露面。


    就是对父亲,也好像没什么话要说。


    姜时玉记得年幼时,父母也有过亲近交谈的时候,只是现在就连一同出席都少见。今日若非是宫宴,她不能对抗太后的意思,也不会和姜元坐在一起。


    姜时玉有意宽慰母亲,让母亲多少有些乐趣可言,开口道:“儿子只是听闻谢家寻回个妹妹,说是那位杜夫人的孩子,想起母亲从前好像同杜夫人也有过交情。”


    杜夫人?乌婵嫁到姜家前有许多正经或不正经的朋友,后来嫁来第一年,姜家就压得她断了许多好友。


    乌婵当然反抗过,只是人的心性太容易在一轮轮的琐事中磨损,渐渐平了性子。如今能剩下来继续来往的,就只剩下符合姜家眼中“端庄知礼”的那类人。


    但从前的,姜元也都替她记着交情。


    这几日郎中又道她是郁结于心,能有点故人的消息也好,让她少郁郁闷在房中。


    姜元便也往意珠那边看去,瞧见小女郎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瞳,嗯了声:“看着是个很好的孩子。”


    姜夫人坐着没动,漠不关心,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在姜元作罢时扫过意珠,看不出神情。


    谢青将那边往来尽收眼底,不知在想什么。


    他转过头来,才淡淡问:“你很关心姜时玉。”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的,因为谢缙之?在官署外见的吗。”


    意珠当没听见这句话。


    和谢青坐在一起就是这样不好,她根本一句话都没说,谢青就能跳过询问直接得到她的答案,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真是可怕。


    先前只是被长兄舔一舔都叫他看见指痕,若此刻再被他看下去,只怕又要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露馅。


    意珠闷头喝水不说话,仿佛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太后已到,却不见皇帝影子,谢缙之与东宫也还没露面。


    这便怪了,总不会是路上出了岔子,秦氏皱眉,想暗中差人去问,然而众人行礼后丝竹声又适时响起,只能把话咽回去。


    太后宽厚挥手,大皇子却大摇大摆走进来,拉长声音说着中秋祝词,送上贺礼,道:“中秋阖宫团圆,乃是喜事一件,不知父皇为何还不露面?儿臣为秋猎寻到把极好的弓,就等着呈给父皇。”


    “陛下自然要来,何必急于一时?”


    大皇子言笑晏晏:“是儿臣心急了,也是,父皇病中修养,不该动此等利器,不如留着给太子殿下来试一试。”


    太后神色淡了些,两方对峙不知其意,意珠躲在后面不动,只借姿势将唇再抿进去点,把被人舔得艳红的证据全藏起来。


    谢青视线冷清清落下一秒,复而扫过大皇子心腹中站着的御林军首领,摩挲袖中玉牌。


    就在大皇子问要不要他去请陛下时,谢青在变故之下幽幽开口:


    “谢意珠,你嘴里有什么。”


    “闭得这么紧,怕我瞧到一点。怎么,是给谢缙之看过了?”


    第27章 别瞒我


    意珠尚算得上镇定。


    谢家这两兄弟都对她嘴巴很感兴趣,一个夜半卷着里头吮,一个白日阴阴睨着外面问,夹她在中间舌头发软,里外都被盯透。


    她咬牙不承认,谢青难道还能从中看出他们做过什么?她用同条舌头驳回去:


    “你昏头了,这种话也问得出来,嘴里能有什么?”


    谢青不为所动:“我那日在院口,就已看出你和谢缙之的牵扯了。”


    “否则一个问题怎么会问两遍,难道要成日疑心你脸上有什么痕迹吗。”


    他侧头,手指恹恹点在脸侧时仿有冷香飘过,浑不在意盯着大皇子逼近的身影。直到大皇子就差站到太后面前时,他瞳仁才转过来,落到耳朵微妙向后压的谢意珠脸上。


    她人还很理直气壮坐着,实则神色已经有些空白。派头像纸糊的,戳一下就都破了,只怕被人抓到把柄说要打开嘴巴给他检查一下,有没有可疑痕迹,也会被唬住,躲到角落里被人盯着检查。


    现在在这色厉内荏:“我们根本没……”


    谢青微笑,话锋一转:“开个玩笑。”


    “我们都是谢家人,血浓于水,兄妹之间能有什么牵扯,你说是不是?”


    意珠被挑起来的紧张同火气一下卡在半空,表情上不上下不下的,又不能骂出来显得自己可疑,只能在心里骂谢青,而谢青照单全收。


    他似乎全然忘了初次见面就说意珠是用手段进谢家的事,也绝口不提近日谢家悄无声息转了态度,提及意珠都是表小姐的态度。


    他只真信她是谢家人,真要她是谢家人,话不知道是说给意珠听,还是说过自己听的,说出一副府上阖家欢乐,光明磊落的情景:“你同长兄关系好,牵扯多些也是该有的家人关系,我有什么好怀疑的。”


    “你们绝没有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更何况姐姐,你我是知根知底的,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


    意珠反驳:“你不要说的好像我们狼狈为奸。”


    太子和谢缙之姗姗来迟,同太后行礼。谢缙之目光不期然扫向这里,谢青遥遥与他对视,就像那日假山前他们对视一样。


    不过这次坐在谢意珠身边的,变成了他自己。


    谢青朝谢缙之微笑。


    “狼狈为奸,我们不是吗?”


    “你用我对付杜倩,应付卫玠时是怎么用的?那时不是很好用么,”谢青托着脸,靠得近了些,“只要目的达到,狼狈为奸又有何不好。”


    “谢家有谁能同你站在一块?谢缙之,还是谢明月?”


    “你心里清楚,他们活得光明磊落,没有任何一件同卑劣沾边的事,你甚至没法说半句你来谢家做过的事。”


    “只有我,和我一路,连伪装‘狼狈’二字的步骤都能省去。装乖隐忍都是多余,姐姐,我们只用交换一个眼神。”


    谢青抬头,从来安静少言的脸就是最好佐证。无数个时刻他都恰到好处在身边,被用完绝不多问,忠诚、顺手,同样的“上不得台面”。


    整个谢家没有比他们更契合,更处境相同、秉性相合的人了。


    诱饵在面前晃动,少年那张孤僻阴暗的脸压得更近,明目张胆勾她指头,冷香袅袅,语气阴柔:“你可以继续用我,我会比你要挑的任何人都好用。”


    “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你做什么,和谁做什么,让我看着,别瞒我。”


    “就如你同卫玠私语那般,你们在里头骑他也好,教他学也罢,只要让我看着,那不会有人比我嘴更严,守得更好。”


    极具诱惑力的话让意珠晃神,但很快也反应过他话里的奇怪。


    他说些什么乱糟糟的话,那日卫玠嘀咕的那些话,谢青真在角落都听完了?他有没有边界感,就没觉得听到这种事尴尬吗,就同躺在人床底一样。


    况且什么叫“和谁做什么”都让他看着,难道她以后见了什么人,再做这样的事,也都得把他放在门口守着,让他不戳穿不挑明,一边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瞒下,一边自己将一切尽收眼底?


