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没有人, 谢梵天声音放的很低,求和的意味很明显 :“我再也不管你想做什么。”
他顿了顿,跟江羽书形同陌路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心情复杂 :“……你想报复我, 还是给我个教训都随你, 是我活该,我自找的, 但你别不理我。”
这两天谢梵天偶尔出现在江羽书必经之路的附近, 江羽书看见他也像看见陌生人一样。
跟江羽书冷战是他先开始的,心里憋着气,刚开始他想只要江羽书答应以后不这样做, 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最先受不了的也是他,仅仅过了两天, 底线就一再降低, 只想江羽书跟他和好, 别真的漠视他。
想到这儿, 谢梵天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江羽书没说错, 他就是自找烦恼, 可让他放下江羽书,他又不愿意。
江羽书抬眼,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解 :“既然不开心,分开不就好了。”
谢梵天这几天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可听到江羽书这么说, 谢梵天表情一变,像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话一样,那些强势的话被他憋在喉咙里, 什么“你想都别想”“趁早放弃这个念头”,这些说出来一定会火上浇油的话都被他憋回去了。
选了一句没那么强势的 :“不分。”他往前两步,想牵江羽书的手,试探的伸过去,江羽书没躲,谢梵天心头一震,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好声好气道 :“我就喜欢你一个,谁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就这么在一起行吗?”
江羽书没说话,垂着眼眸,谢梵天握紧他的手,当他默认了。
他知道在捏着江羽书把柄的情况下,这种询问很没有意义,但心跳还是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仅仅因为江羽书的沉默就泛起丝丝缕缕的涟漪。
刚才还阴云密布的心情一瞬间晴朗起来,试探道 :“我送你回去?”
江羽书思索一秒,点头 :“换一辆车。”
谢梵天按耐下激动,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让司机重新找一辆车过来,要在外面没开过的-
江澄澄下班乘坐杜语琴的车跟她一起回来,一上车就闷闷不乐的。
杜语琴一问才知道是因为股东大会,耐心的安抚了江澄澄两句,江澄澄想到什么,跟杜语琴撒娇 :“妈,我不想给人端茶倒水送文件了,我想去更高的职位,现在根本学不到东西。”
杜语琴皱眉,江澄澄性格天真烂漫,又是第一次上班,她是支持让他先磨练一下的,还没开口,江澄澄就看出她的想法,气鼓鼓的 :“爸不为我好就算了,连妈你也不在乎我,江羽书都没进公司那群股东就对他这么吹捧,我再不努力一点,将来岂不是要被他碾压。”
杜语琴脸色变了变,江氏只能是江澄澄的,既然如此,让澄澄爬到更高的职位岂不是更好?
反正他上面还有自己和他爸爸,她多照看点就是了,杜语琴思索再三,揉了揉他的头 :“好,我明天就跟你爸爸说让他把你提拔到部门经理的位置。”
江澄澄心满意足,挽着杜语琴的手说了一堆好话,眼睛里却没多少笑意。
脑子里现在还在回放股东和韩立身夸奖江羽书的画面。
江澄澄心里滋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
想要超过江羽书。
他之前因为家世在江羽书面前自惭形秽,可是现在进了公司的是他,在这点上他比江羽书强。
他要将那些转移到江羽书身上的目光夺回来。
朋友的纵容、股东的夸奖、韩立身的另眼相看……这些他在意的东西,全都要夺过来。
*
司机把新车开到学校,谢梵天难得有机会送江羽书回家,一路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江羽书都淡淡的应了。
他一贯如此,要是突然热情谢梵天反倒要思考他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而且光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理他,就够谢梵天聊很久了。
江羽书刷脸通过门禁,车子开到江家门口。
眼看人要走了,谢梵天伸手把人抱进怀里,满含期待的问 :“明天一起吃饭?”
江羽书轻轻“嗯”了一声,谢梵天心情立马飞扬起来,抱着江羽书前所未有的满足,顿时觉得自己憋着那口气跟江羽书吵架很蠢,现在把人抱在怀里不比什么都强?
他吻了吻江羽书的头发,真心实意 :“下次不吵了。”
江羽书语气淡淡 :“不是你在闹吗?”
谢梵天一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时候争执这个没意义,耐心道 :“我脾气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你就……”他顿了顿,只道 :“我以后争取不跟你生气。”
跟江羽书生气,他无所谓,说不定没了谢梵天的骚扰还觉得清静,反而是他一整天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江羽书听到他的话,不置可否。
江羽书没在车上待多久,下车利落的关上车门。
谢梵天一直看着他进门才走。
江羽书刚进客厅,就撞上端着果汁的江澄澄,他坐在沙发上,一脸惊讶 :“刚刚送你回来的是谁?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江羽书往前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江澄澄看他的反应,心里一下就有谱了,他眼睛亮起来,要是没谈江羽书肯定就反驳了,刚才那辆车只是中等,不便宜但也不是特别贵。
江澄澄再看看江羽书的脸,虽然不想承认,但江羽书长得确实漂亮,有人追不奇怪。
他满脸好奇 :“男的还是女的?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江羽书稍稍偏头,让谢梵天换车只是不想被江家发现他们有关系,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想法,微微笑 :“你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江澄澄咽了咽口水,怀疑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他当然希望江羽书能跟追求者在一起,因为他有点担忧,谢梵天会喜欢江羽书。
……江羽书获得喜爱好像是一件很轻易的事。
江澄澄不敢表露出心里的想法,握紧果汁杯,一副为他好的语气,无所谓道 :“要是那人对你好的话,你可以答应啊,这个年纪不谈恋爱多可惜。”
江羽书轻轻笑了,江澄澄悬着心,满眼期待。
江羽书慢声道 :“我考虑一下。”
江澄澄差点没控制住欣喜的表情,点点头 :“千万别辜负别人。”
第四十二章 江家别墅门口站着两位老人……
江羽书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一瞬间好像拉近了距离。
江澄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江羽书并不爱笑,除了必要的交际时会收敛一下气场,露出矜持又礼貌的笑容, 其他时候都是冷冷清清孑然一身, 半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还没等他回神, 江羽书就收起脸上的表情,走了。
江羽书走上旋转扶梯, 撞上下楼的杜语琴, 杜语琴见到他眯了眯眼,态度出乎意料的和善。
大约是汲取之前的教训,她扬起唇角, 笑意不达眼底 :“你的联姻对象有眉目了。”
这些日子除了工作之外,杜语琴一直没闲着, 她之前给江羽书照片确实是存着恶心他的意思, 觉得被这样像物品一样推出去联姻依他的脾气一定会发怒, 不会那么细致的一张张检查, 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这次杜语琴做了十全的准备, 联姻的对象从家世到长相再到年龄都挑不出毛病。
丰城富人圈子就这么大, 挑出这些对象也废了些功夫。
杜语琴说完就打量着江羽书的表情, 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甘心,不过失败了,江羽书看上去心情很好,微微笑着 :“阿姨很用心。”
杜语琴心头一跳, 第一反应不是被夸奖, 而是江羽书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长辈的身份,继母的名头, 都让她必须把面子功夫做足。
江羽书淡淡道 :“辛苦阿姨了。”
杜语琴无声握紧双手,江羽书从回来起就装的风光霁月,与世无争。
她不免想的多了点,江羽书表现的这么平静,会不会他也在等联姻这个机会,想靠着联姻谋得更多筹码?
这样一来,他的联姻对象又得好好挑一挑了。
江羽书坦然自若的与她擦肩而过,回到房间,他认真的临摹了一遍书法,又坐在桌前看了几页书,在窗子边眺望远处时,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在乎这场联姻。江家希望他跟人联姻,他也需要从中获得利益,原本一拍即合的事情,但是现在发生了一点偏差。
江家为江羽书挑选联姻对象的事是悄悄进行的,没有走漏风声。
谢梵天在停车场堵到江羽书跟他好好谈过之后,两人重归于好,他又重新黏了上去。
没课的时候陪着江羽书上课,有空就一起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吃,学校餐厅人太多,隐私性也不好,他们身边一天到晚都有人,只有吃饭的时候谢梵天能借此机会亲昵一番。
但这个独处的机会很快也被打破,两人经常凑在一起,不被别人注意的可能性为零。
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谢梵天只能在每次吃饭的时候叫上陆影安和林子瑜。
即便如此,谢梵天还是逮着机会就跟江羽书独处,次数多了,他总觉得陆影安看他们的目光若有所思,谢梵天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天,照旧在吃完饭后抛下陆影安和林子瑜,拉着江羽书到楼梯间,楼梯间作为紧急逃生通道,在没有意外电梯正常行驶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过来。
明亮的楼梯间,地板打扫得光滑可见,他揽着江羽书吻得动情。
一吻结束,待呼吸平缓,江羽书没什么表情的整理好被揉乱的衣服。
每当这个时候,谢梵天看着他清冷的表情,毫无波动的眼睛,脸上带着红晕,嘴唇饱满嫣红的样子,就呼吸微喘,低头在他唇上又吻了一下。
江羽书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楼梯间。
谢梵天被他这一眼瞪的心口仿佛被电了一下,半边身子都麻了,脸上扬起殷勤的笑走在他身后。
刚走出去,谢梵天就看到不远处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陆影安,他先看到江羽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看到走出来的谢梵天,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
江羽书目不斜视,从他旁边走过去。
谢梵天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咳了一声,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陆影安大概是早有猜测,没太惊讶,等谢梵天走过来,一起往包间走,他问 :“什么时候的事?”
谢梵天笑笑不说话,江羽书说不能被人知道,陆影安自己发现了也没办法,而且陆影安不是保守不住秘密的人。
陆影安意外的挑了一下眉,谢梵天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不能说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朝前面的那道身影看去,颇觉意外。
谢梵天对江羽书的例外有目共睹,如果是这个原因就不奇怪了,他意外的是像谢梵天这样的人竟然愿意配合他偷偷摸摸。
陆影安想了想,道 :“我有个做生意的亲戚,在市区修了个游乐园,最近开业,你要不要去玩玩?”
换做其他时候,谢梵天肯定没兴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每天跟见不得光一样,既要把握和江羽书在人前相处的分寸,又要抓住一起机会腻歪,这送上门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 :“人多吗?”
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陆影安道 :“新开业哪有什么人,就算有也能提前包场。”
谢梵天于是点头了,他找到时间把这事跟江羽书说,江羽书是不感兴趣的,谢梵天在旁边一直劝,一会儿说周末就应该出去玩,一会儿说人家都答应给他们清场了。
他口水都快说干了,江羽书也没松口,谢梵天暗自琢磨着到那天了再想办法把江羽书约出去。
没过几天就是周五,课比平时多,江羽书到家时天色暗了下来,这几天气候不好,天空比平时暗得早,屋子里亮起灯。
江羽书远远地看着那串灯火,空气中传来一股糯米和清新的叶片香气,想到进门时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艾草,才恍然马上就到端午了。
江羽书一向不太记各种传统节日,停顿了一秒,继续往前走,往常总会传出笑闹声的别墅,今天也不例外。
走到院子里,光亮拉长了他的身影,微微出神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书。”
江羽书顿住,回头就见江家别墅门口站着两位老人,精神矍铄,满头华发。
第四十三章 原来我现在的局面都是拜江……
江羽书愣在原地。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外公和外婆。
外婆慈爱的望着他, 外公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顿。
“小书,我在门口遇到闻教授夫妇, 是来看你的吧?”
白老爷子站在旁边, 对江羽书招手, 江羽书这才看到他。
怡园门禁很严,两位老人恰好遇到白老爷子才得以进来。
江羽书朝门口走过去, 目光落在年迈的老人身上, 冰雪似乎也融化了 :“外公、外婆。”又转移到一旁的白老爷子身上,问出疑惑 :“白爷爷,你们认识?”
白老爷子笑眯眯的 :“我认识闻教授夫妇, 他们不认识我,这种知识分子在我们那个时候很少见的。”
“谢谢您带我外公外婆进来。”江羽书认真对白老爷子表达了感谢, 天都黑了, 放任两位老人在门口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白老爷子摆摆手, 没说什么, 屋子里走出一道身影, 是听见佣人禀告的江铭。
他走出来, 看到站在门口的外公外婆也是满脸惊讶, 从闻恬去世后他们就再没有联系了,但双方之间还有一个江羽书。
江铭在短暂的错愕后,快步迎上去 :“岳父岳母。”
外公外婆没有给江铭好脸色,相比起对江羽书满腔慈爱不解的复杂心情, 对江铭那就是拐带女儿对孙子不管不顾的仇人。
外公冷哼一声, 直接道 :“当不起你江董事长的一声岳父。”
江铭脸色尴尬,碍着外人在不好说什么,望向江羽书 :“两位老人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语气带着一丝责怪, 外公外婆没给他面子,他自然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江羽书在看到江铭时脸上的表情就淡了下来,还没说话,外婆皱起眉,看着江铭的眼神很陌生 :“是我们自己过来的,没有通知小书,只是想看他一眼就走,你这么质问他做什么?”
江铭表情讪讪,他是长辈,怎么跟小辈说话都无所谓,好久没被这么教训过了。
外婆眉间皱起的褶皱更深了,她从江铭的语气里窥探出些许端倪,原本是想见江羽书一面就离开,改了主意,沉下声音 :“不请我们进去吗?”
