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宜年一下子获得了玉蝉的记忆。
原来,他与月君的恩怨是上一次的蟠桃会前开始。
那时候织女刚刚被流放,而玉蝉将织女所受的苦难, 全归咎于月君乱牵的红线。
织女算是在东方天界唯一与玉蝉相熟的仙女,他们认识有上千年。
玉蝉受到过佛祖净化, 记忆有些残缺。因他与金蝉不同, 虽并蒂双生,金蝉圣洁剔透, 他却凶煞不已。
尊者们希望他离开西方极乐,到无间地狱当差。玉蝉不愿与金蝉分开, 四处寻觅遏制煞气的办法。他从东华帝君处谋得符文,又请地藏王菩萨引荐东方天界的仙子,这才认识了织女。
织女是唯一能将东华帝君的符文织成绣线的仙女,她替玉蝉在僧袍缝制暗纹,压制住了玉蝉体内的凶煞之气。如此,玉蝉可以不用与金蝉分开,仍留在西方极乐。
之后,虽然只有蟠桃会或者其他特殊日子,玉蝉才能与织女见面, 但两人算是相熟好友, 会互赠一些东西方特有的小玩意儿。
玉蝉在西方极乐,也能欣赏到织女织出的东方的绝美云霞, 心中对这位仙娥非常欣赏敬佩。
然而, 前段时间,竟然传出织女私自下凡爱上了一个凡人的事情。玉蝉震惊不已,认为只是谣言,却目睹了织女被天兵抓回的现场……
为了与人类在一起, 织女竟荒废了纺织的手艺,违背天命,剖出一半仙根予牛郎。虽然天兵将这对悖伦的夫妻捉拿,王母下令将牛郎放逐远星永世不可回。而对于织女,谅她为不可多得的仙才,只要她认错,受过惩处后还可继续在天界纺云织霞。
织女却毫不悔改,宁愿与牛郎一同放逐远星。
在放逐前夕,玉蝉前去劝阻,织女却道:“虽牛郎窃我衣衫,将我留在人间,与我相知相识,但他对我一见钟情,拜月焚香,虔诚之心换得月君朱笔一点。既牵了红线,纵他身化白骨、名没荒冢,我当生死相随。”
玉蝉痛惜她的才华,仍想挽留:“若你谪后,三界六道再无仙娥能织就万霞锦。那牛郎不过凡胎浊骨,纵有月君赤线相系,岂配折你万年仙根?”
说到牛郎,玉蝉实在来气:“凡夫俗子!分明是贪妄仙缘的孽障,盗衣结缘已是僭越,连累你受罚受贬!你怎么能被他的甜言蜜语蒙蔽?如今玉帝王母案前尚有转圜,只要你认错认罚,断了情根,我便以千年功德作保,替你去向上仙们求情!”
织女却执迷不悟:“你不懂,我爱他,我绝不会违背本心骗人骗己。玉蝉子,请不必再说了。你修你的无漏身,我溺我的有情苦。”
玉蝉气极,只留下两个字便拂袖而去:“糊涂!”
织女一意孤行,与牛郎分别流放到了远星。两颗无名星有了“织女”和“牛郎”的名,他们一年仅一次鹊桥相见。
在玉蝉看来,这都是凡人的阴谋。毕竟不过是引诱了一个仙娥,便换来长生不老坐拥孤星,当真是好歹毒的谋划!
他又想,那替人牵线的月君定是收了牛郎好处,才做出这样一等一的恶事,毁了仙子的清白和终生,让万里云霞都不复当初!
蟠桃会时,没有了织女的万霞锦,与往些年相比黯色不少。但东西两方上下三界的仙神汇聚,仍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场面。
席上,玉蝉难得有机会喝素酒。他喝得有些多,金蝉都没有拦住。他目光灼灼,只盯着仙神中最受欢迎的月君仙者。
在东方天界,俊美的月君与英武的二郎神齐名,并列为男仙美神。二郎神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月君牵线姻缘与仙人交际如鱼得水。
所以在蟠桃会中,月君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无数仙神与他寒暄说话。玉蝉根本挤不到前面去,只能躲在人群后面暗暗窥视。
幸而品了蟠桃后大家忙着奉承王母,月君供了礼便独自离席。玉蝉找准机会尾随其后,到了瑶池水边。
水雾漫过脚趾,是催人情绪的香味,让玉蝉的愤懑再遏制不住。他摔了酒觞,琼浆溅在云靴上,像极了那日织女被捉拿时眼角落出的血泪。
“月下老儿,你那双招子若是昏花,小僧不介意替你剜了!”玉蝉醉得不轻,广袖挟风劈开水雾,金芒朝月君袭去。
月君的红线在指间绕成繁复的纹路,轻易将金芒格挡。他知道玉蝉在为织女不平,笑道:“小菩萨可知,红线系的是因果,断的可是功德。”
月君腕间金铃轻晃,玉蝉腰间忽然被红线缠绕。
“放肆!”玉蝉并指斩绳,断缕却绽作千丝,将他困成茧中人。
月君轻笑,捡起地上的玉质酒觞,道:“好凶的雪娃娃,让我想起昆仑山巅的玉蟾蜍——看着冷,含在舌尖却是甜的。”
“你!”玉蝉耳尖微微发红,周身迸出梵火,烈焰灼得红线噼啪作响。他挣脱而出,想要再次攻击,却听到不远处传到仙子的脚步和笑声。
他凶狠地瞪着月君,暂时没有动作。
月君含笑:“小菩萨这般怨恨,莫不是气我未曾替你系过红线?”
“你还敢胡乱牵线?就是你将仙女与凡人牵红线,毁了好好的仙女。玉帝王母不管你,我可要替天行道!”玉蝉横眉怒眼,站定原地念诵引雷诀,势必要将这个狂悖的仙人给劈了!
“小菩萨这般气恼,该不会向织女交付了痴心?虽痴心诚挚,她身上可没有多余的线牵给你。我倒是能替你觅得更好的姻缘,不过你这菩萨便是做不得,要下凡间去渡情劫。”月君略讶异,没想到这西天弟子竟真因为这种事要引雷来劈他。
他当然不怕,这会儿是蟠桃会,有天兵值守,那雷引了一半,便被阻隔在外。玉蝉见雷引不了,又操纵瑶池水,朝月君卷过去。
“混账!我怜惜织女才华,怎可能对她有私心?一切恶果,不都是你牵错了红线导致,你还敢狡辩?”
瑶池水有激发情绪的功效,使得玉蝉更愤怒,月君笑得却更灿烂。
那霜发仙人湿了一身的水,却不生气,反而用酒觞盛瑶池琼浆,闪身到玉蝉面前,将酒盏抵在雪娃娃的唇畔:“饮过合卺酒,才准讨伐我。”
盏中银河倒旋,映出西方极乐世界从未有过的红尘万丈,眼看着红线的虚影便要缠上来。
玉蝉整个人都气炸了。
他堂堂佛祖弟子,竟然被东方仙人轻浮调戏!随着他怒意的增长,僧袍的密文乍露黑影,某种暗处的力量即将爆发。
好在,金蝉及时出现,牵住了他的手。
那温润的手心令玉蝉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他开始浑身冒冷汗。原来是这瑶池水,让他情难自控,不然怎么会这样易燃易爆。幸好有金蝉在,不然蟠桃会上怕是要出大事。
月君似有所思,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着眼前两个西方极乐来的小菩萨,他们形貌相同、气质迥异。
他知道小菩萨生气的原因了,那僧袍上的暗绣应是织女手笔。
“上仙,小僧失礼,我替玉蝉向您赔不是。他喝多了素酒,失了理智,还请上仙不要怪罪。”金蝉恭敬行礼。
“无妨。”月君笑得弯了眼睛,自己饮了琼浆,不在乎汹涌而来的愉悦,“没想到佛家弟子中还有此等性情中人,实在可爱,我很喜欢。”
玉蝉听不得月君说他可爱,又要生气。金蝉赶紧拉着玉蝉连连道歉,然后迅速逃离作案现场,免得节外生枝。
之后,玉蝉便记了月君的仇,若不是不能使用禁术,他恐怕会诅咒于月君。所以他一有空就脱壳到幻月宫去虎视眈眈,想要抓住月君的把柄,找到合适的机会报复。
他可不仅仅为自己受到的侮辱 ,还要为天下被乱牵红线的怨侣,让这该死的月下老儿血债血偿。
*
玉蝉的记忆实在有些纷乱,宜年还没来得及完全理清,后来玉蝉在偷窥的时候,好像也有被发现过……
“请上仙责罚,是我没看好,让这虫子跑进了姻缘司。”将离见月君上仙已经抓住了玉蝉,吓得他赶紧冲过去跪好,把一切责任都推脱掉,“这虫子一直在宫里乱飞,我费了好大劲儿都没有抓住他!”
月君笑笑,并没有怪罪将离,而是用手指提溜起宜年的小翅膀,道:“无妨,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西方极乐倒悬莲台的小菩萨,你哪抓得住?将离,去拿些素酒到亭子里。既然有客自远方来,我们幻月宫要好好招待不是?”
将离应着便匆匆下去。
月君放开手指,宜年兀地往地上落,他赶紧变身回人形。因挨得近,他这一变竟直接撞在月君的怀里。
这位霜发仙人身带暖香,如和煦春风,伸手搂住小和尚的腰,让他能稳稳站住。
小和尚是十七八岁的容貌,已有成千近万年的修行资历,作为半佛还差一些便能修得无漏圆满身。月君看他可爱,拢了手臂抱得更紧些,垂下眼来,看到小和尚的手指时却不由得愣住。
大约是受玉蝉记忆和情绪的影响,宜年对这个徒有其表的仙君也有些厌恶的感觉在。他推开月君,与其保持了距离。
“叨扰仙君,我,我先回去了,不麻烦你招待。”宜年现在只想跑路,他赶紧结手印准备中断脱壳,回到原身所在的西方极乐。
“慢着。”月君面上仍微笑盈盈,语气却清冷了些,“小菩萨,你日日来幻月宫,不就是为了寻我的把柄?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要错过吗?”
虽然有了玉蝉的记忆,但宜年又不是玉蝉,他没想报复月君。他只是想完成任务,偷走月君的小兔子罢了。
于是他回答说:“好,那,那我先不走了。”——
作者有话说:月君:什么寻把柄,他分明就是以此为由来接近我[害羞]
宜年:兔子呢?没见到他身边有什么兔子啊[问号][问号][问号]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月君总掌三界姻缘千年, 倒是第一次见小菩萨身上这样的四道红线虚影。他盯得入神,却也看不真切,心中的疑虑更深。
宜年坐在幻月宫的观星亭, 抬头便能看到璀璨星河,低头便能嗅到素酒的清香。月君甚至还让将离拿了小吃点心, 皆是酥酥脆脆酸甜可口, 宜年爱吃的类型。
他没有客气,吃着点心, 喝着小酒,感叹好吃又好喝, 快忘了到这幻月宫来的目的。
毕竟现在不是玉蝉的真身,喝得又是素酒,不能算是破戒吧?
碍于月君撑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将离只敢瞪眼却不敢开口说话。月君道:“将离,你回去歇着,我自会招待好小菩萨。”
将离不甘心地告退:“好的上仙,那小仙便退下了,有吩咐再唤我。”
“有这么好吃吗?”月君伸手将宜年嘴角的饼渣拭去,笑问。
宜年似触电般往后挪, 但亭子不大, 他也挪不到太远。月君见他这样子,笑意更深了。
宜年自己胡乱擦了嘴, 道:“还行吧, 是比大雷音寺的膳食好吃。”
大雷音寺不是露水就是茶水,要么是树浆要么是花蜜,实在是太过于纯天然无污染了。宜年感叹,还是东方好, 西方就不存在“美食”这两个字。
“每天都可以来吃。”月君弯着眼睛,将小吃点心碟挪得离宜年更近些,“能得小菩萨喜欢,是小仙的荣幸。”
宜年清了清嗓子,觉得该进入正题,道:“我才不是为了吃的来,我是为了,为了……”
“为了报复我?”