    谢青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意珠设想她偷摸闻谢缙之东西或是谢缙之托着她脸吻下来时,有谢青的脸在身后默不作声盯着,打了个寒颤。


    手背被谢青指尖扫过,是蛇吐信子的试探,他实打实牵上来了。


    很冷的一只手,意珠毫不留情拍掉。


    谢青挨了一下,也只是轻叹:“你看,你连这点脾气也只在我面前发,又着急拒绝什么?我只是看,看卫玠一人是看,再多一个,照样也是看。”


    好像拍开头就又把尾巴缠到脚踝上的蛇,对她的每点反应都说


    ,你看我对你还是特殊的。


    意珠在心里嘀咕了句死谢青,像个疯子。


    *


    宫宴比意珠想象中的还要盛大,谢氏不亏是名门世家,前来攀谈的人络绎不绝。


    就是意珠坐在那,也被好几个四五品官员家的小姐寻来搭话。谢明月一直是个话少冷冰冰的性子,意珠坐在旁边,显得十分面善好接近。


    她们不知意珠性子,便先搭问声衣服珠钗这等不出错的琐事。


    不过意珠先前就对衣衫首饰这种事头痛,她不知京城时兴什么如何搭配,怕穿得不好丢人脸面,所以都是请青桃帮忙搭配的,要问,她也说不出来。


    她看向青桃,恰好这几日青桃出来前总能刚好碰到吴大哥,这些款式颜色归根下来还都是谢大公子提过的建议,青桃只是照做而已。


    青桃也吞吞吐吐的,对方还以为是意珠拿乔,忍了忍不满道:“你是瞧不起我,故意搪塞我吗?”


    “我好歹也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柳家也不算差到哪去,定国公府的卫小公爷可都是我哥哥的好友。”


    谢青瞥她一眼,唇边的笑有些讥讽。谢明月也不知不觉坐过来,无形护着谢意珠:“既然是卫玠好友,那可以去找卫玠说话。”


    柳晴脸一下涨红,气得当真朝定国公府看去。


    卫玠原懒散坐在里头,觉察视线抬头,压根没寻到是谁在看他。不过眼睛倒是很尖的瞥到意珠,下意识扬眉,眼亮起来些。


    那位柳晴姑娘咬下唇,负气走到卫玠面前:“卫公子,听我兄长说你要和谢小姐有婚约,我没有挑拨你们关系的意思,只是方才我同谢小姐搭话,她好像并不愿意搭理我。”


    这人刚刚好挡在面前,卫玠连意珠头发丝都看不见了,他往旁伸长脖子,也不懂这话给他听是什么意思。


    卫玠问:“你兄长是谁?”


    “家兄柳全。”


    卫玠喔了声,柳兄的妹妹。


    自从上次柳全说要一齐去找谢意珠说清楚后,他对柳全的态度就没以前那般热络了。


    当然,他不是怀疑自己好兄弟有旁的心思,只是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柳全总想找机会到谢意珠跟前去说话,有些太过热情了。


    即使卫玠已经能排除那香囊不是柳全的,但万一她多瞧见几张新鲜的脸,对旁人感兴趣了怎么办?他还没得空去给谢意珠展示他这两日学的成果。


    说起那香囊,卫玠脸色又淡下去,没什么同人说话的欲望。


    柳晴今日来,除了多同人搭话以外,也正还有替柳全探卫玠口风的任务在身。


    柳家宠妻灭妾的事早人议论后,也有人上奏此事,户部侍郎觉得丢脸,有些事已克制了说的。


    柳家女儿少,柳晴尚且能有些机会,儿子却不止柳全一个。卫玠待他不热络后,就连来宫宴的机会都落不到他身上。


    若之后关系淡去,让柳家看见他没有和定国公府搭上关系的价值,待遇只会更差。


    马上就到秋狩了,宫里每年都钦点定国公府的,若今年能被卫玠带进去,何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柳全着急上火的厉害,期盼卫玠见到柳晴后能想起他这么号人,结果卫玠只不冷不热的回:“谢意珠不愿意搭理你,你就换个她感兴趣的说,这有什么好同我讲的。”


    柳晴被这话噎住,气了半晌再要说什么,却见卫玠侧脸冷淡,一言不发时看得人心里微微发怵。


    他一眼扫来,柳晴磕绊下,只能勉强递出柳全的帖子。


    打开帖子,又是场琴会,无非是听琴赏曲,和从前办得那些一样。柳全刚组这种局时,卫玠为了帮他,大手一挥就置办了好几条赏景船,让他办在水上,别有雅致。


    后来这种局,也就都默认是卫玠出钱了,今日又来。


    定国公夫人在旁瞧着,点他:“你要是真宝贝那孩子,就该连这帖子都不接。”


    卫玠侧头:“为何?”


    柳家宠妻灭妾的名声不好听,庶女柳晴从小濡目染,倚仗此事也沾染上些浮躁的性子,一心要做高门大户的正妻。


    换做是旁的也好说,只是能入她眼的都是世家大族,为着名声是不会娶她的,就算是纳妾,也要掂量几分她母亲的厉害,怕在她身上又重蹈覆辙。


    她今日明显有为了柳全而特意靠过来,意珠没和这些人接触过不懂这些,很容易被扯进关系,害得旁人对她的印象也不好。


    若柳家发现通过她能和卫玠搭上线,更会频繁来找她,哪里是真心同她好的。


    卫玠皱眉,头一次清晰认识到:柳全此人所说的“困境”,或者说他展露给自己的那一面,不全是真的。


    他一直觉得柳兄志存高远,品味雅致,可母亲说的脏病令他皱眉,今日的盘算更牵扯上谢意珠。当真为处境愤怒,决意要靠自己才学让旁人刮目相看的君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卫玠陷入沉思。


    柳全,已经是为数不多会认真听卫玠抱怨,会听他说话的人了。若这个都没有了,抛开定国公府身份,他身边还能有什么?