江铭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就笑着道 :“怎么会,快请进。”
两位老人因为唯一的女儿去世后身子骨就大不如前,但当了大半辈子教授,气势尤在。
进门看到坐在餐桌旁的杜语琴和江澄澄,两人早在江铭出去时就察觉到了不对,犹豫地站起来。
外公一双苍老但不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杜语琴,他对这女人有印象,江铭的续弦,他女儿死了不到一年就急吼吼娶进门,没给她好脸色,视线移到一旁的江澄澄身上,眯了眯眼 :“你是谁?”
外公表情严肃,态度冷凝,他身上有一股知识分子的气息,和江羽书身上的很像,但气势远比江羽书恐怖,江澄澄还没有被这样的老人这么严肃的问过话,一时有些心慌,结结巴巴道 :“江,江澄澄。”
外公和外婆立马看了过来,江铭解释道 :“澄澄是继子……从小就没了爸爸,我就把他过继过来了。”
江澄澄听到“从小就没了爸爸”,悄悄低下头握紧拳,杜语琴脸上闪过一丝愤恨。
江羽书站在外公外婆身边,神情平静,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江铭自以为这样解释,外公外婆会理解,没想到两位老人听到这话瞬间像喷发的火山,愤怒的用手指着江铭 :“继子?他是继子你给他改姓江,自己的亲儿子反倒不闻不问,刚刚我们过来,小书刚回家,你们一家人却在团聚了。如果我们没过来,是不是就让小书看着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
江铭张了张口,这样情形并不少见,往常不觉得有什么,被这么直白的点出来,他脸色一下难堪起来 :“小书回来的晚……”
“好!那你告诉我,这个和江家无关的人姓江是什么意思?”外公将矛头指向江澄澄 :“我以为你将小书接回来是良心发现,但你这里已经有一个姓江的“儿子了。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有几个儿子?”
江铭悚然一惊,几乎以为秘密被发现了,立马道 :“我当然只有小书一个儿子。只是,只是……看孩子可怜。”
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在场静默一瞬,江澄澄攥紧双手,亲耳听见江铭承认只有江羽书一个儿子,还是让他沉寂的心变成一捧死灰。
看他可怜而已。
富丽堂皇的客厅好像一瞬间变成一个专属于他的地狱,他想逃,但脚像扎根一样。
凝固的气氛被打破,是江羽书出声道 :“外公外婆,今晚住下来吧。”
老人视线触及江羽书,气势汹汹的怒火一下就熄灭了,眼里闪过心疼、难过、自责等等复杂情绪。
江澄澄不可思议的看向江羽书,他没想到,这么让他难堪的场面,竟然是江羽书站出来平息了老人的怒火。
江羽书温声道 :“我带您和外婆去客房。”
江铭松了口气,跟着劝两位老人去休息。
江羽书带着外公外婆往楼上走,从江澄澄身边走过时,江澄澄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口,他想问江羽书,为什么要打断老人的话?
是故意?还是碰巧?
……以为他会感激吗?
江澄澄双手攥得紧紧的,他不会!
这一切都是江羽书外公和江铭带来的,他为什么要感激!
江羽书经过时神情淡淡,是面对他们最常出现的表情,以前江澄澄只觉得他心机深、怵得慌。
可这一刻,他看着他,突然有个想法,江羽书或许真的不在意他。
他铆足了劲想超过,想把他夺走的关注抢回来,把他当做仇敌一样的人……根本不在意他。
江澄澄心里一片空茫,直到江羽书走远嘴里也没吐出一个字。
江羽书扶着两位老人上楼,外公身体康健,被他扶着走了两步,来之前再多的不情愿终是烟消云散 :“去扶你外婆吧,我身子骨还好。”
江羽书扶着外婆上楼,走廊寂静无声。
外婆凝望着江羽书,久久不曾移开 :“你走之后,我们都觉得你是想要父爱,半点不曾想你是为了别的。但现在,我宁愿你是为了别的。”
江羽书感觉喉咙好像堵住了一样难以发声,他没办法说那些玄而又玄的事,更没办法让这两个经历了丧女之痛的老人再经受一点波折。
所以,他宁愿被误解,也不曾解释,更不敢跟他们见面,怕他们失望的眼神。
可年过七十的老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她眼睛已不复当初的明亮,脸上布满皱纹,只能依稀可见曾经的风华,长满老年斑的手握住江羽书的手 :“可是从看到这个家,你打断你外公开始,我就知道,不是这样的对吗?”
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江羽书的性格。
外婆笑容里有心疼和释然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平安。”
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说服,更没有误会。
就如同他们本来只是想看江羽书一眼,不屑于踏进这个家半步,却在看到江羽书受委屈之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来一样。
江羽书长长的眼睫浸湿了,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水珠,眼泪从来不是懦弱的象征,他弯起唇角,笑容恬静 :“谢谢您,外婆。”眨了眨眼,见到旁边隐约不满的脸 :“还有外公。”
他能算到所有卑劣的心思,自私、妒忌、贪婪,唯独算不到一颗拳拳爱护之心。
江羽书将两位老人安顿在客房,看着他们洗漱好,关上灯出去。
慢慢走回房间,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静。
江澄澄跑出去了,江铭当众说出那番话,他心里应该再也没有期待了。
江澄澄行走在夜色中,江羽书的外公外婆来的突然,竟然没人发现他偷偷溜出来了。
夜晚道路两旁很冷清,只有路灯将身影拖长,江澄澄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空落落的。
他没想到江羽书会替他解围。
心里的恨意徒然找不到发泄口,憋在心里,闷闷的。
他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江羽书从头到尾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他应该恨……江铭吗?
江澄澄眼睛微微睁大,前所未有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不断生根发芽,以至于他的心脏都在怦怦跳动。
他仔细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第一次在朋友面前丢面子,是因为江铭的不作为。
他没能参加生日宴,被排挤,是因为江铭把他关起来了。
他现在深夜在外游荡,是因为江铭说只是可怜他,才让他姓江!
江澄澄心神恍惚的想,原来,我现在的局面都是拜你所赐啊。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马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突然觉得自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拿出手机,颤抖着拔出那串号码。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
江澄澄拿着手机,咬着嘴唇,哭声还是泄露了出来。
“每次通话,你都在难过。”那头沉默片刻,轻轻叹气 :“既然那个家让你不开心,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说一下,应该快V了,如果V的话会从前面二十多章V起,大家注意不要点错了。
第四十四章 落网
江澄澄听着电话那头温柔耐心的声音, 泣不成声。
他从没觉得这道声音有这么动听过。
他不是没人要的流浪猫,他还有爸爸,他还有家。
江澄澄稍稍振作了一点, 握着手机, 声音还是哑的 :“我可以去找你吗?”
那头没出声, 沉默的一分一秒都被拉长,江澄澄的心变得忐忑不安, 那头才道 :“来吧。”
江澄澄松了口气, 如果他连这个家都不能回,那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他站在路边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按照上次男人给他的地址, 一路行驶到棚户区,车子停在路旁, 江澄澄下车给男人拨去电话。
“我到了, 你在哪里?”
电话接通, 男人道 :“你在上次的地方等我, 我刚刚在给你铺床, 马上就下来。”
江澄澄听见那头传来的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心里一暖, 原来是在给他铺床,他很期待自己的到来吗?
江澄澄心里暖洋洋的,尤其是在有江铭做对比后,只有他的亲生父亲会对他这么好, 姚大伟果然是他的父亲!
棚户区鱼龙混杂, 路灯隔一段路就有一个是坏的,江澄澄用手机手电筒照明,完全不知道他穿着一身大牌, 白皙的皮肤在黑暗中都若隐若现有多引人注意。
还没走到约定的地点,江澄澄就察觉到不对劲,他虽然天真不谙世事,但出生豪门,以前江铭做生意得罪了一些人还给他配过一阵子保镖,他握着手机,脚步不停。
刚走几步,身后就围上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人,挡住江澄澄的去路,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小美人,你要去哪儿?”
江澄澄看着围上来的五六个人,朝周围看了看,棚户区附近就是老式居民楼,街道上没有人,他心里一慌 :“滚开!”
“滚去哪儿?”其中一个男人嘻嘻哈哈的笑道 :“陪我们玩玩吧。”
“救命,”江澄澄见男人围上来,想也不想就要跑,旁边的几个挡在他周围,江澄澄瑟缩着身子,大声喊救命,一个男人伸出手,即将要碰到他时——
一只手臂牢牢的抓住了男人的手。
江澄澄心脏都悬在了半空,朝旁边看去,见姚大伟抓着男人的手臂,一脸愤怒 :“你们离他远点。”
男人和周围几人对视一眼,火冒三丈 :“操,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轮得到你在这儿多管闲事?”
男人狠狠甩开姚大伟的手,四面环顾,见到地上有一根木棍,捡起木棍掂量了两下,举起就朝姚大伟袭来 :“让你多管闲事。”
江澄澄瞪大眼,木棍狠狠打在姚大伟背上,“啊”姚大伟痛呼一声,转头举起拳头就往男人身上砸去 :“滚开,再不走我报警了。”
男人忌惮地和同伴对视一眼,看看姚大伟,又看看瑟缩着身子快被吓傻的江澄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脏话,走了。
…
江澄澄从呆愣中回神,去扶姚大伟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被打了一棍子而已,姚大伟扯了扯嘴角,一只手在肩膀处按了按,活动了下肩颈 :“不用,我买点红花油揉揉就好了,叫一次救护车要两百呢。”
江澄澄顿了顿,心中有股复杂的滋味,两百块钱对姚大伟来说好像很多,却还不够他一顿饭钱。
他看着姚大伟揉肩膀的动作,鼻子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姚大伟注意到了,温声询问“怎么了?”,江澄澄的泪水像决堤一样 :“……爸,我好难过。”
姚大伟眼神闪了闪,沉浸在情绪中的江澄澄却没有注意到,柔声安抚 :“怎么了,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江澄澄看着姚大伟,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灯光照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刚刚替他挨了一棍子,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十分适合现在情形的话。
有人待他如珠宝,有人视他为瓦粒。
江澄澄快要被心里的难过淹没了,痛苦难过之余还有一些感动,喃喃道 :“爸,我讨厌那个地方……”
曾经温暖的地方变成了他的梦魇,他所有痛苦的源头。
他说的含糊,姚大伟也仿佛听不懂,安静的等江澄澄情绪平复之后 :“天晚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江澄澄吸吸鼻子,点头,跟着姚大伟回到那个小出租屋,出租屋依旧破旧、狭窄,但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江澄澄注意到房间变得更干净了,床上也换上了崭新的床上用品,被子图案是天蓝色的小熊,他愣了愣。
姚大伟问 :“喜欢吗?”
江澄澄觉得有点太幼稚了,他从小到大不知看了多少艺术展,品味也被熏陶的很高雅,但看着和房间格格不入的小熊,知道这是姚大伟能力范围内给出的最好的了,别扭的点头 :“……喜欢。”
江澄澄看着这间逼仄的房间,心想,只有一张床,如果给他睡了,那姚大伟睡哪里?
姚大伟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贴心道 :“你睡这里,我在这边跟邻居混的很熟,找人借宿一晚还是没问题的。”
江澄澄表情有一点异样,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可是看着那张窄窄的床,让他睡在上面都要做很多心理建设了,更何况是跟别人挤一张床,没吭声。
“我帮你点蚊香,这几天蚊虫多起来了。”姚大伟说.
奢华宽敞的别墅,水晶吊灯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别墅一片静谧,江羽书倚靠在栏杆旁,看着江澄澄紧闭的房门。
谁也没发现江澄澄离家出走了,他一生气受委屈就爱往房间跑,谁都没有当回事,想着等他气性过了就好了,实在不行再给点物质补偿。
无微不至的关怀,看得见摸得着,是有钱有势的江铭给不了的。
江羽书目光最后一次从那间紧闭的房门上收回,里面放着各种艺术品的装饰、柔软亲肤能随意翻滚的大床,数不清的大牌衣服。
他已经隐隐听到落网的声音了。
有些人,一直对他好,仅仅只是对他有不足别人百分之一的坏,就会憎恨上你。
江羽书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
出租屋内,江澄澄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着姚大伟烧水给他洗漱,手指绞在一团,他已经不像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一样疯狂想逃离了。
他是有自尊的,那个地方不欢迎他,他回去干什么。
有江羽书就够了。
想到江羽书,江澄澄心情又复杂起来,他还是不喜欢江羽书,从第一眼见到就讨厌,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特意针对过自己……
江澄澄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有些疑惑的接起。
那头传来熟悉的冷漠声音 :“江澄澄,不在家里待着,跑哪儿去了?”
江澄澄握紧拳头,几乎能想象出对面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漠的眼神,可是在这个时候接到这通电话,他莫名的有点激动 :“我去哪儿需要跟你报备吗?江羽书你是在……”
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关心我”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江澄澄脸色涨红,江羽书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可是,他看着即便拖过了也有一些污渍弄不干净的地板砖,连江羽书都能发现他不见了,江铭和他妈妈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说爱他都是骗他的吧!
姚大伟烧好热水倒在盆里,试试水温又加了一些凉水进去,端到江澄澄面前 :“先洗脸,再倒进洗脚盆里洗脚,这样水能节约些,水费电费也能省下点。”
江澄澄沉默了,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到这番话还是难以接受,难道他以后就要过这种连一盆洗脸水都要省的日子吗?
江澄澄无法想象 :“我们很穷吗?”