宜年不敢与那笑盈盈的眼睛对视,看着别的地方。他正色说:“才不是报复,你乱牵红线,误了织女终生,难道没有一丝愧疚?
“我来月宫,一是警告你,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不然我不会再放过你了;二是让你知错改过,既然织女之事已然错,你就该赶紧断了她的红线,而不是还跟没事一样过自己的日子!”
宜年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这才敢挪眼去看月君,然后发现这位仙者正捂着嘴无声地笑。
意识到被嘲笑之后,宜年有些生气,怒目瞪了过去。
“好菩萨,你真是可爱得紧。”月君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音。星河下的灵蝶也随之飞舞,在夜色的花海中散出一片细芒。
如此美景,宜年又羞又气,他实在不知道这家伙在笑什么。
“我可以捏你的脸吗?”月君停下笑,轻声询问道。
他可是堂堂佛祖弟子,他的脸哪里是随便什么仙人可以捏的!宜年拍案了,气呼呼地准备离开,不理这个讨厌的家伙。
见他要捏决离开,月君赶紧挽留:“好菩萨,我不逗你了。你在西方极乐不知道详情,织女牛郎之事,我也受了重罚。这红线既牵上,便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宜年疑惑地看向他。
月君解释:“菩萨你有所不知,牵红线不是简单之事。收到人间祈愿后,经查三世簿、测缘数劫、织取红线、牵缘入谱等繁复流程才能成就一对良人。
“我坐镇月宫,总管姻缘司、红线坊、情劫阁,座下有掌缘仙卿二位,姻缘使十二,花纺仙子三十六,人间牵线童子无数。手下的谁某个环节错漏,也非我能掌控。
“织女牛郎仙凡相恋牵缘入谱,甚至还盖宝玺领了仙印,却难回溯因果起始。虽不是我的意愿,但确实是我的错漏。我已领了罚,以五百年修为的情丝喂养王母的仙鸟喜鹊,让织女和牛郎能在每年的七夕相会。
“你且放心,婚律中已多加了一条——凡仙凡相恋者,必先断其仙根,削其神籍,方可牵缘。”
宜年没想到,织女牛郎的事件后,月君也承受了不少。但他还是觉得亡羊补牢仍不晚,又道:“就不能断了织女牛郎的红线吗?”
“我试过,断不了。他俩深深相爱,死也要在一起。若有一方动摇,那线便都好断。”
听此,宜年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上一个轮回,在俗世中,他怎么剪,也剪不断他和玉青之间的红线。无论他说再狠心的话,做再可恶的事,红线却都坚韧无匹。
可是,他又怎么分得清,究竟是他的执念,还是玉青的执念?原来,剪不断,是因为他也深爱着玉青吗?
可是他怎么会爱一个虚拟的人物呢?
最后,他挖出了心来,才让两个人都明白在虚境中相守是自欺欺人,韧性十足的红线终于有了松动。
宜年有些恍惚,心情变得奇怪起来。
织女和牛郎是这样吗?
他和玉青,也曾是这样吗?
如今不知是何年何月,东海碧波岛上会有那只小蛇吗?
“小菩萨?”月君见他呆愣,出声问。
宜年却没有回答,在幻月宫的星海下,他似化作星光的碎片,消失了。月君脸上的笑意这才淡去,自语道:“还想再多聊会儿呢……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拿起宜年没有喝完的酒杯,找到被唇瓣触碰的边缘,饮下剩余的素酒。没有完全酿熟的相思醉有着少年的青涩,让人心尖绵软。
“下次一定要捏到才行。”
*
“玉蝉,你怎么又脱壳了?”金蝉扶住他,一脸忧虑。
宜年感觉不太好,倒在金蝉怀里深呼吸好几口气。然后那股悲伤涌过来,让他不由得落了泪。
明明过了这么久,他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就是通关游戏吗?为什么现在会觉得心里好痛好痛?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爱玉青的,因为他爱苍生,爱天下。可是,为什么现在开始痛起来了?
“你怎么了?是那个月宫的仙人欺负你了吗?”金蝉抱着他,也被吓到,赶紧给他擦眼泪。
宜年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各种焦躁、悲伤、失落、难过,全部朝他涌来,让他痛哭流涕。
这让他想到让玉蝉无法自控的瑶池琼浆。
而他刚刚在月宫喝了初酿的素酒,是用姻缘树上的情露和桃花林里的鲜桃花酿作。
金蝉见玉蝉这样哭,默默捏住了拳头,沉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从没见过玉蝉这种样子,想必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作为玉蝉的双生蝉,也被起伏波荡的情绪感染。
“都怪我,要不是我犯了错,被罚到下三重境,也就不会连累你。现在你被人欺负,我什么都做不了。”金蝉也跟着一起哭。
宜年自己哭得好好的,没想到金蝉也哭起来。
他被吓到,立即不哭了,反而安慰金蝉,说:“不是,不关你的事,你怎么也哭了?跟你到下三重境是我自愿,当年他们要我去无间地狱,也是为了陪你,我才留下。无论哪里,我都要跟你在一起。而且,我也没有被欺负,你别哭了,真的不关你的事。”
“那,那你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金蝉问。
两人互相帮对方抹眼泪,互相关心,却可惜并不能完全心意相通。
宜年怪不好意思,说:“……我,我以为我爱某个人,是因为我爱众生,爱万物,所以我也爱他。失去他的时候,我还庆幸可以放他自由。
“如今我才后知后觉,我爱他,并不是对众生万物的爱,是因为我……我想跟他在一起,是那种很自私很自私的爱……
“当时,为什么我没有发觉呢?”
金蝉似懂非懂,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宜年抽了抽鼻子,垂头道:“我还以为我已经悟了道,离成佛更近一步。但我这样的心意,又怎么能妄称是佛家弟子?太,太羞愧了……”
金蝉拍了拍他的背,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是入寝的时间,两人洗漱后便躺在席上闭眼。宜年心绪难平,很久没有睡着,便不再吉祥卧,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金蝉突然问:“怎么还不睡?”
他们两人的床是并排的,金蝉从自己的床上起来,躺到了玉蝉的床上。两人侧躺,面对着面。
宜年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长相的人,伸手捏了一下那小脸蛋,肉肉乎乎的很好捏,说:“你不也是吗?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你说的那个人是谁?”金蝉忧心忡忡。
宜年没想到自己给金蝉添了这样的烦恼,解释说:“你别管了,应该是因为我喝了月宫的素酒,那酒会让人情绪失控我才说了胡话。根本没有那样的人……”
“你说的那个人,是孟章神君吗?”金蝉试试探探问。
宜年一愣,苦思冥想,无法在玉蝉的记忆中搜索到关于孟章神君的任何信息。但他本人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神君,这位是现存龙族中有祖龙最纯血脉的龙神。
大禹治水时,青龙后裔助其疏通九河,获封四海龙神,又称孟章神君,是比敖姓那几个龙王都要古老强大的存在。
宜年也试试探探反过来问:“你怎么这样觉得?”
金蝉叹了一口气,心里似乎认准玉蝉说的就是孟章神君了,道:“虽然我们是并蒂双蝉,但实在不同,我是金身,而你是凶身。你的凶煞之气太过,必须要有能容纳的介质。佛祖便予你玉身,重塑为你的□□,给你取名为玉蝉。
“你记忆缺损,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但我印象深刻,当时孟章神君与你情形相似。他魂魄分裂,暗魂有堕魔的倾向,凶煞之气遏制不住,怎么都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来向佛祖求法子。
“佛祖便让你去帮他,那是我们唯一一次分开。”
金蝉拉住玉蝉的手,眼神暗下来,道:“过了很久你才回来,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似乎不太开心。再后来,你就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两个互相抹眼泪的小和尚好萌啊[让我康康]
Ps:最近没有存稿,虽然有大纲,但具体情节的细节我也只比大家早一个小时知道hhh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宜年不知道玉蝉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不过也能够想象。毕竟他跟金蝉活了近万年,甚至可能是从上古就存在的灵物。但因为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智慧,所以都不记得。
尽管金蝉误会, 但宜年并没有过多解释,毕竟他真的解释不清楚, 还不如竟让金蝉误以为他跟不认识的那个孟章神君发生过什么好了。
这位神君在东方天界没有常职, 超脱三界之外,连五百年一次的蟠桃会都不参加, 宜年想着自己根本不会有再跟他见面的机会。
第二日,晨间照常在大殿诵经。
宜年脱壳如约到了幻月宫, 将离已经在树下等他。见他出现,将离塞给他装情露的罐子,拿不甘心的眼神瞪他。
“你可别以为月君大人招待你喝素酒吃点心,你就有机会。那是月君大人温柔和蔼,他对每一位仙人都是这样,并不会对你特殊。”将离愤愤道。
那位月君仙者一直是笑意盈盈和煦春风的样子,让宜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又不在乎月君是不是真心对自己好,他只想完成任务罢了。
宜年没搭理他的话茬,而是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你之前说白日时候兔子会在幻月宫, 兔子在哪里?”
“你管人家兔子在哪里!你好好收集情露吧!这可是你欠我的!”将离指使他赶紧开始工作。
宜年不得已, 便先帮忙收集情露来。
这姻缘树无比巨大,挂满了铃铛, 铃被称为“姻缘铃”。铃铛由红线缠绕, 随风轻响,颜色深浅不一,由粉至赤,远远看着像是一颗颗红色的果实, 可口诱人。
那情露便是吊铛里挂着的水珠,宜年拿着罐子走近,轻轻晃动铃铛,令清露落下来。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胡乱摇动姻缘铃?”将离气急,狠狠掐住宜年的胳膊,“你要用心力将情露引下来。”
宜年没想到会这样麻烦,怪不得昨天他撞碎罐子,将离叫得跟什么似的。他答:“好吧,我知道了。可,为什么不能摇动铃铛?”
“这些都是凡人的心,你动了铃铛,不就是让人动心?也不知道你刚刚摇了谁的铃,若是他误会自己的心意,岂不是会错付痴情?”将离从鼻子里喷气,对这个小和尚很不满意。
“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没跟我说清楚。”宜年小声抱怨,但也乖乖按照将离所说的方法去取情露。
他法力强,比将离取得快很多,在露水蒸发之前便装满了两罐。
将离却不放过他,又让他跟着去桃花林摘花。宜年行动迅速,没多久时间便装好了两个箩筐。
这回将离该没有理由了吧?宜年道:“好仙子,都做好了,你让我歇歇。能不能让我去看看兔子?”
将离实在搞不懂兔子有什么好看的,这家伙怎么就对兔子这么执着?好在活儿已经干完,可以歇着了。他便说:“兔子正在捣墨呢,我可以带你过去,但你不要打扰到人家。”
“那是当然。”宜年愉快地答应着。
等到了捣墨的地方,宜年惊得愣住。这哪里是兔子?这山丘般高大的躯干,四肢肌肉横飞力大无穷,这样的怪物会是兔子?这明明是一只老虎啊!还是成了精却没能完全化作人形的老虎!
将离见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解释说:“这便是玉兔了,白日里它会在幻月宫将桃花花瓣捣成汁液,再有其他仙子们将汁液做成点鸳鸯的赤色墨水。夜里,它又会回到广寒宫捣药。”
“啊?它都不用休息的吗?”宜年震惊,这天界不仅把老虎当成兔子,还当成牛马,竟然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将离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解释,“玉兔本是普通的精怪,它偷了神仙的灵药才到天界来,成了半仙。照理来说该剖除它的仙根,将它打入轮回,但我们月君良善,收留它在月宫。它不得不受到惩罚,便是日复一日捣药,补偿它曾经偷药的过错。它能留在天界,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种说法,宜年也听说过,玉兔犯错受罚才会一直在月宫捣药。
欸?宜年定眼一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老虎样的玉兔手上,竟然牵出了一根红线来?