    卫玠眼帘压了压,素日骄矜扰人的气场褪了大半,多了几分锐气,片刻后他招手,随意把那帖子递了出去,再唤人去盯柳晴,先别让她再靠近谢意珠。


    从前为了他这个朋友,定国公夫人没少费口舌,越说越叫他逆反,总觉得全天下都在欺压柳家那个。


    没想到这次三言两语就能把他说动,定国公夫人心情有点复杂,看眼一直没动作的老太太。


    她是知晓意珠身世的事了,做庶女老夫人尚且都要思量,如今变成表小姐,还是为给谢家老太太冲喜而算的喜事,卫氏祖母怕是更不会应了。


    思绪繁杂间,陛下也来了。


    自早朝上皇帝龙体有恙后,陛下就只在勤政殿召见大臣了,宫外有流言说皇帝是病得下不了床才如此。


    不论如何,总是在猜皇帝寿命如何,人露面时定国公夫人悄悄看了一眼,确实帝王面露病色,脸颊瘦削。但行动还算自如,抬手让众人平身时声音也平稳,并不是病重的样子。


    既未病重,储君也早就立下了,又为什么会突然召见谢氏祖父进宫?


    大皇子打量皇帝脸色,心中已沉了几分。


    太医记录在册的药方他是再三给宫外郎中看过,开的药很猛,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下这样剂量的药,吃了更不会是现在这般撑得住的样子。


    要么是被气色表象糊弄过去,要么,便是刻意钓他用的法子。


    大皇子在心中冷笑,燕泽安有时间窝囊守着一亩三分地,做个空有名头的太子,他却是没空再继续等下去了。


    手中的权已因徐州之事被连累削过一次,往后越拖东宫威望越高,朝臣百姓越习惯太子把握朝政的名号,今日就算是赌,他也就赌了。


    大皇子恭敬呈弓上去。


    往年宫宴不乏有送上好马驹或是长弓之人,去年东宫就送来大皇子此举本没有什么,只是今年听闻陛下身子有恙后臣子都换了旁的物件,只有大皇子照旧,还笑着道:


    “儿臣担忧了许久,还好父皇您身子如往常一般健朗,否则这特意磨好的弓儿臣都不知给谁送去,只能送到太子府上请二弟试一试了。”


    微妙至极的话让皇帝眯眼,他摸了摸胡子,没有回话。


    变故就在此刻陡然发生。


    早在行刺东宫时就被勒令整改的御林军竟拙劣得再出差错,来路不明的人从角落里窜出,将下面女眷吓得一片哗然。


    大皇子大喝一声护驾挡在皇帝面前,御前侍卫同样迅速分散开应对。黑衣人手段并不狠辣,也不为行刺皇帝而来,只是弓箭不长眼,纷争间便顾不得下面人了。


    卫玠反手抽箭挡在众


    人面前,概因都知晓今日不会安宁,底下人很快恢复镇定,定国公夫人当机立断先扶着老夫人坐到柱子后面,令侍卫护好卫玠。


    意珠原也一骨碌跟在秦氏后面的,不过谢青眯了眯眼,神色和往日不同。


    她回头看他,恰见姜家众人里没有姜时玉的影子,那位姜夫人显得稍慢一步。长箭纷乱如雨往下散,眼看就要刺到她身上去,鬼使神差的,意珠停了步子,朝那位夫人伸出手去。


    谢青呵斥:“谢意珠!”


    卫玠耳尖微动,也朝这边看来。


    意珠一鼓作气扑过去,堪堪拽着那位夫人往旁边滚了圈,躲过这遭。她顾不得腿磕到地上酒盏,快快拖着姜夫人往前跑:“快走!”


    殿外的侍卫比预想中比预想中的多,黑衣人与其周旋得刀光剑影,却是一点上风也未占到。


    大皇子皱眉,不明了燕泽安怎么会不在殿中。


    按照他设想的,父皇有恙既不见旁人,又召谢氏入宫,身子该不比从前,风疾更是特殊,经不得大事,很轻易就会被激得复发,瘫到龙椅上去。


    皇帝铁血手腕,兴许是托病,那也无妨。只要有借乱接近太子的机会,能伤到他一点就是一点,再配合形势决定要不要动屋外早蛰伏好的御林军,这该是一石二鸟的好时机,现下却全然乱了套。


    也罢,上次东宫遇刺多少人怀疑到他头上,叫他平白惹皇帝怀疑,此次再不济也能将上次的事一齐洗清,挨了这一刀他不光有让自己脱险的办法,更有拽东宫掉下那圣命的机会。


    眼看皇帝坐在高位神情难辨,大皇子深吸口气递去眼色,而后在刺客破釜沉舟刺向皇帝面门时以身挡去——


    刀剑刺穿血肉的闷声、血连串往下滴落声都如期响起,却没铺成他要的大路,甚至一点痛觉都没有,燕怀鸿惊惶睁眼,只见本朝谢意珠走去的谢青停了步子,恰好以忠心姿态挡在大皇子面前,半身的血。


    那一剑生生刺进他左手里,鲜血淋漓,谢青一动没动。只抬眼朝反方向的意珠扫去,转过身时,恰让大皇子看见他袖中一晃而过的木牌。


    *


    姜家和谢家的人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护住意珠二人。


    手心里的温度很冷,也一点声音都没有。意珠猜对方许是吓坏了,秦氏着急过来时她悄悄抬眼看去,出乎意料的,那位姜夫人很冷静,没半分吓到的仓皇。


    也没有要同意珠搭谢的意思。


    那目光只和她对视一眼,就朝秦氏行礼,很端庄客气:“方才情况凶险,多谢这位小姐相助,来日必定登门道谢。”


    秦氏都快被刚才那幕吓死了,她惊魂未定抱紧了意珠,看看姜夫人又看看意珠,勉强打起精神:“人没事就好,这是意珠,意珠,快见过姜夫人。”


    刺客很快都被拿下,宫里太监等着陛下命令,没想到是太子率先露面,淡淡下令清理场地,又让人将各位好生送出去。


    血腥气一波波溢出来,太监们拖出的血人不少,宫道上的人都心照不宣侧头,不好细看。


    意珠一直不说话,秦氏料到这孩子吓得不轻,这么纤瘦的人,也不曾和姜家有什么来往,哪就有胆子去救姜夫人了?


