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是他的同谋


    江羽书收起手机, 转头就对上谢梵天看过来的视线,他表情淡淡,示意谢梵天回餐厅 :“走吧。”


    谢梵天看着他, 脑海里还回荡着江澄澄那句恶毒的诅咒, 再看江羽书平静的样子, 心口不由自主就疼了一下。


    江澄澄恨江羽书,江羽书何尝不恨他们呢, 精心谋划着一切, 看着江澄澄歇斯底里的样子,面上却也没多少开心,报复一个人并不能获得快感, 因为只是把伤害还了回去。那些日积月累的伤早已成了江羽书心底一道疤,即便他憎恨的那些人千疮百孔, 这道疤也不会消失。


    谢梵天怔愣着, 脸上露出了似心疼又似难受的表情, 江羽书看他一眼, 率先往餐厅走, 谢梵天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跟上。


    谢梵天牵住江羽书的手, 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江羽书不需要安慰,这是他心底的伤, 能走到现在就证明了他自我愈合的能力。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宁愿靠自己也绝不接受谢梵天的帮助就能看出他有多倔强。


    不是每一道伤疤都能拿出来见人的,默默陪着,不因为这件事流露出心疼、同情之类的情绪才是合适的。


    江羽书被谢梵天牵着, 谢梵天没说话,他也不说话,脑子里想着江澄澄的事。


    那份亲子鉴定留给江澄澄是早就想好的事。


    能透露给江澄澄知道,也是因为他现在不足挂齿,也威胁不到什么。


    走进餐厅,耽误了一会儿,菜才这时候才端上来,还是热乎的,谢梵天照例先给江羽书夹菜。


    江羽书只看着他的举动,往常他的注意力会落在谢梵天的行为上,默默无言,但现在视线挪到谢梵天的脸上。


    明明很简单的事,愣是被谢梵天做的好像是什么荣幸一样,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愉悦的笑意,这让他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格外平易近人,周身仿佛散发着粉红泡泡,让来往的人先是惊艳这里有一个这么俊美的男生,随即又被那种完全和他容貌不搭的柔情蜜意吓退。


    谢梵天向来不顾及外人眼光的,以前也总不看场合就想牵江羽书的手,后来才老实了一点。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谢梵天抬眼对江羽书笑道。


    江羽书像是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到了,眼底凝结的冷意散了点,低头吃了起来,谢梵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


    房间一片狼藉,被毁了个七七八八,江澄澄发泄完心里的怒气,紧接着就陷入无尽的迷茫中,怔怔地看着虚空。


    过了很久,他才从那种崩溃自厌的情绪中回神,胸膛起伏了两下,他还有他妈妈!


    江澄澄想到杜语琴,从那天江铭当着记者的面跟他断绝关系后,他怕他妈妈他,就把杜语琴拉黑了,现在才把杜语琴从黑名单放出来。


    打电话过去。


    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冰冷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澄澄愣愣地睁大眼,他妈妈的电话怎么会关机?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打,电话都显示的关机。


    江澄澄慌了,联系不上杜语琴,无法向她揭露江羽书的真面目……就只有江铭了。


    他一定要在他爸爸面前揭露江羽书的真面目。


    天色已晚,江澄澄没离开,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一晚,房间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和他离开前没变化。


    江澄澄看到熟悉的地方眼睛就红了,他的房间在整栋别墅最好的朝向,面积也比江羽书的房间大。


    江澄澄缩在房间里痛哭流涕,他怎么会以为江铭不爱他呢?


    江澄澄想起很多很多的细节,包括江铭保险箱的密码是他的生日、每年盛大的生日宴,在江羽书出现前,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


    这一切都被江羽书毁了。


    江澄澄终于体会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句话的含义了,他一整宿睡不着,不断回忆着过往,就这么从天黑挨到天亮,一双眼熬得通红,眼里是快要化成实质的后悔和恨意。


    他发誓,他一定要江羽书付出代价!


    晨光熹微,趁着早上别墅区的人不多,江澄澄偷偷离开了。


    他打车去江铭所在的医院,雄心壮志的要告诉他爸爸一切,等到了医院,护士和过路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江澄澄差点以为他被认出来了。


    和别人一对上视线,仓皇的低头,一瘸一拐的去按电梯。


    但大家只是被江澄澄苍白的脸色,还有乱糟糟的形象吓到了,医院除了病人,一般人都没这么不修边幅。


    江澄澄这几天一直不敢照镜子,就算洗漱也是低着头胡乱洗一通就算了,进了电梯轿厢,猝不及防看到镜子里的人,江澄澄自己都要抓狂了。


    他不敢相信电梯里那个像吸了毒一样精神萎靡,狼狈不堪的人会是他自己,慌忙移开视线,嘴里喃喃道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一切都会好的,等他拆穿了江羽书,挽回他爸爸,一切都会好的……


    江澄澄就这样给自己洗脑,到了江铭病房的楼层,他刚踏出电梯就被守在电梯口的保镖拦住了,保镖早就接到命令,知道被着重强调的江澄澄和杜语琴长什么样子。


    此时见到来人,伸手拦住江澄澄 :“抱歉,你不能进去。”


    这一整层只有江铭一个病人,不用担心打扰到其他人。


    江澄澄瞪眼,想突破保镖的重围,突围无果,才用言语恳求 :“放我进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是要告诉爸爸,让我进去吧,求求你们了……”


    江澄澄低声下气,换做以往他连正眼都不会看这些人,现在却这么恳求着对方,只希望他们能让他见江铭一面。


    保镖视若无睹,仍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江澄澄面前。


    江澄澄扑上去疯狂撕打,想要冲过去都被拦下了,他只能无力的靠着墙壁,缩成一团痛哭了起来。


    忽然,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澄澄连忙抬头,泪眼蒙眬的眼里倒映出管家的身影,江澄澄眼里绽放出光彩,扑过去抓住管家,哀求 :“让我见见爸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气他了……我以后都听他的话,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江澄澄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着管家,管家拂开他的手,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喙 :“先生休息了。”


    “我可以等他醒,让我见他一面,爸身体好点了吗?”


    他想起来关心江铭的身体了,断绝关系时江铭脸色很差,他猛地想起一点细节,在书房和江铭对峙,江铭晕倒前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袖子……


    江澄澄一脸痛苦。


    连向来温和的管家都对他不假辞色 :“先生看见你病情又会反复,如果你真的希望先生好,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江澄澄听到这段话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管家没有说谎,江铭药里带着安眠的成分,睡得正香,他现在病情还是会反复,如果看见江澄澄,指不定又会受什么刺激。


    要说他想见谁,每天络绎不绝拜访的客人都不被江铭看在眼里,他想见的只有一个江羽书。


    江澄澄站在原地,脸上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有很多话想跟他爸说,想让他原谅他,想揭露江羽书的真面目,可江铭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


    江澄澄难受到说不出话,管家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江澄澄就缩在墙壁角落,把自己紧紧的团成一团,满脸无措,江铭真的不会原谅他了吗……


    ……不会的,他们都被江羽书骗了,只要他解释清楚就好了。


    江澄澄缩在角落,一直从清晨等到下午,保镖一直挡在他面前,即便江澄澄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但要是把人放进去饭碗都要砸了。


    他们严阵以待,江澄澄也不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医生来回穿梭在走廊和那间病房间。


    江澄澄知道江铭醒了,试图制造出响动吸引江铭的注意,声嘶力竭的叫着爸,可是那间病房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最后连保镖都看不下去了,无语道 :“江先生真的不想见你,你还是走吧。”


    江澄澄充耳不闻,仿佛要在这里等到江铭肯见他了为止,直到他听到压低的议论声。


    其他人不认识他,在这里上班的护士医生吃过瓜的,见他一直赖着不离开,指着他议论道 :


    “早知道如此,当初何必要做出那种事呢。”


    “估计是在外面混得不行吧,你看他那个样子,这要说出去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富少爷,谁信?”


    “自作孽,现在想赎罪了,江先生对他多好,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个养子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被赶出家门也是活该咯。”


    “闭嘴!闭嘴!!”议论声传进江澄澄耳朵里,他恶狠狠的瞪向说话的护士,恨不得撕烂这人的嘴。


    护士怵了一瞬,随即又理直气壮的道 :“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


    江澄澄对上她们鄙夷的目光,脑袋嗡的一声,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跑进电梯里,一个劲的按着关门键,想隔绝开那些视线。


    江澄澄走出医院,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江铭不见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语琴联系不上,以前的同学……他们都被江羽书蛊惑了!江澄澄现在也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时,江澄澄冷不丁想到什么,谢梵天还跟江羽书在一起,他一定不知道江羽书做的这些事!


    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他一定会离江羽书远远的,最好解除婚约,江澄澄恶狠狠的想,他要让谢梵天知道他身边待着一个恶魔!