他正想要走得更近一些,被将离拉住。
“掌缘仙卿大人。”将离战战兢兢地行礼。
宜年回头,发现是一位绿衣飘然的仙女经过驻足,不由看得痴了。这天上的仙女,都这么漂亮吗?
说实话,将离也很漂亮,但宜年与他亲近,便没觉出来。
将离见他没有反应,赶紧向仙卿解释:“这位是西天极乐下三重境玉蝉子小菩萨的灵身,为月君大人的贵客,我,我正带着他在宫中游赏。”
“别耽误了正事。”那位仙卿淡淡道,略点头后离开了。
将离松了一口气,向宜年抱怨道:“没想到仙卿会留在宫里,早知道就不带你进来了!”
宜年的心思却飘远,根本没听将离在说什么。
“那不是兔子。”宜年看向将离。
将离拉着他,要将他带出去,不耐烦了:“你呆头呆脑说什么呢?”
“那明明是老虎,怎么会是兔子呢?”宜年的脑袋始终没有转过弯来,“你们天界怎么可以指虎为兔?”
将离听此,也愣了一会儿,顿了顿才回答说:“原来你说的兔子指的是兔子,不是菟子么?那家伙在人间确实有人叫它老虎,但他的名字是於菟,我们习惯叫它玉兔,简单叫的时候也会叫它兔子。”
宜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误会。
原来月亮上的玉兔,竟然是老虎吗?人间误传了读音,口口相传便有了月亮上捣药的那位是玉兔的共识。
宜年想再多问几句,却到时间,消失在原地。
转眼,他回到佛殿中,结束了晨间的诵经,到该用午膳的时间。这回他从容许多,不像昨天那样慌张。
倒是金蝉一直小心翼翼,时不时侧目看他。宜年察觉,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现在感觉很好。”
金蝉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月宫中兔子的事情吗?”宜年其实也不指望金蝉知道,只是随口提起。
金蝉还真知道:“你是说於菟吗?”
“你知道?我一直以为月宫的兔子是白白胖胖可爱的小兔子,没想到会是一只老虎,实在令人失望。”宜年感叹。
金蝉笑笑:“上古时期巴楚一带对老虎的别称便是於菟,《天问》中有‘顾菟在腹’一说。只是嫦娥奔月后,於菟这个名称传开到别的地方,被人们叫成‘玉兔’,久而久之,人间便以为那捣药的仙兽是兔子了。”
这样说来,也不怪宜年会误会,只是他觉得奇怪,一只兔子的身上竟然牵着红线。它还是月宫中的仙兽,月君肯定是知道的,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午休时,宜年调出系统面板来看,发现这次的轮回与之前不同。上一次的“怨侣”主线,玉青是明确的攻略对象。这次却没有“攻略对象”这一个板块了,只有开启“姻缘”成就的触发任务。
也许要等主线任务开启才行?
救命!这么久了,他连触发任务都没有做完!
这次轮回在天界,寿命都是成千上万年算,该不会他要在这里呆很久很久吧?那可也太折磨人,他做梦都想要回去写期末论文!
以前是宁愿世界毁灭都不想写作业,但现在宜年已经痛改前非。他发誓再也不乱动大师兄的东西,他要亲手一字一句把论文写好。
转眼到了落日前,该宜年去传法殿。金蝉看他魂不守舍,提出:“我替你去吧,我们只需换了对方的僧服,他们必定认不出。”
宜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子,但觉得不妥:“可是,我这僧袍的暗纹是织女按照东华帝君的符文绣制,脱去了不会出事吗?”
“只要你别再贪杯素酒,大哭大闹。”金蝉笑话起他昨日的失态,“几个时辰而已,不会有事。”
宜年信了金蝉的话,与他换衣服。金蝉替他去传法殿当差,他冒充金蝉回到静池轩禅坐,再次脱壳,是真的“金蝉脱壳”了。
这次他不需要将离带领,自己就能哼哧哼哧飞到姻缘司。
东方天界刚刚入夜,天边不算暗,星芒稀微。倒是他,因换了金蝉的衣服,化作蝉子身上发着金光,像是变异的萤火虫。
“小菩萨?”月君伸出手。
宜年落在他的手心。
月君没有在案前阅册批卷,而是在门边候着,似乎知道他会来。但月君看到这金芒的蝉子,略愣住。
宜年赶紧跳下来,变身为人形,替金蝉子澄清:“我只是穿了金蝉子的衣服,但我还是玉蝉。”
这一回宜年把握好了距离,没有再撞进月君的怀里。
但两人还是挨得很近,让月君觉得很好,他伸手便能捏到小和尚肉嘟嘟的脸蛋子,手感又弹又软。他笑道:“我知道是你。”
宜年嫌弃地挣脱他的手,退后了好几步。
月君略遗憾,把手收回来,默默回味刚刚的手感,道:“金蝉子稳重细心,你跳脱顽皮。虽相貌相同,但一看便能发现差别。只是没想到,他会同意与你做这种身份互换的游戏。”
宜年立即意识到不妙来,警告他:“你可不准将此事告诉尊者。”
“哦……”月君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看来小菩萨很信任我,认为我不会去告发,所以敢在我面前暴露真身。小仙真是受宠若惊呢……”——
作者有话说:
求点梗,可以在置顶评论留言,作为番外写给大家哦~
第64章 第六十四回
其实宜年也不知道, 若是月君真去向尊者们告发,他和金蝉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实在大意,不仅没有找到月君的兔子, 反而被抓住把柄!
“……虽然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但我还是更想看你笑。”月君凑上去要牵他的手。
宜年赶紧避开, 警告道:“不要动手动脚!”
是受到玉蝉的影响吗?虽然宜年欣赏月君的美貌, 但实在对他喜欢不起来,甚至只觉得他话语间轻浮不敬。
月君叹了一口气, 道:“小菩萨不是喜欢月宫的吃食?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坐下聊聊, 吃点更好吃的。”
“不要吃的,不要喝酒,聊就行了。”宜年也确实想要跟他好好聊聊,打探一下兔子究竟是什么?但金蝉叮嘱了他,不能贪杯素酒。所以他觉得不能受到美食诱惑,一口他都不会吃的!
月君笑意更深,往前走,道:“那好,小菩萨跟上了。”
宜年跟着他往前走, 也没注意路, 不知不觉竟到了一个四处是红色纱幔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暖香,让宜年不饮自醉。
“喝点花茶如何?”月君请他入座, 挥袖间案上便多了茶盏。
宜年是真不敢喝这里的东西, 怕又会情绪失控。他不动声色,盘腿坐下,凝视面前的仙人。
月君自己喝茶,也不语, 盈盈笑意与宜年对视。
起先,他倒没特别留意这个找他麻烦的西天弟子。虽然金蝉玉蝉只是半佛,却是佛祖座下很有名望的小菩萨。
但,玉蝉的手上兀地出现了数条红线的虚影,倒是让月君起了好奇心,想要探寻出因由来。
姻缘,不过是因果的一部分。
姻缘红线并不是月君想牵就牵,这其中有“因果”在作用,而“因果”是他们仙神都难掌握的东西。世间生灵的生死轮回,姻缘繁衍,爱恨情仇,都在因果当中。
每个生灵出生时,断前世因,判后世果,生死簿便写下了今生寿数。姻缘也类似,却又有很大不同。因姻缘不同于一个人的因果,而是两个人甚至很多人的因果纠缠。
所以每个人出生的时候没有姻缘,往后的际遇越多,因果纠缠的人越多,姻缘才会由无形化为有形。
在这过程中,若是两两之间情投意合,向月下仙者求取厮守,待仙官勘验、月君朱批,自有红衣童子持赤绳系足,使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的兔子在哪里?”小菩萨突然问起。
月君不由得愣住,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宜年怪不好意思,但他需要赶紧完成触发任务。与其被别的不知情的人(如将离)带跑偏,还不如直接问正主。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你的兔子呢?”
月君似意识到什么,又笑起来,轻声道:“想知道吗?小菩萨你坐近些,我给你看。”
宜年不是很想接近,但现在是难得的机会。他起身坐到月君的同侧,两人间只隔了一个蒲团的位置。
夜间有风,将月君的霜发吹拂起来,发尾扫过宜年的手背,痒痒的。这让宜年怀念起自己作为裴宣,还是长发的时候。都说三千烦恼丝,却到底是自己身体长出,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
“再近些。”
不知道是什么香,过于甜腻,让宜年不由得皱眉。他还是又靠近些,觉得嗅觉都有些麻木。
“在哪里?”他现在只想知道月君的兔子是什么,是不是真正的兔子。
月君抬手,腕上的铃铛响起来,红色纱幔飘荡的空间仿佛迟滞了一般,风都变得极其缓慢。
这响声与宜年在姻缘树旁听到的姻缘铃的响动不同,像是能在心里激起荡开的水花似的。
“虽然我没有什么兔子,但既然你想要,那我便也可以有。”月君温柔的语调像是春夜飘进窗内的细雨,能将一切寒冰融化。
宜年听到细微的动静,他低头去看,竟真的在月君的怀里见到一团棉绒绒的大白兔子。
长长的耳朵自绒顶探出垂下来,内里晕着桃花瓣般的淡粉,杏核状的眼眸红红的,鼻尖缀着颗颤巍巍的胭脂冻。蓬松雪裘覆着浑圆的身子,尾巴像是蒲公英的绒球,跟毛绒玩具似的。
它抬眼朝宜年看过来,把宜年可爱得心都颤了。这,这跟他幼时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唯一有的那只玩具小兔一模一样!是他心目中最可爱的小兔子!
倒不是他对一个毛绒玩具有什么感情,就是太震撼了些,像是自己的私密心事被人知晓……
“小菩萨心里的兔子竟然这般可爱?”月君伸手抓揉兔子的毛,兔子舒服地哼哼了几声。
“宜年是大笨蛋,是大笨蛋~”好久没有再听到的声音。
宜年彻底愣住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幼时孤儿院好友在毛绒兔子里给他偷偷录的音。那时候可把他气坏了,他一直没有找到办法把这个声音覆盖,后来就断掉电池,让毛茸兔子宝宝不再说话。
“宜年?小菩萨,你还有这样可爱的名字?垂旒一庆宜年酒,朝野俱欢荐寿新,好寓意。”月君感慨道。
宜年这才明白,这兔子根本不是月君的,而是由他自己的心念所化。
刚刚月君摇动铃铛,想必是催发了什么奇异的法术,令人心里想象的东西能化作现实。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看到月君怀里抱着这只他幼时拥有过的兔子玩具,连已经被他遗忘的录音都复刻了出来。
他正要生气,抬头看向月君的脸,再次呆住。
玉青?
为什么月君会长着那只龙妖的脸?
“玉青”穿着月君的仙袍,原本阴郁黑暗的气质不复,倒真有了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他眉眼间的执着未变,珠目不移地盯着宜年看。
“你……对我做了什么?”宜年呼吸滞住,不敢相信。原本早已在心中平复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
空气中的暖香让他头脑变得有些糊涂,他才知道他原来这么想再见到这个人。
可是,这却是虚境中的又一层虚境。
“玉青”笑着,是与玉青完全不同的温柔和煦。宜年第一次知道,他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玉青”将手抬起,那腕子上是一个铃铛,与姻缘铃相似,却有着更加繁复的纹路。
他道:“此物名为溯影牵思铃,溯前尘旧影,牵未了情思,将你心中所念所想化为真实。你眼前所见,皆是你心念所至。”
宜年听着与玉青同样的嗓音,却再也受不了。他皱紧眉头,伸手去夺“玉青”手腕上的铃铛,愤愤道:“不要顶着他的脸跟我说话!”