姚大伟怜惜又自责,发誓道 :“澄澄,如果我有钱,一定给你更好的生活,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江澄澄张了张口,想说他有钱,他光零花钱就有几十万,这还是他没有刻意节省的情况,可是转念一想。
要过好日子,得有房子、车子,他基本每天都要吃新鲜的蔬菜水果,海鲜要从国外空运,衣服要穿大牌,隔三差五还要买奢饰品,这样算下来,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不够。
江澄澄终于有了一点紧迫感,他焦虑的绞着手指,怎么办,他该去哪里弄钱,让江铭给吗?他还没有那么贱!
江澄澄忽然想到,他现在在江氏上班,他妈妈答应要把他提拔到部门经理的职位。
光拿死工资一辈子都过不上他想要的生活。
这是江铭欠他的!
谁让他说是可怜他,他需要他可怜?
*
第二天一早,杜语琴和江铭吃完早餐就准备去上班,就看到江羽书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两位老人下楼。
面对满屋子的金碧辉煌,老人嗤之以鼻 :“华而不实。”
外公外婆一生清廉,住在乡下疗养院也自得其乐,对这种充满腐败享受气息的资本主义自然没有好脸色。
江铭脸色难看,匆匆吃完早餐就离开了,经过昨晚的事,他当然希望赶紧送走两位老人,可他慈善家的名声在外,只要江羽书在,两位老人就永远都是他的岳父岳母。
杜语琴稍晚一步,看着对面和谐的祖孙就来气,忍着情绪吩咐佣人中午前叫江澄澄起来吃饭,不然对胃不好。
江氏周末是不上班的,只是他们要更勤奋一些,江澄澄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杜语琴想的很好,连江铭都不敢对两位老人怎么样,她更不会自讨没趣了,擦擦嘴起身,还不等她离开。
餐桌对面慢悠悠舀粥喝的江羽书放下勺子,弯起唇角,笑容清浅 :“阿姨。”
杜语琴一顿,看向江羽书,她站着,江羽书坐着,隔着一条长桌。她是俯视的,但江羽书勾起的笑容透着股沉静,微微上挑的眼尾,直直地朝她看来,两人目光对视,半点不落下风。
杜语琴眉心跳了两下 :“……什么事?”
江羽书慢声道 :“路上小心。”
杜语琴更莫名了,脸绷得紧紧的,一瞬间甚至怀疑江羽书是不是把她的车做了手脚,转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江羽书还没有本事能买通她的司机,况且被发现可是要坐牢的。
她一头雾水的离开。
江羽书平静地看着她转身,慢慢握紧了勺子。
杜语琴,一个初见时自诩是他妈妈朋友的人。
轮到你了。
江羽书神情淡淡,刚收回视线就对上外公看过来的目光,外公微微皱着眉,满脸的欲言又止。
江羽书垂下眼眸,他的情绪能瞒过很多人,唯独瞒不过悉心照料他长大的两位老人,尤其是外公,教他书法,告诉他修身养性。
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改不掉,也不想改。
他垂着眼,一副等着听教导的模样,外公看着他,沉默几秒,出乎意料的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多吃点。”
江羽书微讶,连忙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回去 :“怎么能让您给我夹菜。”
“一家人不讲究这个。”外公说,席间气氛明显缓和很多,外婆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
外公轻轻叹了口气,他确实希望江羽书能专心研究学问,不沾铜臭,可要是连最亲的人都不理解他,未免太可怜了点。
第四十五章 “起开!”
吃过早饭, 江羽书陪两位老人去附近散步,他们没打算多待,准备在江家待一两天就回去了。
他们不适应江家豪奢的风格, 和江铭两看两相厌, 如果不是为了江羽书, 连门都不会踏半步。
两位老人都有散步的习惯,江羽书陪着他们在附近逛, 走到白老爷子的住所, 白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请他们进去坐。
白老爷子对江羽书赞不绝口 :“你家这孩子会下棋,还写得一手好字,别人都不耐烦跟我这种老头子玩, 他还能安安静静的坐下陪我。”
他是真的喜欢江羽书,他自己也有儿子、孙子, 但远不如江羽书贴心。
外公笑笑, 嘴上不显, 看神情也是骄傲的, 江羽书陪着他们坐着, 他话不多, 沉静寡言, 但气质很好,目光移到他身上就很难挪开。
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拿出来一看,随后就关了静音。
外婆注意到了, 询问 :“你是不是有事?”
江羽书一顿, 摇摇头。
外婆 :“有事就去忙,我们就在这儿挺好的。”
江羽书没说话,手机已经被他装回口袋了, 他不反驳外婆的话,但外婆一看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陪着他们了,不由摇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犟-
谢梵天拿着手机,看着手机上石沉大海的消息,眉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谢梵天之前就跟陆影安约好了周末去他亲戚新修的游乐园玩,人家专门给他留了时间,清了场,他也询问了江羽书的意见,他没太大兴趣。
但谢梵天想着,在学校人多眼杂得偷偷摸摸就算了,周末如果大家都有空,那出来玩再合理不过了。
他给江羽书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玩儿,可消息发出去一直收不到回复。
谢梵天纠结的其实不是游乐园,去不去都行,他真正想要的是江羽书出来,两个人待在一起干什么都行。
但江羽书不回消息,谢梵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有事说一声他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真有事还非得把人叫出来,可江羽书不回消息就让人很恼火了。
谢梵天盯着手机仿若要将它盯出个洞,突然接到电话,以为是江羽书,一下精神了,待看到上面的来电人,那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还是接通了。
打电话的是陆影安,问谢梵天什么时候过去,谢梵天忍着气,联系不到江羽书,他多半不会去了,让陆影安跟人说一声不过去了。
陆影安有点惊讶,他知道谢梵天对这个行程的期待,不用思考就能猜出问题出在哪儿。
他对这两人的关系只有一个大致的猜测,再加上谢梵天也没否认,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全是他想的那样?
要说对两人在一起的事不惊讶是假的,谢梵天还好,他对江羽书的特殊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江羽书冷冷淡淡的,喜欢他的男男女女应该也不少,却从来没看他跟谁走得近过。
和那种刻意装出来的高冷不同,江羽书偶尔的热情才是装的,真实的他应该非常冷淡。
所以听着谢梵天略咬牙切齿的声音,陆影安不是很意外,想了想 :“那要不我们玩?把林子瑜叫出来。”
他听着谢梵天这语气心情不怎么好,想把人叫出来散散心。
谢梵天原本的安排不是跟他们待一起,餐厅都订了,又看了一遍毫无动静的手机,沉默两秒 :“……行。”
*
外公外婆有午睡的习惯,江羽书等他们睡着后默默拿了本书,搬了把椅子去花园看书。
阳光不算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翻开一页书,听见脚步声,江羽书寻声望去,是一夜未归的江澄澄。
仅仅一个晚上,江澄澄的脸色就变得憔悴起来,脸上隐约可见的疲惫,眼睛下方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江澄澄以为姚大伟换了新床单自己会睡得着,可躺在那张床上,劣质的布料、隔音极差的房间、奇怪潮湿的味道,都让他身心俱疲,根本睡不着。
他从来没这么想念过家里那张柔软干净的大床。
后半夜,江澄澄就没忍住哭了起来,泪水打湿枕头,他不敢想他以后都要待在这种环境。
但他已经决定和江家决裂了。
破旧的环境更加催生了他心中某个决定。
一回家看到窝在椅子里看书的江羽书,阳光洒在他身上,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衬得他仿佛沐浴在阳光里,温暖、耀眼。
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江澄澄愣了一下,以前看到这幅画面,一定嫉妒的吃不下饭。
尤其是在他这么狼狈的情况下,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被刺伤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
江羽书只在他进门的时候看过来一眼,就没有再投来视线,安静的看书。
江澄澄进了屋子,别墅静悄悄的,佣人们有条不紊的做着手头上的事,看到他从外面回来,惊讶 :“小少爷,你今天出去了吗?”
江澄澄握紧拳头,满脸愤恨,他明明才回来!
果然,这个家根本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
江澄澄气冲冲的跑到楼上,佣人面面相觑,疑惑一秒,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了,相比关心衣食无忧的小少爷,他们更关心多久做完手里的事能休息。
江羽书今天都不打算出门,下午时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那头是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他意外了一瞬。
陆影安 :“谢梵天喝醉了,你能来接他吗?”
江羽书更意外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下午,他语气淡淡 :“他跟你们喝酒,喝醉关我什么事。”
陆影安哽了一下,他为人冷淡,但那只是对外人,对自己人还是比较友善的,但跟江羽书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陆影安丢下一句 :“反正他喝醉了,地址发你手机上,你不来我们就不管了。”
江羽书半点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就凭他们三个的关系,谢梵天真有点事,朋友里最着急的一定是他俩。
他看着挂断的电话,没几秒就发来一条带地址的短信,江羽书拿着手机神情怔然。
陆影安挂断电话,坐在旁边沙发的林子瑜啧了一声,说 :“你这样不地道,梵天虽然喝醉了,但我们还清醒,直接让司机载着把人送回家不就行了,韩伯母谢伯父他们又不会说什么。”
他们都成年了,各种宴会参加了个遍,喝点酒算什么,圈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局都有,只要不是太出格,家长一般都不管。
陆影安看着放下话筒,吃水果润嗓子的林子瑜,再看看一旁喝的半醉的谢梵天,把手机丢在一旁 :“你乐意送,他不一定乐意你送。”
陆影安算是了解谢梵天,他酒量很好,不是他想,根本醉不了,他以为把人叫出来是散心的,结果一进包厢就拿起桌上的酒喝了起来。
陆影安再蠢也知道他心情很差,他和林子瑜留在这儿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把罪魁祸首找来。
林子瑜听了陆影安的话难得没反驳 :“那江羽书会过来吗?”
陆影安哪里不知他那通威胁有多无力,看了沙发上歪倒着的谢梵天,不确定的摇头 :“不知道。”
还好,他们在店里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包厢门被人推开,江羽书冷着一张俏脸走进来。
陆影安立刻松了口气,林子瑜站起来跟江羽书打招呼,指着独自占据了大半边沙发上的谢梵天 :“他一进来就喝酒,然后就这样了,你帮忙把他送回去吧。”
陆影安演技敷衍,嘴里说着“头好晕”,拉着林子瑜就走了。
江羽书冷眼看着他们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和谢梵天两人,陆影安离开时还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他走到谢梵天面前,用脚踢了踢他的腿 :“起来。”
江羽书不知道谢梵天是真醉假醉,但对方一米八几的个子,要是真醉了,他肯定扛不动,谢梵天半倒在沙发上,他附身,想看看他的情况,还没碰到,谢梵天像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伸手拽住江羽书的手腕。
江羽书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带倒在沙发上,微微愕然,谢梵天晃晃脑袋,眯了眯眼,似乎清醒了几分,认出眼前人是谁,下一个动作就是压在江羽书的身上。
江羽书试了试没把身上的人掀翻,反而是他手被钳制住了,也不反抗了。
谢梵天呼吸喷洒在江羽书颈侧,盯着他 :“为什么不回消息。”
滚烫带着浓重酒气的气息扑过来,江羽书想躲,但整个人都是受制于人的姿势,冷道 :“我没有说么。”
谢梵天终于想起前天他问江羽书的意见,江羽书说不想去,只是不想去而已,谢梵天觉得他再磨磨说不定能磨到江羽书心软,也就没有当回事。
谢梵天堵在胸口郁结的心情一下就顺了,嘴唇贴近江羽书侧颈,一下一下的蹭着,像某种毛茸茸的大型犬科,动作透着一股难耐 :“我不知道……我以后好好跟你说话,你也好好跟我说话,别让我猜,行不。”
谢梵天出生高贵,身边人无不捧着,旁人就算说了,只要语气不是坚决的一点转圜都没有,他都会认为有商量的余地,能这么好声好气跟江羽书说话,已经是罕见。
江羽书不置可否,忽然睁大眼睛,语气难得带了一丝慌乱 :“起开!”
谢梵天非但不听,还贴得更近了,双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某些地方的变化就变得难以忽略,他仗着酒意,压在江羽书身上。
“江羽书,江羽书……”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嘴唇贴在他光滑细腻的侧颈,嗓音沙哑,一下下蹭着。
第四十六章 摧毁一个人要先毁掉她最在……
江羽书一愣, 他也是男的,自然知道谢梵天身上的某些变化意味着什么,而谢梵天不知是真醉假醉, 还在他身上蹭, 带着酒气的滚烫气息扑洒在他颈侧, 啄吻着他的脖颈。
江羽书手指攥着沙发靠背,想把压在身上的人掀翻, 但谢梵天像是早有预料, 牢牢的抓住他的手,捕捉到他的唇,俯身吻了下来。
江羽书想避开, 脑袋却被固定住了,谢梵天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不放, 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 他低头含住江羽书的唇舌吮吸, 力道很大, 恨不得把人吞吃入腹的架势。
江羽书被迫跟他纠缠, 谢梵天越吻越投入, 抓着他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在他身上游走。
江羽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手掌的热度,躲闪着,避开他的吻。
谢梵天定定地盯着他, 江羽书脸颊泛着红晕, 不知道是羞赧还是接吻缺氧导致的,微微喘息,他缓缓贴近, 喃喃道 :“你为什么没有反应?”