    她想问,但意珠脸色恹恹的,秦氏就没有多话,出宫后就给她单独备了马车让她缓缓神。


    还是那辆送她来京的马车,意珠闷头闷脑坐在里面,也不知口口声声说与她一路的谢青去哪了,只觉得掌心好凉。


    到底为什么救那位姜夫人,意珠也说不出来,思绪很乱,马车轻缓往前走,她闭眼假寐试图让自己静下来。


    一路无声,直到有人在前面模糊说了句什么,车身停下。


    意珠如有所感睁眼,就见本该在太子身边的谢缙之面携冷色,在车外看着她。


    “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太和殿中应当正忙着才是。


    谢缙之没回答意珠的任何问题,挟着很淡愠怒上车,径直问:“伤到没有?”


    意珠压紧裙摆。


    她去扑姜夫人时,酒盏滚落在腿下,割出了细细伤口,但她不想说。


    谢缙之没给她选择:“裙子,你自己提起来,还是我帮你?”


    第28章 擦药


    伤在腿侧里面,不好给人看见,意珠紧迫低头,哑着声音开口:“没有伤。”


    谢缙之心平气和:“谢意珠,如果你想我来掰开你的腿,你就继续说。”


    他神色并不沉郁,却无端让人发怵,有种素日没有过的火气,是因为她手伤了吗?


    勾着她舌头咬的嘴微抿,看起来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意珠犹豫提起裙摆,改口:“是有一点点。”


    “但是不深,就是简单擦到了点,现在已经没事了。”


    “再往上提。”


    谢缙之站近,影子模糊投到她面上。


    眼前光线全暗下来,意珠亲眼见着他目光他缓缓落到腿间,挟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盯得发凉,一下辨不清他究竟是看伤口,还是别的什么。


    谢缙之一贯做正事,长兄派头从不含糊,向来是关心意珠的。


    但那几次夜里,他正经关心意珠、正经解惑宽慰她时,旁的事不也照做不误?


    意珠原含糊浸在甜头里,下意识不去细想,但经谢青宴席上的一番问,她总觉得这马车里有哪个角落藏着谢青,藏着双旁观的眼睛。


    迟早要把她抓出来。


    现在是白日,意珠更能清晰看见谢缙之的脸,同夜里失神时窥见的零星截然不同,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了:


    脸是长兄的派头,食指玉戒却发亮,伺机而动,随时能顺着她的动作探进来。


    恍若回到被他放在膝上轻扇的时刻,他也是这样看她,之后意珠就被揉开嘴巴,现在仿佛也会,或者更甚。


    一种无声的诱惑勾意珠去想,那会是种什么感觉?


    意珠有点退缩。


    说到底,她和谢缙之的关系,她们私下做的事俨然不是兄妹该做的。


    虽然是假兄妹,但口舌适时泛开被痴缠不放时发软的感觉,让意珠回想起谢缙之碰着她脸时,那种什么都做的出来,只想将她全吞进去的派头。


    现在提裙子,谁知道会不会是羊入虎口,自己送到他手边?


    意珠低声喊:“哥哥。”


    称谓是条无形的道德约束,而谢缙之视线衔到她腿肉,又抬起,漆黑眸子似笑非笑的毫无退开的意思。


    车夫得了授意,眼下已挥鞭慢慢往前驶去,原在前头的青桃也不见人影,车厢里就只有她和长兄二人,躲也躲不掉。


    “怕被我看见?”


    “你喘不过气用腿蹬我时,我难道没看见?”


    意珠急急看向车外,哪还有空陷入刚才的沉闷,只剩掩耳盗铃的急切,打断谢缙之:“哥!”


    薄薄脸面被他说得艳红,指头攥紧了衣料生怕他再说一个字。


    车厢里有心照不宣的东西在滋生,谢意珠回避着不肯正视。


    谢青坐在她旁边时,她也正是这般紧张,不愿多看他一眼的样子。


    谢青对她说两句话,倒是比他说过的同卫玠拉开距离的话,效果要好得多。


    他们都说什么了。


    哥哥对谢意珠来说重要,现在弟弟也重要了?


    两片被吮就会艳红湿热的唇,一面在他这儿尝到甜头,一面又抿起不想被人发现,浑然只当这同夜里偷嗅外袍一样,是件不可言说、不见光的小事。


    先前馋那点安心时,她可以唤着哥哥靠到手边,现在反而来划清界限,要给别人看他们有多清白了。


    那颗心完全只是馋这点皮囊,艳色的甜头,而非是想要他。


    谢缙之掩了神情,手撑下来,寡言地挑起她那条腿。


    即使如此又如何,这世间男女情爱有数不清的乐子,仅只是身子靠近,意珠又能抵抗几许?他有的是耐心。


    谢缙之用上几分力手掌宽大,意珠挣扎了下,也就卸了力。


    往里看去,大腿内侧几道细小伤口并在一块,还在往外溢血。


    东宫遇刺后御林军统领就被陛下革了职,新换上的那位喜好美人美酒,同燕怀鸿从前有过些许交情。


    今日刺客所用之物装备精良,正能印证此事,也不知有没有毒、碎片擦过都尽数挑出来没有。


    该先拭净血渍,再以花椒水擦过两道,最后再抹上药膏,在此之前,谢缙之让她自己


    抱好裙摆,先查看伤势,只消两指将她膝盖再推开,目光先横进来。


    “疼吗?”


    “不疼的。”


    这话是真的,意珠此刻也没空再“思绪繁杂”想那位姜夫人。


    谢缙之在时,好像就要将人视线思绪全占住。


    意珠坐立难安,四周安静到她足够清晰看见谢缙之是怎么低头审视,然后带着力度将她腿肉掰出来,指腹陷到腿肉里的。


    再用点力,谢缙之都能把她整条腿抬起来。


    花椒水点上去更是又痒又痛,涂上去她就忍不住绷紧脊骨,腰就在他手指里晃得厉害。


    意珠以前希望谢缙之能用这只手揉揉她,那也只是摸摸她头,没想过用来揉的她的腿。


    偏生谢缙之颇有耐心,将动作放得更慢,其余指头难免留下触感,蛛丝一样拂过,让意珠又有那种面对诱惑睁不开眼的感觉。


    揉腿有什么好想的?


    不对,不应该如此,意珠挪了挪腿,想她该是严肃拒绝,然后同长兄说清她的改邪归正,其余会被人抓住把柄的事,他们也不要再做了。


    用点别的将最后一件扯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从前的位置吧。


    然而谢缙之斯文瞥来一眼,沉沉气势却压得人后颈发麻,意珠话在嘴边拐了个弯:“那些刺客,是都抓住了么,你现在过来不会有事吧?”