那铃铛却瞬间消失,他只抓住了“玉青”的手腕。
他再抬头看,“玉青”不再穿着仙袍,而是以往经常穿着的黑衣,连脸上的神态都与往昔变得相似。
“小菩萨竟也有未了情思?”月君伸手拦住他的腰,凑近了往他鼻息吐气,“要不要让小仙帮你解一解?”
“你!”宜年本想一掌拍过去,却摸到那只毛绒绒的兔子,软乎乎的手感让他没法下狠手。
一时迟疑,他的四肢似乎被什么缠绕固定,难以动弹。
金蝉嘱咐过他,若是动用具有攻击性的法术让凶煞之气外泄,恐怕会被人发现他们调换身份的事情。
“修佛者,不都是要本心纯真?小菩萨,你怎么不敢看我?”
月君抬起他的下巴,将脸移动到他视线的中心。
“我可不信,你会两眼空空。阿年。”
宜年一惊,正眼看了过去。“阿年”那声呼唤,与玉青许多次叫过的一模一样,真的……真的是他吗?
“阿年,你看看我。”
宜年看着,没有挪眼。他才发现自己以前似乎没有这么仔细看过玉青的样子,鼻子、眉毛、眼睛、嘴唇、额上露出的龙角。
“……玉青。”他心绪难平,万分煎熬。一方面,他明知是幻象;另一方面,他确实想要再见到他……
若是真的就好了。
当初,玉青也是这样想的吗?
月君拾起他的手,放在“玉青”的脸上,从龙角滑动到下颌,从耳朵滑动到嘴唇。
西天弟子的眼神湿润,手指颤抖,却又忍不住接近,不明的情绪继续疯狂滋长。
手指上连着的其中一根红线变得明显了些,但月君伸手却仍触碰不到。他知道还需要更多……更多……
“阿年,我可以吻你吗?”他将额头抵住西天弟子的额头,用自己的体温将冰凉处也变得火热。
宜年明知道玉青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这样问,却鬼使神差般地答:“……好。”
月君轻笑着,目不转睛地看他。
宜年伸手扶住面前那人的肩膀,微微侧着脸撞了上去。两人的唇碰在了一起,千万缕红光纱幔如星雨簌簌坠落。
宜年指尖陷进广袖的褶皱里,恍若握住一捧将散的流云。
他有些疑惑,玉青的唇一直都是这样灼烫的吗?
月君也略惊讶,他正酝酿着,小菩萨却自己主动撞上来。唇上是霜雪消融的凉意——大概是西天弟子的清冷所带,此刻却不得不染上幻月宫的凡尘温度。
他正要去抱,却发现怀中的人如黑雾幻影般消失了。
月君回味般将手指点在唇上,实在捉摸不透那小菩萨的心思,笑道:“亲了就跑?”
他转头见兔子也不在,笑意更深:“倒是记得偷走兔子。”
仙袖一挥,纱幔中浮现出一面巨大的铜镜,月君站起身打量起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他很惊讶,难得淡去笑意,声音低沉:
“玉蝉子心意所属,竟是孟章神君?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说:看似是2个人kiss,实际是4个人kiss
这是一种很新的ntr,不好意思是有点绿帽癖在身上的
PS:孟章和孟苍这两位长得一样,但跟金蝉玉蝉是不同的设定,后面会慢慢展开。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玉蝉, 你没事吧?”
金蝉见玉蝉周身起了黑雾,略惊异,赶紧扶住他, 然后迅速将两人的衣服对换。
宜年的灵体回到肉身,又有了僧袍暗纹上咒文遏制的加成, 体内汹涌难抑的感觉终于平静。他不再恍惚, 脸色沉下。
他又被幻月宫所影响,那空气中的暖香和飘荡的红色纱幔, 能让人的情绪被调动,让他陷入过去的漩涡。
“我没事。”他答, 但嘴唇上的暖意仍留着,是与玉青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果然,月君故意捉弄调戏他。
“你怎么还带来了这个东西?”金蝉摸向他怀中的团子,软绒绒的手感特别舒服。
宜年在消失的前一刻,故意带走小兔子,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这兔子是宜年心念所化,但它的存在又基于月君的法术,不算是实物,更倾向于是某种灵形。
系统这时候终于有反应了。
【恭喜宿主, 成功开启“姻缘”成就, 现在将陆续发布主线任务……】
【奖励正在加载中,请稍后查看】
【任务正在加载中……】
这系统也太不稳定了吧?宜年汗颜, 好不容易开启主线, 怎么就加载不了了?千万不要像之前那样直接丢失数据,让他迷失玩家身份。以现在的情况,他若是被困在游戏里千百年,会怎么样呢?
宜年想都不敢想。
怀里的小兔子很享受金蝉的摸摸, 发出咕咕的声音。宜年向金蝉解释:“它叫贝拉,是一只垂耳兔。”
金蝉将小兔子抱起来,兔子非常乖巧,眨巴着红色的小眼睛。大概金蝉是不小心按到了它的胸口,它发出奇怪的声音来:“宜年是大笨蛋,是大笨蛋~”
金蝉疑惑:“宜年是谁?”
宜年挠着头,牵强附会地解释:“是我给自己取的代号!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挺好的,我要不要也给自己取个代号?”金蝉抱着小兔子爱不释手了,“宜年,贝拉,感觉很不错。垂旒一庆宜年酒,朝野俱欢荐寿新……我叫欢新怎么样?”
很快,金蝉发现这并不是活生生的小兔子,虽然贝拉可以动,但它身体里并不是内脏,而是棉花。
“好神奇,听说人间有一种修行者叫做偃修,这像是他们会做的东西,给无生命的物体赋予灵。”金蝉撸着小兔子感叹道,“你怎么会从幻月宫带回来这样的玩意儿?”
宜年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糊弄道:“是……是月君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当然,他可不会承认是自己偷来的。
金蝉挑眉,笑起来:“看来,你跟他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差嘛。”
两人洗漱过后就躺下休息了。
宜年却睡不着,但他怕把金蝉弄醒,也不敢翻来覆去,就只是一动不动躺着养神。他心绪烦乱,总是回想起在不久前的那个吻。
虽然当时他意乱情迷,想要亲的是玉青,但无论亲的是谁,这都表示他还没有成功断舍离。本以为离成佛更进一步,却原来比原地踏步还要糟糕!他连自己的心意都控制不住,谈什么修佛?
正烦着,胸口突然觉得沉重。
伸手一摸,是那只被他偷过来的小兔子贝拉。他抱住小兔子,侧过身,揪兔子耳朵玩。小兔子超级乖,被揪耳朵也不发脾气,趴在他怀里咕咕噜噜。
“怎么这么可爱?”他心里想,没忍住捞起小兔子亲了大几口。又软又香又绵,贝拉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兔子。
在他记忆混乱的时候,他竟然还给玉青做了麻辣兔肉的菜,实在是罪大恶极。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想到玉青,那些回忆的片段也闪现出来。尤其他现在躺在床上,片段也都是床上发生的事情。他不由得面红耳赤,把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
身体的感觉也很奇怪。
宜年很生气,都怪那个月君,不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开始有这种早已被他舍弃的反应?凡人会有这种反应很正常,但他是半佛的菩萨了!他怎么能?
“怎么了,你身上很热,不会是发烧了吧?”金蝉睡得很轻,听到旁边玉蝉呼吸混乱,便清醒过来。
他走近摸到玉蝉的额头,虽然暖暖的,但不至于是发烧。
宜年面对金蝉,就像是面对自己,尽管也有不好意思,但由于信任便可以做到坦诚。他转过身来,红着脸说:“我……可能需要洗个冷水澡。”
金蝉发现了他的异常,不理解但尊重,建议说:“可以去静心三池。不过,今晚那里有弟子在受罚,你过去的话,会被别人知道。”
这样的话,宜年便只能自己忍着。
“或许,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说出来之后,烦恼解开,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金蝉躺下,侧身面对着他。
宜年真的好感动,觉得金蝉子简直就是圣洁无瑕的菩萨,是世界上最好的佛子。他温柔、善良、耐心,简直是照亮黑暗的光。
要做到金蝉子这样,才能真正成佛吧?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别的。”金蝉子微笑。
宜年这才把自己心底里一直疑惑的事情问出来:“我的记忆确实有些缺损……之前你说是你做了错事,我们才到下三重境?是什么事情来着?”
金蝉的微笑淡了淡。
宜年赶紧道:“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最近记忆乱糟糟的。”
“是我轻慢佛法。”金蝉垂下眼,“还连累了你。”
轻慢佛法……
宜年立即想起来,金蝉脱壳这个法术原本就是金蝉想出来的。玉蝉当时想要脱身去东方天界,却死活找不到办法,还是金蝉想出了脱壳的法子。将肉身留在佛堂念经,灵体脱出西天之外。
后来,有一次他们一起脱壳去别的地方偷懒玩耍,不幸被大菩萨发现。他们不得不认了轻慢佛法的罪过,到下三重境去渡化刚刚等圆满却又并不是真正圆满的飞升弟子。
记起前因后果,宜年更加惭愧,道:“不怪你。其实是我的错才对,脱壳的办法是你教给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责怪。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不是,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教给你,你又怎么会总是脱壳去东方天界呢?是我走了旁门左道,轻慢佛法。”金蝉却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宜年知道说不过他,别看金蝉子温温柔柔,实际上比谁都要固执。
“好了,不说这个,你老是什么都怪自己,我说不过你。”宜年瘪了嘴,转身仰躺,不去看金蝉的脸。
他思来想去,还是跟金蝉坦白,毕竟这是这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自己”。宜年抱着怀里的兔子,说:“我好像,有人类的那种生理反应。”
“是你刚刚鼓起来的哪个地方吗?”金蝉直白地问。
宜年脸红,但现在跟金蝉聊了天,已经好很多了。他说:“不止……还有,心情也很奇怪,感觉很空洞。有想要见的人,也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但又明知道不应该这样。”
他知道,金蝉肯定理解不了。
果然,金蝉说:“你想要见的人能变成我吗?那样我就可以帮你了。”
“我们每天都见面啊。”宜年被金蝉的单纯逗笑,觉得长得跟自己一样的金蝉也太可爱了一点,“你会想到见到我吗?”
“会啊。”金蝉说,“虽然我们都在一起,但又不是每时每刻。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会很想见到你。”
宜年被他说得一阵脸红,但他知道金蝉对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不过……”金蝉又说,“我知道你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达成,就算我不在身边也没关系。”
原来,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是这样的感觉吗?
宜年又转过身来看着金蝉,心里暖暖的。他朝金蝉笑,说:“我也是,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但最好是我在你身边。”
只是,心里的某种不安还是出现了。
因为宜年清楚地知道,玉蝉这个人物并没有在哪部佛学经典中出现过。而金蝉会因为“轻慢佛法”被贬到人间历十世修行,玄奘法师是金蝉子的第十次转世,最终经九九八十一难从西天取得经书返回大唐。
玄奘法师最终成为旃檀功德佛,身边的徒弟分别被封为斗战胜佛、净坛使者、金身罗汉和广力菩萨。
而他玉蝉,也入了人间轮回,其中一世便是断人姻缘的法海。他们两人之间,佛法便是唯一的交集。
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宜年就不清楚了。
他要让法海成为真佛,就必须解了法海前世玉蝉子的孽债吧?会是什么呢?
金蝉子呼吸平缓,已经睡过去。
宜年打开系统板面,想要查看加载进度,发现有了更新的选项。
【宿主您好,本试用版本为国家级全息修行虚界交互系统重大科研专项1.0.6,已检测到版本更新至1.2.0】
【更新内容包括:智能引导、建模优化、精神检测,修复数据丢失bug、攻略提示错误、登入登出失效】
【请问您是否立即进行更新?】
终于!宜年看到“登入登出”bug的修复,眼睛都亮了,他终于可以回去写期末论文了吗?真的是太棒了!