江羽书脸颊绯红,眼神里也蒙着一层水雾,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冰冷和被强行勾起热意糅杂在一起,谢梵天喉结滚动,找虐一样喜欢着江羽书此刻的冰冷,极大的催生了他的破坏欲,尤其想看江羽书在他手下流露出别样的风景。
江羽书感觉放在他身上的手碰到了他的腰,滚烫的手掌触碰到了肌肤,谢梵天像是摸到了绸缎,光滑细腻,爱不释手的在上面流连。
江羽书紧紧咬住嘴唇,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的声音。
谢梵天的好胜心被激起,声音微哑,吻不断落到江羽书眼睛、脸颊上,竭尽所能的调动起江羽书的情绪,不送抗拒的 :“你会喜欢的……”
江羽书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上面倒映出一片璀璨的星河,谢梵天吻着他的脖颈,还抓着他的一只手往他自己的衣服下摆里钻,强硬的按在他的腹肌上。
江羽书虽然看不见,也能通过手心感觉到结实有力的触感。
江羽书在这方面的经验极少,他是个很淡漠的人,不止在性格上。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不是一句敷衍搪塞的话,他的野心在于夺回自己东西,在于报复的驱动力。
如果没有谢梵天,他也许会和人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的互利互惠,彼此都不会愧疚。也许会一直单身,但无论是哪种设想,都没有跟人谈恋爱这一条。
滚烫的吻,指尖温热紧实的肌肤,谢梵天完全忽视自己的欲望,抱着服务的心态在他身上点火,只为看他眼里冰冷融化的样子。
这种感觉是舒服的,温柔的吻让他昏昏沉沉,但这是由谢梵天带来的,不是他自愿的,更让他复杂的是,他心里抗拒不想任人摆布,身体却不受控制,背道而驰的感觉让他在快感中又生出了一些难堪。
谢梵天看着江羽书咬着嘴唇不肯泄露出一丝一毫声音的样子,眼神迷惘。
谢梵天极度亢奋,江羽书因为他有了不同的表情,不用任何抚慰,他就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谢梵天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精神的满足凌驾在身体之上,他俯身亲了亲江羽书的嘴唇,被江羽书推开。
江羽书脸上的红晕还没散,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衣服,眼睛里的水雾还没散,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谢梵天被推开也不生气,擦干净手,眼神很亮,醉意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你来接我,我很开心。”
江羽书充耳不闻,整理好,站起身就往外走。
谢梵天连忙跟上,什么江羽书不回消息,出去玩的计划泡汤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他自己都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看着江羽书就觉得心脏满得像是要溢出来,这感觉来得如此迅速又飘飘然,让谢梵天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只觉得他遇到江羽书,底线就一退再退,跟在江羽书身后 :“你不喜欢去游乐园,那下次我们去其他地方吧……或者你不喜欢周末出来,其他时候也行。”
江羽书顿了顿,道 :“不用其他时候。”
谢梵天一怔 :“你最近有空?”
江羽书点头 :“这两天没有,等没什么课的时候吧。”
谢梵天得到确切的答案,满足了,江羽书不同意的事把嘴皮子磨破也不行,但答应的事都会做到的,很好说话 :“那地方你定。”
能跟江羽书出去玩就够让他满足了,去哪儿对谢梵天来说不重要。
江羽书点点头。
两人往外走,陆影安和林子瑜早就走了,谢梵天坐家里的车出来的,有司机,说是江羽书来接他,实际是他把江羽书送回家。
只送到怡园门口,江羽书自己走进去的。
谢梵天坐在车上,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谢梵天的眼神,从没见过谢梵天这么依依不舍的样子,没敢说话。
一直到看不到江羽书的身影,谢梵天才让司机开车。
回家天色已晚,不同于往常,看到别墅里明亮的灯火,心底一片漠然。
江羽书脚步加快了一点,快步踏进家门,看到等在客厅的外公外婆,嘴角不由弯起 :“外公外婆。”
“怎么不早点休息。”
外婆笑眯眯道 :“白天睡过了晚上就睡不着,年纪大了觉也少。”又问江羽书 :“要不要吃点东西?”
“下午吃过了,不饿。”江羽书摇头,陪着两位老人说话,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心里不舍,却也知道他们不适合留在这里,将外公外婆送回房间。走出来,正好看到杜语琴和江铭相携着进来。
杜语琴气质温婉,多年的豪门生活让她看上去与那些富太太没有差别,她保养得当的脸上再也无法窥探出一丝,那个乡村出来,毕业后只能在商场工作土里土气的影子。
江羽书看着宛若璧人的两人,男的温文尔雅,女的端庄秀丽,俨然一副豪门夫妻的典范。
这样的画面也许在这十几年间出现了无数次。
摧毁一个人就要先毁掉她最在意的东西,孩子、地位名声、和睦的家庭。
想了解一个人,就得去她的出生地看看——
作者有话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1点后,啵啵
第四十七章 机会只有一次
江羽书第二天送外公外婆离开。
他们是坐大巴车来的, 江羽书肯定不能再让两位老人坐大巴车回去,安排了司机送。
路上来回要一天时间,江羽书叮嘱司机 :“今天算额外加班, 有加班费, 但是务必把外公外婆送到, 看着他们进家门。”
司机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是江羽书的专属司机, 江羽书不爱出门,每天的工作就是接送他上下课,轻松不说, 工资还高。
这额外的加班费,能抵他好几天的工资呢。
外婆等江羽书叮嘱完司机, 笑眯眯道 :“不用担心, 不会有事的, 我们还等着你过年回家呢。”
江羽书唇角弯起一点弧度, 距离过年还有大半年时间。
江家今年应该过不了年了。
外婆看着江羽书, 伸出手轻轻抱住他, 她身形并不高大, 怀抱却很温暖,江羽书脑子里所有的想法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动,静静感受着这种温暖。
“你从小看着不声不响, 其实主意很大。”外婆轻轻叹息 :“我别的不担心, 就是担心我们百年之后,你一个人会孤单。”
江羽书沉默,外婆松开他, 玩笑的道 :“平时没事多跟同学朋友出去玩,别老闷在家里看书、写字,遇到对你好的人,也可以放下心防接纳人家。”
江羽书八岁就被送到乡下,失去了妈妈,也没了爸爸,比同龄人成熟,也更淡漠,外婆很担心将来他们不在了,江羽书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江羽书并不反驳,轻声问 :“怎么算好呢?”
外婆表情很慈祥,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要你自己觉得好。”
江羽书没说话,表情淡淡,外公站在车子旁边,看着他们告别,没多说,只说了一句 :“过年等你回来。”
江羽书和外公对视,轻轻点头 :“好。”
看着载着外公外婆的车子开走,江羽书慢慢往回走,他很不舍外公外婆离开,可是留在这里,万一杜语琴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人的贪婪和野心永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今年过年,他会回去。
他要回家看雪、吃团年饭,和外公外婆守岁,要有一个前程似锦、光明坦荡的未来。
*
第二天就是周一,江羽书回学校上课,在走廊遇到教他们的教授。之前还告诉江羽书有事请假也不会扣平时分的那位。
教授对江羽书印象很好,遇到这么一个学习优异,说话不疾不徐,气质独特的学生,谁见了都会对他印象深刻。
两人遇见,江羽书乖巧地打了招呼,教授颔首,他年纪大了,上课经常站立,时间久了膝盖就不太行,走路速度很慢,江羽书始终落后教授一步。
教授注意到了,对江羽书说 :“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一会儿迟到了。”
江羽书目光落在教授的腿上 :“老师膝盖不好吗?”
教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站几十年了,年纪大了还有风湿、老寒腿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医院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始终不见好,再过两年怕是要退休了。”
江羽书闲聊般道 :“我外公以前腿脚也不好,后来遇到位中医,针灸过后情况好多了。”
教授心中一动,还不等他询问,江羽书就主动道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您吧,只是他不在丰城,每天也只看几位病人,周末要休息。”
教授泛着喜色的脸顿时一僵,叹息 :“我知道有真有本事的规矩会多点,但我们课都排好了,周末人家又不看病。”
他想着这周看来是没办法了,最早也得下周才能请假,只是这腿疼起来是真要命。
江羽书忽然转移话题 :“我们专业好像还没出去团建过,不如这周去邻市团建吧,我转校过来跟同学关系生疏,费用就由我出。”
教授一愣,没想到江羽书会这样提议,摆手道 :“这怎么行,你想让大家出去玩是好,但怎么能让你花钱。”
江羽书笑笑 :“就当我的一份心意吧,请老师帮我跟系里转达一下。”
教授看江羽书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历史专业人少,远不如热门专业人多,出去玩的花销对江羽书这种富家子弟应该不算什么。他沉吟片刻 :“那我跟系里提一下,要是答应了,怎么也得让大家知道,做好事不能不留名。”
他估计系里会同意,别的专业也有团建的活动,想艺术系隔三差五就出去玩,只是他们历史系不被学校看重,不仅设备老旧,这种活动也轮不上。
教授一脸感谢,笑道 :“你转来之后,不仅我们的教学设备好了,连团建也有份了,大家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学生团建,系里会安排,他这种老教授不用跟着去凑热闹,相当于放假了,江羽书还要给他推荐治腿的中医。
这江家孩子是真好啊!
江羽书摇头 :“系里换新设备与我无关。”
“话不能这么说。”
普通学生不知道设备是谁出钱换的,老师们还是知道的,笑眯眯的 :“那谢少爷跟你不是朋友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想到给历史系换新设备。”
江羽书脸上是矜持礼貌的微笑,将话题转了回去 :“团建的事就拜托您了。”
*
团建的事系里很快就通知下来了,定在周四和周五两天,大家难得能出去玩,听到消息后对出资的江羽书更有好感了。
学校组织着历史专业外出团建,江羽书跟江铭说了这件事,江铭听后微微沉吟,表示知道了。
江澄澄之前读书也经常出去玩。
团建当天,江羽书却没有跟同学一起出发,他提前问谢梵天要了身份信息,订了两张前往榆巷的机票。
榆巷是杜语琴的家乡。
谢梵天没听过榆巷这个地方,在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是一个偏远小镇,他看了榆巷的信息,直觉这次不是单纯出来玩的。
但他自觉的没问,不在熟悉的地方,不会碰到认识的人,四舍五入也达成他的目的了。
坐车去机场,江羽书抱着手机,他们系里有个群。
“江羽书你真的不来一起玩吗?”
大家上了车才知道江羽书不参加这次团建,明明出了钱却不来,江羽书在大家心里更加高风亮节了。
江羽书回复了一句 :“不来,你们玩得开心。”
群里一阵惋惜,还有人大着胆子邀请江羽书下次出来玩,他没回,退出去,想着搜集到的信息。
杜语琴和姚大伟确实在她工作后谈过一段恋爱,她和江铭大学分手后遇到了姚大伟,好了一阵就分手了。
据姚大伟说,杜语琴出生在一个偏僻小镇——榆巷,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原来不叫这个,叫杜芳芳。
家境普通,父母早逝,靠亲戚朋友的接济才考上大学,却在考上大学后和亲戚断联,改了名字,和大学时的男友江铭结婚,一举成为豪门富太。
那些过往贫穷的生活除了她自己知道,再也不被人提及。
江羽书慢慢攥紧手机,神情一点点变得淡漠,忽然手指被人掰开,紧紧握住。
江羽书转头,谢梵天似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问 :“我们去榆巷玩什么?”
江羽书道 :“都行。”
谢梵天对心里的猜测更笃定了 :“要是你没准备,我就自己做攻略了。”
江羽书 :“嗯。”
谢梵天握着他的手,能这么正大光明的牵手,不用顾忌任何人,他心情就够明媚了,不在意江羽书的随意,玩笑道 :“榆巷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江羽书斜斜打量谢梵天一眼,语气凉凉 :“是啊,能卖几十块呢。”
谢梵天笑弯了眼睛。
*
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到市里,再坐出租车到镇上。
到时已经接近黄昏,榆巷没有什么出名的旅游景点,就是一个普通小镇,地方也不是很大。
江羽书和谢梵天站在红绿灯口,环顾一圈就能将小镇的原貌打量清楚,谢梵天本想问江羽书有没有订酒店。
就见江羽书走到不远处一位买栀子花的老婆婆旁边,蹲下.身 :“婆婆,栀子花多少钱一朵?”
老婆婆早就注意这两个人了,她在这儿几十年,镇子上的人大多都认识,突然来两个衣着光鲜,长得比电视明星还好看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道 :“五块钱两朵,我这里有针和线,你要买我可以帮你缝在衣服上,当个小装饰,又漂亮又香。”
婆婆热情推销,江羽书点点头 :“麻烦帮我全部装起来。”
婆婆一惊,这是遇到大主顾了啊,栀子花是自家种的,摘下来一两天就要焉,这个小镇并不富裕,年轻人大多都出去打工了,很少有花钱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的。
她赶紧把花都装起来,今天能早收摊了,就听面前这个长得好看又阔绰的主顾问 :“婆婆,您知道这里哪户人家姓杜吗?”
谢梵天从他买花就默不作声,听到这话朝他看了一眼。
江羽书全然无视他,耐心地询问婆婆。
婆婆先看了两人一眼 :“有的,这条街顺着往里走,门牌号179的那家就姓杜,你们是他什么人?”
江羽书朝婆婆指的那条路看了过去,笑笑 :“他们在城里有亲戚托我们带东西。”
婆婆没怀疑,外出打工的人很多,况且这两个人光看气质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能图谋杜家什么,热心问 :“要我带你们过去吗?我今天收摊早。”
江羽书婉拒了,婆婆也没有坚持,她看得出来,这个孩子虽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骨子里却是不好接近的那种,把装好的栀子花递给他们,收了钱,发现多了五块。
江羽书道 :“谢谢婆婆告诉我们这么多,免得我们挨家挨户问了。”
婆婆推脱了一番,见对方不收,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江羽书提着一袋子的栀子花往那条街走,谢梵天连忙跟上,接过江羽书手里的袋子,牵住他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江羽书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就随他了。
谢梵天没忍住 :“你想做什么?”