    “药膏给我就好,我自己来吧。”


    太子和燕怀鸿假笑往来已好几年,自他开始监国接手部分权力,燕怀鸿动作便越来越大,已然是坐不住了


    陛下更因某些人的进言而对太子有所怀疑,冷待不少,无形纵容了燕怀鸿的试探。


    太子明了皇帝没有换位置的心思,无非是以燕怀鸿来磋磨他意志,让他牢记太子所要承担的紧迫。


    但即使是磨刀石,做久了也会有自己的心思。


    太放任顺从,在某些事上便会显得优柔寡断,后患无穷。既然陛下龙体有恙时要压下消息,那不如压到底,以陛下之手剖大皇子之心。


    谢缙之白日忙得脚不沾地,便是顺着上次查到的徐州旧事,将这些年燕怀鸿的动向及证据一点点理清。


    今日生变,太和殿里有姜时玉,殿外御林军有谢缙之携腰牌调遣。一切万无一失,太子胸有成竹,他知谢缙之一向擅长做铺网这种细致活,不会出错。


    谁也没想到意珠为救人差些被刺客伤到的消息传来时,谢缙之气势会沉得那般骇人,甚至亲手提剑了结了剩下事,径直朝意珠身边赶。


    这些博弈细节谢缙之不曾说,只看她已经忍不住发颤的腿肉。


    她腿其实很敏感,只是不肯显露,还紧绷着要装作裙下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和他谈正事。


    谢缙之轻笑声,余晖落在他线条锋利的脸上,光影一阵阵的晃,手抹开水渍:“无事,抬高点。”


    “哥哥,真的不用……”


    她从前在山上摸爬滚打,受的伤比这几道小小伤口要多得多,从没这样仔细顾过,她也不觉得重要。


    何况再抬高点,不就什么都被瞧见了吗?


    意珠焦灼低头,才看见谢缙之衣袖上海沾有暗红的血。


    这一点仿佛让人窥得一角,看见大殿乱事外里他轻描淡写,生杀予夺的手笔。


    谢缙之同时问:“谢意珠,这是擦药,又不是兄妹相、、奸,你怕什么?”


    直白的话一下捅破表面,谢缙之泰然自若握住她腿窝。


    现在即使觉察到他动作藏着钩子,捏腿的动作不清白,意珠也没法阻拦。


    不然就像他说的只是擦药而已,为什么不配合,显得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又不是什么真兄妹。


    她只有抱着裙子,在谢缙之目光下,一点点抬起来。


    软盈漂亮的腿肉终于都露出来,因她刚才紧绷压着里面,还留着很淡的红痕。


    血渍都擦净了,她伤口不算重,谢缙之挖起药膏,均匀涂抹上去。


    他无疑是个周到耐心的好人,涂药这件小事也做得极其细致,指尖往下抵,抹开或是碾动。


    药膏涂抹的声音黏腻,潮湿,在寂静车厢里更显得清楚,每一下都是煎熬。


    玉戒似有若无蹭到膝盖,很凉,又没有规律,轻一下重一下。


    谢缙之作风当真好认,他就是这样习惯操纵,让旁人思绪都随他起伏的人。


    吻人时,也是这样。


    意珠艰难转移脑子,要回想点别的,但药膏清凉,抹在伤口上让她渐渐坐不住。


    时间变得好漫长,还不见涂完的样子,意珠终于熬不过低头,只看见谢缙之漂亮手指埋在她腿侧,换手指或捻动一二。


    裙摆之下白色药膏滑腻,裹在他指头上,亮晶晶的。


    潮湿的。


    再正对着意珠视线退出来。


    裙衫和埋在里头的手指,一种再直观不过的艳色对比,让还没懂的这里的意珠也被慑住,掉进张力的蛊惑中。


    她脑子嗡的一下卡住,那指头晃过来,让谢意珠自己抓住,而后谢缙之低头吻下来。


    她方才其实想错,谢缙之吻人很凶,只有最后才会缓下来。


    大多数时候,这里的声音比裙下涂抹动静更重。


    水声是有分量的。


    像拆分汁水四溢的软杏,舌面碾过缝隙,指头上的药膏也顺着挤到意珠指缝里,好滑腻。


    说好的改邪归正,怎么又被谢缙之捏着嘴巴,勾着舌头舔,这还在谢家马车上,车夫会不会听到这里面的声音?


    不过不见人下车,里头寂寂,只有谢缙之垂头,替她将裙上褶皱拂平,拍拍她的脸:“现在要下去吗。”


    问询是问询,另只手贴着伤口,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第29章 一开始就不清白


    碎发蓬松散在耳侧,意珠大口喘着热气,唇里软得不像话,实在回答不上来。


    谢缙之还是面对她的那个姿势,没有多余动作,但一吻之后他手掌再垂下来,就有种无法忽视的危险。


    被抚平的裙摆舒展,布料能透出底下掌骨的起伏线条,就压在膝中的缝隙里。


    车夫应就在外面等着,被吻时晕头晕脑,现在清醒了就该躲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下马车。


    意珠迈不开腿。


    谢缙之太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吻来时舌尖不仅有她喜欢的气息连绵缠绕,更有整道朝她敞开的腰腹线条。


    薄而紧的一层,内敛有力,同端坐在书桌前办公事时一样,因吞咽多了份情事的张力,就在意珠眼前收缩。


    身量的优越与青年权贵冷淡的掌控感融合得恰到好处,锁骨连着胸襟突起的弧度叫意珠发晕,很大。


    她手撑在上面几秒,谢缙之食指从她虚拱起的掌心里穿过,徐徐挠过。微妙的痒意一瞬窜过四肢百骸,意珠脊骨都被抽出似的,整个软下来。


    现在他后退,思绪也还泡在麻意里,迟钝得只剩下唇角到下巴的津液被擦掉时酸麻的感觉,掌心滑腻腻的,意珠竟开始不自觉想,就这样也没什么。


    这样亲一亲,只要不被发现,应当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她态度不自觉被诱惑勾得软化,拒绝得很勉强:“要下去,伤已经涂好了。”


    “是吗,”谢缙之顺势俯身,半条膝盖抵到她两条腿之间,“当真要下么。”


    “谢意珠,你是不是很盼着我用完最后一次机会,两清后再不被我抓到任何越界的把柄。”


    停在她膝间的手顺理成章抬起,五指推着她右腿,或者说紧贴在下面。


    意珠手臂往后撑才勉强拉开距离,上和下的位置构成新的密闭空间,谢缙之似温柔似晦涩的逼近:


    “你就没想过与我继续,做更舒服的?”