    江澄澄有了动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谢梵天打电话,谢梵天不接,就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


    电话接通了,谢梵天看见陌生号码“喂”了一声,江澄澄脸上绽放出光彩,紧紧握着电话,一口气不停歇的说 :“是我,江澄澄。求求你不要挂断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是关于江羽书的,你到这里来……如果你不来,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江澄澄语气卑微,又隐隐带着威胁,谢梵天不是喜欢江羽书吗?


    他会在意这个威胁的,一定会的,江澄澄悲哀的想。


    那头过了半响才挂断,江澄澄知道,谢梵天听进去了,满意的露出笑容,然后他拿出手机,给江羽书发了一条短信。


    ——江羽书,你觉得谢梵天知道你的真面目会怎么样?


    江羽书正在开会,听见手机提示音,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即就放下手机了,似乎还在听人说话,视线却失焦了一瞬。


    真面目……


    ***


    江澄澄率先去了约定的地方,他约在了一家咖啡厅,来之前他还想换套衣服,好好打扮一番。


    他不准备再回姚大伟的出租屋了,那根本不是他的家,他太蠢了,错把鱼目当珍珠。


    江澄澄打电话将姚大伟骂了一顿,之前一直以为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他诸多忍让,现在他不打算再忍了。


    但姚大伟那种混迹在最底层的人,骂起人来远远不是江澄澄能比的,各种污言秽语。


    骂人不成反被骂了一顿,江澄澄怄得要死,要不是他现在没钱没势,他一定要狠狠教训姚大伟一顿。


    想到能和谢梵天见面,江澄澄才平息下这股愤怒-


    咖啡店里飘着咖啡豆和甜品的香气,店里还放着舒缓的音乐,闲暇午后在这里品一杯咖啡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江澄澄的心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慢慢平静下来,想到什么,他微微笑了起来,风铃响了一声,有客人来了。


    江澄澄坐的位置能看见进门的客人,看到那抹身影出现,他眼睛亮了起来。


    江澄澄现在身体和精神双重疲惫,脸上没什么肉,最重要的是以前用金钱堆积养成的骄纵气质没了,变得平平无奇,仔细看还有一点拘谨,配上他那双亮起来睁得好好的眼睛,看起来更显得瘦弱、萎靡了。


    也不怪会有人误以为他是瘾君子,谢梵天进门看到他,也小小的吃了一惊,但他可没半分同情,江羽书哪怕算无遗策,也不能百分百预料到别人的行为。


    他心里不耐烦,来这里也是碍于江澄澄电话里不太正常的神经,怕刺激到他,一不小心对江羽书做出不利的事,虽然相信江羽书,但一些不必要的风险要扼杀在摇篮里。


    江澄澄痴痴地看着来人,谢梵天精神面貌都不错,状态好不好是能一眼看出来的,他俨然一副幸福的模样。


    江澄澄第一反应是自卑,随即一想到他是跟江羽书在一起才会这样,心里恨得面目全非。


    谢梵天走近,江澄澄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点了两份餐……”


    话还没说完,谢梵天就皱起眉,淡淡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可以寒暄的关系。”


    他说的冷漠又不近人情,江澄澄努力营造出来的温情就在他这样的冷漠下一点点破碎了,眼神隐隐带着一点恨,也不寒暄了 :“你知道江羽书是一个多恶毒的人吗?”


    他歇斯底里的,一股脑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在我生日前安排了一个假父亲给我,让我误以为真,把我赶出江家,我爸爸现在住院也是他害的!我有家不能回都是他的错,他这么恶毒,你跟他的婚约还要继续吗?”


    “不可思议是不是,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心,也许有一天会将对付我们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江澄澄说完,重重地喘了口气,咖啡厅没什么人,在他话音落下后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他畅快淋漓的揭穿江羽书的真面目,下一瞬就对上谢梵天的视线。


    他的目光有厌恶、愤怒、还有不耐,让江澄澄大脑短路的是,这些目光没有透过他落到他以为的人身上,而是直直地看向了他。


    江澄澄不可置信,怀疑是他眼花了,谢梵天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他?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第一次在单独面对谢梵天的时候生出了逃离这里的想法。


    可是他的脚像扎了根一样不能动弹。


    “江澄澄,你永远不会反省自己的错。”


    寂静的咖啡馆,音乐不知何时停了,谢梵天道 :“把江铭气进医院的是你,让江铭失望把你逐出家门也是你自作自受,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要是你自己是个好人,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吗?”


    江澄澄疯狂摇头,不是这样的!他紧紧咬着唇瓣,想辩解,对上谢梵天冷漠的眼神,又觉得辩解根本没用,谢梵天不会听的。


    他哭着大喊道 :“那江羽书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不是他故意设计的吗?”


    没有江羽书,他们一家现在还好好的!


    谢梵天不说话。


    江澄澄露出扭曲笑容,这是江羽书做的事,谢梵天无从辩驳,江羽书就是恶毒!


    谢梵天却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脸上的得意,给了江澄澄最后一击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是恶毒,那我也是恶毒的。”


    跟江澄澄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永远只会推卸责任,他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江澄澄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谢梵天眼里露出了一点恶意,他把江羽书的事放在第一位,而且记仇,唯恐江澄澄听的不够清楚一样,放慢了语速 :“我是他的同谋。”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江澄澄整个人呆滞住,紧接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疯狂摇头,嘴里不停喃喃着“不可能”,俨然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八十二章 我要结婚了


    谢梵天很早就知道江羽书在做的事, 准确来说,在更早之前他就知道江羽书对江家人心怀恶意,他当然是江羽书的同谋。


    他之所以只是包庇, 是因为江羽书从来不让他插手江家的事情。


    江澄澄呆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脸上露出了似哭非哭的表情。


    谢梵天早就知道江羽书做的事了。


    谢梵天是同谋, 他和江羽书一起设计陷害他……


    江澄澄已经露不出任何表情了,一直喜欢的人包庇江羽书、认可江羽书, 是他的共犯。


    江澄澄眼里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 紧接着就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谢梵天,你疯了吗?”


    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江羽书害得我快家破人亡了, 你还在包庇他,你是个助纣为虐的疯子!!”


    江澄澄受到的刺激太大, 口不择言, 他看着谢梵天的眼神很陌生, 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也没想过, 这张怎么看都看不厌的脸有一天会让他觉得面目可憎。


    谢梵天被这样破口大骂, 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来这里还有一件事,看着江澄澄,眸色沉沉 :“你在电话里威胁我的事,如果你真的敢做什么……我也会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江澄澄紧紧咬着牙, 说不出话, 他想放点狠话,让谢梵天时刻体会到惴惴不安的心情,可对上谢梵天的眼神, 江澄澄胆怯了,相信他是真的说到做到。


    江澄澄羡慕嫉妒的发狂,脸色狰狞,只恨江羽书不能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谢梵天看着他发疯的样子,知道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起身离开。


    江澄澄见他要走,崩溃大喊 :“江羽书根本不喜欢你,你还这样纵容他,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比一心喜欢着他的自己还蠢。


    谢梵天脚步一顿,江澄澄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期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可他仅仅停留一瞬就走出了咖啡馆。


    “疯子,疯子……”江澄澄呢喃着,看着那道背影彻底在他眼前消失。


    他坐在位置上,心里痛到极致,不管不顾的痛哭了起来。


    ****


    谢梵天离开咖啡馆就给江羽书打电话,问他在做什么,江羽书说在工作室,准备回去了,谢梵天立马问江羽书现在的地址,赶过去接他。


    时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江羽书站在楼下路边跟人说话,司机将车停在一边等他。


    没一会儿司机就看到从远处驶来一辆眼熟的车,停在他前面,没过多久谢梵天从车上下来。


    谢梵天没立马走过去,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江羽书身上,他很少看到江羽书工作的样子,说不调查就真的不调查,包括工作室也是第一次来。


    跟江羽书说话的看着有年龄跟他差不多的,也有比他大的,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相同的朝气蓬勃和满满干劲。


    谢梵天就这么倚靠在车旁边,隔着点距离的看着他,江羽书在工作室的人面前少了几分冰冷,那种事不关己的气息消失了,表情认真,虽然还带着疏离,但无论怎么看都很出挑。


    江羽书本来就是站在路边等谢梵天的,察觉到视线,扭头朝他看来,旁边的人看见他的眼神,顺着看到了倚在车边的谢梵天,有些人乍一看到同样各方面都很优越的谢梵天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在他和江羽书之间流连,思考着两人是什么关系。


    谢梵天对上江羽书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然后才将注意力分了一点给其他人,大家面上都是好奇居多。


    只有一个人的视线让谢梵天脸上的表情微顿,再看到他看向江羽书热切的目光后,脸色沉了一下,但等落到江羽书身上又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笑。


    江羽书走过来 :“走吧。”


    谢梵天垂眼看他,眼神里闪烁着什么,忽然伸手抱住他,江羽书微微一愣,没动,也没挣扎,谢梵天惊喜的发现这一事实。


    江羽书不喜欢在外面太黏糊,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他工作室人的面,江羽书竟然没推开,而是默默地被他抱着。