不过,国家级全息修行虚界交互系统重大科研专项?
天啊,大师兄的绝密法器竟然是这种大项目的东西吗?宜年有些心慌,要是被大师兄发现,他会不会被揍一顿啊?
只希望大师兄能把他跑好的数据原封不动给他拷贝一份……
宜年没有犹豫,点击了“确认”——
作者有话说:三个萌物[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PS:金蝉虽然箭头玉蝉,但不是爱情线,是友情线哦。金蝉本人也没有任何爱情线,是最纯洁的菩萨。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教授。”
岳珺踏入实验项目部时, 熬夜加班的同学们立刻让开一条通道,将中央控制台的最佳视角留给他。屏幕光如星河流转,映照在一张张疲惫却亢奋的脸上。
“新版本已经调试完毕, 只要您确认无误,随时可以发布上线。”负责演示的学生声音沙哑, 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为了赶这个专项, 整个团队已经连轴转了两周,实验室角落堆着成箱的泡面和能量饮料, 行军床上的被褥就没彻底凉过。
岳珺脱下风衣挂在椅背,修长的手指划过全息屏幕, 逐项核验更新日志。荧光在他镜片上跳动,忽然指尖一顿:“试用志愿者的反馈数据呢?”
“这是所有志愿者的名单以及他们现在的修行进度。”组长耿夏萱将手里的平板递给教授,“目前来看所有人的修行都正在稳步进行中,之前数据遗失和志愿者迷失的情况,在新版本更新后肯定不会再有出现了。”
“不过……”耿夏萱面对岳珺教授时,还有些羞赧,但每个同学面对合欢宗的这位大咖不都会这样吗?
她清了清嗓子,指着其中一个志愿者的名字,说:“这位的数据有些不太正常, 他才进入全息状态不到五个小时, 就已经完成第一阶段。在之前全服务器异常,所有志愿者被强制登出的时候, 他也还是处于修行状态。
“我试图检测他的现实位置, 失败了。我们也在后台查找他的个人信息,想跟他联系上,却发现被设置了极高的权限无法查看。我们在怀疑,这会不会是幽灵用户?您也知道, 最近有大型服务器被不明存在袭击的案例……”
她没有明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想起最近肆虐的“数据妖”——那些能寄生在灵网中的诡异存在。
岳珺的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闪过的暗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平板边缘。
“这位志愿者的权限在我这里。”他的声音像浸了蜜,几个定力差的学生已经捂住发烫的脸。
然后,他推了推眼镜,轻声道:“这次的bug你们处理得很迅速,超乎我的预想,做得很好。这次更新版本之后,你们好好放松一下,难得周末休假吧。”
说着,他将黑卡摸出来递给组长耿夏萱:“组长你带着大家去玩,刷这张卡就行。”
之后,岳珺将必备的资料数据拷贝到手机,便从实验室离开。
他刚刚关上门,项目组的同学们就开始欢呼,为周末能双休而高兴。耿夏萱拿着手里的黑卡,脸颊发烫。
“咳,大家今晚和明早就好好睡一觉。”她说,“我们明天睡到下午再起床,然后晚上去吃大餐,去蓬莱最好的度假村两天一夜,泡泡温泉看看风景什么的!不过实验室不能没人值班……”
大家哀嚎一片,没想到还要选一个值班的人,不知道那个倒霉蛋会是谁,都希望不会是自己。
“我可以值班。”一个高大魁梧的佛修弟子站了出来。
耿夏萱没意识到梵天竟然来了。虽然这个同学是佛修学院的大师兄,是项目的合作者,但他并不参与到程序设计的工作。之前做佛修板块的时候,梵天帮忙提供了很多素材,所以有实验室的门禁卡。
梵天竟然一直在办公室里?这么引人注目的一个人,整个团队到现在才发现,恐怕连岳珺教授刚才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
耿夏萱心里清楚,值班工作无非就是盯着系统运行状态,以防突发故障需要及时处理,算不上什么技术活儿。
她转向梵天交代道:“有人主动想要值班真是太好了,你只需要盯着屏幕就行。如果出现这几个警示标识,立刻联系我,我会安排人回来处理。”
这个国家级重点项目投入巨大,参与的学生不仅拿着丰厚的劳务报酬,还能在结题报告上署名,难怪大家都这么上心。
但作为项目外围的协助人员,梵天想要署名恐怕没那么容易。耿夏萱又补充道:“我们经费里有专门的志愿者补贴,你愿意来值班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只要等教授批准……”
梵天却淡淡一笑:“不用,我不需要补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值班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大家很快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去哪里吃大餐的事。
谁都没有发现,角落里梵天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莫测。
*
第二天宜年一睡醒,便发现系统已经完成了更新。他立即检查登入登出选项,却怎么都找不到。
系统:【宿主您好,目前版本为1.2.0,我是您的贴身系统,不需要登入登出按钮,只需要我对您进行全方位的智能修行指引。】
宜年:“……你真的智能吗?”
系统:【智能模块是由太虚云图人工智能基础技术研究有限公司旗下的灵枢系统开发优化,智能程度毋庸置疑。】
宜年当然听说过太虚云图这个公司,这可是世界五百强企业,每年都在蓬莱学府招收大量的硕博人才。可惜这个领域已经卷到研究生,本科毕业生基本没什么就业机会。
宜年:“那我想要登出,可以直接登出吗?”
系统:【您现在只能强制登出,但由于您的数据流不稳定,强制登出会导致所得成就和修行点数清零,原始备份格式化,您确定要强制登出吗?】
宜年满脑袋问号:“什么意思啊?”
系统:【意思是,您现在已经通过了第一阶段修行,但如果强制登出,可能导致修行进度失效,数据全部清空。】
听起来似乎不太妙。宜年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获得了第一个成就,还有三个奖励道具,如果清空的话似乎还挺遗憾的。
宜年:“那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时间,如果错过交期末论文怎么办?我可不想要挂科。”
系统:【以现实世界地球时为测量基准,您一共在全息修行中度过了四小时二十八分钟,已完成第一阶段修行,余下修行时间预计六小时左右。】
宜年眼睛亮了:“感觉也不算很久?我记得我是午休的时候开始,那现在是晚饭时间?”
系统:【请放心,检测到您已服用营养饱腹剂,血糖、血压、体温、呼吸、心跳等一般数值在健康范围内,可继续进行修行。】
【强制登出可能有损脑部电波脉冲,非必要请不要尝试。】
这都能检测,确实很智能啊。
宜年想着应该是师兄发现他,给了他补充剂,所以身体是好好的。而且时间流逝得也不算快,就跟睡了一觉差不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宜年:“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们故事脚本是怎么设计的?为什么我会穿越成法海?现在我又变成了玉蝉子?”
系统:【本项目为国家级全息修行虚界交互系统重大科研专项,旨在为修行弟子提供方便快捷高效可行的修行模式。】
【针对不同领域的修行弟子,会根据个人身体、灵力数值进行修行虚界的个性化定制,目前最常见的模版是让修行弟子扮演自身领域的先驱角色,通过角色的经历来达到审视自己修行的目的。】
原来如此!
宜年总算明白了。法海也算是他们佛修领域大名鼎鼎的人物,他通过角色扮演来进行修行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方法。
系统:【本项目还在测试阶段,目前仅对试用志愿者开放,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部分,请宿主您多多反馈,帮助我们不断进步。】
大师兄的这个项目很不错嘛,宜年不禁想到等他修行完成,说不定真的有很大的获益。这次的版本更新免除了宜年心中的忧虑,让他准备全部通关完成再登出。
宜年跃跃欲试:“那快发布后面的任务吧!”
系统:【请您改变自己的认知,任务只是为了引导您更好地进行修行,完成任务并不是修行的目的。】
宜年丧气:“那你要我怎么样嘛?”
系统:【抱歉,我不能直接告诉宿主您要怎么做,而是对您进行引导和建议。请问需要为您进行目前阶段的复盘吗?】
宜年:“需要。”
系统:【您进入全息修行虚界的扮演角色为“法海”,破除他的心魇为最终目标;在第一阶段修行中,通过进入俗世轮回明悟了“怨侣”的因由,清除了身上成形的红线,初步领会了本领域的修行小果。】
【目前为“法海”前世“玉蝉子”角色扮演阶段,既是宿主您在扮演“玉蝉子”,也是“法海”在扮演“玉蝉子”。】
【“玉蝉子”手上四条红线的虚影,是让“法海”沉溺心魇的潜在关键因素,因此本阶段的驱动目的为——将手上的虚影清除。】
原来如此,宜年一边听一边点头。
宜年:“但斩缘剪只能剪断成形的红线,而对虚影没有作用。难道要我将这些虚影变成实性的,再剪断吗?”
虽然之前月君向他解释过牵线的流程,他却还是没有太理解。其中关于姻缘、因果的部分,似乎是他们仙神都不能完全掌控的。
系统:【取得岳珺的兔子开启“姻缘”成就,兔子是由溯影牵思铃所化。溯影牵思铃能化虚为实,本阶段的关键可能与这件仙器有关。】
智能系统就是不一样,给出的建议很有用。
宜年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玉蝉?”金蝉已经洗漱完毕,催促他。
宜年没再与系统对话,赶紧起身匆匆洗漱好追上金蝉——
作者有话说:宜年:好耶,系统终于有点作用了[垂耳兔头]
月君:虽然是我在负重前行,但只要宝宝开心就好[害羞]
项目组同学们:啊?代码不都是我们敲的吗?[托腮]
PS:都是乱设定的来着,尽量做到有逻辑一些。这一卷人物众多,目前会有点慢热?在努力推进剧情以及感情了喵[猫爪]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最近几天玉蝉都没有办法脱壳去东方天界, 因为西方极乐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他和金蝉都被叫上, 与各个尊者、菩萨、罗汉、金刚齐聚一堂,商讨了无数个会议。
原来, 是为鸠摩罗炎之子鸠摩罗什能否成佛化圆满为题, 各方起了不小的争论。
鸠摩罗炎是天竺国老宰相达多的长子,在天竺婆罗门中天赋奇才, 娶了龟兹王妹耆婆,生下儿子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自幼聪慧, 七岁随母出家,修佛学小乘佛教。后随母游学罽宾,师从名僧盘头达多。再往后鸠摩罗什至疏勒,改宗大乘,尤精般若空宗理论,将西方佛学传播之中土东方,培养僧肇、道生、僧叡等杰出弟子,是佛学各大宗派的奠基人。
如今他已半圆满,荣登西方极乐下三重境, 需得细数他的功过来。
他这一生, 却有两次错疚,第一次为娶龟兹公主。前秦吕将军攻占龟兹国后, 设计对鸠摩罗什用情药, 再让他与公主同室。鸠摩罗什与公主有了肌肤之亲,不得已与之成亲。
其二,公主多年无法孕育,为诞下鸠摩罗什的孩子, 招揽十数美姬,让她们假扮成自己在漆黑夜晚与鸠摩罗什结合。鸠摩罗什明知不是妻子,却还是接受,与她们相继生育了五个孩子,后夭折三个,留下两个。
如今,鸠摩罗什圆寂飞升,要断他前世功过因果,倒是难倒了台上的众佛。虽然鸠摩罗什不是自愿与公主结合,但后来却深陷其中,难辨爱与非爱。
宜年和金蝉算是小辈,没有怎么参与争论,在旁边听的时候居多。只是偶尔会被叫到,他们也只有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所以宜年不太敢在这种时候脱壳离开。
若是不能成佛,鸠摩罗什还得继续在世间轮回。
菩萨们定了他的两条罪,便将他叫过来对峙。宜年本打着哈欠,见鸠摩罗什本人走进业镜殿,立即惊讶了。
因为他的左眼亲眼看到,鸠摩罗什的手指上连着实打实的姻缘红线。不过,他与龟兹公主姻缘纠葛这么多年,没有红线那才叫奇怪呢。
只是西方极乐没有姻缘红线的说法,所有佛尊皆不知情,只问鸠摩罗什本人是否认那两条罪过。
鸠摩罗什合掌垂目,周身流转般若慧光,以平缓而深沉的梵音回应众佛诘问:“此身行迹皆缘起性空,何罪之有?”