    什么更舒服的,斯文清贵的脸一靠近,近到意珠从他瞳仁里看见自己下巴残存涎水的痕迹。


    那副情态好像显得她有多


    爽,多沉迷在这里面,意珠面色烧红,下意识否认。


    “我没有,现在这样只是先前确实做错了事,我愿意改。”


    “我是拿你当亲兄长,哥哥,等第三次还完,我再不犯错了。我们就变回从前那样,一开始的那种关系好吗?”


    谢缙之问:“哪种关系?”


    “初到谢家你越界扫过我的脸,腰腹和手指,而我隐忍不发随你去的关系?”


    “意珠,你知晓你来寻我的每一次,自己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吗。”


    “一种牙尚没长齐先被肉吸引,想吃却不得要领的眼神。你没做别的,只是因为不会。”


    “你还要说藏起我的那些东西,只是为了安心吗?”


    一种不正常的,意珠也没细究的少女心思全被谢缙之抖出来,意珠脸色变了又变,屈腿想先拉开距离,谢缙之却抓住时机抱住她膝盖,替她保持这个抬高的动作。


    浓黑的额发与长睫从眼前一晃而过,意珠只感觉到他手掌完全摊开,覆住了。


    竟然完全覆住了。


    很陌生,陌生到意珠发抖的触感,意珠不可置信,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而谢缙之问:“这样算一算,真是一开始就不清白了。”


    “把脸凑到我掌心里时,有想过也会被这样碰到吗。”


    意珠企图让他因道德或礼法耻度停下:“这是白日,是在马车上。”


    谢缙之只是笑,这些事俨然对他无关紧要,连同她嘴里的那句长兄,他全都百无禁忌。


    他动作同擦药没什么区别,好像仅是姿势变了,谢缙之屈膝卡到她腿中间来而已。


    膏药转圈涂开,意珠情态却变得明显,脸发热,呼吸急促起来。


    她难低头自己去看,也一分都忍不了,只是深呼吸,被谢缙之抬起的那条腿绷得很紧。


    脑中仿佛蓄起一根弦,嗡嗡颤着,积累起酸麻的似爽非爽的感觉,没用多久,意珠就腿夹紧了直哆嗦,而谢缙之指尖扇了扇,提醒:“说话。”


    她近乎是呜的声流出泪来,潮红的汗和水涂满脸,伸手推人又够不到,只看见她手臂抬起挣扎又放下,悬在空中挣扎。


    “玉戒,”意珠变成纯白一条绸缎,两腮粉红。头后仰,锁骨线条因用力愈发艳丽喘动,又怕又离不开,只能哭着蹬腿,“玉戒没取下来。”


    相比之下谢缙之坐怀不乱,衣袍都没生出一丝褶皱,有且仅有一只手的袖子,沾上点水光而已。


    他并不停下,也没顾忌玉戒,只抬起她腰往下拉,手背青筋在抬指时更分明。


    没什么大动作,远远看去重叠的衣袍都没有动,只是下面窸窣。


    马车不会吱呀摇晃,好像车厢里的一切都沉默听意珠闷哼到忍不住的呜声。细细叫了什么她自己完全也不知,涎水往下滴,药膏也全蹭到衣裙里的,白腻腻的一片。


    太狼狈了,意珠迷离睁着眼,打量过的风味很好的胸膛就堵在眼前,随她埋进去,把眼泪抹得到处都是。


    谢缙之说:“你看起来很喜欢。”


    “没、没有,我是……为了第三次……”


    她说得可怜,谢缙之替她补全:“是吗,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第三次的要求。这次过了,你就都还清了,哥哥信守承诺。”


    他掐住意珠的脸,引她去看裙摆,洇开的痕迹:“但我有个要求,谢意珠,低头看清楚,看我是怎么做的。”


    裙摆褶皱不一,挡在他腕骨前,即使如此意珠也还是看一眼就收回,想往他身下逃。


    谢缙之握紧她脚踝,不徐不疾继续:


    “不是互相确定心意才算私相授予,我吻你,或是这样,这也算暗通款曲,背地通、奸。”


    “你想要还清楚,然而当真能干净的抽离,结束掉这段你来我往的事吗,看看,分明这样喜欢。”


    意珠想要反驳根本不是,他们根本没做什么,谢缙之只是出手而已。谢缙之看穿她想法,指腹快得厉害些,她什么话就都没有了,汗涔涔的脸埋进来,微弱声音被其他盖过。


    玉戒还在,直到她一角踹到谢缙之肩上,挣脱的力度,也是自己夹住他手的姿势。


    谢缙之才退出手来,在意珠面前取下那枚水亮亮的玉戒。


    *


    意珠是换了身衣服才回去的。


    谢家静悄悄,似乎都为宫中乱子而静下来,暗中商议着细节。


    她上马车时秦氏那样关切她,对她怎么现在才回来肯定是要问的,青桃一直跟着她更是躲不开,她要怎么交代?


    意珠两条腿都是软的,脑子始终处于种浸过温水后,太舒适便没法再转的茫然状态,像只梦游的鬼飘回院里。


    没想到不等她用上蹩脚办法,青桃迎上来时就已完全不用她找理由,很自然替她衔上:“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长公子寻的那位郎中可说了什么,您没事吧?”


    什么郎中。


    意珠反应迟钝,过两秒说没事,青桃松口气:“没事就好,您当真是吓死奴婢了,非亲非故的怎么就突然去救姜夫人了?”


    “还好是没事,还好是长公子及时请来郎中,才没有什么见血的事。”


    “姜家有心道谢,不过现在各家都大门紧闭不敢贸然行动,秦氏方才派人来告诉小姐,不过您不在,奴婢都替你记着了,一会再说。”


    青桃也疑惑:“但没事的话,怎么会平白看了这么长时间?郎中究竟说什么了,小姐是还有哪里身子亏空吗,快坐下来歇歇吧,奴婢打洗澡水。”


    “对了,可要奴婢帮您上药?”