江羽书不答,目光从周边的房子上扫过,谢梵天见他不说话,轻声道 :“你是不是想对付杜……”阿姨两个字被他咽了下去,谢梵天和杜语琴不熟,对长辈的礼貌而已,但在江羽书面前这样称呼,显得他好像偏向杜语琴似的。
江羽书没正面回答,偏头看着谢梵天 :“所以呢?”
“你想怎么样?”
谢梵天顿住,他不想怎么样,对江羽书计划的好奇更多些,甚至他心里还有一丝很不应该的窃喜,江羽书愿意带着他,在他面前不掩饰他的复杂,是不是说明他对他的接纳又多了一些?
谢梵天心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微妙,他不在意江羽书对江家做什么,只是不愿意他算计到自己头上而已,而这个底线也变得岌岌可危。
谢梵天声音放软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江家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羽书轻轻哼了一声,没对他的话做出什么评价。
两人在路上早就吸引了一部分目光,就在这时,杜家紧闭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位穿着短袖,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女生,出来时把门摔得震天响,气冲冲的样子。
她一出来就看到站在路边的江羽书和谢梵天,不由多看了一眼,除了很少看见这么好看的男生,还有其中一个丝毫不避讳直直地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她停下脚步,莫名觉得男生像找她有事一样。
这时,江羽书跟谢梵天说 :“我想喝奶茶。”
谢梵天目光在那个女生和江羽书之间扫了一圈,知道江羽书有话要跟她说,点头 :“刚刚过来时看到路口有一家奶茶店,我去买。”
江羽书颔首,等谢梵天走远,他看向这个女生。
江羽书调查过她,杜韶,按照辈分,杜语琴应该是她的表姑,他们家正是当初资助过杜语琴的亲戚之一。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这栋老式楼房,不大的院子晾晒着衣服和咸菜,房屋低矮、破旧,收回视线,对着女生淡淡出声 :“你好。”
杜韶看着面前的男生,没想到对方还真是来找她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主动跟她打招呼,像电视上演的一样,刚出门的气焰消失不见 :“你,你好。”
江羽书看向不远处快餐店,眼眸幽深 :“我这里有一点关于你家以前资助过的杜芳芳的消息,有兴趣聊一聊吗?”
杜韶睁大眼。
*
小镇上唯一一家快餐店,不是出名的大牌子,价格低廉,品质也不好,但已经是镇上人能接触到的唯一的快餐了。
不是周末,店里空座位很多。
江羽书找了一个靠桌的座位,杜韶点了一份经典套餐,汉堡可乐配薯条,她是不想点的,这样一份就要几十,快赶上她上一天班了,但面前这个人说他买单。
套餐端上来,杜韶看着对面的人,对方待在快餐店有点说不出的突兀,感觉更适合出现在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但他表情淡然,好像在哪里谈话都不影响。
她想对方刚才说的话。
她知道杜芳芳,从她爸妈嘴里听过。
父母双亡,靠亲戚资助着长大,上了大学就失去联系,每次亲戚们谈起她都是一阵唏嘘,不知道这么多年是生是死。
这个人是来帮他们找亲戚的吗?
杜韶感觉不像,正胡思乱想着,江羽书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推到杜韶面前 :“这就是杜芳芳,现在叫杜语琴,这些是她的近照。”
杜韶立马去看屏幕上的照片,满眼不可思议,随着她手指滑动,上车的、微笑的、端着酒杯打扮光鲜跟人聊天的。
每张照片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光鲜,是杜韶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情景,而屏幕上的女人,保养得当,看着才三十多岁,年龄不符,但杜韶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这个女人就是杜芳芳!
男生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专门来这里骗她。
杜芳芳一上大学就和所有亲戚断了联系、换了号码,连考上的大学名字都是谎报的。
如果她变得这么有钱那就说的过去了。
杜韶目瞪口呆,心里的想法刷新了她的认知。
见她看完了照片,江羽书收回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上面有姓名和电话,推到杜韶面前。
杜韶看着那张名片,呼吸微微急促,眼睛瞪得更大了。
江羽书温声道 :“我能帮你联系她,机会只有一次,想好了在明天下午之前联系我。”——
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这章发糖(小红包)[抱抱]
第四十八章 他有了更合适的亮相方式。……
江羽书走了。
杜韶看着推到她面前的名片, 上面有一个名字。
是那个男生的名字。
她拿起那张名片,定定地盯着看了几秒,慢慢攥在手心里。
她在快餐店坐了很久, 才将没怎么动过的套餐打包好带回家, 时近晚上, 天色暗了下来,她推开门就看到准备好炸串要出摊的杜母。
“妈,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出摊吗?”杜韶把打包好的快餐放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 上前帮她妈把装炸串的三轮车推出去,这个三轮车是他们家唯一的交通工具,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她把车推出来后, 把快餐拿给杜母 :“还热的,你吃吧。”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杜母说, 有些疑惑, 杜韶出门时还以为她的数落生气, 往常她都要好一会儿才能消气, 看着递到面前的快餐, 皱眉道 :“不是让你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吗?”
她看着杜韶手里的快餐, 下意识以为是平时跟杜韶“称兄道弟”的那些人给她买的, 正要说话,杜韶抢先打断她 :“不是!……是我自己买的。”
要是说是一个陌生人请她吃的,又要被唠叨,杜韶强硬的把汉堡掰成两份, 一份塞到杜母手里, 一份拿进房间给她爸。
杜父在屋子里听到她们的谈话,没拒绝,接过笑着说了一句 :“以后别浪费钱了。”
杜韶轻轻“嗯”了一声, 对长辈来说,这种快餐不知道用的什么油,油炸食物一点营养都没有,动辄还要几十块钱,不划算。
她也很少买。
见杜父拿起吃了,杜韶看着杜父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双腿,帮他把薄被子盖好,水杯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出门跟杜母去摆摊。
杜父因为车祸瘫痪好多年了,杜韶那时候还在读初中。杜爸原来是镇上水泥厂的工人,晚上加班回家,不小心被一辆货车撞到,那时候街面上还没有红绿灯和监控,肇事司机说是杜父先冲出来,他要承担一大半责任,最后草草赔了一笔钱了事,而因为不是在工厂出的事,厂里解雇了杜父,更没有赔钱。
杜父双腿残疾,养家的重担都压在杜母一个人身上,不仅要照顾杜韶,还要承担治疗杜父双腿源源不断的费用。
杜韶不知不觉攥紧了双手,指甲深入手心,让她恍惚间感觉还握着那张名片,被名片的硬质感压得手心发疼。
摆摊的地方在人流汇聚的路口,是所有生意人默认摆摊的地方,不影响交通,城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韶和杜母今天来的稍晚一点,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她们只能待在后排。
镇上的不良少年在晚上出来游荡,他们经常聚集在这条街,一般客人看着他们站在摊位前,就算想来买东西,也远远避开了。他们光挡着也就罢了,还喜欢赊账,被迫赊给他们的商家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见那群人朝着这边走过来,在杜母旁边的商家看向杜韶 :“小韶,那群人又来了。”
杜韶一马当先的走过去跟那群人对喷,她化着浓妆,手臂上纹着纹身,袖子一掀,手一叉腰,各种脏话骂了出来,硬生生把那群人骂走了。
杜韶除了帮她妈买炸串,还在网吧兼职,网吧干一个通宵休息两天,她在网吧上班接触的不良少年多了,遇到给面子的也不会来骚扰杜母的摊子,不给面子的就直接骂回去。
周围人都一脸敬佩的看着杜韶,杜韶不以为然的撸下袖子,走到杜母旁边,帮她炸炸串,若有所思地问 :“……妈,你记得杜芳芳吗?”
杜妈戴着手套在串洗干净的素菜,一块钱一串的素菜,别人看到是现串的才会觉得新鲜,听到杜韶的话,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凝神想了一会儿 :“记得,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爹妈早逝,被我们还有你几个大姑伯伯一起资助着长大,可惜考上大学就没联系了。”
杜母轻轻叹气,有些唏嘘,杜韶好似不经意地问 :“那你要是现在见到她,还认得出来吗?”
杜母想了想 :“会吧,一个人再怎么变,只要五官没变就还是她,况且她跟她爸妈长得很像。”
杜韶点点头,垂下眼,看着锅里滚烫的热油,想到在快餐店那个男生递给她看的照片。
她应该问他要一张照片的。
杜韶想到照片上女人的珠光宝气,还有那些她做梦都不敢梦的场景,再想想自己家这些年的遭遇。
她不甘,被资助人是否一定要回报资助她的人,她不知道。
但是杜韶记得因为杜父突然出事,家里一夜之间从温饱线变成背负巨额债务,她也从学校退学,高中还没读完就出来打工养家。
同龄人背着书包,担忧明天的考试,她就纹着纹身,混迹在各种不允许未成年进入的场合,为了震慑别人,也显得成熟一点,好多挣一点钱。
而纹身很疼。
**
谢梵天给江羽书买了奶茶,还有一堆当地特色的食物,有竹筒饭、芥菜馄饨、肠粉,等他买好晚餐慢悠悠晃荡着去找江羽书,就看到他站在路边看手机。
落地的时候是下午,天色一会儿就暗了下来,他眼睛里盈满笑意,快步走过去。
江羽书抬头,先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再看向他,眼里的嫌弃很明显。
仿佛在说去外太空买都买回来了。
谢梵天看懂了他的眼神,心想,他总不能说特地在外面转了一圈儿,等着江羽书跟人谈完吧,殷勤道 :“除了奶茶还买了其他的,既然来了就每样都尝尝。”
江羽书没说话,谢梵天问他订酒店没有。
江羽书点头,两人便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小县城资源比不上大城市,酒店也一般,在前台登记完,拿着门卡上楼。
开门,打开灯,谢梵天扫了一眼房间,是个十几平的双人间,两张单人床,他的目光在单人床上停留一秒。
房间打扫得还算干净,谢梵天把提着的一堆东西放到桌子上,叫江羽书来吃饭。
两人在飞机上吃了点飞机餐就一直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谢梵天按照排队的人流量买的,肠粉江羽书吃了一点,芥菜馄饨吃了大半,竹筒饭就动了两下勺子就再也不碰,至于奶茶就喝了一口。
谢梵天从善如流的把他没吃完的解决掉了,吃完饭说 :“你先洗澡吧。”
江羽书是没有谦让精神的,拿着带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谢梵天看着人进门,这才绕着单人床走了一圈。
江羽书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正好,他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谢梵天,他在看手机,很专注的样子。
江羽书微微沉思,看了眼他的床,和他离开前似乎没区别,便擦干净头发,掀开被子,躺上床睡觉。
谢梵天听见江羽书掀被子的声音,看他躺在床上,收起手机去浴室洗漱。
江羽书作息很规矩,没有年轻人晚上要看手机的习惯,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忽然听见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接着就是谢梵天的脚步声,他关了灯,只留下床头柜的一盏小台灯,紧接着江羽书就感觉被子被扯了一下,及时按住被子边缘,才免了被人掀开的噩耗。
谢梵天看着江羽书睁开的眼睛,他手牢牢按着被子,语气软了下来,透着股可怜劲 :“快让我进去,好冷。”
江羽书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谢梵天道 :“我的床不知道怎么回事,床单上有好大一滩水,不能睡了。”
江羽书冷哼一声,干脆把自己和被子裹成一个卷,侧过身去,用背影对着谢梵天,拒绝意味很明显。
谢梵天看着面前的被子卷,勾起唇角,嘴里喋喋不休,一会儿说要感冒了,一会儿说今晚没法睡了,又站在江羽书床边,隔几秒就叫一声江羽书的名字,声音之缠绵,语气之哀怨,仿佛背对着他,把自己裹成卷的江羽书是什么负心汉。
终于,江羽书忍无可忍,松开攥着被角的手,动作难得有点粗鲁 :“上来。”
谢梵天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迅速顺着那点缝隙钻了进去。
一钻进被窝里,他就伸出手臂把江羽书揽在怀里,江羽书毫不客气,打了他手背一下。
啪的一声,声音还挺响,谢梵天没松开。
果然,眼见挣扎无用,江羽书就随他去了,依然背对着谢梵天 :“你话怎么这么多。”
谢梵天紧紧揽着他,呼吸就喷洒在江羽书的脖颈上,单人床狭窄,谢梵天抱着他之后,江羽书反而感觉比两个人好好睡觉更挤了。
谢梵天道 :“我就对你话多而已。”他语气哀怨 :“你还一点都不珍惜。”
江羽书闭上眼,当听不见。
谢梵天面对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还能进行一番自我安慰,江羽书的热情才可怕,一般是有所求或者算计谁才摆出热情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顶着这么一张冷漠脸还没把他踹下床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谢梵天被自己想法哄得开心起来,第一次和江羽书躺在一张床上,他睡不着,怀里的身体柔软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谢梵天的唇瓣在江羽书后颈游离,微微用力,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草莓。
江羽书没理他,谢梵天还不满足,又把背对着他的人转过来,对着江羽书的嘴唇吻上去,撬开他的唇齿,缠住他的舌头吮吸。
谢梵天吻得热情又专注,放在江羽书腰上的手不自觉往下滑,滑到某个柔软的地方,下意识揉了一下,江羽书忽然狠狠咬了他一口。
谢梵天吃痛,舌头从江羽书嘴里退出来。
江羽书瞪着他,冷冷道 :“再乱摸就回你自己的床上睡。”
床头亮着一盏小台灯,江羽书冷冷瞪过来的眼神在朦胧的气氛,刚被亲得眼睛泛着水光下大打折扣,谢梵天喉咙滑动,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更把江羽书往怀里揽。
江羽书自然感觉到了,又狠狠瞪了谢梵天一眼。
谢梵天被瞪的心口像通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抓着江羽书的手就要往下,江羽书不干,僵持着,谢梵天委屈 :“上次光顾着帮你,自己都没顾上。”
江羽书无语,见他还敢提上次,他原本心无旁骛,谢梵天不刻意挑起他的欲.望,他根本不会有想法,用力把手抽回来,转身,冷嘲 :“你真无私。”
谢梵天不甘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没敢惹他生气,抱着江羽书念念不舍的在他后颈又吸了两下,才起身走向浴室。
江羽书感觉身旁空了,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了,没一会儿思绪就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谢梵天从浴室出来。
谢梵天轻手轻脚的上床,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伸手把江羽书板过来面向他,揽在怀里心满意足的睡了。
*
早上,江羽书睁开眼睛,意识还有点不清醒。
门从外面打开了,谢梵天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进来,江羽书坐起身,盯着他看了两秒,像在思索他为什么在这儿。
谢梵天把早餐放到桌上,走过去揉了揉江羽书的头发,勾起嘴角 :“别发呆,快起床吃饭。”
他盯着江羽书,眼睛都不眨,江羽书睡醒后脸上有一点平时不会露出的茫然懵懂,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江羽书慢吞吞地抱着衣服进浴室,在里面换好、洗漱好,出来时理智和冷静重新上线,又恢复成平时淡漠的样子。
他走到桌子旁,拿起筷子要去夹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笼包,还没碰到,谢梵天先端走了 :“这个烫,等会儿再吃。”
他买的早餐种类很多,江羽书筷子默默换了个方向。
吃完早餐,两人去逛街,榆巷没什么风景可看,小镇半个小时就能逛完,但谢梵天还挺满足的,能跟江羽书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想牵手就牵手,即便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也没关系,比去什么风景名胜区还要让他满意。
走到一处,谢梵天忽然停住。
正值端午节前夕,街上有人卖五彩绳,谢梵天问 :“这个绳子怎么卖?”