    谢梵天心里一下高兴起来,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江羽书抬眼看他,没出声。


    谢梵天心情好,没等问就黏黏糊糊地说 :“想你了。”


    谢梵天平时很少说这种肉麻的话,江羽书瞥他一眼,移开视线。


    谢梵天眨了眨眼,发现江羽书脸上泛起一层浅淡的红晕,又惊又喜,江羽书却已经率先打开车门上去了,谢梵天乐颠颠的跟上。


    一上车谢梵天把挡板按下来,欢欢喜喜的环着江羽书,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当然知道是那个人对江羽书单相思,会有人喜欢江羽书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江羽书除了对江家人拥有浓烈的情感之外,对别的人都是淡淡的,想要走进他的心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谢梵天想着,盘旋在心里的念头就这样说了出来 :“我们结婚吧。”


    江羽书一愣,转头看着谢梵天。


    他们的婚期因为各种事耽搁了,一直没有商议,不过结婚是早就说好的,谢梵天这话也像在心里想了挺久似的。


    他眼里满是坚定,不由分说的把人环得更紧了,理由很充分 :“现在已经是下半年了,早一点和晚一点都一样,现在还不冷,结了婚我们的日子还是跟现在这样一样过,我保证不会干涉你。”


    江羽书不说话,眼里像是没什么情绪,可仔细捕捉还是能发现一点淡淡的凝视。


    像审视、像打量。


    谢梵天对上他的视线,毫不退缩 :“结婚吧,我保证结婚后,你不想让我管的我就不管,我们结婚吧……”


    他语气黏糊,眼神炙热,一眼就能看到底,可看来看去都只有一腔热忱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江羽书不语,谢梵天恨不得自己的爱意能化成实质,亦或是将心捧到这个人面前,放软声音:“结婚吧……”


    没有化成实质,他的爱意也是粘稠滚烫的,像是能融化一切,江羽书像是被烫到一样,瞥开眼去 :“凑这么近也不嫌热……”


    天气炎热,这么凑在一起是有点热的,谢梵天见江羽书没有反对便知道他同意了,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嘴里肉麻地说“跟你待在一起我只有心热”,成功换得江羽书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


    谢梵天对结婚很积极,回去后就给韩嫣然打电话,婚礼这事自从谢梵天和江羽书订婚,确定儿子是来真的之后韩嫣然就在筹备了。


    听到谢梵天在电话里兴致勃勃的语气,韩嫣然问 :“羽书那边的亲戚呢?”


    婚礼她一个人就能操办,她想问是不是还要邀请江铭,江羽书外公外婆还在世,当初订婚没有邀请江羽书的外公外婆,按理说江羽书跟他们一起长大,关系应该更亲近些,现在则想明白了。


    谢梵天听懂了韩嫣然的意思,沉默了一下,说等会儿问江羽书的意思。


    挂断电话,谢梵天走进卧室,卧室也放了书桌和书架,现在家里书不多,谢梵天就把书放在这个书架上,一进门就看到江羽书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看书。


    他晚上基本不玩手机,谢梵天看着他的身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等回过神更加觉得在卧室安书桌的主意好了,甚至产生了一种把书房废弃掉的念头。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在和江羽书的家里,昏黄的灯光下,这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离开。


    为了这一天,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付出都值得,而为了留住这一刻,让谢梵天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谢梵天放轻手脚,拉了凳子过来就坐在江羽书后面,从后面环住他宽大睡衣里纤细的腰肢,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声音放的很轻 :“妈问你有没有要邀请的亲戚。”


    他故意说的这么亲昵,反正都要结婚了,就让他占点口头上的便宜高兴高兴吧,谢梵天这样想,江羽书懒得纠正他的话,听到这句话,微微出神。


    谢梵天竭力隐藏好自己的情绪,不在江羽书面前露出端倪,江羽书舍不得他,愿意跟他结婚就够了。


    江羽书出神一秒,垂眸望着面前摊开的书,声音低低的 :“我打电话跟他们说了。”


    就在谢梵天外面打电话的时候,江羽书洗漱完,也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他不像谢梵天那么话,跟韩嫣然谈论婚礼细节谈的有来有往的,只简洁的说他要结婚了。


    外婆很惊讶,先是江羽书这段时间不声不响的,突然就要结婚了,任谁都会被惊到,沉默了几秒后,问是男的女的,哪里人,对你好不好,家里几口人。


    江羽书都一一说了,谢梵天的家庭情况比江家简单的多,外婆简单的询问过谢梵天的基本情况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江羽书等等,随后叫了外公过来跟江羽书说了几句话,最后外婆说 :“找个时间把这事跟你妈说一声吧。”


    江羽书点头应好,已经在想日程安排了。


    他回过神,没跟谢梵天说他跟外婆的谈话,只告诉他一声,他已经跟亲人说了,结婚他们也会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谢梵天望着他,眼眶不知为何泛红了。


    谢梵天看着江羽书,心口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有少许的江羽书终于把他们的婚事告诉家人的喜悦,好像这一刻他才在江羽书家里过了明路,一方面又暗暗心酸江羽书能告诉的亲人也只有两三个。


    谢梵天了解江羽书,知道他一定是报喜不报忧,万事不惊扰他们的,早已习惯了独立自主和坚强,把要结婚的事告诉他们,对他也意味非凡。


    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就让谢梵天红了眼眶,他抱着江羽书,说不出话,江羽书被他紧紧抱着,过了片刻,大概是忍下那股汹涌的泪意,谢梵天才笑着道 :“哪天我陪你去见他们吧。”


    不用他们辛苦赶来,而是他和江羽书去见他们。


    江羽书不语,转头继续看书。


    谢梵天环着人,在江羽书耳边轻声道 :“答应吧,我陪你去看外公和外婆,我们去见见他们,让他们放心,好么?”


    江羽书抱着书,轻轻“嗯”了一声。


    ***


    江澄澄从姚大伟那里离开后就没有回去,江羽书拜托白老爷子帮他看着点别墅,得到别墅时不时就有光亮起的消息,知道江澄澄在里面,就没再管了。


    转而把尾款打给姚大伟,让他从棚户区搬走,至于那间出租屋还保留着,没让他退租。


    对付姚大伟这种有小心思和花花肠子的人,江羽书没像之前一样给一笔钱,就当事情了了,给了钱之后又让人去威胁了他一番,姚大伟果然迅速拿钱离开了丰城,不敢耍什么心眼。


    江羽书还和与杜语琴接触的经理联系了,之前让对方帮忙收购江氏的散股,在杜语琴被关起来之后就停手了,算上江羽书现在手里的股票,他现在是除了江铭之外第二大股东。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收购散股用的是私人卖家的身份,江铭也以为是杜语琴,但这还不够,董事会罢免董事长职位需要股东们举手表决。


    江羽书不算有信心,对任何事他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尤其是人心,更不可测。


    但所有事情都不是亘古不变的,要么以利诱之,要么,江铭自己出现一个无法掩盖的惊天大丑闻,足以动摇董事长的根基,到时候为了集团名誉,股东们自然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但这个念头仅在江羽书脑海里一瞬,就被他抛出脑海。


    让所有人都知道江铭在和他妈妈婚姻存续期间出轨,此举是能让江铭元气大伤,可随之而来的是他妈妈的名字以被辜负人的身份再次进入大家的视野。


    江羽书希望他妈妈身上不要沾染一点污点,尽管她是被辜负的那一方,但那些事不关己的人提起她时,会将她和江铭、杜语琴之流混在一起讨论,她的姓名、她做过什么、她这个人,都会被桃色绯闻抹杀。


    江羽书不愿意,转而选择了另一种更迂回的方法。


    江铭现在生病住院,不能处理公司的事,但还有好转的机会,而且在没有犯大错前股东不会将他赶下台,但要是身体无法好转,且给公司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


    脑子里出现一些阴暗的想法,江羽书冷不丁想起江澄澄发短信威胁他的话。


    真面目……?


    江羽书不觉得自己的真面目有什么问题,如果江澄澄觉得可憎,那只会让他开心。


    而谢梵天和江澄澄见面,江澄澄说了什么,江羽书从始至终都没有担心过,他不觉得他在谢梵天面前隐藏过自己。


    从一开始,他在谢梵天面前就是真实的,冷漠、世俗、争权夺利,他的坏脾气只会在谢梵天面前爆发。


    他从未隐藏过自己,从未……


    他也愿意……相信他。


    江羽书第二天一早让司机开车载他去医院,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来到医院,电梯门打开,保镖对他恭敬颔首。


    江羽书点点头,走进江铭的病房。


    江铭吃了药管家正在念书给他听,见到江羽书进来,江铭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书,你来看我了?”