之后便是大段大段的辩论。
宜年听文言文听得头大,但也听懂了他的论点。
其一,鸠摩罗什与公主结合,破戒行为由外力逼迫而生,心中并无贪欲执念。真正的解脱不在于形式戒律,而在于心性是否被染污。此事恰是践行“忍辱”修行的示现。
其二,鸠摩罗什接受美姬是为慈悲救度,避免她们因执念造恶业。生育子女是为播撒佛缘种子,看似破戒实为度化众生的善巧手段。
宜年却听得摇头,因鸠摩罗什说这么多,却并不承认他爱公主。
宜年倒是有办法来判断,他拿出了道具斩缘剪,假意靠近些听他们的辩论,伸手抓到鸠摩罗什的红线,用力去剪。
剪不断。
竟是个口是心非的和尚。宜年对他有了定论,又走回原位。
“你这剪刀是什么法器,看起来很特别。”金蝉也对业镜殿中的争执没兴趣,与宜年闲聊起来,“你刚刚在剪什么?”
宜年对金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坦诚道:“这是我意外获得的一件东方法器,能够剪断人与人之间的姻缘线。这位佛子口口声声说心中并无贪欲执念,但他手上的红线却剪不断,这不就印证了他说的是假话吗?”
金蝉顿了顿,略理解了一会儿,说:“也不一定,正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心,所以执念才坚不可摧。”
宜年想,也许真是这个道理,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根深蒂固,那才是最为可怕的。但纵观鸠摩罗什的一生,实在是佛之大成,若是不能成佛,也太过于可惜。
若是玉蝉子见了这样了场面,该又恨极了牵线的月下老儿。
宜年也很是不解,为什么要给人牵这种线?虽然他能够想象应该是公主在月下求取姻缘,在经过一系列流程后童子给这对牵上了红线。但作为姻缘司的最高仙官,月君就不能看一下合不合适吗?
这一日的争论终究无果,却耽搁了不少事务。待宜年与金蝉处理完手头琐事,踏着星辉回到静池轩时,已是夜深。
宜年抱着小兔躺在床上,透过窗户能望道天边的一弯冷月,他没有什么睡意。索性脱了壳,任神魂飘然而起,直往东方天界去。
此时的幻月宫不似刚入夜的喧嚣,连惯常嬉闹的仙子们也早已歇下。整座宫殿浸在柔和的星光里,唯有檐角风铃偶尔轻响,更添几分静谧。
宜年原不知该往何处寻月君,正踌躇间,怀中的小兔却忽然跃下,落地时轻盈无声,眨巴着红色的眼睛回头望他,然后一蹦一跳地往前去了,似是要为他引路。
宜年看它可爱,索性随它前行。
穿过几重回廊,眼前忽现一片绯色纱幔,在夜风中如烟似雾地摇曳——竟是又回到了之前的红幔垂落之地。
暖香幽幽浮动,雕梁画栋间珠玉生辉。柱上缠着金丝银线绣成的繁花,连地砖都透着莹润的光。这般华丽精巧,倒与那位风流蕴藉的月君极为相称。
宜年被纱幔蒙了眼,跟丢了兔子。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温热的吐息忽然拂过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宜年一惊,猛地捂住脖子转身,正对上那双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月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红衣如焰,在夜色中格外明艳。
“你好好的神仙,怎么跟鬼魅似的要吓我一跳!”宜年气恼地瞪他。
“小菩萨这么不禁吓?”月君低笑,指尖轻轻抚过怀中那只雪白的小兔,慢条斯理地替它顺毛,“看来我得好好反省自己,得更温柔些,不能吓着你了。”
宜年盯着那只兔子——明明是自己的,怎么一转眼又跑到了月君怀里?他二话不说,伸手就把兔子抢了回来,紧紧搂住,像是怕再被夺走似的。
“还有!”他忽然想起正事,抬头怒视月君,“你又乱牵红线!鸠摩罗什那样一个佛学大家,本该圆满成佛,现在却被姻缘所绊,不得解脱!”
月君挑眉,想了好一会儿。他每日牵线数不胜数,有些不重要的,都交给手下仙卿处理,他哪里能记得每条线都是牵的谁和谁?
不过鸠摩罗什是人间名人,月君很快想起来。他唇边笑意不减反深:“哦?小菩萨这是在怪我?”
宜年仍不服气,抱着兔子瞪他:“你就是乱牵红线!鸠摩罗什一生修佛,本不该被儿女情长所困,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月君轻笑一声,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宜年眉心,“小菩萨,你还以为,红线是我想系就能系上的?”
宜年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月君另一只手虚虚揽住了腰,退无可退。
之前月君便向他解释过姻缘司断姻缘的流程,但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姻缘,要这样来判。
“姻缘,从来不是因红线而生。”月君的声音低缓,带着几分蛊惑,“而是因人心而动。”
“若无情,线便无形;若有缘,线自相连。”他指尖下滑,轻轻掠过宜年的眼尾,“鸠摩罗什与龟兹公主,本就是前世情债未消,今生再续。姻缘司不过是顺应因果,替他们系上那根早已存在的线罢了。”
宜年皱眉,仍是不解:“可他是高僧,本该——”
“本该怎样?”月君打断他,眸中笑意渐深,“佛门讲求‘放下’,可若从未拿起,又何谈放下?他这一世的情劫,本就是修行的部分。”
宜年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他垂眼看到自己手指上四条红线的虚影,他更糊涂了,这些又该作何解释?
月君眯起眼,目光落在他的左眼上:“倒是你……”
他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宜年的睫毛:“你的左眼,能看见红线?”
“关、关你什么事!”宜年心头一跳,猛地偏头避开。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稍稍疏忽,便被月君发现了异样。他左眼的夙明眼,是法海入俗世轮回时在岳珺的眼眶取得……
岳珺……
宜年一惊,再次转头看向月君。岳珺,月君……岳珺在俗世轮回的梦中告诉他关于红线的事情,而回到法海所在的现世,宜年却发现并不存在岳珺这个人。
岳珺又与月君读音相似,难道他们……?
这个猜想让宜年汗毛竖起,盯着月君说不出话来。
月君低笑,不仅没收回手,反而顺势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难怪你总说我乱牵线……原来你能看见。你这眼睛,不是自己的吧?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嗓音低沉:“你看得见自己的红线吗?”
宜年耳尖瞬间烧红,猛地抬手拍开月君的手,指尖凝聚灵力,一道金光直逼月君面门。
月君轻笑,身形如烟般散开,又在几步外重新凝聚,红衣翻飞间尽是戏谑:“小菩萨恼羞成怒?你那只眼睛,怎么看都是我的啊。小菩萨不仅偷走了我的兔子,连我的眼睛都不放过?”
“才不是!”宜年咬牙,双手结印,周身佛光骤亮,幻月宫的纱幔无风自动。他左眼炸绽开光芒,竟将月君周身由法力化出的红线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关于鸠摩罗什的典故有改编,以本文的版本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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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宜年看准了时机, 指尖一勾,数道红线如活物般缠绕而上,瞬间捆住月君手腕。
月君眉梢微挑, 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那红线分明是从他体内引出的法术所化,这小菩萨竟能反客为主?
“哦?竟能操控红线?”他压低嗓音, 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挲着缠绕腕间的红丝,“藏得够深啊……”
话音未落, 眼前金光一闪。
宜年已欺身逼近,一把攥住他的衣襟。红衣仙绸在白玉般的指节下起了褶皱, 月君甚至能看清对方因怒意而轻颤的睫毛,像振翅的蝶。
千百年来,月君在这东方天界司掌姻缘,终日戴着温润如玉的假面周旋于众仙之间。那些表面上的追捧,骨子里不过是轻视——毕竟在诸仙眼中,牵线搭桥的差事,算什么要紧职司?
直到这个佛门的小菩萨闯进来。
四条若隐若现的红线虚影缠绕在他指间,月君本是存了戏弄的心思。可此刻,对方身上清冽的檀香冲破月宫馥郁的花气, 竟让他久违地感到一丝鲜活。
这天界东西两方, 仙佛无数,却独独这一个——不像端坐莲台的菩萨, 倒像凡间会笑会怒的少年郎。
“你……”宜年正要发作, 却见月君忽然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宜年彻底僵住,脑中一片空白。趁他愣神,月君手腕一转, 红线寸寸断裂。他反手扣住宜年的腰,将人抵在朱漆柱上,声音带着得逞的笑意:“这么容易就分心,怎么困得住我?”
“……你找死!”宜年终于回神,眼中光芒大盛。他猛地抬膝顶向月君腹部,趁对方闪避时单手拍地。
整座幻月宫突然震颤,无数经文化作黑金锁链从地底窜出,瞬间将月君紧紧缠绕。这次的法咒明显不同,连月君一时都难以挣脱。
宜年喘着气站起身,指尖擦过仍发烫的唇瓣。他没想到月君竟然会偷亲他的嘴!他,他才不要跟这个轻浮的人亲嘴!
“上次你亲我,这次我亲回来,谁也不欠谁了。”月君轻笑,任由锁链将自己周身禁锢。
宜年又羞又怒:“我才不是亲你!”
月君试着动了动,发现锁链竟蕴含佛门真言,他竟一时间挣脱不开。他笑意更深:“原来,小菩萨不喜欢用线,喜欢链子捆绑啊……”
月君被金色锁链紧紧缠绕着,原本飘逸的红衣在打斗中早已凌乱。
衣襟半敞,露出如玉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胸膛,锁链深深勒进肌肤,在雪白的皮肤上压出一道道红痕。随着他微微挣扎的动作,衣料又滑落几分,隐约可见腰腹紧实的线条。
宜年赶紧挪开眼睛,非礼勿视。
他明明该觉得解气,可看着月君这般模样,胸口却涌上一股古怪的燥热,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月君忽然低低唤他,嗓音有些沙哑,就像是在耳边用气音说着:“我认输,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声音像羽毛搔过耳膜,宜年手指一颤,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慌乱中抬头,正对上月君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映着他的镜像,还有他此刻通红的脸。
宜年猛地咬紧牙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幻月宫里定然燃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情香!否则他怎会……
作为历经过俗世轮回的修行者,他自然明白身体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但此刻他是玉蝉子,是西方极乐的菩萨,怎能被这等凡尘欲念所困?
“好啊。”他忽然冷笑,“那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
月君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宜年指尖黑气金芒暴涨,那些缠绕的经文锁链顿时又收紧三分。红衣仙人闷哼一声,更加动弹不得。
宜年立即转身,走得干脆利落。只是他并未离开幻月宫,反而朝着姻缘司深处的鸳鸯谱库房疾步而去。
之前将离给他指过位置,他还记得。
宜年站在鸳鸯谱库房前,望着眼前巨大的鎏金铜锁怔了怔——这锁形制古怪,锁眼竟是一弯新月的形状,在幽暗中泛着淡淡的银光,并不像是能用钥匙打开。
他迟疑片刻,试探着将左眼凑近那弯月锁眼。
夙明眼被光芒刺激得闭上,宜年捂住眼睛,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但锁芯竟发出咔嗒轻响,铜锁应声而开。
这么先进?瞳孔扫描开锁?