卖五彩绳的是一位中年女人,见问价的是两个年轻人,以为他们不懂,介绍道 :“不贵,五块钱一根。这是五彩绳,又叫长命缕,端午节前系上能保佑人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谢梵天听她介绍完 :“要两根。”
女人积极道 :“每根绳子样式都不同,你们自己挑吧。”
眼看谢梵天要弯腰去挑,江羽书出声道 :“我不信这个。”
谢梵天看向他。没说话,但挑五彩绳的时候,还是挑了两根。
他付了钱,牵着江羽书走了几步,拿着其中一根五彩绳要戴在他手上,笑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灵验就感谢老天保佑,不灵反正也就损失了几块钱。”
谢梵天就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本以为会很难说服他,却见江羽书垂下眼眸,不知道被哪句话触动了,眼睫微动,伸出了手。
能说服江羽书不容易,谢梵天喜形于色,赶紧给他戴上了,自己戴上了另外一根,千叮咛万嘱咐江羽书没过端午前不能摘,洗澡也不能摘,摘了就不灵验之类的。
他絮叨的不行,江羽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的含义让他自己体会。
不到下午,江羽书就接到电话。
电话那头,杜韶握着那张名片,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紧张,轻声说她想好了,不管江羽书想要什么,只要能找到杜芳芳,她都愿意做。
她各种紧张,还想说犯法的事她不做,可脑海里想起男生的样子,冷淡、矜贵、漂亮,明明是个冷漠得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轻视。
莫名的,她觉得他不会让她做违法乱纪的事。
江羽书不太意外,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没在榆巷多待,江羽书下午就和谢梵天回程。
飞机驶离城市上空,一点点远离那个被抛弃在记忆的小县城,江羽书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难得的心情不错。
谢梵天侧头看他好几眼,江羽书心情好时脸上的表情会稍稍柔和一点,很难察觉,更多的是气场的变化。
谢梵天看着他,想问江羽书在想什么,可他知道江羽书不会告诉他,默默攥紧他的手
飞机停在丰城机场,谢梵天提前叫了司机来接,让他开之前那辆低调又普通的车,只有这样江羽书才会同意他送他回家。
夜幕降临,路上有点堵车,司机认真开车。
江羽书降下一点窗户,晚风吹进来,吹起发丝,他看着外面亮起的路灯,车流成群结队,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前方商场大屏正在闪动端午节的广告。
江羽书远远看着,快过节了。
江氏每年会在端午、中秋、新年这种重要节日挑一个在当天举行一场公益捐款,捐给需要帮助的人。
因为这个善举,江氏多年来一直是公众眼里的良心企业。而前不久他引起的公众舆论虽然已经平息,但江氏在公众心里留下的负面印象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去的,急需一个契机扭转过来。
端午节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这项从公司诞生一直延续至今的捐款仪式发起人。
是他的妈妈。
他不需要靠哀求江铭进入公司,他早已有了更合适的亮相方式。
他希望主持这次的慈善捐款的人是杜语琴。
第四十九章 只许成功
司机将车开到江家门口, 谢梵天没有下车,车门打开一瞬,只够一个人通行就关上。
江羽书没有留恋的转身就走, 夜晚整个别墅灯火通明, 在黑暗中十分瞩目。
这个时间江家在吃饭, 江羽书踏进屋子餐桌上的几人还没什么反应,直到江羽书径直朝着餐桌走过来, 以江铭为首的三人才看过来。
除了有应酬, 江铭都是在家吃饭,江羽书恰好相反,除了早餐很少在家吃。
江铭刚开始还暗暗不满过, 他很在意阖家团圆,四个人的屋子, 三个人都在家吃, 只有江羽书每次回来就目不斜视的往楼上走, 像什么样子。
但这种不满还没累积到爆发的程度, 就被日渐滋生的愧疚湮灭, 再提起也没那么有底气。
包括这次江羽书外公外婆过来。
江铭以为他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起码等端午节过后再走, 他已经准备这几天再安排几场应酬了,没想到仅仅在江家待了两天就离开了。
江铭松了一口气,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佣人告诉他, 江羽书并没有对他外公外婆说一点关于江家的不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通通没有向他们提及。
江铭知道以两位老人护短的程度, 当初要不是江羽书自己愿意回来,管家根本接不回江羽书。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还打算让江羽书跟豪门联姻, 好帮助公司更上一层楼,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江铭自然是不惧他们的,两个泥土埋到脖子的老人,有一天活一天,能护江羽书一天,还能护他一辈子吗?
但闻家的声望带来的麻烦,棘手也是真的,江铭都做好退避锋芒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江羽书竟然没诉苦。
连带着他对江羽书的态度都和颜悦色起来,吩咐佣人再上一套餐具 :“跟同学团建玩得怎么样?”
江羽书坐下,听到江铭的问话,点头 :“还好。”
江铭不意外江羽书的评价,他要是觉得好玩才稀奇。
坐在主位上,环顾一圈,旁边是杜语琴和江澄澄,再过去就是江羽书,难得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他露出笑容,有了闲话家常的欲.望 :“没叫司机接你,自己打车回来的吗?”
江羽书顿了一下,很短的一瞬间 :“没有,别人送我回来的。”
江铭不以为然,江澄澄却抬头看了过来,像嗅到了某种不同东西的眼睛一亮。
是上次送江羽书回家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的同学!
历史系都是一些家境普通的学生,怪不得开的车那么普通。
这是第二次送江羽书回家了,他答应了?
江澄澄实在想不出江羽书跟人谈恋爱的样子,眼里盛满八卦。
他用叉子叉起一块火腿,经过这些天的事,他对江羽书的看法逐渐复杂,比起真正给予他重击的江铭,江羽书其实没做什么……
包括,刚开始闹矛盾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江澄澄一直都知道。
只是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他永远是对的,无论他做了什么,江铭和杜语琴都会偏心他。
所以当结果第一次不如他的意时,他反应才会那么大。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他的梦碎了。
他从来不是被偏爱的那个,甚至比不上江羽书,江羽书好歹是亲生的。
当支撑着他跟江羽书争锋相对的基石坍塌,这块他自以为牢固的基石其实是塑料做的。他不会恨高高在上的江羽书,他有了更迫切的目标。
江澄澄低下头想,他已经坐到部门主管的位置,底下有很多人不服他又怎么样,他照样压在他们头上。
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接触到更大的生意了。
管家送上来一杯白开水,江羽书礼貌道谢,端起喝了一口,浅色的眸子环视过在场的几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的景象比其乐融融、阖家团圆的画面好看。
江羽书放下水杯,手腕上系着的五彩绳不经意露出了一截。
江铭注意到,眼眸微动,他听过端午节系五彩绳的说法,希望佩戴着长命百岁,是很好的寓意。
家里氛围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江铭话也变多了起来,看着江羽书的手腕 :“出去玩的时候买的吗?”
杜语琴和江澄澄闻言也朝江羽书手腕看去,尤其是杜语琴,看到五彩绳眉心跳了一下。
江羽书手腕上系着一根用五种颜色编制而成的绳子,仔细闻,他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杜语琴怔了怔,这个绳子和栀子花香气让她想起一个以为永远不会再想起的地方。
那里埋葬着她最难堪贫苦的过往,别人怜悯的目光,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
她发誓,她要走出那个地方,再也不回去,她做到了。
杜语琴看着江羽书手腕上系着的绳子,眼露嘲讽。
这种廉价的东西,江羽书竟然会喜欢。
果然跟他那个妈一样,喜欢装出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杜语琴兀自出神,忽然发现餐桌上的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愣了愣,嘴角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擦了擦唇角 :“怎么了?”
江铭有点不悦,家里氛围好不容易这么和谐,杜语琴竟然走神,没表现出来 :“小书在跟你说话。”
杜语琴朝江羽书看去,脸上毫不掩饰的意外,她和江羽书的关系就差直接撕破脸了,江羽书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
她心里升起戒备。
江羽书只是举起戴着五彩绳的那只手,他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基础设施好了,无论戴什么东西都是好看的,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杜语琴,重复了一遍 :“阿姨,你觉得好看吗?”
杜语琴对上他的视线,无端有些慌张,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好看。”
她等待着江羽书接下来的举动,江羽书却继续用餐,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杜语琴皱了皱眉,这不是江羽书的风格,转瞬她突然愣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如临大敌?
江羽书现在有什么?她是江氏的高管,澄澄也进了公司。
就凭江羽书背地里搞点小动作,有什么可惧的。
在拥有锋利爪牙的猛兽面前,幼狮的攻击力几乎为零。
杜语琴来了自信,不再在意江羽书莫名其妙的举动,转向江铭笑吟吟地道 :“五彩绳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今年公司的慈善捐款选在了端午节,邀请名单你再确定一遍,没问题就按照名单邀请了。”
江氏每年都会举行的慈善活动,除了企业以身作则之外,还会邀请其他企业过来参加晚宴,最后的善款全部捐给山区。
这个习俗已经持续多年,每年的慈善活动都能加深江氏在大众心目中的好感。
这种事一般要提前准备,邀请名单早就确定了,杜语琴特意在此时提起,只想想借这件事让江羽书看清自己的身份。
工作上的事,连澄澄都能说上几句,唯独他江羽书插不进嘴。
江铭却没有像杜语琴想象的那样,就这件事跟她聊起来。
江铭看向旁边安静吃饭的江羽书,他用餐礼仪极好,闻家为了培养江羽书耗费了很多心力,他身上没有一点乡下来的粗鄙,一言一行都符合上流社会对豪门身份的要求。
江铭沉思,江澄澄进了公司,这次的慈善晚宴肯定是要参加的。
江家四口人,唯独江羽书不参加,他的身份、他在网络上的声势,都不允许。
况且,江铭看向江羽书的目光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满意,江羽书无论是性格,还是审时度势的态度都无可挑剔。
杜语琴还在等着江铭回话,他开口了 :“这次的慈善晚宴小书也参加吧。”
杜语琴愣住,江澄澄也跟着看向江羽书,表情看上去毫不意外。
而江羽书除了刚开始提起五彩绳时多说了两句话,表情一直很淡定,听到江铭的话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杜语琴在旁边着急了,慈善晚宴让江羽书参加?
他在公司连面都没露,股东们就对他印象深刻了。
她试着阻止,婉转道 :“这是公司内部宴会,小书在公司没有职位,怕是不妥……”
江铭不冷不热的看过来,上位者的气势在此刻显露无疑,不容置喙道 :“我们都要参加,留小书一个人在家像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又道 :“这次的慈善晚宴,我准备邀请一些记者。”
杜语琴马上明白江铭的意思,江羽书招来的记者导致公司之前股价都受到了影响,这次的慈善晚宴就是挽回风评,营造和谐家庭的机会!
她没有异议了,望着江羽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样的大场合,江羽书一旦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之前营造出的假象都会被打破。
心念电转间,杜语琴已经想好了主意,不疾不徐,脸上重新扬起温柔笑容 :“是我想岔了,以为小书没有职务出现在这种场合会格格不入……既然如此,这次晚宴就交给我来策划吧。”
江铭可有可无的点头,身为江氏的董事长,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他亲自操持 :“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办的漂漂亮亮。”
杜语琴含笑点头。
江羽书放下餐具,银质餐具放在桌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响动,他平静地想。
几乎不用他费什么口舌。
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江羽书对江铭颔首 :“我吃饱了。”
一旁的江澄澄见江羽书要离开,连忙放下餐具 :“我也吃饱了!”