    江羽书在知道江澄澄的身世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江铭刚开始还抱着江羽书最后一定会原谅他的想法。


    可是随着这些天江羽书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江铭彻底体验了一把被亲人抛弃的滋味。


    他是真害怕江羽书再也不理他,要不是身体还没好,江铭非得亲自去找他不可。


    “小书,你原谅爸了吗?”江铭神情激动,祈求江羽书原谅,苦苦哀求 :“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江澄澄已经被赶出家门了,你要是还不肯原谅我,我现在就跟杜语琴离婚。”


    杜语琴被江铭控制了,连人生自由都没有,更别说离婚了,只要江铭想,随便威胁一下杜语琴就能达成目的。


    江羽书看他一眼,江铭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了,有最好的医疗团队、最顶尖的食材,和护理们的精心伺候,就算现在不好,迟早也能痊愈。


    江羽书没接江铭的话,转而道 :“江澄澄昨天发消息给我,他来探望你了。”


    提到江澄澄,江铭脸色就变了,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有些人就算不出现在面前,只是听到名字都能让人如鲠在喉。


    江澄澄现在对于江铭就是这样的存在。


    江铭昨天就知道江澄澄来了,病房的隔音很好,是管家告诉他的,他差点就要大发雷霆,江澄澄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从决定跟江澄澄断绝关系,亲口在媒体面前说出他的恶行,江铭已经把江澄澄当成一个陌生人了。


    陌生人,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江铭脸色变得难看,转而想到什么,眼睛亮了起来,江羽书一听到江澄澄来看他,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江羽书心里果然还有他这个爸爸!


    这种类似争宠的行为江铭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江羽书还是不愿意舍弃他,生怕他再被江澄澄“抢走”,江铭心底一暖,又有点心酸 :“小书,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会好好弥补你,把那些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的。”


    江羽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淡淡道 :“我要结婚了。”仿佛这才是他今天来这里唯一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出席。”——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这章发糖嗷(小红包)=3=


    第八十三章 她要杀了江铭


    江铭听到江羽书的话一脸惊讶, 紧接着眼里绽放出惊喜的光 :“你要结婚了?”问完才想起来确认 :“是谢梵天吗?”


    江羽书点头。江铭狂喜,江家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想过等他病好之后在谢家面前放低姿态, 没想到这桩婚事这么快就要成了。这是他住院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江铭感觉困扰他已久的病痛都减轻了, 心情大好 :“小书你放心, 你的婚事现在就是头等大事,爸爸一定会替你好好张罗的。”


    他以为是因为他是江羽书身边唯一能顶事的亲人, 江羽书才会服软。


    江羽书和谢梵天结婚, 如果他这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肯定会被别人看轻,至于江羽书外婆他们?江铭根本没放在眼里。


    江羽书没有错过江铭狂喜的样子, 颔首道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等。”江铭见他这么快就要走, 急忙叫住他, 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 :“你要是最近不忙的话, 能过来陪我坐坐吗?”


    江羽书没说话, 定定地看着江铭现在的样子, 长长的眼睫垂下, 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 江铭在把他送去乡下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么,冷淡道 :“再说吧,最近挺忙的。”


    江铭点点头, 嘴里说着“也对毕竟是要结婚的人了”, 又说忙点好,脸上笑着,没有一丝不满。


    江羽书看了他一眼, 忽略江铭明显还想挽留的神情,从病房离开,出了医院后,他打电话给一直在暗地里监视别墅情况的人 :“把杜语琴的情况发给我,我要监视到的所有信息。”


    **


    杜语琴的情况不太好。


    江羽书看到邮箱里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


    杜语琴被关起来限制了人生自由,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大,只有一间小小的佣人房。


    看到私家侦探的描述,还有发来的佣人房的照片,江羽书愣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反噬。


    江铭恨杜语琴入骨,这个女人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踩在他的底线上,要不是怕犯法,江铭说不定会干出什么,就算把杜语琴关在别墅,也不会给她好的待遇,她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小小的佣人房,连出来放风的时间都没有,这让过惯了豪奢生活的杜语琴怎么受得了。


    她逃跑过一次,趁着天黑用偷偷从看守那里偷来的钥匙想逃出去,不料被晚上巡逻的人发现,又被抓回去打了一顿,连饭都不给她吃了。


    直到杜语琴服软哭着说再也不逃了,才重新给她饭吃。


    别墅里都是江铭的人,没有江铭的授意他们绝不敢这样对杜语琴。


    杜语琴还试过绝食,但没过多久佣人就请了医生过来帮她输营养液,渐渐地杜语琴看明白江铭这是既不让她好好的活,也不让她出事,就想这样关着她、折磨她。


    杜语琴开始歇斯底里的谩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佣人们无动于衷,她骂的人又听不到,还是每天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屋子,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杜语琴快抓狂了。


    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没人知道她失踪,她被江铭关到死都没人知道,杜语琴知道江铭就是打着这种主意,想关她一辈子。


    杜语琴每天都在痛哭,以泪洗面。


    而也幸亏杜语琴每天制造的响动够大,私家侦探能探听到杜语琴的情况。


    江羽书对杜语琴的情况大概了解了,看完照片回复私家侦探,拜托他帮忙摸清楚别墅负责看守的佣人的排班规律。


    对面的人很快回了个“ok”,没一会儿就把这些天搜集到的佣人上下班时间,每天给杜语琴送饭的时间发了过来。


    江羽书看完,心里渐渐有了思量。


    江羽书和谢梵天一旦确定要结婚,婚期就迅速定了下来,同时,两人要结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江羽书没想过要瞒着,对他来说,结婚这件事只要他妈和外公外婆知道就可以了,谢梵天则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谢家势大,结婚这种大事也不可能瞒着,像韩嫣然出去交集都势必要提上一两句,这一来二去,可不就人尽皆知了么。


    谢家开始筹备婚礼事宜,江铭也没闲着,原来他的病房就时不时有人来探望,现在来探望的人更是多得要踩破门槛,病人是需要好好休息、静养的,但江铭自从江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好久没这么风光得意过了,来探望的人都是捡着好听的说,江铭心情愉悦,反而感觉身体轻快些-


    江澄澄也从群里得知江羽书和谢梵天确认婚期的事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


    距离下个月初就半个月了。


    江澄澄现在对谢梵天的感情是又爱又恨,听到两人要结婚的消息在江家别墅里乱砸了一通,江铭不见他,杜语琴电话一直打不通,连谢梵天都是江羽书的同谋。


    江澄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让他看着江羽书幸福不如让他死。


    他拿着手机恨恨地给江羽书发了一堆短信,“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江羽书,你必须跟我一样痛苦,我诅咒你变得像我一样不幸。”


    江羽书没有把江澄澄的电话拉到黑名单,这些话对他不痛不痒,只暗地里派人监视着他,知道江澄澄一直偷偷在江家别墅没出来就不管他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耐心的等了几天,江羽书再次得到私家侦探的消息,昨天睡得很晚,但还是在生物钟的趋势下睁开眼睛。


    一睁开江羽书就对上一双专注凝望着他的眼睛,江羽书微微一愣,这双眼睛里有没收敛的情愫,里面的感情炙热滚烫,像漩涡一样可以把人吸进去。


    江羽书短暂的失神一瞬,转而就因为身上的酸软说不上话,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睨了眼见他醒了颠颠的给他拿来衣服的谢梵天。


    同居以后,江羽书经常有这种一觉醒来身体就酸软无力的体验,有时候一周连着几天都没什么精神,他对这种事是不太热衷的,如果太超过,明天有事就会制止。但谢梵天现在已经很会拿捏江羽书了,除了语言攻势,江羽书哪里敏感简直比江羽书本人都清楚。


    “今天有事?”谢梵天看他手臂酸软没力还要自己穿衣服,忍不住在旁边蠢蠢欲动着想要帮忙。


    被江羽书一个冷冷扫过来的眼神制止了,江羽书慢吞吞的穿好衣服,点了点头。


    谢梵天也没多问,只是看江羽书走路时忍不住揉了揉腰,凑过去扶着人进浴室,满脸讨好的笑,嘴上殷勤 :“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江羽书给他的回答是给了他一个冷眼,类似的话他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这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两人洗漱好就去吃早餐,谢梵天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每天定时定点上门做饭,做完就走,要是没赶上就用保温盒放着等他们回来吃,不仅吃饭问题解决了,还不用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


    吃完早餐,江羽书和谢梵天在地下车库分道扬镳,谢梵天也在忙事业了,但他每天还是会尽量早一点回家,哪怕回家什么都不干,只要让他看着房间里亮起的那盏灯,知道江羽书在房间里,他心里就会升起无以言表的幸福感。


    谢梵天依依不舍的抱着江羽书,在他的嘴唇上吻了吻。


    他知道江羽书前几天去医院探望江铭了,这些不用谢梵天调查就能听去探望江铭的人说,江铭时不时就把江羽书挂在嘴边。


    对江羽书来说,见江铭应该是一件很排斥的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用力抱了江羽书一下,谢梵天嗓音轻轻的 :“不管你做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江羽书抬眼看着谢梵天,谢梵天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想说他会担心,但最后还是没说,江羽书是个很果断的人,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只能暗暗在心底想,要让保镖打起精神。