他推开沉重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万千道璀璨。宜年不由屏住呼吸——整座库房竟是一座悬浮的星盘,无数书架如星辰般漂浮在空中,每一格都盛放着晶莹剔透的玉简。
他往里走,发现没有地面,每一步都腾空而起。
四壁穹顶镶嵌着数以万计的明珠,每一颗明珠中都封存着一对璧人的姻缘印记,形成灿烂的星图。
空间的正中央,是一方晶莹的水晶案几,上面静静地摊开一卷素白宣纸,旁边搁着一支看似寻常的羊毫笔。
那宣纸白得惊人,在星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纸面上隐约可见细密的金丝纹路——竟是织入了月华的金箔。羊毫笔的笔杆通体如玉,顶端嵌着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宜年漂浮过去,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纸面,指尖刚触及纸缘,整张纸突然泛起涟漪。纸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字迹:
“执笔三思,落墨无悔。”
那支笔无风自动,轻轻滚到他手边。笔杆触手温润,竟带着体温般的暖意。宜年这才注意到案几一角刻着两行小字:
“一笔定姻缘。”
“一谱系终生。”
他心头突跳,忽然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鸳鸯谱”,也被称为“姻缘簿”。只要在这纸上写下名字,就能缔结姻缘。
而此刻,那素白的纸面正倒映着他周身缠绕的四条红线,其中一条竟隐隐有了变实的倾向。
他不敢轻易下笔,自语道:“之前分析的对吗?就是,要让玉蝉子清除掉这四条红线,那就先让它们变实?
“之前我剪断了与玉青的红线,手上只剩下三条红线的虚影便是证明。要将红线变实,才能真正剪断。
“而且,玉蝉子是法海的前世,所以与玉青的红线也变成虚影再现了。那我应该要剪断的是其他三条红线,只是不知这些红线是与谁相连……”
宜年决定用别人的名字先尝试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羊毫笔尖蘸着砚台的红色墨水,在纸上落下“白素贞”和“许仙”两个名字。
笔尖离纸的刹那,那两个朱红的字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在纸上追逐缠绕。赤墨渐褪,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光。
突然,两个名字碰撞在一起,缓缓升腾,在案几上方旋转凝结,越来越亮,越来越浓,变作了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
明珠飞向穹顶,完美地嵌入星图,成为璀璨星河中新的一颗星。珠内光影变幻,宜年能清晰看到这对未来夫妻相遇相知相爱的画面。
他心头巨震,一时恍惚。
许白二人究竟是因鸳鸯谱而结缘,还是因本就姻缘天定才能由鸳鸯谱凝成明珠?这其中的因果,他根本解释不清。
这时,宜年突然感觉到远处由他法力释放的锁链的松动,想必是月君已经成功脱身。待那个仙人到这鸳鸯谱库来捉拿他问责,恐怕他今后再没有机会轻易于月宫中走动。
宜年看着自己手上的四条红线虚影,心中一横,不如就写他和那个月君算了,到时候剪起来肯定容易。
只是他无法下笔,因为他作为试用志愿者,身份实在很多,他本人是宜年,第一重现世身份是法海,穿越回前世又变成玉蝉子。而月君的身份也不太清晰,月君应该是旁人对他的称呼,他的名字极有可能是岳珺。
宜年不得不问系统:“我该写哪个名字呢?”
系统:【亲爱的宿主,您作为试用志愿者,应警惕身份识别障碍的侵扰,请认清自己的身份。】
【无论您扮演的是哪一个角色,您作为您自己的身份不会改变,在任何世界中都存在且唯一,请不要因扮演角色而迷失自己。】
宜年得到了还算明确的回答,不再犹豫了。
他在鸳鸯谱上,亲手写下“宜年”和“岳珺”两个名字。与刚刚的过程相类似,星空图上又多了一颗明珠。
不过,宜年倒没有感觉到自己手指上的红线有什么明显变化。
毕竟这不是正规的牵线流程,之前月君怎么说的来着?一般是查三世簿、测缘数劫、织取红线、牵缘入谱……入谱是最后一步?
宜年正盯着那颗新生的明珠发怔,忽然背后一阵寒意袭来。他猛地转身,只见一道红影如鬼魅般破空而至。
“擅自书写鸳鸯谱,小菩萨好大的胆子。”月君的声音冷得像冰,眼中再不见半点笑意。
他指尖一挑,无数红线如毒蛇般从四面八方缠向宜年。
宜年急忙结印,在周身形成屏障。可那些红线竟能穿透佛光,转眼间就缠上他的手腕脚踝。
他咬牙催动夙明眼,想让逼近的红线自断。但月君显然动怒,与刚刚判若两人,宜年竟催动不了。他不想闹大,准备结束脱壳回到原身。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月君已逼至眼前。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红线织就的软剑,剑锋直指宜年咽喉。
宜年侧身闪避,却被红线缠着动弹不得。
两人近在咫尺,他看见月君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那不只是愤怒,还有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该把眼睛还给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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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回
月君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那张总是含笑的脸此刻阴沉得可怕。
眼前这个满身冷冰冰的红衣仙人与往日判若两人——宜年恍惚间觉得,或许那个永远温柔浅笑的月君,才是戴了千百年的假面。
此刻的宜年只是灵体, 肉身仍在静池轩中。就在回身即将生效的刹那,左眼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月君手中长剑的红线绽开, 如蛛丝般窜出, 狠狠刺入他眼眶。那红线缠住夙明眼的根部,猛地向外一扯!
“啊!”
灵体虽无血肉, 痛楚却更胜肉身百倍。
宜年眼前炸开一片猩红,恍惚间看到月君站在漫天交织的红线之间, 手中捏着那颗仍在淌血的夙明眼。星图的光辉映在他脸上,将那张俊美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宜年的右眼还能视物,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月君染血的指尖,和那颗被红线层层缠绕的、属于“岳珺”的眼睛。
*
“呜!”
宜年猛地从床榻上弹起,用手紧紧捂住左眼。可那剜心刺骨的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消散无踪,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了?”金蝉被他的动静惊醒,连忙倒塌床边去, 扶住他摇晃的身躯。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 金蝉发现宜年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不由得皱起眉头, 无奈问道:“你又脱壳去幻月宫了?”
宜年急促地喘息着, 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完好无损的左眼,指尖仍在微微发抖:“镜子,给我面镜子。”
金蝉虽满腹疑问,还是在房中找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递过去。
镜面映出宜年的眼眸清澈如常, 既无伤痕也无血迹。他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当时作为裴宣亲手剜目的决绝,不禁佩服起自己来。
“灵体略微受损,不妨事。”金蝉掌心凝出柔和佛光,轻轻按在他太阳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宜年闭了闭眼,将幻月宫中与月君的争执一一道来。说到激烈处,他下意识略去了鸳鸯谱上落笔的细节,只道是因鸠摩罗什之事起了冲突。
两个人当场动武,他留了手,只使出两三成力,所以才不敌月君,以至于让灵体的眼睛受了伤。
金蝉庆幸:“幸好不是你伤了他,听说那些东方仙人都是些矜贵的,要是他受了伤把你脱壳的事情告到佛祖尊者面前,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你们打斗,实在不体面,想必他不会声张,这件事应该能轻易过去吧。”
宜年听此,却不得不沉默。
宜年现在没有了夙明眼,不知道鸳鸯谱上写的名字有没有起效。而且,月君似乎生了很大的怒火,万一怒火大得让他……
宜年摇了摇头,准备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明明是他受伤,他反而安慰起金蝉,两人没有再多话,都睡去了。
宜年睡前询问系统:“我完成任务获得的奖励道具,他给我夺去,你们不给我补偿吗?”
系统:【亲爱的宿主,由于您更新版本前的数据紊乱,难以溯源,无法追踪奖励记录,请您见谅。】
得了,意思是没有补偿呗。
宜年无语,没有了看见红线的眼睛,那斩缘剪也失去了作用,只有一个无住铃。宜年从来没有用过这个道具,从袖子里拿出来。
这无住铃是一种清音铃,与佛教金刚铃类似,看着是铜制球形,有一个微微的裂口,内部是一颗小小的珠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摇晃起来却没有声音,“警醒当下分别心”。也许,要到某种特殊的时候它才能发挥作用吧?
宜年将这颗小铃铛与自己的佛珠嵌在一起,倒是看不出差别来。
然后他也不再多想,走一步算一步,真的睡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业镜殿始终无人来寻。宜年与金蝉踏着晨露往佛堂行去。忽闻头顶一声清唳,抬首间,一只羽翼如雪的飞鹰破云而下,稳稳落在他肩头。
“天河弱水三生阁的神兽?”金蝉眸光微动,从鹰爪上解下一卷素白纸绢,递给了宜年,“是地藏王菩萨的急召。”
宜年不明所以,打开纸绢来看,上面没说事由,只让他尽快去一趟三生阁。不待宜年多问,那飞鹰已振翅腾空,身形暴涨如垂天之云。
宜年只得匆匆与金蝉作别,跃上鹰背,往天河弱水而去。
罡风猎猎,宜年攥紧鹰羽,心头莫名发紧——这般急切,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啊?
他心中疑惑,又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不禁焦虑又焦躁。
天河弱水区分东西两边天界,下至黄泉地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分割线。要去到另一边,必须通过横跨天河弱水的三生阁,若是走错一步,便可能会消弭功德,堕入凡间。
西方这边由地藏王菩萨管理,东方那边由东华帝君执掌,相当于是东西两边的海关。
以前玉蝉受邀参加东方的蟠桃会,是跟着众佛一起从三生阁过去。
那是横亘三界的无垠长河,每个人眼中的天河弱水皆不相同。
在玉蝉记忆中,天河弱水水色似融化的琉璃,泛着星砂碎金。河面不见波涛,唯有无数莲花载沉载浮。
佛者见慈悲,所以弱水化作无尽莲海;道者观阴阳,水面如太极流转,清气上升为云,浊气下沉为雾,鱼龙潜游其中;凡人望乡愁,罪者见业火……
此水非凡水,而是众生心念所化——所见即所想,所念即所现。
这是宜年第一次来,他眼中的天河弱水与玉蝉记忆中却不一样。他从飞鹰背上往下看去,他看到的不是记忆的莲海,也不是其他那些,而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河,与人间的所有河似乎都没有差别。
宜年不禁失望,看来他造诣太浅,心念不足,所见所想仍是凡间景。
倒是那三生阁在普普通通的河上显得突出,它凌驾弱水中央,九重飞檐上悬挂着日月双轮。东侧阁楼紫气缭绕,有青鸾衔着玉笏穿梭;西侧钟塔梵音袅袅,金莲自虚空绽放。
连接两岸的是一座水晶长桥,桥身透明如无物,细看竟是由密密麻麻的命格砖垒砌而成。
宜年随飞鹰降落在三生阁西侧的佛塔前。塔门无声自开,内里烛火不燃自明。宜年见一灰袍僧人正站立等候,半张白玉面具遮住右脸,左脸却如常人,那正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道明尊者。
“道明尊者。”宜年合掌行礼,心中很是不安,“劳您久候。”
话音未落,塔内烛火突然齐齐一暗。
猩红广袖掠过经案,月君自阴影处踏出。
宜年瞳孔骤缩,没想到月君竟然跑到三生阁的佛塔里来?他指着那抹刺目的红:“你……你……”喉间像堵着团火,烧得他语不成句。
“慌什么?”月君笑吟吟的,语调轻柔地戳破他的心事,“若我真向佛祖告发你损毁鸳鸯谱,此刻来的就该是戒律罗汉。还是地藏王菩萨慈悲,特意请道明尊者来做见证。”
这叫不是告发?月君能到西方来,肯定是让东华帝君和地藏王菩萨都知道了。
不等宜年说话,月君补充说:“我不得不向东华帝君知会,一应证据都上呈至地藏王菩萨处。地藏王菩萨便派了道明尊者来协调我们之间的事情,想必是希望能够私下解决妥当,不要闹得东西两方不愉快。
“但小菩萨你可放心,事关机密,我请求了东华帝君和地藏王菩萨,这件事不会外传,仅我们几个知。大雷音寺那边的尊者们只知道你犯了错事要到东方去赎罪,却不知道你错在何处。”
宜年瞪大眼睛,赶紧反驳:“我才没有损毁幻月宫的任何东西好吗?反而是你,你拔了我的眼睛,让我灵体受损,是你犯了错才对!”