    意珠浑身一颤,推脱要自己来。


    她动作迟缓的在梳妆镜前坐下,镜里的人一身潮热,虚脱,但面色又浸着难以言说的粉,好像她在长兄股掌间哭出来时,也是这副神情。


    她当真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看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是因为谢缙之,谁晓得光风霁月的长兄怎么做这种事来百无禁忌,白日就在马车上弄成这样。


    不止一次,意珠没想过这种事还能不知一次,总归是她一人在里头哭得可怜,一下又一下的,挣脱也好替人也罢都逃不掉,谢缙之就有这么可怕。


    偏偏他身上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意珠腿打颤站不起来时,他好整以暇扶住她,还颇为好心替她整理鬓发。


    乱了,全乱套了。


    意珠同镜里的自己对视。


    她都稀里糊涂做了些什么?


    哭了一阵又一阵,本来决心一骨碌爬起来断掉,可那些感觉爽得人脚趾都在抖,她爬不起来。


    她本就是贪心,是个不知足不光明磊落的人。她就是看重谢家的好日子,看重谢缙之这样稳重能托住一切都长兄。


    即使现在她在谢家的身份变成“表姑娘”,意珠也没打算轻易放弃,想着还有回旋余地。现在同长兄做了这种事,若是被杜氏知道,被老夫人知道,可真就不是赶出谢家这么简单了。


    暗通款曲,通奸苟合,哪一个她都担不起。


    怎么就没能一下拒绝掉?


    意珠沮丧低头,腰腹却又酸又麻,对新甜头有种奇怪的感觉。


    最好的办法就是撕掉这页写错的字,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谢缙之不是会用这种事胁迫旁人的人,只要她心思坚定,就能做到如此。


    可意珠也想起分离时,谢缙之问她要不要继续。


    那刻意珠斩钉截铁说不要,绝不要,谢缙之也没有恼火。


    他慢条斯理擦手,点头,狭长眸中是掌控一切的了然:“回去好好休息。”


    “我等你。”


    第30章 决心改邪归正


    谢缙之说等她。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像悬在她头顶,随时给她回味的一块糖。


    意珠越要熟视无睹,那日马车上,她怎么被抱住腿抱到手心发汗,怎么要死要活挣扎的就越浮现在脑海里。


    连同她出汗,弄湿谢缙之袖口时他顷身浓黑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那刻原是托起她那条腿,要将她翻个面。


    但车晃动声意珠就绷紧,


    又怕又爽的蹬腿。


    她实在是比不得谢缙之深谙礼仪在外管教人拨正,在内还能凌驾礼法之上,毫无顾忌。


    即使没被掐着看了,声音也打颤,翻过去也是跪不住,软趴趴坐下来。


    碰到谢缙之掌骨又哆嗦下起来,谢缙之看她往返两次,毫无缓冲俯下身来,掐着她脖子从后面吻过来。


    真的同闻物件截然不同,唇是软的,气息细密凶狠渡进来,不给她一点逃脱机会。


    于是意珠眼泪的湿意也蹭到他脸上,漫出种细细的味道……


    “小姐。”


    青桃的声音让意珠骤然回神,她低头,面色慢慢沉重起来。


    不对,不应当如此。


    那日之后就两清,她就再没要还谢缙之的事了,应该是最好洗心革面的时候。此后再也不提,就做对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兄妹。


    怎么能因为那时被喂得舒服,就记住了新奇尝鲜的感觉?


    青桃一无所知小姐在想什么,见她板着个脸坐在那,声音都小下去:“怎么了小姐,可还是上次被吓到了?”


    意珠勉强找个理由:“没有,只是在想发生那么大的事,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青桃轻松许多:“这您不用担心,有大公子在,出什么乱子最后都无妨。”


    “奴婢方才从前面过来,瞧着府上来了客人,好像是姜家来访,兴许是来谢您的。”


    果不其然,很快秦氏就差人来唤意珠。


    前厅秦氏和二房都在,秦氏面色淡然,二房却不太好了。


    她这段时日听谢家二伯的话,生出心思同秦氏争一争,中馈还没争到,宫里出事后反而先看见自己夫君灰败脸色。


    细问起来才知他这几日所谓办大事的底气,是同大皇子走动,还没让对方谋到个迁官机会,手下的人就被无声息算计一遭,送去做刺客了。


    这夯货,谁不晓得谢缙之是东宫助力,太子也坐稳这么些年了,他横插这赔本买卖是要做什么!


    事发后秦氏照旧把她带在手边,绝口不提刺客查到哪一步,实在让人焦灼。


    老夫人坐镇其中,正同姜时玉交谈着,没空顾忌二房的坐立不安。


    姜家这个小辈出色,她是早有耳闻。


    当年给太子选伴读,姜时玉便脱颖而出,这些年来温润名声在外,仕途稳当,更是东宫心腹。同她这个老人家说起话来,态度谦和不见半分不耐神色,老夫人是越看越满意。


    宫里出了那么大乱子,大殿上卫玠临危不乱,艺高人大胆的拿赐陛下之弓射下刺客,已是得了陛下赏识。


    人只要冒头,之后机会不会少,更何况他是定国公之子。这原是件喜事,听闻卫玠对意珠的心思是好的,还有心为她争正妻之位,心里已然是记挂上意珠,这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岂不正美满?


    但谢缙之此前出手敲打过,勒令不得再提冲喜二字,更冷淡撇开卫家,不容任何可能。


    老夫人左思右想气不过,正可惜着,姜家就来了。


    姜时玉仕途已稳,比卫玠要好太多,她刚听闻姜时玉曾私下寻意珠过,不论如何现在恰巧意珠救下姜家夫人,这不正是有缘?


    想到这儿,老夫人语气更缓:“意珠那孩子一直是个心善的,她会救人,我也不意外。好在菩萨保佑,两人是都无事。”


    姜时玉颔首,心中却微不可见叹了口气。


    谢意珠救人的恩情,父亲原想着让母亲自己回应,但自那日回来后,姜夫人就一直紧闭房门不出,也不见人。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姜时玉却隐隐觉得那和谢意珠有关。


    姜家老辈规矩森严,姜夫人离家出走的事让族中老辈震怒,勒令姜全休妻,是姜全力压众议,硬生生将母亲等回来。


    此后族中免不了有对着姜夫人含枪带棒的,姜夫人一概关门不理,懒得和人争论。


    她消失的那段时日究竟去了哪,府上诲若莫深,注重文人脸面的祖母更勒令不许再提。


    姜时玉只记得母亲回来时身子虚脱,祖母态度厌烦,但还是让人参汤一日不断的往母亲房里送,他隔在门后,隐约听到嬷嬷恨铁不成钢的话:


    “她身子亏空成这样,再不补这口气都吊不住了。你说说她,好端端的大小姐主母日子不过,跑到外面去,还……孩子……”


    年少的姜时玉听不太清,也疑心自己听错,母亲离开姜家一年有余了,若是跟孩子相关、怎么会和孩子相关?