    谁知江羽书看着他,安静一瞬,忽道 :“我会的。”


    谢梵天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江羽书只要这么稍稍顺从他一点,他心底就说不出的满足,不舍的抱了又抱,直到时间真的不早了,才被江羽书推开。


    监视杜语琴的私家侦探传来信息,杜语琴似乎是闹自杀了。


    他看到医疗团队进出别墅,形色匆匆,远没有杜语琴绝食的那次坦然。


    江铭只会关着她折磨她的精神,佣人没有命令也不会对杜语琴怎么样,能让医疗团队都这么着急的只有杜语琴闹自杀这一个可能。


    江羽书一来,江铭脸色都好些了,他这几天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江羽书过来,一见到江羽书就立马嘘寒问暖,殷勤不已。


    别人来看望病人都是自己带礼品,帮忙削水果,江铭为了表示亲近,还亲自给江羽书削了一个苹果 :“小书快吃,你可算来了,你没来这几天,我都在盼着你来。”


    江羽书看着那个苹果没动,江铭脸色尴尬一瞬,示意管家来把水果拿走,又用帕子擦了擦手,等他擦干净手,江羽书忽然道 :“不是很多人来探病吗?”


    “那些人哪儿能跟你比。”江铭想也不想的道 :“你是爸的亲儿子。”


    江羽书点点头,江铭略有一点小心地看着他的表情,想问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又怕江羽书想起这段时间的不愉快,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江羽书没在意江铭的表情变化,淡淡道 :“我今天要去试礼服。”


    这话是假的。


    结婚礼服已经交给韩嫣然找的设计师定做了。


    江羽书今天来只是找个借口把江铭约出去。


    果然,江铭一听江羽书主动跟他分享日程,便道 :“试礼服?我陪你去吧。”


    江羽书微微皱眉,目光从江铭身上扫过,显然是不赞同的。


    江铭见他这样,却越加打定主意要跟着江羽书去试礼服。


    江羽书和自己的关系有缓和的趋势,他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江羽书现在需要的时候不陪伴在他身边,以后就更难取得江羽书的原谅了。


    江铭趁热打铁的游说 :“你外婆他们在老家,身边也没个能陪你做这些事的人,一转眼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让我看看你穿结婚礼服时的样子好吗?”


    他姿态放得低,脸上难掩期待,江羽书微蹙的眉心松开,点了点头。


    江铭大喜,让医生安排一个轮椅,由管家推着他去,江羽书见管家也要跟着去,不由道 :“让保镖推着去吧。”


    江铭也点头,管家却坚持要亲自推着江铭去,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我也没看过少爷穿结婚礼服的样子。”他眼里似有怀念。


    江羽书和他对视一秒,对上管家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率先走在前面,转身时脸色变得凝重,不自觉握了握手心。


    他不知道机会能不能成功,但他希望不要有疏漏,伤害到管家。


    他们坐着车到江羽书订礼服的成衣店,一见到江羽书,店员立马把准备好的礼服拿出来让他试穿。


    进更衣室时,江羽书收到信息,掩下眼底的暗芒。


    ——杜语琴跑出来了。


    *


    郊外别墅,杜语琴躺在不见天日的床上愣愣地看着头顶天花板,佣人进来送饭,见到杜语琴的样子,道 :“饭放这儿了,等会儿凉了,厨师下班可没人给你热。”杜语琴经常不吃饭。


    杜语琴不说话,仿佛没听见。


    她被关在这个不透光的房间,没有手机,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刚开始还能按照佣人每天送饭的规律来计算时间,后来逃跑被抓、闹绝食,无论她怎么撕心裂肺的谩骂得到的都只有沉默。


    杜语琴快疯了,被关在这里失去自由,连阳光都是奢侈,她整个人迅速憔悴虚弱下来,就像一朵失去阳光和水分马上要枯萎的花,不到半个月整个人就老了好几岁。


    佣人放下饭菜,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和脚步声。


    “着火了!着火了!厨房着火了,快去救火!”


    佣人一慌,赶紧跑出去看,果然就见厨房那边蔓延开的火势,中午大家都用过饭在午休,听到着火有人匆匆忙忙连鞋都顾不得穿的跑出来。


    杜语琴眸子动了动,看着佣人匆忙跑出去的背影,她已经逃过一次被抓了,但看着门外的阳光杜语琴还是颤抖的从床上坐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虚虚把门掩上,做出一副关紧的假象。


    杜语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佣人们似乎都跑去救火了,她不知道厨房在哪里,但她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了!


    杜语琴想也不想朝着门口跑,或许是别墅里的佣人都被突然燃起的大火吸引,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杜语琴不敢停,一路跑出别墅,一句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看到公路旁停着一辆车。


    杜语琴跑过去,顾不得其他,生怕别墅的佣人反应过来把她抓回去,哀求站在路边抽烟的男人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可以付钱,我可以付钱给你,带我离开这里!”


    男人看了眼杜语琴头发凌乱,精神疲惫的样子,示意杜语琴上车。


    杜语琴连忙道谢,上了车,车子一点点驶离那座别墅,杜语琴的身体才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


    她抱头痛哭,她终于逃出来了。


    车子开到市区,男人没要杜语琴的钱,杜语琴身上什么都没有,也给不出钱,男人好心提醒 :“你这幅样子出现在这里可能会吓到人,拿着钱去买身衣服吧,前面就有一家成衣店。”还给了杜语琴一百块钱。


    杜语琴站在市区才有自己逃出来的实感,脸上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来,接过男人递来的一百块钱。


    男人开车走了,杜语琴环视一圈,透过路边的玻璃橱窗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拿着钱去了前面的成衣店,忽然,杜语琴脚步顿住,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店里坐着轮椅的江铭。


    杜语琴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江铭!江铭怎么会在这里?


    杜语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第一反应是江铭来抓她了,转瞬看到旁边的江羽书又立马将这个想法否决。


    杜语琴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在这里遇到江铭。


    看到这个男人,杜语琴只剩满满的恨意,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光。


    这个男人太狠了,如果不是大火,她真的会被关到死的!


    店里的江铭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杜语琴慌忙站在模特前面,借着玻璃里的模特遮挡身形,江铭没看见人,又转过头去。


    江羽书穿上礼服,走到管家和江铭面前。


    江羽书身形高挑,身材匀称,穿什么都好看,江铭和管家对着他一通夸,江羽书弯起唇角一瞬,去换回自己的衣服,示意店员包起来。


    他们前脚离开这家店,杜语琴后脚从角落出来,走进店里问店员 :“那几个人来这里干什么的?”


    店员上上下下的看了杜语琴一眼,眼里满是嫌弃 :“来这里当然是订礼服的啊。”


    订礼服?


    杜语琴一愣,迅速想需要订礼服的场景,店员看她愣神的样子 :“那是江董事长和他的独子,人家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来这里当然是订礼服。”这事已经传遍了,两人结婚的消息说不定会上新闻,也不是什么秘密。


    杜语琴愣住了,结婚?


    江羽书要结婚了?!


    杜语琴第一时间想到江铭,她难以接受,脸上露出深刻的痛苦。


    她一无所有,江铭那样的负心汉却要过上好日子了!


    杜语琴眼里闪烁着森森的恨意,匆匆走出店铺,跟着江铭的身影,路过超市时,杜语琴脚步一顿,片刻后,她遮遮掩掩的护着怀里的东西。


    有江铭在,她就不可能过上好日子,江铭随时能把她抓回去。


    她要杀了江铭!就算死也要拖个垫背的,想甩开她过上好日子,想都别想!


    她连死都不怕了,她还怕什么。


    江羽书拿到礼服没急着回去,推着江铭在附近逛了逛,看到一家买糖莲子的店,江羽书目光隐隐透着怀念 :“我想买点糖莲子。”


    江铭看到这里竟然有买糖莲子的店也惊讶了一瞬,这是以前的老零食,江羽书的妈妈很喜欢吃,他想到这点,聪明的没提,点点头。


    “管家爷爷帮我一起挑吧。”江羽书微笑,江铭见状,这点小事,挥挥手让管家去帮江羽书挑。


    除了糖莲子还有糖柑橘、糖椰丝,江羽书每样都捡了一点,转身称糖的时候,他的心徒然跳得很快。


    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就在距离江铭不到三米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八十四章 你应该叫我江总


    江羽书订礼服的地方在一个大商场里, 周围都是店铺,因为是工作日,也不是饭点, 来往的人并不多。


    那道身影隐藏在他们侧后方的一盆大发财树后面, 一闪而过时半个身影露在外面, 没有露脸,但江羽书看过杜语琴离开时的照片, 知道是她。


    江羽书脑海里一瞬间划过很多念头——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会做什么?会不会出意外?