江铭点头,看着江澄澄紧跟着离开,眼神有些疑惑,澄澄最近脾气好像好了很多,今天在餐桌上竟然没有为难小书。
江铭只疑惑一瞬没有在意,公司的事就够他操心了,不想回家还要操心这些事,能和睦相处最好。
江羽书踏上旋转楼梯,走到走廊,不出意外的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脚步不停。
江澄澄快步跑了过来,挡在江羽书前面。
他算是发现了,就算听见脚步声,江羽书也不会有丝毫停留!
怕江羽书再绕开他走掉,江澄澄急忙问 :“你答应那个追求者了……对吗?”
江羽书没回答他的问题,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江澄澄,江澄澄身高矮了几公分,他看他时要垂下眼眸 :“有事吗?”
江澄澄咬了咬唇,找不到拦住江羽书的理由。
他其实就想知道江羽书是不是答应那个追求者了。
这样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在他在公司上班的这段时间,江羽书会和谢梵天扯上关系。
而且……他对江羽书的感情怀揣着一点点的好奇,就一点点。
想知道对方是谁,江羽书是不是很喜欢他。
江澄澄认为他对江羽书产生这种好奇是身边没有人说话,憋久了。
他喜欢谢梵天喜欢到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但江澄澄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他的小心思,谢梵天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只要他不愿意,没人敢公开编排他。
他只是单相思。
别人传流言蜚语里都不敢将他们真正放在一起。
面对江羽书他不知怎么,有了倾诉的欲望,也许是因为江羽书谈恋爱了,又冷漠到极致,连朋友都没有,而且他离家出走,江羽书还“关心”过他。
他好像能理解,宴会上,明明江羽书对那些人不屑一顾,但他们的目光还是情不自禁的落在他身上了。
江澄澄一脸难以启齿,害羞道 :“其实……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
他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江羽书表情没有半点动容,偏了偏头,眉头微蹙 :“关我什么事。”
他一脸莫名,绕开江澄澄走了。
江澄澄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他会觉得江羽书变好了一点点,果然是错觉吧!
江羽书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江澄澄抿紧了唇,潜意识里又觉得这种讨人厌和江铭的讨厌是不一样的。
**
江羽书回家后就恢复了之前的作息,直到收到一条短信。
是杜韶发来的,她到丰城了。
杜韶给江羽书打来电话时还满心忐忑,就在她打完电话没多久,江羽书加她微信了。
还打了一笔钱过来,是给她买机票的。
杜韶这下是彻底相信她没有遇到骗子了,因为打来的钱远比机票钱多,她不好意思收,告诉对方打多了,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回复“坐头等舱就这么多”。
试问哪个骗子会打钱让她坐头等舱?
杜韶放心收了,没买头等舱的机票,买的普通舱,剩下的都攒起来存小金库里。
离开前,她跟她爸妈说是到大城市找工作,顺带帮忙找找有没有杜芳芳的消息,杜父杜母很相信她,立马将杜芳芳的所有信息整理给她。
出了机场,杜韶正不知道要怎么联系江羽书,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杜韶还来不及惊叹大城市的繁华,先看到坐在车里的男生。
他穿着打扮都很简单,身上的色彩并不多,身型削瘦,皮肤雪白,清冷漂亮的像是隔着云端。
而这在她眼里是云端之上的人,对她微一点头,示意她上车。
杜韶坐立不安的上了车,坐姿很拘谨,脑子里好像闪过很多念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等她回过神时,车子停在毫不起眼的马路旁,她顺着车窗玻璃看到不远处一辆擦得噌亮,一看就很贵的车子,车在路边停稳,从里面走下一个踩着高跟鞋,衣着华贵的女人。
杜韶握紧了双手,死死盯着那边,和照片上一样。
不用她爸妈确认,看过了杜芳芳所有信息。
手里还有她爸妈照片的杜韶认出来了。
这个女人就是杜芳芳!
那个被资助着长大,亲戚们都以为她失踪了的杜芳芳!
杜韶再没有任何怀疑,看向身旁坐着的男生,求助道 :“……我该怎么做?”
*
端午节在周末,江羽书早早就起床,洗漱好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
是系里的群聊。
大家都在里面发着端午节安康,江羽书随手打下几个字,发了出去。
他一出现,群里瞬间热闹起来,很多人艾特他祝他端午节安康,放假快乐之类的话。
江羽书没回,却往群里发了一个红包,一个眼熟的女生艾特江羽书 :“发红包多客套啊,我们跟你搭话不是为了钱。”
江羽书打字回复 :“没关系,我想发。”
他说完就没再看群消息,希望讨个好兆头而已。
江羽书换好衣服下楼,江铭他们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江羽书今天穿的很简单,偏运动系,既不喧宾夺主,又不过分低调。
江铭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 :“吃了早餐就一起去会场。”
慈善晚宴的会场订在酒店,今天到场的除了江氏员工,还有参加捐款的客人,以及特意邀请的记者。
江羽书打扮的很低调,杜语琴也是。
她没那么蠢,这种慈善场合打扮的珠光宝气,她身上的衣服是某个致力于环保的品牌,戴的首饰也没有平时出席宴会时那么大。
她的心思都花在江澄澄身上。
一早就有造型师来给江澄澄做造型,尽量往自然又不过分张扬的方向靠。
杜语琴见江羽书望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今天现场的一切都是由她亲自策划的,她还是这场慈善晚宴的主持人。
在人声最鼎沸之际,与江铭一起代表江氏集团捐下善款。
新闻报道出去,她将成为人人称赞的慈善家。
而她的儿子也会在这场慈善晚宴崭露头角,之前的小打小闹一笔勾销!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绝不允许出现一点疏漏。
江羽书是唯一的变数。
江羽书好似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安静的吃着早餐。
坐车去会场,江澄澄又跟江羽书坐一辆车,他今天打扮的很好看,不再像以前一样塑造出一副单纯、天真的样子,比之前成熟了一些。
江澄澄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原来他也是可以走成熟路线的。
他看过慈善晚宴的名单,邀请的客人有韩立身,上次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次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而且……江澄澄心里怀揣着一股期待,这种场合江家当然会给谢家发邀请函,要是以前江澄澄肯定不会心存幻想。
可是最近几次的宴会谢梵天都来了。
上次还去了高家的生日宴,虽然只待一会儿就走了。
江澄澄一路都看着窗外,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好运降临。
—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会场已经布置好了,有两个厅,一个是江氏骨干所在的宴会厅,一个是参加这场慈善募捐的富豪们所在的拍卖场。
江铭既要给外界看江氏的企业文化,也想树立良心企业的形象。
江羽书站在江铭侧后方,神情自若的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停变换,会场的布置他已经提前摸清楚了。
今天的计划只能成功。
出了电梯,有专门负责引路的酒店服务员过来,江羽书视线像水一样划过,轻飘飘的掠过某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而后移开。
杜韶垂着头,她干过很多份工作,接引的工作很简单,经过一天的培训就能轻松上手。
她长得不错,被安排在最前面,电梯门打开,杜韶看到杜芳芳的身影就迅速低下头,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但她记得江羽书的话,她不能失控,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杜芳芳现在的权势一只手就能捏死她。
所以杜韶只在抬头一瞬后就飞快低下头,她怕被杜芳芳认出来。
她们没有见过面,可是杜韶长得像爸爸。
但是令她失望了,杜芳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她,哪怕一眼。
她的眼里看不到她,江羽书猜对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五十章 投屏(二合一)
江羽书跟着江铭往公司骨干的会场走。
酒店会场布置的十分高雅, 不同于每次开宴会的富丽堂皇,更像是一场公司年会。
江铭走在最前面,杜语琴挽着他的手, 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江澄澄站在杜语琴旁边, 一身纯黑的西装,头发经过打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养尊处优多年, 让他在这种场合有一种天然的矜贵感。
公司员工们纷纷从座位上起来,迎接董事长一家到来,目光自然落到董事长的家人身上, 和精心装扮且常出现在人前的杜语琴和江澄澄不同。
站在江铭左手边的男生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常服,休闲运动的款式, 从员工们的角度只能他半张侧脸, 他神情冷淡, 瞳孔颜色很浅, 发丝乌黑, 从侧面看去, 黑发旁边的皮肤几近雪白。
骨干们互相对视, 看到那人出现的瞬间就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各种新闻。
江家真少爷回家已不是秘密。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与江氏相关的场合里。
数不清的目光朝着江羽书看去,窥探、打量,明里暗里,江羽书仿若未曾察觉, 从容的站在江铭旁边。
记者已经到了, 高层引着江铭上台进行讲话,其他人则引到第一排正中的座位。
记者手里的相机一刻不停,江铭身后是一张写着江氏慈善晚宴的横幅, 江铭在台上演讲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参加这场慈善晚宴,在场的都是我们江氏的员工,除了今晚会举行的慈善拍卖活动,还有公司员工的福利……”
两个会场,一个与年会的模式相同,宣布各项福利,让员工的抽奖,展现企业管理的人性化,而另一个则是富人聚集的拍卖场。
以前的慈善拍卖是没有提高员工福利这个活动的,前段时间股价震荡,江铭现在急需挽回“民心”。
江羽书看着江铭讲完之后,身后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江铭在众人的欢呼,和记者赞许的眼神中退场,身后的投屏开始活动介绍这个慈善晚宴举办了多少年,帮助了多少人。
江羽书坐在座位上,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交握,认真看着屏幕上的介绍,安静又端庄,直到江铭走下台,杜语琴和江澄澄都起身才跟着离开。
高管会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江铭只在这里走个过场,出了会场,江铭满意地对杜语琴说 :“安排的不错。”
杜语琴面上露出浅笑,心里不以为然。
她知道江铭爱面子,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提高江氏员工福利是之前股东开会就决定好的。
选在这个时候宣布,不仅能为公司造势,也能让宣布这个消息的江铭享受众人感激的目光。
两个会场并不相通,走过铺着软而厚实的地毯,进入明亮宽敞的会场。
杜语琴道 :“宾客还有一会儿到,我去一下洗手间,很快回来。”
江铭点头,杜语琴往一旁的洗手间走。
整层楼都被包了下来,供他们使用,杜语琴走到一间休息室门口,脸色凝重下来,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走出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人,杜语琴左右看看,见没人,低声道 :“跟在江羽书身边,看到他落单找机会把他关进休息室。”
杜语琴要让江羽书在这场晚宴上“消失”。
这是她精心筹备的晚宴,与江氏息息相关,更是她和江澄澄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只要江羽书在这场晚宴上“消失”了,江铭会不满,他极为看重这场宴会,需要江羽书在记者面前配合演出家庭和谐美满的样子。
外界也会对江羽书这个行为议论纷纷,之前塑造的好名声将一落千丈。
为此,她不惜让人断掉这层楼的监控。
江羽书,你今天注定百口莫辩。
杜语琴安排好服务员,转身笑吟吟的回到会场。
江羽书站在门口,看到杜语琴回来,手指状似无意的从口袋擦过,里面装着一瓶防狼喷雾,能刺激得让人瞬间睁不开眼,流泪、打喷嚏。
晚宴花了杜语琴很多心思,她不会让人破坏这场宴会,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将他剔除。
想办法让他参加不了,或者……用某种方法将他关起来。
前者不考虑,他已经站在这里了,就只剩下后者了。
江羽书神情自若,看着宾客陆续进门。
来的都是和江家交好的富豪,还有公司的股东。
携家眷前来。
家眷们大多都是在家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围着杜语琴夸赞 :“你今天打扮的真好看,都是同一个年龄段的人,就你一边忙工作一边还能保养得这么好。”
“所以说用再贵的护肤品都没用,还是得天生底子好,事业有成不说,连家庭都这么和睦,听说连今天的晚宴都是你操持的。”
杜语琴被富太太们夸得嘴角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其中一位富太太的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江澄澄身上。
“这是澄澄吧?”她目露惊讶 :“好久不见都这么大了。这是小女,他们年龄相仿,让他们同龄人一块玩吧。”
杜语琴看着这位富太太,笑容不变,看向一旁的江羽书,道 :“澄澄性格跳脱,怕是招待不好你家千金,小书就稳重多了,让小书陪着去吧。”
周太太看了看旁边的江羽书,她一进来就注意到对方了,点点头 :“也好。”
江羽书礼貌地对周家千金颔首 :“这边。”带着这位女士进会场了。
杜语琴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不屑,一个刚挤到上流社会的暴发富也敢打澄澄的主意。
倒是江羽书与那身暴发户气质很般配。
杜语琴面上不显,继续和江铭一起招待宾客,江澄澄一个劲的往门口看,满脸紧张期待。
眼看越来越多的客人进门,终于视线内出现江澄澄期待的那道身影,以及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
江澄澄一瞬间心跳雀跃的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害羞拘谨的站在杜语琴旁边。
杜语琴和江铭也看到了韩立身和谢梵天,抛下身旁其他人,径直走向对方。
江铭跟韩立身热情寒暄,杜语琴见到谢梵天眼前一亮,推了推江澄澄,笑得亲切又友善 :“谢少爷,你和澄澄应该也好久没见了吧?让澄澄陪你逛一逛吧。”
那种暴发户的孩子怎么配得上江澄澄。
杜语琴心里看重的江澄澄的另一半是像谢梵天这样,无论是人品、长相,还是家世都万里挑一的人!