    老夫人见他是别有主意,姜时玉何尝不是。这些年他一直对这番话想不通,渐渐都要确信是听错,直到他见到了谢意珠。


    姜时玉不贸然打探意珠私事,温和回应:“老夫人说的是,平安就都好。”


    “只是不知意珠小姐现在在哪?听闻二公子为护驾受了伤,若意珠姑娘为救家母也受到惊吓,那实在愧疚难安了。”


    谢青受伤了?


    刚踏进前厅的意珠惊讶,她救人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反方向消失的谢青,想问,但在老夫人这儿不是能随便插话的,只规矩上前行礼。


    二夫人一想到谢青是为救大皇子受的伤,就总提心吊胆觉得他是看出了二房的走动,顺势如此。


    不是为了大皇子也是为了搏前程,王氏这些日子没了侍卫跟随,不就老往府外跑吗,她拿出过的腰牌,二夫人在她桌上也是见过的。


    同是为大皇子办事也就罢了,倘若不是,叫他发现二房和大皇子的往来,本就不受老夫人重视的二房更要遭殃。


    是敌是友太难分清,二夫人捏紧了手里帕子,而秦氏将她动作尽收眼底,牢记崇文侯的话,垂眸没有掺和。


    老夫人慈眉善目将她唤上来:“你来了?这是姜家大公子,今日登门拜访特意谢你救下姜夫人。”


    “姜公子。”


    “谢小姐不必多礼,”姜时玉手动了动,想将她翻个面细细检查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到底是忍住了,“上次之事多谢谢小姐相助,此情姜家记下了。”


    “来日意珠姑娘若有事,来找姜家,姜家必定鼎力相助。”


    姜家下人将姜时玉送来的谢礼呈上,诚意十足。意珠受宠若惊摆摆手,她救人时并没想那么多。


    她只有一句想问的,想问为何那位姜夫人神色冷淡,一句话也不同她说,她们一次也没见过,就这样不喜欢她吗?


    却又觉得这话冒昧,老夫人定然也不喜欢的,只能问:“姜夫人还好吗?”


    “母亲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在家休养。她那是老毛病,这些年一直闭着劳神费力的事,人反应才会迟钝些。”


    原来是性子的原因,那不是讨厌她吧。


    姜时玉一点点说,谢意珠就很认真听,好像每多讲一点都是新鲜。老夫人瞧见他们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的打发两人出去,随他们挑个自在点的地方说去。


    两人沿着小道往前走,青桃和姜时玉随从跟在后面,并不越界。


    姜时玉道:“方才见你神情,似是想问二公子。二公子为救大皇子手伤得有点重,不过应当没伤到筋骨,陛下赐了王大夫诊治,那位在宫中医骨科也是圣手,你不必担心。”


    谢青怎么会去救大皇子?意珠心不在焉的,她记得上次她和谢青见到大皇子来谈事时,谢青分明并不相识,也对大皇子不感兴趣的样子。


    “多谢姜公子告知,你应当也很忙吧,不必为了谢我专程跑这一趟的。”


    “我很愿意。”


    如果不是不来,他不会知道原来意珠在府上只算是个表小姐。


    上次见面时,旁人还要恭敬唤她声三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听闻那位失踪的杜夫人到现在都没音讯,若要


    对上这条,意珠该从睁眼起就没见过母亲。


    所以刚刚他提母亲久病,意珠都听得很认真,她没这样说起过自己的母亲。在谢家认领她前,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听说在刘家里寄人篱下,他们有没有对意珠不好?


    他有太多要问的,然而姜时玉静静看她良久,斟酌语句只挑最轻的说:“意珠,我比你大上许多,你若不介意,可以唤我声哥哥。”


    “当然,你若不想喊就不喊。我知谢家府上有谢缙之,他身为你长兄待你定然不会差,你与他更熟,我只是见了你便觉得有缘。”


    她和谢缙之岂止熟,压她在手下拨弄,毫无异议抵住她两条腿时,他目光都要把人睨熟透。


    意珠脸热又煎熬,才知原来唤哥哥时也可以有这样暖暖的,毫无其他念头的感觉,就更对比得她和谢缙之荒唐。


    要拉开距离,回到正常兄妹关系的念头更坚定,不过人张了张嘴还没喊,崇文侯风尘仆仆经过,见姜时玉在此,面带疲惫的提醒:“姜家小子,准备准备进宫,陛下风疾发作了。”


    宫中太医无数,陛下风疾发作也无需他侍奉左右,除非……


    不可能,短短几日而已,陛下就是病情加重也不会这么快。但崇文侯脸色这样差,东宫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事,谢缙之的手段就未必了。


    姜时玉脸色变了变,不敢托大,低声应下,又朝意珠露出个宽慰的神色,摸摸她头:


    “我先走了。意珠,和你说话很开心,今日没说完的事,下次遇见我们再谈,好吗?”


    意珠乖乖给他摸着,见人都匆忙做正事,自觉也要回去,却见崇文侯叫住她。


    “意珠。”


    崇文侯揉揉眉心,想起谢缙之站在棋局前居高临下的动作。


    今日险情同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想想他走这步险棋时的平静,久经官场的崇文侯也提心吊胆。


    东宫宽仁,是陛下都曾微词过太看重“仁”字的心性。即使皇帝在位诸多举措威胁到他,东宫也不曾起过旁的心思,谢缙之竟敢在陛下头上做文章。


    谢缙之那夜说:“我没叫他即刻死,拖一拖也满足了那位谦和孝顺的要求,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就不怕没做到底,连累谢家九族?”


    谢缙之反而笑:“既然崇文侯这样说,那事成后便把谢家九族放到我手上吧,你也该让位置了。”


    竟真叫他赌对。


    “你兄长无暇分身,托我给你带个话。”


    虽不知为何指定要意珠选,崇文侯还是让人将盒子呈上来。


    “这扳指是家主信物,他说你若得空,给他送去。


    “他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盒子打开,同谢缙之食指玉戒相像,却更剔透的物件呈现在她眼前。


    手心汗涔涔的,只有意珠心知肚明,这哪只是一枚扳指。


    耳边又浮现出谢缙之掐她脸要她看着的话语,那种微妙的,让人想要臣服的命令,拒绝与否都叫人脖上漫开被掌控的快意。


    这是谢缙之用谢家权力,用她品尝过的情\色铸出的物件,众目睽睽之下勾她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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