    种种念头在他脑海里划过, 手心难得冒出了汗,面上却镇定地接过了称好价钱递来的糖莲子,拿出手机付了款。


    出门时江羽书眸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周围, 旁边一家奶茶店,两个男人正在仰头看奶茶店的招牌, 以及对面的服装店也有两个人……


    江羽书收回视线, 和管家一起走到江铭旁边, 江铭坐着轮椅不宜走动, 如果不是想陪江羽书来试礼服, 医生也不建议他出来。


    “这么多年了, 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江铭看着江羽书手里提着的糖莲子, 感慨了一句。


    江羽书没说话,面上看似镇定,心神都在那盆发财树后面,他推着江铭往前走, 变故就在一瞬间, 就在他们转身往前的时候,侧后方后徒然窜出一个人!


    杜语琴头发凌乱像好久没打理过了,身上原本还算光鲜的衣服也因为这段时间的摧残变得狼狈, 从发财树后跑出来,眼神带着彻骨的恨意,满脸疯狂,握着手里的刀径直朝江铭刺来。


    “江铭,去死吧——!”


    江铭根本没预料到杜语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切都只在眨眼间。


    杜语琴恶狠狠地看着这个男人,眼里有一瞬间失去了焦距,一低头,就被大片大片的红色占据,杜语琴看着这把捅进江铭身体的刀,眼里的癫狂在看到手上沾到的血后有一瞬间的清醒,待看到江铭蜷缩的身体,痛苦的神色。


    杜语琴又笑了,眼里闪过怨毒的神色,像一个诅咒 :“你永远别想甩下我。”


    江铭痛苦难耐,话都说不出,只能死死瞪着杜语琴,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变得模糊,很快晕了过去。


    杜语琴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又流出泪来,她不好过,江铭也别想好过,可还没等她继续做什么,下一秒,她就被急忙赶来的保镖按倒在地。


    尖叫声、奔走声,有人报警,没过多久外面响起救护车的呼啸,还有警车鸣笛的声音。


    江铭被拉到医院救治,杜语琴迅速被警方控制,警方开始检查周围、疏散人群,江羽书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


    这是他第二次送江铭来医院了,签了手术同意书,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江羽书站在墙边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手心仍有一层汗。


    江羽书面无表情,想到江铭倒在血泊中,杜语琴被保镖死死按着,表情痛快又悲哀的盯着江铭的方向。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了。


    “去洗洗吧。”管家心疼的看着江羽书沾满血的手,在江铭血流不止的时候江羽书帮他止过血,手心都被染红了。


    江羽书这才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心,原来不是汗,黏腻的感觉是血。


    江羽书走去医院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开关,一点点把手心沾到的暗红色洗掉,看着流淌下去的血水,江羽书眼神惘然,并没有太多快感,伴随着而来的是一点茫然和空虚。


    ……江铭会死吗?


    ……这样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江羽书低头用力搓洗着手指,直到手上的血都洗干净了,还在用力搓着,手背已经被搓红了,直到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帮他把开关关了。


    江羽书顿住,转头看到匆匆赶来的谢梵天。


    江铭被杜语琴捅了这种大事保镖不敢隐瞒,还是告诉了谢梵天,就算他们不说,事情发生在商场,周围不少围观群众,事情也迟早要传开。


    谢梵天得知这件事后,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在知道江羽书没事后,才稍稍放下了,一赶来就看到江羽书在用力搓着自己的手。


    等看到江羽书的视线后,谢梵天心里揪了一下,先是疼,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心酸,他又一次在江羽书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他恨江铭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他的恨或许远比江澄澄和杜语琴对江铭的恨还要浓烈。


    以前是恨江铭不管他,对他不闻不问,所以他需要用看书、练字这样的方法压抑下心底的阴暗、愤懑。在长大后知道了更多,他的恨就变得像阴雨连绵时堆积的乌云,无论怎么都散不开。


    而一旦与江铭面临着生死离别,他就像失去了方向一样,归根结底是因为恨意早已在他心底扎根,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动力。


    这让谢梵天无比心疼,他用力抱住江羽书,想要将自身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手臂紧紧箍着江羽书的腰身,力气很大,但江羽书就在这种力道里慢慢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眼里的惘然消失,默默感受了一会儿这个怀抱,忽然轻声道 :“在发现杜语琴藏在我们后面时,有一刻……”


    江羽书没说话了,像陷在了当时的那一幕,脑海里有很多纷杂的想法,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捕捉到了。


    “什么?”谢梵天这样抱着江羽书除了想将他从那种空虚里拉出来,用这种行为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不敢想当时的情景,仅仅从保镖三言两语里就感受到后知后觉的心惊,如果当时杜语琴的目标不是江铭,或者她在捅了旁边的江铭后,又将目标放到江羽书身上呢?


    杜语琴也讨厌江羽书!


    只是远比不上对江铭的恨意来的执着。


    谢梵天有太多的不确定和心惊胆战,是,保镖悄悄跟在旁边,但他们的速度能有手起刀落快吗?


    如果躺在手术室被抢救的是江羽书,他真的无法想象他会怎么样,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无法承受了。


    想到这里,谢梵天的情绪隐隐变得有点激动,像是想将这个藏起来 :“你答应过我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你没有想过这样会让自己遇到危险?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跟把生死交到别人手里有什么区别?”


    江羽书不说话,被动感受着谢梵天激烈的心情。


    谢梵天的声音慢慢变低了一些,轻轻的,像安抚,又像委曲求全 :“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不要把自己赔进去好吗?江羽书,你知道我没办法失去你……”


    他没办法失去江羽书,甚至没办法去想这个可能,什么都没有面前这个人重要!


    他无法失去他,更别说去这种危险的场合。


    江羽书眼眸微动,思绪渐渐飘远,他刚才的未尽之言其实是,在发现杜语琴时,他有一刻想到了谢梵天。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想起他,可能就像谢梵天说的,把主动权交在别人手里,意识到自己也有可能遇到危险。


    所以在那一刻,才会想起他。


    半响,江羽书抬起手,用力抱紧这个人 :“我不会了。”


    “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江羽书想活。


    所以会在做了那样的梦后跟着管家回来,重燃心中的仇恨,可是行尸走肉、麻木不仁是一种活法,明明活得像个人,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这也是一种活法。


    好好活、用心活,不带任何恶意和消极情绪的活,远比死更难。


    堕落只需要一瞬间,重建人生却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和无数的美好堆积。


    他原来像一个风筝,想飞多高,想飞多远,想飞去哪儿就去哪儿,等某一天彻底无牵无挂,不想飞了就掉下来,可谢梵天非要拽着他的线,他不愿意都不行。


    但就这么握着握着,在江羽书意识到会遇到危险的那一刻,也会心里生出牵挂,舍不得。


    江羽书从那种江铭如果死掉,他庞大浓厚的恨意就找不到寄托的情绪里回神。


    谢梵天听到江羽书那句保证,怔愣中又有着不可置信,江羽书看重誓言,说出来就会承担责任。


    谢梵天松开江羽书,见他表情坦然,不像在开玩笑。


    江羽书缓和下心情,想起手术室的江铭 :“走吧。”


    手术进行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医生走出来跟江羽书说,幸好及时止血,人抢救过来了,但是江铭原本心脏就不行,现在又被捅了一刀,让江羽书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偏瘫都有可能,反正这辈子应该是很难离开病床了。


    江羽书谢过医生,看着江铭被推到重症监护室。


    天色不早了,管家留在这里陪床,江羽书和谢梵天本想回家,但又遇到警察来做笔录。


    江铭还没醒,江羽书跟着去警局,做完笔录,顺带见到了杜语琴,她被关在临时看守所里,穿着之前的衣服,身上大片血迹,精神很差。


    看到江羽书的杜语琴激动的一下子扑了过来,隔着一道铁门,跟江羽书对视,只问 :“江铭死了吗?”


    江羽书认真打量了她一眼,才摇头,将医生的话转述给她,得知江铭没死,但身体损伤严重,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要在病床上度过了,杜语琴笑了起来。


    即便要坐牢,她也不要江铭好过。


    在外面被江铭人不人鬼不鬼的关着,看着江铭潇潇洒洒,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杜语琴点点头,嘴里喃喃 :“那就好,半死不活的就好。”


    比起死太便宜江铭了,她要江铭和她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看着江羽书转身准备离开,忽然道 :“等等!”


    江羽书停住脚步,疑惑回头,杜语琴眼里溢出了一点泪花,事到如今,她竟然求到江羽书头上了,可是除了江羽书,她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杜语琴的手被铐着,手指紧紧抓着铁门,想透过缝隙去抓江羽书 :“帮我照顾一下澄澄好不好?他才二十岁,他不能被江铭毁了……江羽书,他好歹是你弟弟啊!”


    谢梵天跟着来做笔录,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这话忍不住道 :“江羽书也才二十岁。”


    他凭什么照顾江澄澄?