她十分热情,谢梵天视线环视一圈,待看到某个人时眼神柔和一瞬,再转回杜语琴和一脸期待的江澄澄身上,满脸冷淡 :“不了,我跟舅舅一起。”
谢梵天不给他们多说的机会,转身走到韩立身旁边。
韩立身进了会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妈说今天过节,要亲手包粽子,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你跑来跟我参加晚宴,打电话来温温柔柔的把我骂了一通。”
韩嫣然在韩家时就是掌上明珠,韩立身对这个妹妹也无有不应。
韩立身问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对这种场合这么热衷?”
谢梵天以前很少参加宴会。
除非是推不掉的,偶尔参加一次露个面也早早离开。
谢梵天的视线没有太明目张胆,看似随意地往江羽书的方向扫一眼,待看到他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五彩绳,嘴角勾了起来 :“来看看罢了。”
韩立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什么特别。
谢梵天盯着那道身影,仅仅只是这么看着胸口就好像被填满了。
他知道他复杂,可他不觉得他世故,反而想看他步步谋划出的路能托着他到什么高度-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江羽书陪着周家千金进会场,就礼貌告别。
周家千金念念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江羽书是她喜欢的类型,长得漂亮不说,气质又好,但相处时间太短了。
江羽书走出会场,微微侧头朝后瞟了一眼,果然,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人跟在后面。
江羽书面色平静,往最偏僻的休息室走。
会场。
谢梵天见江羽书离开,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对周围的长辈颔首,走了出去。
江澄澄一直注意着谢梵天的动向,见谢梵天出去,激动地想,独处的好机会。
“妈,我肚子疼,去下洗手间!”
“等等。”杜语琴叫住江澄澄,皱眉 :“吃什么了吃坏肚子?酒店的食物不干净?”
眼看着那道身影快消失在拐角,江澄澄敷衍道 :“可能是吃多了吧!”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甩开杜语琴,追着谢梵天的身影走了。
宾客都在会场,走廊寂静无声,江羽书随手推开最角落休息室的门。
服务员见江羽书自己进了休息室,连忙跟了上去,休息室的门没锁,服务员丝毫不怀疑,这种贵客云集的地方,谁也不相信会出什么事。
尽管如此,会场周围还是有安保的,还好江羽书自己走到最角落的休息室,这么偏僻,就算他大声叫嚷,会场里放着钢琴曲,也很难听到这里的动静。
服务员进门,先环视一圈,没在屋子里看到江羽书,正当他准备进去里面的套房检查时,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回头,猝不及防听见滋的一声。
接着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眼泪鼻涕一起流,被人用力一推,像推进了什么房间,江羽书关上浴室的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连一分钟都没有。
走出休息室,关上门,江羽书往会场的方向走,脚步一顿,看到迎面走来的谢梵天。
四目相对,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羽书听到拐角处传来的脚步声,几乎不用思考,立马拉着人进了旁边的房间。
谢梵天被拉着躲到门背后,刚想用气音问怎么回事。
江羽书一只手拿着一瓶防狼喷雾。一只手指竖起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谢梵天安静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看到长长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休息室。
“谢梵天……你在吗?”温柔小心的声音,是江澄澄。
江羽书听到江澄澄在敲隔壁的门,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迅速做了个决定,手放在门把手上,打开了一点缝隙。
江澄澄听见声音,看到这点缝隙,心里一喜,还没等他推开门,有什么气体顺着那点缝隙喷了出来,他的眼前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下一秒,有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那人又对着他喷了两下,似乎打开了门,用像浴巾一样的东西紧紧绑住了他!
“啊——!”又辣又疼,江澄澄嘶吼,被人推进了什么房间,接着门关上,江澄澄疯狂大吼 :“你是谁?!快放我出去,我的眼睛!!”
江羽书确定没有遗漏后,走出休息室。
谢梵天紧随其后,偏头看向江羽书。
江羽书抬头扫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若有所思,像是没有发觉谢梵天的视线。
谢梵天忍了忍,还是开口 :“你随身携带防狼喷雾,是不是知道宴会上有人想害你?”
江羽书顿了顿,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妙,转头打量谢梵天 :“你没别的想问吗?”
谢梵天知道他什么意思,亲眼见证他把江澄澄关起来,最后问出口的却是这个,他承认,他看见江羽书行云流水的动作是有点意外,耸耸肩,坦诚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
他不在乎江澄澄,自然不会偏向他,他看着江羽书的行为只会想他是不是遭受过什么才会随身携带防狼喷雾。
江羽书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赞同他这句话,走了一段路,轻道 :“我刚刚把一个尾随着我进休息室的服务员关在了浴室。”
防狼喷雾的效果只有几分钟,门没有锁,出来后对方就该知道他有警觉了。
至于江澄澄,等事情结束想起他后自然会有人去找他。
谢梵天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果然,他仔仔细细打量了江羽书一圈,心里有点难受,这次是江羽书提前做了准备,万一不小心被关进去的人是他……
江羽书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谢梵天看他的眼神,微微侧过脸 :“我要回去了,你看着时间回去。”
谢梵天看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张口问 :“监控要不要我帮你?”
他知道江羽书不喜欢他插手他的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语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江羽书说“不用”,谢梵天还来不及失落,江羽书眯了眯眼 :“有人会帮我们解决的。”
谢梵天听出他声音似乎软化了一点,那点失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快想明白了,服务员敢尾随江羽书进休息室,恐怕监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
会场正在进行慈善义卖,今晚拍卖的所有金额都会捐出去,记者的闪光灯拍个不停,正聚集在举办和筹备这场慈善晚宴的江铭和杜语琴身上。
杜语琴心里暗暗着急,时不时就看向门口,江澄澄已经跑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
她有点浮躁,江铭察觉到了,看着现场这么多人,提醒道 :“打起精神来。”
杜语琴笑笑,没法说她准备让江澄澄在晚宴上大放异彩,她的浮躁在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会场上的江羽书时到了顶峰。
江羽书怎么还在这儿?
澄澄去哪儿了?
杜语琴心里着急,看着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江羽书,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宴会正进行到关键时候。
杜语琴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几乎是胆战心惊的主持着这场拍卖会。
在场的富人都知道晚宴的性质,早就做好了一掷千金的准备。
等拍卖完所有的藏品,杜语琴挽着江铭的手上台,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之后,代表江氏集团宣布向贫困山区的人捐款一亿,他们身后的投屏连接到员工们所在的会场。
会场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无不夸赞江铭和杜语琴是良心企业家,夸赞他们事业有成,仁慈心善。
记者的快门就没停过,满脑子的赞美之词,他们已经想好要怎么写这场晚宴了。
杜语琴在掌声和赞美声中走下台,她还是有点担忧,可在这种人群簇拥的环境下很容易飘飘然,慢慢地想,到现在都没出状况,澄澄可能真的是吃坏肚子了。
倒是那个服务员失了手,让她在会场看到江羽书。
转瞬,杜语琴又想,江羽书没胆子在这种场合搞事,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踩着他妈妈提议的慈善晚宴,一步步扬名立万的也好。
杜语琴身心愉悦,前所未有的满足,自信心膨胀到了一个极点,人群环绕时,突然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服务员,对方手里的红酒杯撞到她的裙子上。
“哎你这服务员怎么回事?”
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服务员低着头,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杜语琴心情正好,看着那个服务员低着头,身体都吓得颤抖的样子,不建议再加深一下她的形象,温温柔柔道 :“没关系,我不会跟你们领班说的,麻烦你带我去休息室换下衣服。”
“好,好的。”服务员直起身,垂着头 :“谢谢。”
杜语琴笑笑,听着周围人对她的恭维,由着服务员带她去休息室换衣服。
杜语琴一路都在回味刚才万众瞩目的时刻,进了休息室,语气不像刚刚那么平易近人 :“去把备用礼服拿过来。”
她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等着服务员给她把衣服拿来。
服务员背对着杜芳芳,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马上就会投屏到会场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杜芳芳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她转身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杜芳芳,眼底一片冰凉 :“你认识我吗?”
杜语琴皱眉,看着这个表现的不同寻常的服务员,想说什么,但是她那张脸明晃晃的暴露在阳光下,杜语琴嘴里的怒骂突然就堵在喉咙里。
这张脸……有点眼熟。
杜韶攥紧了手,她亲眼见证了杜芳芳的权势和得意,她能为贫困山区的人捐款一个亿,能宽恕一个服务员的过错,她是人人称赞的慈善家。
可是在亲戚们资助她之前,谁也想不到她以后会有多大的成就。
杜韶看着她,只觉得讽刺 :“我是杜韶,杜杰希的女儿!”
……想起来了。
杜语琴看着这张脸,记忆里那些穷亲戚模糊的面容终于有了脸,她看着杜韶满脸愤怒和倔强,轻描淡写打量她一圈,眼神轻蔑 :“你在这家酒店工作?怎么认出我的?你爸妈每天都在念叨我的名字?”
杜韶觉得这个人简直无可救药,冷笑道 :“是啊,你现在功成名就了,还记得榆巷的亲戚吗?”
“你考上了大学就跟所有资助你的亲戚断了联系!现在却在这里当慈善家,给山区的孩子捐款,什么时候把欠我们的资助还回来?”
杜语琴眼神高傲地斜睨着杜韶,毫不意外,这就是她为什么宁愿勤工俭学都要跟这群穷亲戚斩断联系。
给了她三瓜两枣,口口声声说是帮她,其实就是想要更多的好处!
杜语琴面对杜韶的愤怒不以为意,眼神冰冷 :“不就是想要钱吗?十万够不够?你们当初给我的满打满算连一万都没有,如今已经是十倍回报了。”
……
会场。
所有人看着屏幕上投屏出的画面,不敢置信。
鸦雀无声。
无数道目光朝江铭看来,江铭一只手放在心口,隐隐感觉气得心脏疼,眼前屏幕上的投屏还在继续,他迅速叫身边的人去把投屏关了。
投屏结束,看到的东西却不能从脑子里删除,大多数人一脸惊讶,少部分人面露沉思。
这边还算好的,另一边公司员工所在的会场,没有江铭在场,现场已经炸开锅了。
江铭气得眼前发黑,只想立马找到杜语琴,他环视一圈,想找江澄澄来主持大局。
但左看右看,这种关键时刻竟然不见江澄澄的踪影!
正气急时,江羽书走到江铭旁边,语气平静 :“爸,你先去找杜阿姨,看现场的情况,这里交给我。”
江铭看向江羽书,江羽书神情淡淡,面上没有丝毫着急担忧,江铭握着他的手臂,满心的愤怒突然就平复下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投屏的地方,转头就走 :“我去看杜语琴究竟在干什么,你维持好现场!”
江铭这一走多少带了点着急忙慌的意思,留在现场被人用目光戳脊梁骨,即便是他也有点承受不住。
他脸色狰狞,只想找到杜语琴,看看她干的好事!
江铭一走,现场众人的目光就落到江羽书身上。
操持这场慈善晚宴的人是被亲戚资助着长大,考上大学后却和资助人断了联系,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谢梵天也在看江羽书,但和别人看好戏的目光不同,他眼神兴奋,心脏都在发烫。
韩立身微微皱眉,正要站出来,忽然被谢梵天拽住了手臂 :“不用,”他不顾韩立身看过来的目光,低声又说了一遍 :“不用。”
江羽书走上台。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走到台上,被所有人注视。
记者像狂蜂浪蝶一样扑上来,出了这种事故可比单纯的慈善晚宴好看多了。
谢梵天看向门口的保安,保安早就被这情况惊呆了,接收到谢梵天的视线才反应过来,带着人迅速冲上来挡在记者面前。
记者们恨不得把话筒怼到江羽书脸上,快门闪个不停,各种提问声,旁边人看好戏的目光都无法影响江羽书。
他神情自然的接受采访,首先对这场意外事故道歉 :“很抱歉,现场设备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们后续会调查清楚,打扰大家的心情实在不好意思。”
记者们咄咄逼人 :“只是一点问题吗?”
“你对江氏集团高管,杜语琴女士与资助人断绝关系,却站在这样的慈善场合代表江氏发言怎么看?”
“首先这件事还不确定真假,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向在座的各位保证,江氏集团绝不会姑息养奸,容忍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留在公司。”江羽书表情平静。
他笃定的态度很让人信服,在场大多数人都频频点头,记者却不放过。
“请问你是谁?”那人被众多同行挤着,差点拿不稳话筒,想问他的话有什么根据。
江羽书目光准确的在众多闪光灯和记者中找到那位提问的人,看向他的镜头 :“我姓江,江氏集团的江,江羽书。”
那位记者对上他冷静的目光,十分笃定,咄咄逼人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江羽书对着在场的记者们露出一个笑 :“虽然发生了点乱子,但捐款是真的,我谨代表我个人再追加一笔善款,希望能帮到更多的人,不辜负这场活动的初衷。”
江羽书站在台上,对着台下轻轻鞠了一躬 :“再次像大家致歉,稍后会有服务员送上餐食,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夜晚。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失陪。”
江羽书走下台,径直往外走,只能看到他微微严肃的脸,从容不迫的身影,还有另一个会场的员工需要安抚,安保人员护在他身边,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直到江羽书的背影远去,在场的宾客和记者们才恍然回神。
大家的关注点不知何时从这场闹剧转移,转移到江羽书身上。
江氏集团,江羽书。
这几个字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了份量。
谢梵天也在看他,静静地,眼神专注。有些人,只要一点风,就可以迎风而起——
作者有话说:晚了一点点,愧疚的发个糖(小红包)吧。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