月君却仍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说话了,那笑意像浸了蜜的刀。
宜年被看得脊背发麻,忽然意识到——对方分明握着更大的把柄。若真被知晓他在鸳鸯谱上私自落笔,写的还是自己的名字,那才是被认证犯了大罪。
他会像鸠摩罗什在业境殿被团团围住,辩论他的功过,探讨他是该在西方极乐还是去无间地狱。
而且,那眼睛确实不是宜年本人的,追根究底也怪不到月君头上。
道明尊者静立如松,手中乌木念珠轻转,将沉默碾成更窒息的压迫。
宜年浑身难受,心虚让他得不得妥协。他问:“……好吧,要我怎么赎罪?”
“善哉。”道明尊者展开一卷契书,帛面浮现梵文,“玉蝉子若认下损毁谱库之过,便按月君仙者所请将功补过,到幻月宫去当差,将损毁的鸳鸯谱修补,并且以劳力偿还月君仙者的损失。”
宜年有些不敢相信,拿起契书仔细看里面的内容,绢帛上“三百年”三字刺得他双眼发黑。
三百年!要他在幻月宫当差三百年,给月君使唤!
天……地藏王菩萨就这样把他给卖了?这跟卖身契有什么差别?菩萨竟然能卖自己家的弟子吗?
“小菩萨若不愿私下解决,便只能按规矩办。”月君低笑,“我现在就去禀明佛祖,有人擅动鸳鸯谱,还写下……”
“我签。”宜年咬牙,不得不点头答应。
三百年,对他们仙佛来说,应该很容易度过吧?而且宜年心想,他又不是真正的玉蝉子,他要完成断手上的红线。现在他失去了眼睛,无法使用斩缘剪,不如趁这个机会,利用幻月宫中的便利。
他的指尖凝出的金印,狠狠按向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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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呜呜呜,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呜呜呜[爆哭]
第70章 第七十回
契书上的金印渐渐凝固, 化作一道无法抹去的痕迹。
“那,你们稍等。”宜年低声道,嗓音里带着认命后的疲惫, “我回静池轩收拾些行李。”
虽说佛家之物本就不多,但他可抛不下贝拉小兔, 还有……总该与金蝉好好道别才是。
至少这三百年间还有蟠桃会。想到此处, 宜年眸光微微亮起,到时候金蝉来东方天界赴宴, 他们总能见上一面。
“不必了。”道明尊者忽然开口。
三人刚踏出佛塔,天边便传来一声清越鹰唳。另一只飞鹰俯冲而下, 羽翼收拢间渐渐化作巴掌大小,稳稳落在尊者臂上。它爪间勾着个青布包袱,一扬首便抛向宜年怀中。
包袱散开,露出叠得齐整的衣物,一把剪刀、一面素镜,还有那团突然蹦出来的雪白毛球。
宜年赶忙接住,小兔在他掌心抖了抖耳朵,竟还抱着它最爱的那个沉香木枕,上头依稀可见几道小小的牙印。
“金蝉子刚刚知晓此事。”道明尊者捻动念珠, “这些是他为你备下的。”
连道别……都来不及说啊。
宜年不禁想起那夜与金蝉的长谈, 他们曾约定要在大雷音寺潜心修行,同证菩提。如今却要分隔两界, 整整三百年的光阴。
“发什么呆?”月君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的思绪, “再不启程,怕是要错过东天的晚霞了。”
宜年默默背起包袱,将小兔往怀里拢了拢。穿过三生阁的桥廊时,他走得格外谨慎, 生怕踏错一步——毕竟这桥上每一块水晶砖都不凡,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河中。
东天阁楼果然与西天的素净截然不同。
朱栏玉砌间,彩衣仙子们笑语盈盈地围上来:“月君大人难得路过,竟带了个西方的童子菩萨在旁,不如一起到楼内坐坐,尝尝新酿的花露酒。”
“公务在身,改日再叙。”月君广袖轻拂,不着痕迹地挡开递到宜年面前的酒盏。
去往幻月宫的路途比想象中更远。即便以月君之能,也无法瞬息而至。他抬手招来一片祥云,转身向宜年伸出手:“小菩萨,你可别拘谨。虽然你是做错事以劳力偿还,但这三百年我们可是要朝夕相对,不如携手共度?”
宜年抿唇不答,故意绕开那只手想自行跃上云头。谁知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当心。”
腰间突然一紧,月君的手臂稳稳环住他。对方袖间的花香扑面而来,由于太过浓郁,宜年实在搞不清是哪一些花的味道。
他慌忙挣开,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抓住了那只手。
祥云腾空而起,怀中的小兔不安地往他衣襟里钻,宜年低头望着渐渐远去的三生阁。
祥云之上,两人交握的手悬在云霭间,却始终无言。沉默在风中凝结,小兔却还是乖乖巧巧的样子,趴在宜年的肩头打瞌睡。
宜年清了清嗓子,冷着脸开了话头:“现在没有旁人了,你也不用再跟我演戏,说什么我损毁了鸳鸯谱库,你让我去当差偿还。这根本子虚乌有,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月君不答他的话,闻言转身,另一只手突然抚向他的左眼。宜年反应极快,偏头躲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月君却还是笑着,道:“对不起,昨夜是我过分了。你是脱壳的灵体,不能用力,我还跟你动武,甚至还伤到了你。你的眼睛现在看着好,但还……会不会痛?”
宜年想甩开他的手,却又怕自己从云上掉下去,只能瘪着嘴:“别跟我假惺惺,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月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其实,连月君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昨夜他被锁链困住一时动弹不得,鸳鸯谱库突如其来的灵力波动曾让他瞬间警觉。
鸳鸯谱库里每一对爱侣的姻缘都会凝结出一颗明珠,其中蕴含着天地间最纯粹的情劫之力。
在远古洪荒时期,曾有凶兽吞食这类明珠后修为暴涨,而被夺取姻缘的爱侣则会情缘断裂,轻则反目成仇,重则魂飞魄散。正因如此,历代姻缘司都将这些明珠严加看管,以防被邪魔外道所窃。
而关于玉蝉子的传闻,月君早有耳闻。
这位半佛虽身在西方极乐,体内却封印着一道连大雷音寺都难以完全净化的凶煞之气。所以当感应到鸳鸯谱库的异动时,他第一反应便是——玉蝉子要借姻缘之力冲破封印。
情急之下,他挣脱锁链赶到谱库与玉蝉子缠斗,甚至狠心剜出了玉蝉子那只能窥破姻缘的眼睛。
可当他在事后清点时,却不是预想中被窃的惨状——星图上反而多了一颗崭新的明珠,比旁的更加璀璨夺目。待他通过时间回溯查看,才发现玉蝉子在鸳鸯谱上写下了两段姻缘。
一段是“许仙”和“白素贞”,一段是“宜年”和“岳珺”。
凡人同名同姓居多,但执笔者的灵力链接能够准确定位所写的人。
“岳珺”二字,是月君上古洪荒时曾用过的名字,后来天庭规整,所有仙人都称他月君或月老,便逐渐没人记得他的本名了。
这玉蝉子,竟在更早之前就与他认识吗?
月君心头轻颤,忽然明白过来。难怪这小菩萨总爱往幻月宫跑,每次来都板着脸训斥他乱牵红线,兴许……是借机来见他的。
“你不说是吧?”宜年气呼呼地瞪着他,“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月君的笑意更深了:“也是,你迟早都会知道的。”
如此,两人又没有话说了。
漫长的云途上,宜年百无聊赖地在脑海里与系统玩起成语接龙。可系统通晓古今词库,几个回合便杀得他溃不成军。他只得闷闷不语,索性放空思绪,任由祥云载着他们穿过流霞。
等到了月宫,天边已染上暮色,漫天的彩霞将云海浸透。
月宫的花仙子们迎上前,却在见到月君手中牵着的小和尚时齐齐愣住——那灰白僧袍裹着清瘦的身形,圆溜溜的头顶在暮色中反光,眉目间却不见慈悲,反而有些凶戾。
将离捧着鲜花站在廊下,不由得呆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玉蝉子的真身而不是灵体。
“这位是西方极乐佛祖座下三弟子玉蝉子,今后三百年都会在幻月宫作客,你们可要好好跟他相处。”月君笑着向众仙子介绍宜年。
话音未落,香风扑面而来。宜年瞬间被仙子们围住,各色罗裙晃得他眼花缭乱。有纤纤玉指戳他泛红的脸颊,有团扇掩着朱唇窃窃私语:
“这小和尚脸红了,真是可爱……”
“什么小和尚,你没听月君大人说这是贵客吗?至少都是半佛,要尊称人家菩萨啦。”
“半佛怎的这般年轻?瞧着比新来的花仙还嫩……”
“小菩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住在绛雪轩?夜里推开窗就能瞧见月桂……”
宜年手足无措地攥紧包袱,怀里的兔子吓得直往他袖中钻。
“哇,是兔子耶,太可爱了吧。”
仙子们想要抱宜年的兔子,但兔子跟宜年一样怕羞,死活不肯出来见人。
“好了。”月君笑着打断他们,不动声色地将宜年护在身后,“玉蝉子需随时与我研讨,当然是跟在我身边。”
月君的目光扫过众仙子,最后落在将离身上,道:“将离,正好最近选了新的花仙入宫,你日后不必采情露和桃花,专司照料玉蝉子起居。”
将离赶紧走上前来,脆生生地答道:“是。”
众仙子散去,独留将离跟在他们身后往月宫深处去。将离仍不敢相信,在后面趁着月君不注意的时候用气音跟宜年说话。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真成月君的客人了?”
宜年也不知道,明明刚刚在三生阁说好的是来当差做牛马,但月君转而又说他是来作客。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卖苦力,还是来享清福的了。
宜年只能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回答将离的话。
他们跟着月君穿过回廊,四处飘起绯色纱幔。宜年意识到,这里就是昨夜他跟岳珺一开始争执的地方。
“此处是绯烟阁。”月君指尖掠过纱幔,“我的寝居——未来三百年,玉蝉子都要宿在此处了。将离,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姻缘司,你带玉蝉子住到西厢吧。”
“是。”将离答。
说着,月君便在纱幔中不见了影子。
将离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再次质问宜年:“你怎么回事?”
宜年耸了耸肩,道:“反正,就这样了。我是来东方交流佛学的,是幻月宫的客人,你可不要再像之前一样使唤我了。”
将离见他不说背后的隐情,也嘟着嘴生气了:“我哪里敢!月君大人可是发话,让我专司照料你的起居,你现在可是贵客!”
将离把他带到绯烟阁的西厢房,要帮他收拾包袱。
“不必,我自己来。”宜年拒绝了他的好意。
将离又问:“你要吃些什么吗?我去让厨房帮你做。”
宜年答:“不必,我无口腹之欲,只需饮清露即可。”
“那你还需要什么用品,我去帮你准备。”
宜年答:“不必,这里一应俱全,让我眼花缭乱,应该够用。”
“那我看你都不需要我照料。”将离瘪嘴。
宜年笑起来,安慰他,道:“还是有要劳烦好仙子的地方。虽然我多次来幻月宫,你也引领过,但我实在不熟悉路,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仙卿仙子们又都是谁。毕竟要住三百年,趁着现在刚刚入夜,不如你带我四处串门,认识认识路,也认识认识仙人们?”——
作者有话说:写玄幻真考验想象力,参考了一些电视剧的天庭。然后发现神仙们也不轻松,天天都要工作根本不能躺平,本质上就是升仙拿到终身公务员编制?
宜年:很好,我带编到外地视察工作,活少钱多,噢耶。
月君:(费劲心思供了个菩萨回来)(喜滋滋)[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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