    还是一个父亲和眼前女人出轨生下的孩子。


    杜语琴瞪眼,充耳不闻,只执着的盯着江羽书 :“澄澄只是被宠坏了,江铭不要他了,他对你构不成威胁了,江家都是你的了,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吧?”


    她目光恳求,江羽书轻而缓的摇头,让杜语琴能把这个动作看的更清楚,冷漠道 :“我们没有这个交情。”


    不出意外,他和杜语琴这辈子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看着她面目狰狞又充满痛苦的脸,江羽书转身走出看守所。


    谢梵天紧跟着他出去。


    杜语琴徒劳的伸手去够江羽书的背影,心里的痛苦已经装不下了,她不后悔捅江铭,可是她担心江澄澄,没有她,江澄澄以后要怎么生活?


    杜语琴后悔了,她不应该娇惯江澄澄,更后悔,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遇到江铭。


    杜语琴双手捂脸,眼泪顺着手指缝隙流出来,痛哭流涕。


    *****


    昏暗的别墅,江澄澄看着手机里刷频的照片,整张脸都白了,毫无神采。


    他妈妈捅了他爸爸?


    他爸爸被送到医院了?


    他妈妈还被警察带走了?!


    每一件都让江澄澄回不过神,他疯了一样把手机屏幕熄灭,屏幕上的东西一下消失在他眼前,江澄澄坐在地上,眼里盛满了泪,兀自点头 :“假的,都是假的……我爸妈好着呢,都是骗人的……”


    ……


    杜语琴在商场持刀伤人的事上了新闻,即便受害者的信息打了码,商场人拍的小视频早就流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受害者是江铭。


    江家的事到如今对于外人来说也算一个个源源不断的八卦机,可闹成这样也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林子瑜、历史系的同学、白老爷子等等都给江羽书发来问候。


    江羽书一一回复了,江铭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几天终于醒了,收到管家的信息,江铭想见他,江羽书准备下午去一趟。


    谢梵天这几天减少了很多工作,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江羽书,除非江羽书出门,他才会去做自己的事,见江羽书要去医院 :“要不要我陪你去?”


    江羽书对上谢梵天担心的眼神,摇摇头。


    谢梵天一向是拗不过江羽书的,他不担心江羽书在医院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担心他心情会受到影响。


    本应该是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之一,却是最恨的人。


    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江羽书自己上楼,江铭醒了能说话之后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高级套房,配套的医生保镖守着。


    江羽书一路到了病房,看到江铭躺在床上,脸色青白隐隐透露着一点灰,原来的意气风发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分毫,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病痛非常折磨人的意志,江铭看到江羽书,才稍稍有了点精神,他想说话却情不自禁地喘息,说话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小书,小书,我要,要杜语琴死!”


    病房里只有管家,江羽书径直走过去,坐在了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听到江铭的话,平静道 :“做不到,这个量刑不够死刑的标准。”


    只捅了一刀,江铭还活着,远远不够死刑。


    江铭气得发出“嗬嗬”的喘气声,生病以来他整个人都瘦了很多,即便有管家和护理的照料也没办法,被捅了一刀更是暴瘦,双颊都凹了进去 :“那就,判无期,我要她一辈子出不来!死在里面!”


    江铭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杜语琴把他害成这样,他已经听医生说了,后续的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他的命,还有可能半身不遂!


    江铭气得胸膛起伏,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


    江羽书不说话,看着旁边的果篮,默默从里面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放在旁边的水果刀削了起来。


    江铭见状以为江羽书是帮他削的,心里多少有点慰藉,对杜语琴的恨意深刻入骨,嘴里数落着,江羽书就在旁边听,一整个苹果削完,他一口一口咬起了果肉。


    江铭心里一哽,转瞬又想,江羽书肯定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吃不了苹果,只能吃寡淡的流食,待他愤愤的说到杜语琴私下偷偷收购江氏的股票时。


    江羽书忽然道 :“江氏的散股不是杜语琴收购的。”


    江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江羽书看着江铭,脸上的神情很平静,淡然,说出口的话让江铭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我。”


    江铭不可置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江羽书收购江氏的散股,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比起收购散股,更令江铭在意的是江羽书做这件事的意图,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江羽书手上握着他妈妈留给他的股份,但江铭刚开始是打着送江羽书联姻的想法,一个送出去联姻的弃子,就算有股份也不能进江氏。后来则是江羽书没有一丝进公司的想法,江铭也不觉得这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儿子能翻出什么浪。


    江铭不可置信,满脸心痛 :“你已经有你妈妈的股份了。”他缓了口气 :“你想要,等我死了也能给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私下偷偷收购?


    如果在他面前的不是江羽书,他已经在骂人了!


    江羽书一直在吃苹果,一整个苹果被他慢慢吃完,用纸巾擦了擦手,他勾了勾嘴角 :“给我?”


    江铭看着他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额头青筋暴起,他前几天也给江羽书削过苹果,他当时直接漠视了,现在却在他面前表演吃苹果,江铭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但心底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羽书不要别人给他的,这个苹果是,股份也是。


    “我靠自己能得到的,为什么要靠别人。”


    靠江铭给他?江羽书笑了一声。


    江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现在才窥探到江羽书藏在冷静淡然表面下的野心勃勃,那是一种庞大又疯狂的气场,支撑着江羽书这个人,燃烧着他的内里,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骤然变得强大起来,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江铭感到陌生,说不出的慌。


    “小书……!”江铭不敢置信地轻轻叫了声。


    江羽书轻轻摇头,脸上是一贯的冷漠 :“我在江氏拥有34%的股份,是除你之外最大的股东。”


    他看江铭的目光不是一个儿子面对父亲该有的,更不是小辈对着长辈,平静道 :“你应该叫我江总。”——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八十五章 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很耻辱……


    江铭额头青筋暴起, 紧紧盯着平静淡定的江羽书,额头青筋都直得发疼,眼睛瞪得凸起, 好半响, 他才深吸一口气 :“小书, 别开玩笑了。”


    他震惊江羽书在江氏的股份已经有34%了,更震惊江羽书这幅淡定从容的样子。


    这让江铭感到心慌, 仿佛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如果说他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在没有了身体的健康,这辈子都没办法工作了,那就只剩下江羽书了。


    江羽书的话, 还有这种冷静的态度,在自己躺在病床上, 有可能下半辈子都半身不遂的时候, 这样在他面前透露出野心, 宣布他有江氏那么多股份。


    江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被缝合好还没有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心脏也仿佛压了块大石, 江铭眼前模糊一瞬, 忍着疼痛,皱眉 :“你不想要我给你的,你可以说,包括想进公司也好, 你都可以告诉我, 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在他重伤难愈的时候这样刺激他!


    江羽书怎么会这么做?


    他心里是有他这个爸爸的,江铭在心里告诉自己,胸膛起伏了几下, 希望江羽书现在把这话收回去,他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江羽书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着他,望着江铭的目光一瞬间没有焦距,像是透过他想到了什么事,目光渐渐变得飘忽,江铭声嘶力竭的质问,扯到身上的伤口,以至于他青白的脸色因为激动和疼痛涨红起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江羽书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咳嗽,好一阵,轻飘飘地道 :“大概是因为我恨你吧。”


    江铭猛地抬头,愕然。


    江羽书视线落在江铭身上,认认真真打量了江铭一眼,像是想将他这个样子映在瞳孔里,永远记着,在往后余生里不断拿出来回味。


    见到江铭的表情,江羽书偏了偏头,真情实感的困惑了 :“你为什么会诧异?”


    江铭没说话,江羽书这幅样子,往常江铭觉得他性格沉稳,可这次他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里,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沉稳,江羽书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他!


    就算有也是如尘埃一样轻飘飘就能抚去——


    不,他不能接受江羽书恨他,更不能接受江羽书没把他放在心上。


    江铭脸色难看,几乎带着些恳求地说 :“小书,那些事都过去了,我是你爸,再怎么样,我们的血缘亲情是无法斩断的,你应该珍惜眼前人!”


    他知道他对不起江羽书,可是他也给出补偿了啊,是江羽书不要,这不能怪他。


    江羽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铭,他脸上没有鄙夷、嘲讽之类的表情,只是像一面镜子一样,越淡定,越照出了江铭自己的卑劣、心虚还有难堪。


    江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现在因为杜语琴他们母子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我要被病痛折磨一辈子,这辈子都离不开病床,这还不够吗?上天已经给我惩罚了,你还要再折磨我吗?”


    他前半生和江羽书妈妈结婚有了江羽书,后半生又和杜语琴有了江澄澄,现在只剩下江羽书了,难道连他也要离开他吗?


    江羽书不知道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道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铭不可思议,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江羽书的眼神锋利如冰刃,身上的冷化成了实质,说出口的话带着嘲讽 :“你现在的遭遇是你活该、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铭不敢相信,江羽书心里居然真的不在意他这个父亲……!


    江羽书像是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站起身,看着江铭急忙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因为距离连江羽书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徒劳无功的瞪大眼,嘴唇翕张两下,吐出两个字 :“别走。”


    江铭眼神中带着点期盼,江羽书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跟江澄澄断绝关系了,我今天来也是为这件事来的……江铭,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江铭瞪大眼,怀疑他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仿佛听到江羽书的话了,可是那些话进入他的耳朵却没有进入他的大脑。


    江羽书要和他断绝关系?


    江铭气得呼吸困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怒不可遏 :“江羽书,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爸!”


    这个世界上没有儿子跟爹断绝关系的道理!


    江羽书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的他才是在江铭面前最真实的样子,眼底深处是浓稠的恨意 :“正因为你是我爸,所以我想跟你陌路还要先断绝关系。”


    江羽书看着江铭,深埋在心底的话一涌而出 :“你不止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我妈妈……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很耻辱……”


    江铭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他的肺管子,让他一句话都说出来,气得浑身颤抖,手指指着江羽书。


    江羽书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下次见面请用职位来称呼我。”


    说完,江羽书转身就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被挥了下来,还有痛苦的吼叫声,不断重复着“逆子逆子”。


    江羽书没有回头,听着江铭的声音就知道他有多生气,只淡淡道 :“我暂时还不希望你死,但如果你撑不下去了——”


    “病危通知书我会给你签的。”


    身后传来江铭撕心裂肺的声音,江羽书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铭用尽了力气才将桌上的东西挥了下去,一边喘着气,一边满心痛苦的想,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羽书恨他,还要和他断绝关系……


    江铭脸色难看极了,心脏一阵一阵收缩的疼,仿佛压着一块大石,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


    江羽书还没走到电梯,就看见医生急匆匆的朝病房赶,江羽书停下脚步,站在走廊等了一会儿,管家走了出来。


    见到江羽书,管家走了过来,主动道 :“医生正在检查,应该是急火攻心。”


    江羽书点点头,管家送江羽书到电梯前,江羽书看着身侧的老管家,他没急着进电梯,轻声道 :“等事情了了,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不用再伺候他了,要哪里都不想去就留在这里,我给您养老。”


    管家脸上露出笑容 :“好。”


    江羽书弯起唇角一瞬,进电梯前转头看了一眼病房,想了想,还是道 :“以后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用告诉我了。”


    他说要和江铭断绝关系是认真的。


    管家点点头。


    ……


    江羽书离开医院,直接回了家。


    谢梵天不在家,江羽书收拾好行李放在一旁,随后在记忆里回忆之前参加宴会时记住的股东名字。


    江铭住院了,身体虚弱无法承担董事长一职,江氏掌权人该换一换了。


    江羽书是仅次于江铭之外的大股东,但这种高层人事变动需要开股东大会举手表决,他还需要拉拢其他股东的票数。


    江羽书想着回来后要做的事,回忆着打探到的那些老狐狸喜欢做的事,刘董喜欢钓鱼、王董喜欢字画、张董喜欢打高尔夫球……


    除了字画江羽书都不懂,但什么时候该当小辈放低姿态,什么时候该跟这群人平起平坐,江羽书很清楚,重要的不是投其所好,而是他是否有价值。


    知道他们的喜好,只是方便江羽书把人约出来。


    继承公司,无论是因为他是公司创始人的孩子,还是他手里握着的股份,他都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没有之一。


    而公司下周四就要为江铭这次遇害的事召开股东大会。


    *


    谢梵天回家看到卧室的灯亮着,知道江羽书回来了,快步走进来。


    看到江羽书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敛着眸,眼睫毛在他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谢梵天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就变得柔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江羽书抬眼看过来,谢梵天一顿,笑了笑,收起那份小心翼翼,走到江羽书旁边,歔着他的脸色 :“江铭怎么样了?”


    江羽书说 :“还好。”


    谢梵天一时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合适,江羽书看着他,忽然道 :“收拾行李。”


    谢梵天疑惑,还没等他询问,余光瞥到江羽书放在桌上的一个包,里面应该就装了几套衣服,突然,谢梵天想到什么,惊喜道 :“你要带我回去见外公外婆?”


    江羽书看着他,点了点头。


    谢梵天脸上的表情用惊喜来形容都不准确,应该叫不可置信,和一些莫名的感慨与不容易,让江羽书主动带他回家,这条路谢梵天走了多久,其中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一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立马去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问江羽书 :“他们喜欢什么?”


    江羽书茫然地看过去,眼里写着不解。


    江羽书有些时候很聪明,有些时候又出乎意料的迟钝,比如此刻,谢梵天不由笑道 :“第一次上门,我得带点礼物。”


    见江羽书的外公外婆跟见他爸妈也没区别了,江羽书垂眸不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稍许的不自然,片刻才道 :“他们喜欢书法、字画、书籍……”


    谢梵天一听就知道江羽书如今的喜好是受了谁影响,怪不得都说耳濡目染呢,沉思片刻,表示知道了,他爸有一副收藏的某个大家的字画,是从拍卖行拍来的,拿来当见面礼应该够了,至于书籍肯定不能送太普通的,时间紧任务重的,谢梵天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打电话找人打听,有没有什么罕见的书籍。


    他这边忙着,不知道江羽书什么时候走,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肯定快了。


    那边江羽书看着他打电话的背影,眼里闪过犹豫、纠结之类的挣扎情绪,等谢梵天挂了电话,还是走过去问 :“你爸妈喜欢什么?”


    江羽书原本没把这桩婚事当回事,对韩嫣然和谢父的想法也是可见可不见,自然没给他们准备过礼物。


    但谢梵天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失职了。


    谢梵天看到江羽书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后面环住江羽书,脸上扬起笑,声音很轻很轻 :“不用管这些,我已经用你的名义给他们送过了……”


    江羽书转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困惑。


    谢梵天得意 :“你不去拜访我爸妈,我还不能以你的名义送礼吗?”


    他慢慢低头,吻上江羽书的唇瓣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注定要跟我在一起。”


    只要他不放手,一直纠缠下去,江羽书就不会离开,而他早就无法放开了。


    江羽书不愿意去见他爸妈,谢梵天除了在韩嫣然他们面前说好话,怕他们对江羽书印象不好,还给两人送了礼,谢梵天不知道这事他妈知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在意他,就知道他对江羽书的决心,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了。


    谢梵天说的太笃定,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一下一下的吻着江羽书,江羽书却没反驳,只是在被亲得晕晕乎乎前,轻轻说了一句 :“下次吧……”


    谢梵天一下就听懂了江羽书的意思,心里一喜……下次江羽书会亲自给他们准备礼物。


    谢梵天难以抑制心内的喜悦和澎拜,下一秒,把人抱着就往床边走。


    ……


    江羽书第二天一早就订车票要回去,即便谢梵天看他精神萎靡,难掩疲惫的样子,再三劝说让他休息一天再回去,江羽书也无动于衷,订了中午的车票。


    吃完早饭,谢梵天拿到从他家,还有他托人找来的礼物,和江羽书一起坐上了回老家的车。


    路上谢梵天看着江羽书带着点疲惫的脸色,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这一路江羽书几乎是睡过去的。


    等他醒来后已经到了,又转了一趟车,谢梵天跟在江羽书身后,帮江羽书拿着包,看着这荒山野岭、人烟稀少的地方,再看看前方的背影,没说话。


    等看到山上的坟包时,谢梵天便知道了,江羽书是来祭拜他妈妈的。


    两人颇废了一番力气爬上山,到了地方后,看着面前的墓碑谢梵天心里也不太好受。


    江羽书则从那个坚持不肯寄存的包里拿出一堆东西。


    谢梵天看他一样样往外掏才发现包里是纸钱、打火机,还有一袋子老式糖和水果,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什么时候买的,江羽书把东西一样样摆整齐。


    墓碑旁边有铁盆,谢梵天帮他拿过来,江羽书往里面丢纸,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轻声开口 :“我和他断绝关系了。”


    谢梵天愣了一下,这个他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他生病了,很严重,被那个人和她的孩子害的……是报应不是么?”江羽书喃喃道。


    他默默的往里面烧纸,待纸要烧完了,又安慰似的说他很好,不用担心,这倒不像假话,江羽书说这话时嘴角稍稍弯起一点,沉静的、内敛的笑容,没有嘲讽和冰冷,阳光洒在他身上,有一瞬间映照得他脸上的笑容无比美好。


    江羽书说完,想起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妈妈介绍谢梵天,谢梵天脸上因为见到江羽书妈妈的伤感终于散去,因为江羽书介绍他时用了未婚夫这样的词汇。


    谢梵天脸上扬起一点笑,走过来牵起江羽书的手 :“妈,我们要结婚了。”


    他顿了顿,觉得这种誓言要用行动,却还是认真道 :“我会对江羽书很好很好的,您放心……”——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我们小谢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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